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将(月昼)

将将苏醒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点慵懒的倦意。姜缈后背一凉，绝望地闭上眼睛。
傅时昱却好像睡梦中呢喃似的，说完这句便没了话。姜缈等了一会儿，小心翼翼掀开眼帘，抬起头，正对上傅时昱的眼睛。
傅时昱依旧是刚睡醒慵懒倦怠的样子，问：“怎么这么早，没睡好么？”
姜缈机械地摇摇头：“不、不是。”
傅时昱垂眸，终于看见身处一床被子里的两个人。他目光一顿，视线慢慢回到姜缈脸上。
姜缈磕磕巴巴地解释：“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醒来就在你被子里，但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发誓！”
说着竖起三根指头，还没举起来，便被傅时昱握着按了下去。
“我知道你什么都没做。”
姜缈大概是急糊涂了，忘了自己是omega，没法对alpha做什么。
他现在进退两难，傅时昱的手还放在他腰上，似乎没有拿开的意思。
“那个，你要起床，还是，再睡一会儿？”
“再睡一会儿。”
傅时昱回答完，闭上眼睛。
姜缈不会知道自己昨晚干了什么好事，傅时昱完成香蕉养成计划已经很晚了，他还打扰傅时昱睡觉。
窗外的天蒙蒙亮，一缕晨光从窗帘缝隙钻进来，变成地毯上一条模糊的光斑。姜缈睡不着，一会儿看窗帘，一会儿看傅时昱，一会儿看头顶的吊灯，一会儿又看傅时昱。
傅时昱从里到外都是一个很优秀的alpha，姜缈以前不熟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叔叔长得真的很帅，比他们学校里最张扬的那几个alpha都帅。
可惜“叔叔”两个字太禁欲，姜缈那时候完全没有想过和傅时昱发展别的关系。
傅时昱睡着了，睡意传染给姜缈，姜缈也开始犯困。
他轻轻用手指戳了一下傅时昱的脸，傅时昱没反应。他觉得无聊，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一头栽进傅时昱怀里。
再次醒来，窗外天光大亮。姜缈没在傅时昱怀里，而是躺成一个大字，一条腿伸到被子外面。傅时昱侧卧着，仍旧用胳膊搭着他的腰。
难得的休息日，傅时昱整个人懒洋洋的，不紧不慢翻身看了眼时间，问姜缈：“睡饱了吗？”
“睡饱了。”姜缈回答，回答完小声嘟囔：“你平时起那么早，我以为你不会睡懒觉呢。”
“我也是人。”傅时昱淡淡说。
姜缈睡得很饱，坐起来舒舒服服地伸懒腰，一抬胳膊露出半个肚皮。
傅时昱正好在看他，姜缈连忙把肚子捂上，问：“看什么！”
傅时昱收回目光，说：“你有小肚腩。”
“你胡说！”姜缈脱口而出，说完又有点不自信，悄悄将睡衣掀开，捏捏自己的肚皮。
他的肉是有点软软的，弯下腰来能挤出一点赘肉，但离“小肚腩”还差得远。
“你胡说，我才没有小肚腩！我身材好得很！”
傅时昱又看他一眼，说：“是我看错了。”
“哼。”
姜缈放下睡衣，忽然反应过来，傅时昱好像在耍他。
“等等，”姜缈扑过去，整个人压在傅时昱身上，咬牙切齿：“臭alpha，你骗我！”
傅时昱被姜缈扑得晃了一下，勉强稳住身子，手臂伸到身后，防止姜缈从自己身上掉下去。
姜缈气哼哼地质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傅时昱说：“我只是随口一说。”
“你讨厌死了！干嘛要说我胖！”
“你不胖。就算有小肚腩也没关系，每个人都有小肚腩。”
“我不信！你有吗，你有吗！给我看看！”
姜缈说着就要去掀傅时昱的睡衣，傅时昱用一只手压住衣角，姜缈又去掰他的手。两个人闹着闹回床上，傅时昱在下，姜缈压在他身上。
