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将(月昼)

姜缈坐在小沙发上，盘着腿，没穿袜子，怀里抱着他的毛绒小狗。
傅时昱明知故问：“怎么了，看起来不开心。”
姜缈哼了声，省去那些弯弯绕绕，说：“你那个外甥，我不喜欢。”
傅时昱问：“因为他叫你舅妈么？”
“不是。”
“那……你们之前认识？”
“不认识。我就是看不惯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傅时昱走到姜缈面前，问：“发生什么事了？”
姜缈犹豫了一下，顾及傅时昱和俞星卓的关系，问：“你会偏心你外甥吗？”
傅时昱说：“不会。”
“答得这么干脆，我才不信。”姜缈小声嘀咕了句，想了想，还是把昨天的事告诉了傅时昱。“昨天我回宿舍拿东西，在楼下遇到俞星卓，他拦住我，当着其他同学的面喊我舅妈。所以我觉得他很讨厌……”
“他昨天找过你？”傅时昱微微皱了下眉，问，“找你做什么？”
姜缈摇摇头：“没做什么。我着急回家，懒得理他。”
姜缈说完，傅时昱垂下眼帘，想了很久，说：“家里的一些事，之前没有机会告诉你。星卓没有父亲，从小在他母亲身边长大。他母亲工作忙，对他疏于管教，所以他的性格有一些怪异。”
姜缈有些没反应过来，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傅时昱，问：“没有父亲……？是，离婚了吗？”
“不是。字面意义上的‘没有父亲’。他母亲年轻时在外面有了他，而他父亲从他出生到现在，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啊……？”
姜缈没有想到，傅家这样家教森严的豪门，竟然会有这种离经叛道的事情。
傅时昱说：“虽然他性格奇怪，但我是他舅舅，他在我面前总归是要收敛些。”
姜缈说：“小池说他在学校里人缘很好。”
“嗯，他从小就很懂得八面玲珑。”
“所以其实你知道，他那些礼貌是装的？”
“嗯。”
“你为什么不戳穿他？！”
傅时昱面色复杂，回答：“我只是他舅舅，有些事不好越过他母亲去管束他。何况他现在已经成年了，从成人世界的生存法则来看，他反而是个优秀的大人。”
“……你说得对。”
“但是你不需要纵容任何人，如果他冒犯你，你可以告诉我。”
“倒也不算是冒犯。”姜缈把腿曲起来，抱着膝盖说，“除了喊我舅妈，他也没做别的。”
“你还是不希望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么？”
“我希不希望又不重要……反正现在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我就是觉得被喊舅妈很丢人嘛。”
“我会告诉他，不要在外面乱喊。”
“在家里乱喊也不行！”
傅时昱笑了：“好。”
姜缈半是撒娇半是埋怨地嘟囔：“你还笑，你自己管不好自己的外甥，还好意思笑。”
傅时昱收起笑意，说：“抱歉，是我不好。”
姜缈问：“俞星卓他还没走么？”
傅时昱答：“他中午留下吃饭。”
“哦……那你待会儿有事忙么？”
“暂时没有，怎么了？”
“我昨晚做了很怪的梦，想讲给你听。”

第24章 -v2 别再跟着我！
吃饭的时候，俞星卓倒是很老实，不知道是不是领了傅时昱的命令，一句“舅妈”也没再叫过。
吃完饭，俞星卓问姜缈下午有没有课。
姜缈警惕地问：“有。干嘛？”
俞星卓笑眯眯回答：“我下午也有课，正好一起回学校吧。”
姜缈转头看傅时昱，暗示傅时昱帮自己拒绝。
傅时昱对俞星卓说：“我让司机送你。我回公司顺便送缈缈。”
俞星卓一脸意味深长，看看姜缈又看看傅时昱，说：“要这么麻烦么？我们两个明明就顺路。”
傅时昱仍是面色淡然的样子，回答：“体谅一下吧，新婚夫妻想要更多的独处时间。”
傅时昱都这么说了，俞星卓总不好再坚持要跟姜缈一起走。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们感情这么好，我都有点羡慕了呢。”
