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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恋偏差(山河南渡)


祁湛一口气说完,也不看祁扬的反应,挽起袖子要把蛋糕装回盒子里:“既然你对这个蛋糕意见这么大,那就别吃了,丢了浪费,我带回去——”
他话音未落,祁扬却一把按住蛋糕盒子的边缘不让祁湛动,祁湛一寸寸抬眼看向他。
祁扬耳根发烫,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别扭道:“谁说我不吃!买给我的就只能给我。”
祁湛眉峰微挑,唇角翘起细微弧度,他松开手,随意地点点头:“行啊,随便你,你的生日你自己做主,吃饭吧。”
饭后祁湛把完好无损的蛋糕连同祁扬一齐送回了祁扬暂住的酒店,又问祁扬要不要搬回家住,被祁扬拒绝。祁湛没勉强,目送祁扬拎着蛋糕进酒店。
缀满草莓的蛋糕重新被拆开,在暖色的灯光下显出鲜美色泽,格外诱人。祁扬取出叉子,将草莓一只只挑出来放进空水果盘里,尝到奶油清甜可口却不腻的味道。
祁扬其实一直都知道陆瑞安对他好。无论是当初陆瑞安受祁湛所托来给他补习,还是婚后的日常生活,陆瑞安都没出过半分差错。
陆瑞安会在所有祁扬自己都不曾注意的细节照顾他,甚至不曾主动和他红脸,就像所有人和陆瑞安接触后会对他产生的评价——是会不动声色照顾身边所有人感受的好人,相处起来很舒服。
但他不想自己仅仅停留在这个“所有人”的范畴里,他很贪心,他想要陆瑞安的偏爱,想要获得陆瑞安不曾给别人的重视和关注,最好陆瑞安眼里心里都只有他。
当年的求婚是一时兴起的。可这个想法却很早就有了,只不过是借着草率的形式试探,获得喜出望外的结果。他以为自己可以在这场婚姻里一步步取代陆瑞安心里的那个位置,以为时间可以如他所愿,然而五年过去了,祁扬始终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
他咬下一瓣草莓,尝到唇齿间迸溅开的酸甜汁水,自提出离婚后就萦绕他至今的惆怅和不甘心再次笼罩他。
耳边响起祁湛告诫他的话,逐渐凝成一个不成熟的想法——离婚冷静期还剩下最后一周。下下周的周一,他就得去民政局拿离婚证了。祁扬不甘心就这样不声不响地放手,他要自己问问陆瑞安,就算陆瑞安还是沉默不肯和他起争执,也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才罢休。
祁扬做了决定,心里忽然感到一种迟来的安定,让他难得地在今晚睡了个好觉。这场难得的好梦带着他他回到了当初高考毕业后、陆瑞安给他庆祝生日的时光。
——因为他不肯在家过生日,于是陆瑞安带着他去了一家甜品DIY的店。他故意嫌弃麻烦不肯动手,又摆出一副顽劣态度不准店员帮忙,其实是想要陆瑞安亲手给他做的蛋糕。陆瑞安没有任何不满,朝他露出无奈却又温柔包容的笑,然后低下头仔仔细细地给蛋糕胚抹奶油。
他佯作无意地问陆瑞安是不是之前给别人做过,陆瑞安的眼睛还是紧张又专注地盯着转盘上的蛋糕,想也没想地回答:“没呢,我太忙了,而且我没做过,也怕做不好。”
那是祁扬第一次感受到不必索求、不会被责备就能获得的被偏爱的幸福。他小心翼翼地将这点幸福随着得意上翘的笑意藏匿进心底,嘴上还欠欠地说:“我不嫌弃你,你以后要是做蛋糕还是只做给我吧。”
陆瑞安温柔地应了“好”。
于是他得寸进尺地要求陆瑞安在夹心层里加了满满的芒果,陆瑞安很犹豫,他假装生气,陆瑞安只好顺从。后来果然过敏,在医院输液区度过了十八岁生日的最后三个小时,陆瑞安焦虑又自责地守在他身边,闻讯赶来的父母和祁湛担忧地围着他问候嗔怪了一通,他却觉得这是自己过得最舒心的一个生日。
祁湛阴着脸训完他明明知道自己过敏还贪吃,紧接着把陆瑞安叫了出去,陆瑞安垂着头亦步亦趋地跟着祁湛去了外面走廊,两人的具体谈话内容祁扬无从得知。
但他很清楚,是祁湛对陆瑞安说了什么,而这次陆瑞安又一次优先听从了祁湛,他不甘地发现,在陆瑞安心里,祁湛要比自己重要得多。
他再也没有吃到第二次由陆瑞安亲手做的蛋糕,也不再有芒果,只剩下了草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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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是关心则乱的湛哥训了陆老师为什么知道小祁过敏还由着他,陆老师也很自责,就不敢再给小祁同学做蛋糕了,罪魁祸首还是小祁这只笨笨花孔雀(ˉ▽ˉ;)
【ps.这周更新为:周2567晚六点

第16章 离婚冷静期(2)
祁扬连续一周在下班回到酒店后排演自己下周一在民政局“质问”陆瑞安的流程和台词,出乎意料地在周六等来陆瑞安主动发给他的消息。
[陆]:抱歉,我今天临时有点事去不了民政局,改一个时间可以吗?
