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家?哪个肖家?王程懵了,他知道一个肖家,应该不会吧?
资料上肖写玉的照片十分帅气,放到太阳下都能发光。
王程刚刚夸过的话句句属实,除去这个,肖写玉的外貌确实无可挑剔,筛人的时候,他摸不清靳律的心思,所以不仅专业要求严格,长相也调到了能给靳律当情人的水准。
现在看来靳律好像真的只是单纯想找个生活助理,还好他刚才没多嘴。
“那把他给pass掉?”王程迟疑地问,心里暗恼,这年头有钱人都什么毛病,怎么就爱为难他们打工人。
“就要他了。”靳律快速做出决定,又问,“他法语很好?”
王程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回答说:“是的。”
生活助理的事情解决,王程还是没走。
靳律问:“还有事?”
王程有些心虚地笑笑,“老爷子说让您把小靳总接回来。”
虽然已经表明了立场,但他表面上还是个卧底,两份钱拿着是挺爽,但烫手也是一定的。
老爷子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靳律在靳氏又威信日重,他心急想把靳隼言接回来是正常的。
靳律想了想说:“你去办吧,把他接回来送去茂庄,既然老爷子想孙子,就让他好好享受几天天伦之乐。”
这话听着不像好话,王程点头应下,然后离开办公室。
如今舆论已经平息,接回靳隼言是件很轻松的事情。
然而还没等王程动作,四院就又出了件大事——金大勇死了。
端午刚过,连绵阴雨退去,太阳重新耀武扬威。
谢濮在走廊里和罗阳交错而过,罗阳面色沉重,视线飘忽,没像往常一样和谢濮打招呼。
谢濮顺着窗户向下瞥了一眼,下面的操场上拉了一条黄色的警戒线,以不规则的圆形将操场角落处的树林包围起来。
他曾和靳隼言在那里私会,几天前金大勇也死在那里。
兴许是他视线停顿的太久,房间里等待的人推开门,叫了他一声:“谢医生。”
谢濮收敛神色,点了点头,“邢警官。”
身材稍微有点发福的中年刑警做了个请进的手势,一边道:“麻烦了。”
屋内,尚显青涩的年轻警察负责记录,邢警官说:“谢医生,请你再描述一遍案当天的情形。”
这已经是谢濮第二次回答这个问题,他表情不变,回答的和上次一样:“案发当天我在办公室,具体情况我不了解,是有护士上来拿镇静剂我才知道,因为镇静剂一般是病人发病时使用的,我就跟了过去,之后的事情……”
“之后的事情我们了解了。”刑警官颔首,捕捉到他话中的字眼,“据你所说,你也认为闻郁是因病发才杀死金大勇的?”
那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谢濮只要闭上眼就能想起来,猩红的鲜血、闻郁的尖叫,四周杂乱纷繁的声音……
他皱了下眉,“我不能保证,我只是药剂科医生,无法判断病人是不是真的发病。”
邢警官调出案发当天的监控,画面显示中,一群病人正在操场上活动,两个护士在一旁站着,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有一辆装着药品的车驶过来,两个护士过去帮忙卸货,就是这个时候,金大勇和闻郁一前一后地走进那处处于监控死角的树林。
在这个过程中,闻郁停下过两次,像是害怕一样,肩膀瑟瑟发抖,但最后还是跟着金大勇走进了树林里。
监控画面在这里戛然而止,邢警官说:“根据我了解到的,金大勇因为和靳隼言打架的事情,还不被允许自由活动。”
谢濮说:“因为是端午节,所以才暂时允许他自由活动一天,靳隼言也是一样。”
邢警官了然地点点头,“谢医生和靳隼言很熟?”
谢濮顿了一下,说:“我是他的主治医生。”
“谢医生不是药剂科医生吗?”一旁负责记录的年轻警员插了句话,然后在邢警官横过来的眼神下噤了声。
谢濮没有解释这件事,邢警官也没继续问,低头又调出两段监控录像,“在调查的时候,我还找到两段视频,金大勇死亡的地点是一处监控死角,在这之前,你和靳隼言也来过这里两次,我能问问你们在那里做了什么吗。”
谢濮的心加速跳了两下,“说话!我们只是说话……”
他似乎想起什么,神情稍微镇定,“靳隼言是和金大勇打过架,但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案发当天他因为身体不舒服并没有下去活动。”
邢警官对他的话不置可否,手指又摁出一段监控,“那这天呢,谢医生和靳隼言为什么会出现在金大勇的病房?”