傅时昱说：“你谈恋爱的话，我和你外婆都会支持你。”
俞星卓笑着问：“怎么支持，公司股份分我两成么？”
傅时昱淡淡抬眼，无声投去一个目光。
俞星卓笑意一滞，转眼变了脸色，干笑两声说：“哈哈，开玩笑的。”
傅时昱没再接俞星卓的话，回头对何叔说：“叫司机备车吧。”
姜缈猜测傅时昱这会儿根本不用去公司，只是为了帮他摆脱俞星卓才专门跑一趟。
坐进车里，姜缈想了想，问：“他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傅时昱问：“谁，星卓么？”
“嗯，他说要股份，什么股份？”
“家里公司的股份。”傅时昱回答完，目光微落，镜片挡住了眼中的情绪。“他太想独立了。”
姜缈不明白。俞星卓一个大学生，要公司股份干嘛？
他问：“为什么，因为他没有爸爸，所以更想早点独立么？”
傅时昱笑笑，回答：“像你说的，alpha天性争强好胜，有领地意识。他长大了，早晚要从家里独立出去。”
“唔。”姜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我差点忘了，他是alpha，他的妈妈和舅舅都是alpha，你们的家庭关系一定很紧张吧？”
傅时昱淡淡莞尔，说：“还好。我们大部分时候不在一起。”
半小时后，车子缓缓停靠在姜缈学校门口。傅时昱说：“放学我来接你。”
姜缈觉得新鲜，怕自己听错，又确认一遍：“你来接我？”
“嗯，我从公司回来路过。”
好吧，是路过。
姜缈想起什么，说：“你公司附近有家甜品店的蛋挞很好吃，可以帮我带一盒蛋挞吗？”
傅时昱说：“可以。店的名字发到我手机。”
姜缈又想了想，说：“带两盒吧！给小池一盒。”
“好。”
“嘿嘿，谢谢你。那我走了，拜拜！”
“嗯，晚点见。”
姜缈脚步轻快地走了，车门关上，傅时昱隔着一面玻璃目送他的背影。
前排司机问：“傅总，去公司么？”
“嗯。”傅时昱收回目光，“给安保部门的负责人打电话，通知他现在去公司等我。”
“好。”
姜缈下午有两节课，都是让人昏昏欲睡的无聊的选修课。好不容易挨到放学，他给池纾发消息，叫池纾来教学楼找他，一起去拿蛋挞。
姜缈坐在教学楼外面的长椅，等了一会儿，没等来池纾，反而等来一个不速之客。
“怎么又是你？！”
俞星卓在姜缈身旁坐下，说：“下课路过。怎么，很不欢迎我么？”
姜缈以前没发现学校这么小，随随便便就碰到让他讨厌的人。他抱着胳膊摆出拒绝的姿态，说：“不欢迎。”
俞星卓笑了：“这可不行，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以后见面的日子还多呢。”
“谁跟你是一家人，你少乱攀关系。”
“你跟我舅舅结婚了，难道我们不是一家人么？”俞星卓倾身靠近姜缈，问，“听外婆说你和舅舅的契合度有99%，我有点好奇，你的信息素是什么？”
俞星卓的脸几乎挡住了姜缈的全部视线，姜缈对这样的距离感到不适，往旁边躲了躲，反问：“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的事。”俞星卓笑笑，压低声音说，“你不知道么，血缘也会影响信息素，你和舅舅有99%匹配度的话，和我之间，至少也会有70%。”
“？！”姜缈惊得睁大眼睛，“你，你胡说什么！”
俞星卓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说：“我没有胡说。不然你以为alpha为什么会同性相斥？甚至父子之间也是。alpha这种生物，有时候和野兽没什么区别。”
姜缈后背一凉，不由得又往旁边躲了躲，虚张声势说：“我警告你，你离我远一点。”
“你只会这样像小猫一样张牙舞爪么？那可不行哦。”
“缈缈？”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姜缈和俞星卓的谈话。