祁扬琢磨几秒,反应过来陆瑞安是记错了时间。他一边控制不住地去猜想陆瑞安是急着拿离婚证和他撇清关系才把周末也算进民政局的工作日,一边又硬生生被这种可能气笑了,反复深呼吸几回,给陆瑞安回了消息。
陆瑞安收到消息提醒时刚拥入地铁,分明已经是周末,早九点的地铁还是挤得满满当当。
陆瑞安甚至腾不出手来看手机上的消息,只能艰难地仰着头,努力汲取聚集在车厢上层的空气。
他怕坐过站,眼睛紧张地盯着到站提醒的电子屏,心中默默地一遍遍确认着目的地站点,好不容易在人民医院站挤下地铁,硬是在尚且凉爽的初夏清晨挤出一身薄汗。
他急切的脚步在住院部门口猛然停住,像是一层无形的屏障挡在面前,从大厅里传来的凉意无声地按下他跳动剧烈的心脏节奏。
陆瑞安仰着头往住院楼上的某一户窗望去,犹豫几秒,忽然转身朝着反方向快步走去——他的脚步在附近的巷子口的一家水果店门前停下。
他买了一捧果篮,提在手里沉甸甸的重量往他心底塞来几分迈入大楼的底气。
陆瑞安在病房外反复确认三遍房号,听见从房间内低低传来的其他病人同家属聊天的声音,偶尔还能听见熟悉的两道声音出现,他心下深吸一口气,象征性地在门上敲了三声,滑下的手掌按住门把手,缓缓推开——
房间里和谐融洽的交谈声静了一瞬,目光齐齐投向他,经过短暂的辨认后又自然地转回去,陆瑞安很快迎上其中的两道。
四目相对之际,陆瑞安张了张嘴,干涩地喊了一声:“妈。”
良久,躺在靠窗床位上的人不冷不热地“嗯”了声,下一秒便转过头,同坐在自己床边的男人聊天,话题显然是在陆瑞安来之后临时换的:“听说隔壁杨婶她儿媳妇好像生了是吧?我前天去买菜的时候还听见杨婶说是这两天的预产期来着,已经在那个叫什么德爱医院里住着了,人家才真是享福哦。”
对于这针对性极强的刻意谈话,陆瑞安已经见怪不怪。他抵抗了这么多年,父母再怎么不同意也只能和他像如今这样两相僵持,谁也不肯让步,谁也讨不着一丝好处。
尽管心里不可避免地划过一瞬的失落,陆瑞安还是面色如常地走上前,将果篮放在病床边的柜子上,朝两鬓泛白的中年男人微微颔首,轻轻唤着:“爸。”
陆父的态度要显得更柔和些,他下意识点头应的“哎”招来一道严厉的警告目光,于是立刻沉默下来不作声了,探身拿过一颗苹果垂着头慢吞吞地削皮。
“妈,您的腿好些了吗?”陆瑞安习惯了已经持续五年的疏远忽视,拖过旁边的椅子在床边坐下,关切地询问情况,“是杨婶给我说的,她说您昨天早上出去买菜滑了一跤,她不清楚具体情况。我找她问了地点,知道您在这个医院,又想着今天刚好休假,就过来看看您。情况还好吗?医生那边怎么说?”
母亲还是不肯看他,宁肯盯着那只被削得格外仔细的苹果,也不愿意施舍半分余光给陆瑞安,更不肯回应他的问候。
陆瑞安也不急,安安静静坐着,像过去四年的每一次回家探望一样,坐在寂静冰冷的阴影里,等待不肯原谅他的时间流逝。
良久,母亲终于愿意转回目光,一寸寸转向陆瑞安:“什么时候离婚?”