“再让你捉弄我，我警告你，我可不是好欺负的！”
傅时昱第一次在姜缈面前这样狼狈，头发乱七八糟，睡衣纽扣被扯开两颗，下摆揪起来，露出一大片腰腹。
他脸上终于不再是那种平淡沉稳的表情，而多了些无可奈何的宠溺笑意。
姜缈也在笑，笑得哼哧哼哧的，两只手分别按住傅时昱的两条胳膊，问：“知道我厉害了吗！”
傅时昱笑着说：“知道了。”
“我倒要看看你的小肚腩在哪里！哪里有小肚腩，根本就没有！”
“我是alpha，不容易长小肚腩。”
“你还想骗我，我看起来很笨吗？什么alphaomega，我见过的大胖子alpha多了去了。”
“是么，我见过的不多。”
“哼，你没见识。”
傅时昱笑意更深，就这样任由姜缈在自己身上胡闹。姜缈扑腾累了，一屁股坐在傅时昱大腿上，问：“怎么没人来叫我们起床？你家里这么自由吗？”
傅时昱说：“现在九点多，还不算晚。”
“才九点多？”姜缈不相信，回身去看时间，“我明明感觉我睡了很久……”
钟表上的时间确实显示九点半，姜缈却有一种自己从晚上十点睡到了上午十点的饱足感。
傅时昱说：“看来你昨晚睡得不错。”
姜缈想了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好像是睡得不错。对了，昨晚我睡着，你有给我信息素吗？”
傅时昱无奈：“有。”
“怎么样，管用吗？”
“……这个问题，不该问你自己么？”
“我……？”姜缈抬手摸摸自己的腺体，说，“我没什么感觉。不过我睡得很香，至少说明不难受吧？”
“不难受就好。”
“那我们从今天开始要一直睡在一起吗？”
傅时昱神情一滞，像是没明白姜缈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姜缈解释说：“梁医生说我们两个要独处，你白天那么忙，一定没有时间。只能是晚上。晚上的话，总不能你陪我待到半夜，再一个人回去睡吧？这样也太累了。”
傅时昱想了想，问：“你不介意和我一起睡么？”
姜缈小声回答：“介不介意的，昨天都已经睡了……反正这都是早晚的事。我现在不可以被标记，你又不能把我怎么样。但是我很喜欢我现在的卧室，你可以来我卧室睡吗？”
傅时昱沉默了一下，姜缈以为他不愿意，扁扁嘴说：“你不喜欢我的卧室的话，那我们一三五……”
“可以。”傅时昱打断姜缈的提议。“今天回去叫何叔帮你换一张更大的床。”
姜缈咧嘴一笑：“好。”

第21章 我咬你！
下午回家之前，傅时昱打电话给何叔说换床，两个人到家的时候，姜缈房间已经换了一张新的更大的床。
姜缈回到房间，扑到自己的新床上，把毛绒兔子和毛绒狗摆在面前，清清喉咙说：“安静一下，我们要宣布一件事情。”
一兔一狗乖乖看着他。
“从今天开始我们要把一半的床分给这栋房子的主人，不过不用担心，床变大了，你们两个不会掉下去。”
一兔一狗依旧乖乖看着他。
“有反对意见吗？没有的话就这样。”
姜缈看看兔子又看看狗，两个都不说话，他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把它们摆回原位：“散会！”
姜缈给兔子和狗开完会，噔噔噔跑下楼，没看到傅时昱，何叔说先生在书房。
又在书房……真是大忙人。姜缈撅了撅嘴，问：“晚上吃什么？我有点饿了。”
何叔回答：“晚饭还在准备，今天有清蒸鲈鱼和萝卜炖牛腩。饿的话要不要先吃点点心？”
姜缈点头如捣蒜：“要！”
何叔给姜缈拿了点心和冰激凌，姜缈想到什么，问：“傅时昱他不喜欢吃这些吗，好像很少看到他吃零食。”
何叔笑着回答：“先生不喜欢吃零食。”
“哦……”
那么家里随时备着的零食，应该都是给姜缈的了。
姜缈又问：“那他喜欢什么？除了工作和养花。”
何叔想了想，回答：“先生喜欢骑马、看马术比赛，偶尔也和朋友打高尔夫，不过他自己对高尔夫并不热衷。饮食方面，先生喜欢蔬菜和鱼类，不喜欢禽类。他平时工作忙，空闲时间几乎都在家喝茶看书或打理花圃。”