画面显示的是谢濮第一次值班的画面,谢濮实话实说:“那晚是我值班,经过金大勇病房的时候,他叫住我,说卫生间的水龙头坏了,让我进去看看,我进去后发现金大勇在撒谎,水龙头根本没坏,我要离开,但金大勇把我关进了卫生间,正好靳隼言下来找我,金大勇才把我放出来。”
邢警官若有所思,点头说:“今天先到这里,麻烦了。”
邢警官走过去开门,谢濮顺势站起身,走之前想了想还是开口说:“我可以保证,靳隼言和这件事没有关系。”
邢警官说话滴水不漏,“谢医生信任自己的病患情有可原,但在事实结果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任何人都是怀疑对象,也包括谢医生你。”
谢濮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他抬脚离开,没走几步,后面又跟上一个人。
是刚才在房间里的年轻警员,“我师父要整理思绪,不让人打扰他,谢医生,我能在你们这蹭个饭吗?”
谢濮这才意识到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他点头同意,带着年轻警员下楼,路过一楼时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金大勇母亲。
自从金大勇死后她就待在四院不肯离开,最开始是闹,闹到保安来拉人,到现在则是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坐着,有人来劝她也不理。
经过她身边时,谢濮再次看了她一眼,女人比上次见到时更加瘦小,儿子的死亡似乎带走了她身体里的最后一点养分。
女人也在这时看过来,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谢濮因她眼中的恨意而心惊,然后看见她握紧手中的东西朝自己而来。
她高举起手臂,谢濮看清了她手里拿着什么,是一把匕首,尖端锋利,反射着太阳光。
眨眼之间,谢濮向后退了一步,堪堪躲过女人突如其来的袭击。
女人一击不成,第二次也没了机会,年轻警员扭住她的双手,匕首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放开我!你们、你们都是杀人凶手,我要替大勇报仇!”女人声音沙哑地嘶吼,因为无法挣脱,便一口咬在年轻警员的手上。
“你这是袭警你知不知道!”
女人咬得不轻,年轻警员虎口流血,他做了个擒拿姿势,把女人压在墙上。
听到的声音的保安进来查看情况,没多久,沈立白也匆匆赶来,了解完情况后,他赶紧让护士帮年轻警员处理伤口,然后才劝说女人:“吴大姐,大勇的事情警察一定会调查清楚,你这样闹,伤了警察要被追究不说,大勇他在下面也不会安心的,你说是不是?”
女人听不进任何一句话,留着眼泪兀自喃喃:“你们都得偿命,我的大勇……你们都得给我的大勇偿命……”
沈立白朝谢濮使了个眼色,让他先离开,接着继续说:“这样吧,吴大姐,咱们去我办公室谈,这里人来人往的,不方便……”
谢濮走出大楼,看见年轻警员正站在台阶上,“叶警官,你的伤口处理好了吗?”