陆瑞安呼吸一窒,即便这已经不是他听到的第一次,但还是在这句话落到耳边时感到胸腔里的所有空气仿佛都被瞬间抽走,让他无力又煎熬。
喉咙好像塞了石头般的棉花,绵密又粗粝,沉甸甸的,坠得他连发出声音都格外艰涩:“妈,我喜欢的只能是男人,就算我离婚了,也不会和女人结婚生子。像我这样的人,不能为了所谓的传宗接代去害别人,何况我也并不觉得我有什么值得传承下去的东西。”
“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你走吧。”灼得陆瑞安心口疼的目光吝啬地从他脸上收走,毫不留情地往他血淋淋的创口上撒盐,“我生不出和一个男人搞在一起的儿子,一个男的、以前还是你的学生,变态、恶心!”
“我只是给他补习两年,他也不算我学生,而且那时候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决定和他结婚也是他到了法定结婚年龄的时候,”陆瑞安满心无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段解释是重复的第多少遍,“我们和别人没有什么不一样,您……”
“行了!”尖锐的厉喝制止了他,痛心又嫌恶的目光让陆瑞安感到自己罪大恶极,“你没错!是我们错了!我们省吃俭用花尽所有的心血培养你,养出了个白眼狼,脸都丢尽了!”
“从小到大我和你爸短你什么了?我们求爷爷告奶奶找关系供你读最好的初高中、怕你在学校过不好,我的工资给你当生活费、学杂费,你爸的工资供房贷和一家人的生活费,我们要求你回报我们什么了吗?不就是盼着你像个正常人一样有份体面的工作、老老实实结婚生孩子有个后、我们也好早点享天伦之乐吗?结果你就这么报答我们的?啊?找个男人不声不响就结婚了,还一直瞒着我,是生怕不能一口气气死我是吧?”
“你自己摸着良心想想你干的这些好事,要是让别人知道你跟男人结了婚,你爸脸上怎么过得去?我脸上怎么过得去?过年我都不敢回老家见亲朋好友!”
陆瑞安感到一阵眩晕,好像与从前无数个时刻重叠。
无形的丝线缠着他的手脚,牵制着他的一行一止,像个被框定在古旧程序里的人偶。
他听到自己声音里那一丝被死死压在深海里的挣扎和软弱,无力又固执地辩白着:“同性婚姻已经合法六年了……”
“少扯这些,那不都是因为像你们这样被这些外来的坏思想荼毒的年轻人太多,都不想做正常人了,社会养不起那么多被遗弃在福利院的小孩,用这个办法找冤大头——我不管别人,你这样做就是不行!想让我同意你找个男人,哼,你等着吧,这回是只摔断了腿,哪天我摔死了你就等到了!”
“妈!”陆瑞安忍不住拔高音量制止她,但在强势的瞪视下,那短暂拔高的音量又不由自主弱了下去。
他感到胃里隐隐泛滥起来的抽搐,目光转向永远沉默的父亲。
始终如山般无言伫立在一旁的沉默终于表态:“你妈说得对。”
又是一次双方无法达成一致意见的会面。
陆瑞安失败过无数次,早已预料到答案,可今天还是不受控制地感到无力。
当初和祁扬结婚是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来做出这辈子最大的一次反叛。反叛的惩罚持续了四年,一次又一次地残忍碾碎他的赎罪,嘲讽着他的不自量力。
陆瑞安垂着头站起身,拿出一只信封压在了果篮下,语气平静下来:“您好好休息,听医生的吩咐,把药吃足天数,住院能走医保,也别急着还没痊愈就回家。早上露水重,超市的菜一样新鲜,您别为了节省那一点差价就去挤菜市,现在不是几十年前了,不用太节俭,您多为自己考虑、对自己好一点。”
没有人搭理他。
陆瑞安起身朝父母微微鞠了一躬,像来时那样,无声地离开了。
——他知道父母的付出,体谅父母养家的不易,所以低头了很多次。
唯独和祁扬结婚这件事,他负隅顽抗五年,即便现在一无所有,他也不后悔。
陆瑞安走出住院楼才感受到那争先恐后涌入他鼻腔的新鲜空气的存在感,熨帖地驱散了沉积在胸口的阴霾。
他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看消息,连忙摸出手机,看到祁扬一个小时前回复的那条“民政局周末本来就不上班,周一就能拿,陆老师也不用这么着急”,无法完全驱散的一丝阴霾幽微地缠在了心尖。
他无法控制地感到失落和对自己的埋怨——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为什么不能让父母满意?