“哦……”
这么看的话，傅时昱确实是一个生活简单规律到有些无聊的人。
如果不是要上班，他简直像一个退休老干部。
何叔继续说：“不过自从您搬到这里，先生的生活热闹了许多，前些日子他还问我，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什么。我想，他很愿意加入您的生活。”
傅时昱很愿意加入他的生活么？
姜缈没有发现。
别的年轻人喜欢什么他不知道，他自己喜欢吃好吃的、喜欢和朋友在一起玩、还喜欢各种小动物。这些和傅时昱的爱好毫不相关。
姜缈脑袋里想象了一下他带傅时昱去动物园喂小熊猫吃苹果的画面，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算了算了，有些事不能强求。毕竟他们差十多岁呢。
姜缈坦然接受了自己和傅时昱生活习惯和爱好的不同，他们两个现在只是同床共枕的关系，还没有到追求soulmate的时候。
傍晚时分，傅时昱终于从书房出来了，而姜缈正在客厅背书，准备他的期中考试。
姜缈发现傅时昱平时喜欢站的那面窗前确实是一个清心静气的好地方，他站在这里背书，面对窗外的池塘和落叶，效率都高了很多。
傅时昱走过来，问：“你在做什么。”
姜缈合上书，没精打采地回答：“在背书。期中考试还有最后一门。”
“背得怎么样？”
“勉勉强强。”
“需要我帮你么？”
“你怎么帮我，你替我去考试吗？”
“当然不是。我帮你温习。”
姜缈有点失望，小声嘟囔：“我以为你能帮我考试呢。”
“上次帮你做作业已经很违反原则了，你还想我帮你考试？”
“退一万步讲，你怎么就不能帮我考试呢。”姜缈开始耍赖，理直气壮地说，“结婚誓词上明明讲，任何挫折坎坷都要一起度过。”
傅时昱点头，一脸气定神闲，说：“是啊。所以我帮你复习。”
“……”
“讨厌的臭alpha！”
姜缈扔下书，恶狠狠地对傅时昱呲牙。傅时昱岿然不动，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你有求于我，不该是这样的态度。”
姜缈说：“我哪里有求于你，我又没有一定要你帮我复习！”
傅时昱说：“你需要我的信息素。”
“我……”
姜缈哑然失声。
傅时昱终于露出一些商人的样子，就这样好整以暇看着姜缈，姜缈说不过，恼羞成怒，张嘴就扑了上去。
“我咬你！”
傅时昱还没来得及反应，姜缈便扑了上来，像一只横冲直撞的小鳄鱼，一口咬住傅时昱的肩膀。
傅时昱吃痛，轻抽一口气：“嘶。”
姜缈一击得逞，愈发嚣张，张嘴又是一口。这一次，傅时昱捏住了他的腮帮子。
“啵”的一声，姜缈两颊的肉挤在一起，从鳄鱼变成一条瞪着眼睛的金鱼。他想说话，张口只发出些含糊不清的字音：
“你……%￥@呕&@……”
傅时昱淡淡地说：“不许骂人。”
“我不…￥%@*&……放%&￥我……”
“我放开你，你还咬我么？”
“不袄惹。”
傅时昱松手，姜缈立马后退一步，捂住自己的脸：“臭alpha！”
傅时昱问：“你属狗么？”
姜缈反问：“你怎么知道？”
“……没事。”
姜缈揉着脸，气鼓鼓地说：“你再捏我的脸，我就……”
傅时昱抬了下眉毛，问：“你就什么？”
姜缈“我就”不上来，嗫嚅了一会儿，气焰稍有熄灭，“哼”一声说：“我就有你好看。”
“你在家也是这样蛮不讲理么？”
“是又怎么样，你该不会是后悔跟我结婚了吧？”
“那倒没有。只是好奇领证前明明还算乖巧，怎么领了证之后对我又抓又咬的。”
“怪你自己识人不清，我可没求着要跟你领证。我提醒过你的，要你趁早把我送回去，你不听，那怪谁？”
傅时昱沉思几秒，说：“确实怪我自己。”
“你知道就好。”
姜缈吵赢了架，心满意足地把课本捡起来，对傅时昱说：“现在吃饭。吃完饭我继续背书，晚上睡前你来考我。”
傅时昱愣了一下，笑笑：“好。”
考试在即，姜缈临时抱佛脚，吃完饭就赶紧回房间背书了。