姜缈回头，看见池纾像看见救星一样，推开俞星卓跑向池纾：“小池！”
俞星卓被姜缈推得晃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跟着站起身。
姜缈已经跑到池纾身边，池纾警惕地看了眼俞星卓，问姜缈：“俞星卓？他在这干嘛？”
姜缈说：“谁知道他干嘛。我们快走。”
姜缈拉着池纾就要走，俞星卓叫住他，说：“不打声招呼就走么？舅妈。”
听见“舅妈”两个字，姜缈浑身一激灵，回身说：“我说过不要这样叫我！”
俞星卓无所谓地耸耸肩，说：“不好意思，又忘了。”
“我走了，别再跟着我！”
姜缈拉着池纾快步离开，好在这一次，俞星卓没有跟上来。
池纾问：“发生什么事了，缈缈？你和那个俞星卓怎么了？”
“没什么，他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在我耳边舅妈长舅妈短的，烦死了！”
“啊？”
“他今天上午还去我家来着。可我看他和傅时昱也不是特别亲近的样子，不知道他想干嘛。”
池纾想了想，猜测说：“也许他是对你好奇？”
“谁知道。莫名其妙。”
“好啦，别生气了。你不理他就是了。”
“嗯，不跟他一般见识。我们去拿蛋挞！”
两个人一起走出校门，傅时昱的车停在老地方。
下班时间，校门口人来人往，快要走近时，只见司机下车开门，傅时昱亲自提着甜品店的纸袋从车里下来，站在原地等候。
姜缈冲傅时昱招手，傅时昱看见他，微微一笑。
“等久了吗？”姜缈小跑过去问。
傅时昱说：“没有，刚到。”
“傅先生。”池纾跟傅时昱问好，“我下课耽搁了一会儿，抱歉。”
“没关系。”傅时昱把手里的纸袋递给池纾，说，“上次你帮忙照顾缈缈，还没来得及道谢。这是缈缈托我买的蛋挞，还有一些甜品，多谢你对缈缈的照顾。”
池纾有些拘谨地接过纸袋，说：“客气客气……我和缈缈是好朋友，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姜缈问：“我的呢，我的蛋挞呢？”
傅时昱无奈一笑，回答：“在车上。”
池纾说：“那你们早点回去吧，我就不打扰了。”
傅时昱说：“什么时候有空，欢迎来家里玩。”
“好的，一定一定。”池纾对姜缈挤挤眼睛，说：“快去吧缈缈，我回学校了。”
“嗯。明天见。”
姜缈目送着池纾离开，回头对傅时昱说：“走吧，回家吧！好饿啊，我都闻到蛋挞味了。”
傅时昱帮姜缈拉开车门，姜缈钻进去，他的蛋挞果然就放在座椅上。
纸袋里除了蛋挞，还有小蛋糕和饼干，傅时昱说：“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听店员的推荐买了一些。”
姜缈问：“你自己去买的吗？”
傅时昱点头：“嗯。”
姜缈有点想象不到傅时昱端着盘子在甜品店挑选蛋挞的样子，不过那个画面应该蛮好看的，灯光明亮的甜品店，肩宽腿长西装革履的alpha，电视剧里都这么演。
姜缈把蛋挞掏出来，问：“我可以在车上吃吗？”
傅时昱说：“当然可以。”
“你要不要吃一个？”
傅时昱想了想，犹豫了一下，姜缈已经把蛋挞递到他的嘴边：“啊——”
在omega眼巴巴的目光注视下，傅时昱微微张口，咬下一口蛋挞。
随着咔嚓的脆响，酥松的挞皮碎渣掉下来，傅时昱脸上出现一瞬不易发觉的窘迫，而姜缈很有经验地伸过手来，接住他掉下的碎渣，顺便拈走他唇角沾的一片酥皮。
“好吃吗？”
傅时昱点头：“……嗯。”
“给你，你自己拿着。”
“……好。”
姜缈把蛋挞给傅时昱，自己从盒子里又拿一个出来，深深嗅了一口，心满意足说：“好香。”
两个人坐在一起吃蛋挞，黄油和糖的甜蜜香气充斥在整个车厢，姜缈上一下午课早就饿了，吃完一个，又拿出一个。
傅时昱余光瞥见，问：“回家还吃得下饭吗？”
姜缈犹豫了一下，拿蛋挞的手停在半空，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蛋挞，又转头看傅时昱，目光落在傅时昱吃剩的最后一口。