为什么留不住祁扬?

第17章 同学聚会
这隐秘的幽怨使得回神的陆瑞安一惊,连带他的胃也受惊地加剧了抽搐,带走受惊的双唇上那一点健康的血色。
太阳完全被乌云遮蔽了,街上的风像是吹一片枯叶似的把陆瑞安吹进了地铁口,分明已经是回暖的七月,陆瑞安却感到身上寒津津的,察觉不出夏的来临。
他不知道要如何回复祁扬,只好落寞地选择不回。手机屏幕完成它这一刻的使命,刚刚熄灭,又被一阵震动强行唤醒,气冲冲地“啪”地亮起,粗鲁地弹出沉寂已久的班级群的消息。
[图南]:@所有人 明天的聚餐老同学们别忘了哟!晚上七点,在祈福路的鸿门雁大酒楼,洪老师也会来哈!
[无往]:/OK
[Erase]:收到。
陆瑞安有些疑惑,翻了翻聊天记录,又点进班长的私聊窗口,终于想起来,一个月之前,高中时候的班长于南雁就找过他,说是九中六十周年校庆,邀请了一批优秀学生代表回校开主题讲座。
于南雁在受邀人之列,想着可以趁这个机会将班里的同学都叫来一起聚个餐叙叙旧,问陆瑞安什么时间可以腾出来参加班里的聚会。
陆瑞安知道学校校庆会请从学校出去的企业家回来,那时他和祁扬的婚姻还没有出现完全破裂的端倪,于是陆瑞安告诉于南雁,期中结束后的周末都可以。于南雁综合班上所有人的情况,定在了最多人能空出时间的六月三十,也就是明天。
陆瑞安头一次这么希望明天不要是放假的周日。而是工作日,这样他就不必为同学聚会而忐忑一整夜了。
生物钟在早上七点把他叫醒,陆瑞安恍恍惚惚地起床洗漱换衣服、又恍恍惚惚地去橱柜里拿蒸早餐的玻璃碗。沾水的手指不慎碰倒碗架,滑落的碗碟撞向手臂、摔跌在地。
碗碎了,但手臂没碎,陆瑞安遗憾地失去了一个不参加同学聚会的借口。
他揉着被撞红的手臂,又矛盾地感到一丝庆幸。
他感到自己很忙碌,给家里做大扫除、在一成不变的衣柜里挑选一套算得上“款式”的衣服、反复打开手机看是否有最新的、类似于取消同学会的消息,又忍不住去看某人的朋友圈近况,可惜捱到了晚上六点,他一无所获。
临出门前,他回头往屋子里望了一圈,后知后觉自己的忙碌似乎是白费,看不出太多的成效,这让他感到自己浪费了一天。
对于陆瑞安来说,踩点也算是一种迟到,于是他六点半就到了餐厅门口,时隔五年,又一次默契地和组织聚会的班长于南雁同时抵达。
两人不约而同在餐厅门口徘徊了一会儿,试探地彼此瞧看,最后在逐渐紧张的气氛里站住脚。
“陆瑞安?”于南雁微微向前伸了脖子,礼貌地向他确认。
“对。”陆瑞安朝她笑了笑,也问,“是班长吧?”
“哈哈!是我。”两人一齐松了口气,气氛陡然松弛下来,寻了个位置坐下,于南雁的语气变得熟稔而亲切,“我是第一眼就看出来了,但是我不敢认,我怕我认错了。上次咱们见面还是五年前的校庆,我还在读研呢,你就已经在上班了。”
陆瑞安笑着颔首:“你比上次见,好像变了一些。”
“老了。”于南雁笑着说。
“没有,”陆瑞安连忙解释,“是人看着更漂亮了,气质上也更飒爽干练。”
“马上三十的人了,哪还有什么漂亮不漂亮的说法。”于南雁的目光很敏锐地落到陆瑞安自然垂在身侧的手指上,瞥见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你结婚了吗?”
“啊,嗯。”陆瑞安下意识用拇指在戒面上摸了摸,似乎是想要隐藏住其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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