大三的课表排得很满，这两个月过得简直像飞一样快，兵荒马乱地就完成了许多事，包括结婚。
背书间隙姜缈偶尔走神，看见房间里那张新的床，还是会有点恍惚。
转眼十点多，姜缈连着背了三个多小时书，背得精神涣散。傅时昱推门进来，他没反应过来，盯着傅时昱看了几秒，问：“你来干什么？”
傅时昱脚步停顿，脸上浮起一抹无奈：“来看你复习得怎么样。”
“哦，哦……”姜缈想起来了，他叮嘱过傅时昱晚上睡前来考他背过的内容。他放下书打了个哈欠，说：“你等一下，我要先洗个澡，我太困了。”
傅时昱点头：“去吧。”
姜缈放下书，没精打采地走进浴室，掰开水龙头给浴缸放水。
他现在必须要躺下来泡一个热水澡，否则他马上就要像缺水的植物一样枯萎了。
躺在浴缸里，姜缈绝望地叹息：“我不是已经嫁进豪门了吗？为什么嫁进豪门还要背西方美术史啊？！”
说完又忽然意识到什么，用力摇摇头，说：“不行不行，不能这么没出息。说不定哪天就净身出户了呢？”
就像秦薇说的，如果傅时昱有心保护自己的财产，姜缈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所以还是要背西方美术史。
“好难啊……期中考完，还有期末，期末考完，还有下学期，下学期考完，还有论文……如果像哥哥一样继续读研究生……不不不不不，我不是学习的料，还是算了吧……那我毕业做点什么呢，去上班吗，听说有的alpha不让omega上班，可我不上班干嘛呢……”
姜缈泡在水里一个人自言自语，念叨够了，也差不多洗完了。
他穿好衣服回到房间，傅时昱坐在他刚才坐的地方，正在看他的课本。
听到声音，傅时昱从书里抬头，问：“清醒了么？”
“没有。”姜缈打了个哈欠，说，“我好想睡觉。”
“那今晚早点睡，明天再复习。”
姜缈的懒惰和理智在身体里打架，最后理智勉强胜出：“不要，你先考我再睡。你不可以对我这么纵容，你要监督我，知道吗？要是我挂科，你也很丢人。”
傅时昱唇角很轻地翘起，说：“知道了。考哪里？”
“这里到这里，我画起来的。”
“好。”
两个人一个坐沙发，一个坐小蒲团，姜缈盘着腿，老老实实接受傅老师的考核。
傅时昱这种对待工作一丝不苟的人，哪怕做临时考官也很认真。有些姜缈试图蒙混过关的地方，他都不客气地贴上了红色标签。
考完他说：“不会的内容占30%。不是没有挂科的可能。什么时候考试？”
姜缈欲哭无泪，蔫蔫地回答：“后天。”
“后天考试，今天才复习么？”
此时此刻傅时昱的目光令姜缈如芒在背，哪怕他的语气十分平淡，听起来都好像最严厉的老师一样。
更别说他今天还戴了眼镜。
姜缈脸涨得通红，小声说：“对、对不起。”
见他道歉，傅时昱语气和缓了些，说：“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我知道……”
“是我的问题，我没有提前了解你的考试安排。带你看医生、办结婚证、回家见父母，耽误了很多复习时间。以后我会注意。”
“没、没关系……”
“今天早点休息吧，明天再继续。”

在姜缈回学校之前，他和傅时昱的婚讯传遍了宁城的上流社交圈。
这一次的消息来自姜缈父母本人。姜缈和傅时昱领了证、见过父母，婚姻关系板上钉钉，虽然暂时不打算办婚礼，但秦薇自有办法让人知道姜家攀上了傅家这棵高枝。
傅时昱的父母对此也直认不讳，之前傅时昱不愿意大肆宣扬，他们才没有透露姜缈的名字。现在证也领了、父母也见了，他们自然愿意分享喜讯，让大家都知道傅时昱结婚了。
姜缈的学校聚集了宁城各种政、商二代，有什么消息，学校里传得不比外面慢。
姜缈最近忙着复习考试，没有关注学校里的八卦。今天考完最后一门，他回宿舍拿东西，一进门便被室友堵在门板后面的墙角：
“好哇你连我都瞒着，亏我还帮你抄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