“没多大问题。”年轻警员扬了扬缠着纱布的手,“谢医生带我去食堂吧,我还等着蹭饭呢。”
还能想着吃饭,看来确实没什么问题。
“谢医生,你刚才是不是吓到了?我看你愣了好一会儿。”他又问。
“还好。”谢濮摇摇头,惊吓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是对女人恨意的惊讶,他忍不住想,这几天来女人一直待在四院,所表现出来的沉默和麻木是不是就是为了等待今天这一刻。
如果不是有叶明朗在,或许女人真的会成功,想到这里,谢濮道谢说:“刚才真的谢谢你了,叶警官。”
“别叫我叶警官了,我叫叶明朗。”叶明朗自我介绍说,“你没吓到就行,道谢就不用了,到食堂给我推荐几个菜吧。”
他说着,肚子叫了两声,自己不好意思地涨红了脸。
小操场被警戒线包围,他们稍微绕了一点路。
阳光下,空气发烫,警戒线内,隐约可见干涸发黑的血迹,这里是命案现场,所有人经过时都会不由自主地加快步伐。
案发当天是端午节,早上下了小雨,雨过天晴后空气清新,病人们都在小操场活动,
谢濮正在对药品进行日常的登记工作,刚完成一半,就被人打断,他拿着镇静剂下去的时候,没想到事态会这么严重。
小操场上,闻郁两只手捂着耳朵,蜷缩着发出尖叫和嘶吼,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弱兽,而在他的不远处,金大勇毫无反应地倒在地上,由脖颈流出的血浸湿了他的病号服。
其他的病人被吓到,有的尖叫有的四散跑开。
谢濮怔在原地,手中的镇静剂不知被谁夺走,几分钟后,闻郁安静了下来。
金大勇被紧急送到市区医院,但最后抢救无效死亡。
闻郁自那天起就一直处于发病状态,他抗拒任何人的靠近,甚至连平日最亲近的罗阳也不例外,所以直到今天警察也没从他口中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谢濮想着这些,步子放慢,直到叶明朗唤了他两声,他回神,道了声抱歉。
食堂没什么人,叶明朗约莫是个活泼性子,一会问谢濮这个菜好不好吃,一会又说那个菜看起来很不错,被他感染,谢濮打的菜要比平常多一些。
他们找了个空桌,刚坐下,有人端着餐盘凑过来。
是王志,罗阳口中颇为吝啬的医生。
因为两人属于不同科室,谢濮很少能见到王志,他大约能猜到王志过来的原因,但没有出声。
“上午太忙了,没赶上正点吃饭,谢医生也是?”
谢濮没说刚才发生的事情,只点了点头。
王志的主要目标也不是他,转头和叶明朗搭话,话里话外都是案件的事,叶明朗忙着吃饭,没怎么应声。
王志当他脾气好,打量一遍四周,压低声音说:“小叶警官,案子还得查到什么时候,这真相不是很明显吗,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凶手就是闻郁,你们直接把他抓走不就行了,要我说闻郁不管说什么肯定都是狡辩,精神病的话怎么能信呢。”
谢濮皱了下眉,没有说话。
因为职业习惯,叶明朗吃得很快,他放下筷子,“表面的真相不是绝对的真相,找出真凶也并不代表结束,确定他的作案动机和过程,是对死者的尊重。”
王志被他说得很无措,“不是,我可没有不尊重死者的意思……”
叶明朗打断他,“这位医生,现在是我的私人时间,我不想讨论关于案件的事情。”
王志这下不敢再说话,饭都没吃完就端着餐盘走了。
他一走,叶明朗就没了那副正经的模样,他笑眯眯地看向谢濮,语气沾沾自喜地问:“怎么样,谢医生,我刚才是不是特别像我师父?”
他这么一说,谢濮恍然大悟,难怪他觉得叶明朗刚才的神态动作有点眼熟,“确实很像。”
叶明朗用一只手抵着下巴看谢濮,他眸光澄澈,没有任何闪躲,并不会给人带来不适感。
谢濮问:“叶警官,你有碰到过找不出真相的案子吗?”
叶明朗换了只手,依旧撑着下巴,“那倒没有,可能是我工作才不久吧,不过法证之父艾德蒙·罗卡有一句话,凡有过必留下痕迹,世界上没有天衣无缝的犯罪。”
“所以我相信,再离奇的悬案,也会有真相浮出水面的那一天。”
谢濮笑了笑,“你这样想是好事。”
有热血和希望才能保持对工作的热爱。
叶明朗余光看着他微红的唇,突然问:“谢医生,你高中是不是市三中的?”