傅时昱随着姜缈目光低头，迟疑片刻，把自己手里最后一口蛋挞递过去，问：“吃这个吗？”
姜缈抿着嘴唇点点头。
——他只是想再吃一点，吃一口和吃一整个没什么差别。
傅时昱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次在姜缈面前露出笑容，把蛋挞送到姜缈嘴边，说：“给。”

晚上洗完澡，姜缈一个人在房间打游戏。
他和池纾最近迷上一款模拟烹饪游戏，好不容易考完试，两个人大玩特玩，从一吃完晚饭玩到了现在。
姜缈玩得忘记时间，傅时昱推门进来时，他还在手忙脚乱地端盘上菜。
“我切鱼我切鱼，快上菜要超时了……”
傅时昱一进门便听到各种游戏音效和姜缈吵吵闹闹的声音，他走过来，问：“在玩什么？”
姜缈顾不上回头，眼睛意思意思往上瞟了一下，回答：“和小池玩游戏。”
“现在已经十一点了。”
“啊，十一点了？”姜缈抽空看了眼时间，说，“再玩一会儿嘛，半小时好不好？”
傅时昱没有回答。
姜缈一向能屈能伸，立马放低姿态，说：“求求你了，就玩一小会儿。”
电视里传出池纾的声音：“是傅先生来了吗？”
姜缈回答：“嗯，他喊我睡觉。”
“啊……？你们两个，一起睡？”
池纾一问，姜缈才想起自己还没有说过这件事。
“啊，哦，是、是的，我……等等你先看你的菜，你把鱼放米饭上了！”
池纾恍然回神，大喊道：“你快上菜！”
两个人又手忙脚乱地玩起来，完全忘了站在旁边的傅时昱。
姜缈洗完澡没穿裤子，宽松的白T恤下面光着腿，就这样晃着两条白花花的腿坐在沙发上。傅时昱在他身旁坐下，目光落在他骨肉匀亭的细长双腿。
姜缈察觉傅时昱的目光，问：“要么你先睡？我玩一会儿就睡。”
傅时昱问：“信息素呢，不要了么？”
姜缈差点忘了信息素。
他现在是一个身不由己的香蕉，受制于苹果大人的信息素，不可以违拗苹果大人睡觉的指令。
可是他真的很想玩游戏……
想了想，姜缈小声开口：“傅时昱……”
这是他第一次叫傅时昱的大名，用一种近乎哀求的口吻。
傅时昱沉默了一下，抿了抿唇，说：“你玩吧。”
“耶！你真好。”
姜缈安心玩游戏，傅时昱坐在他身旁，虽然不太理解屏幕里那两个小人在忙什么，但还是安安静静地耐心观看。
姜缈玩游戏的时候格外话多，一直叽叽喳喳说个没完，说累了便伸出手，叫傅时昱帮忙端水给他喝。
傅时昱起身去端水，屏幕那头池纾压低声音，问：“你就这么使唤傅先生啊？”
姜缈好奇地反问：“怎么了？”
“倒也没怎么，毕竟你们结婚了……”
话音落下，傅时昱端着水杯回来，放到姜缈手边，说：“要睡觉了，少喝一点。”
姜缈乖乖答应：“好的。”
两个人又玩了半小时，玩到十一点半，姜缈很自觉地放下手柄，说：“不玩了，我要睡觉了。”
池纾知道傅时昱在等姜缈，也很懂事地说：“我也要睡了，拜拜缈缈。”
“拜拜小池。”
屏幕安静下来，姜缈关了游戏，身子一仰，张开手臂伸一个大大的懒腰：“啊——好困啊。”
傅时昱放下手里的茶杯，说：“该睡觉了。”
姜缈歪倒在傅时昱身上，想了想，仰起头问：“你可以抱我过去吗？”
“为什么突然要抱？”
“我累嘛，不想自己走。你上次还抱我的。”
“上次？”
——指的应该是姜缈崴了脚那次。
姜缈从小就擅长得寸进尺，傅时昱这段时间深有体会。姜缈眨巴着眼睛看傅时昱，傅时昱无奈站起身，到他面前，弯下腰伸出手臂：“来。”
姜缈张开双臂，抱住傅时昱的脖子，接着身子一轻，整个人被傅时昱横抱起来。
傅时昱的手握着姜缈的大腿，姜缈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没穿裤子。
“……”
他的身子有些僵硬，傅时昱垂眸，问：“怎么了？”
姜缈摇摇头，装作没事的样子，说：“没怎么……”
越是假装不在意，注意力越集中在那只抱他的手。傅时昱的手上几乎没有茧子，掌心干燥温热，五指修长有力，姜缈甚至能感觉到，傅时昱的指尖微微嵌进自己柔软的大腿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