谢濮虽然疑惑他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叶明朗的眼睛似乎亮了亮,“谢医生,其实我……”
“阿濮。”
他的话被骤然插进来的亲昵称呼打断。
靳隼言站在食堂门口,在谢濮看过来时朝他挑了挑眉。
谢濮把餐盘匆匆放好,对叶明朗说:“叶警官,我有点事,要先走了。”
他离开得迅速,叶明朗好不容易打好的腹稿没了用武之地,他哀怨地叹了口气,像只被抛弃的大狗。
天气炎热,靳隼言还穿着长袖子的病号服,唯独一只手的袖子挽了上去,露出青筋若隐若现的小臂,手腕处破个口子,流出些微的血迹。
谢濮一眼就瞧见,捉了他的手问他是怎么弄的。
靳隼言眼皮半垂,不怎么在意,“被没良心的东西啄的。”
他说的是麻雀,谢濮一下子就反应过来。
靳隼言掌心反转,反握住他,“再看一会儿伤口就愈合了。”
他转身往楼下走,手还拽着谢濮,“我现在还不能自由活动,走快点,被别人发现就不好了。”
步子于是加快,走变成了跑,分明天气如此晴朗,他们却像两个躲雨的人,不得不踩着地上沉积的雨水在雨幕中奔跑。
谢濮小口喘着气,被靳隼言握住的掌心生了汗,兴许是运气好,他们一路上果真没再遇到别人。
踏上住院部四楼的时候,谢濮的腰骤然被搂住,眼前场景旋转了一下,后背碰到坚硬的墙壁。
他被靳隼言堵在了角落。
楼梯拐角处有面镜子,因为很少用,上面积了层薄薄的灰尘,照人也是模模糊糊的,谢濮此刻却觉得清晰极了,他能看到自己因为奔跑而发红的脸颊,因靳隼言突如其来的动作而羞怯湿润的双眼,他的一切都无处遁形,而靳隼言却截然相反。
他背对着镜子,谢濮看不见他的脸。
视线慢慢移动,由远及近,落到靳隼言的脸上、他的眼睛上,里面好似是浓稠滚烫的热,谢濮的脸愈发红。
“我被麻雀咬了。”
谢濮不明所以,靳隼言刚才已经说过一遍了。
“所以……”靳隼言低下头,用手指剥开他鬓角的发丝,不欲多说,对着白皙柔软的耳朵咬下去。
很疼,耳垂好像要充血了,谢濮在心里庆幸靳隼言只是咬了一下。
靳隼言话音低沉:“所以要这样才公平。”
公平这个词是这样用的吗?谢濮用手虚虚盖住耳朵,不让靳隼言再碰。
靳隼言便转而去勾缠他的发丝,“那个年轻警察,你好像和他聊得很开心,都说了些什么?”
谢濮没有隐瞒,把刚才和叶明朗的对话复述给靳隼言。
靳隼言站直身体,一只手还放在谢濮后颈,不轻不重地揉捏,“你们以前认识?”
谢濮很肯定地说:“不认识。”
“刚才我被叫过去问话,他们问我,阿濮和我在小树林里待了那么长时间,是在做什么。”靳隼言眼中闪过一丝恶趣味,“还好那里是监控死角,不然被发现了,该怎么办呢。”
谢濮果然羞怯至极地闭上了眼睛。
靳隼言慢条斯理地继续说:“但是我刚才发现,这里也有监控。”
他指了指斜上方的监控摄像头。
谢濮一怔,心跳仿佛停了一瞬,接着以更加剧烈的速度跳动起来,脸上的红晕也跟着褪去。
靳隼言欣赏了半晌他的恐惧,才将他的断指握在掌心,安抚说:“不会被发现的,阿濮别害怕。”
没人会闲来无事调出楼道里的视频查看。
靳隼言收拢手臂,将仍处于惊惧中的兔子搂进怀里。
不可否认的,他因为兔子对别人露出笑容而生出一点所谓愤怒的情绪,类似于自己的所有物被他人染指的感觉。
这种情绪太新奇,他好像生平第一次感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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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苦药
些微热气散在空气中,谢濮再次用手背试了下水温,觉得可以后才递给靳隼言,同时展开另一只手里的药片。
靳隼言不接,“我一会再吃。”
谢濮没收回手,“我看着你吃。”
事出有因,他以前没监督过靳隼言吃药,但偶然一次,他在床脚发现了堆积的药片,才意识到靳隼言可能一直没好好吃过药。
靳隼言定定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无奈地舒展眉头,“好吧,谨遵医嘱。”
五粒药,他灌了口水,一口气全吃了,吃完就神情恹恹地吐出一个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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