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简单寻死不过是一桩不大不小的丑闻,根本不需要皇帝费心,陈贵妃将人处理了就处理了,偏偏,那宫女被皇帝临幸之后,陈贵妃派人去折辱她,这便是明晃晃打皇帝的脸了。
 皇帝脸色难看。
 “陛下,臣妾……”
 “你住嘴!”皇帝用力拍了下扶手,跪在下方的宫女与她姐姐有七分相似,看到她梨花带雨的脸,皇帝不知为何,想起另一名女子在自己身下落泪的样子,心中怒气更甚。
 “皇后,你带人去看看,请太医。”
 这便是要保人了。
 “臣妾领旨。”
 皇后带人去见险些撞死的宫女,一进屋,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心头涌起一阵不适,强忍着难受上前。
 宫女被安置在床上,面色苍白,额头破了一个大窟窿,血流不止。
 “奴婢见过皇后娘娘。”看到来人,宫女强撑着起身。
 “不必多礼,你受了伤,躺着就好。”
 不多时,太医来了。
 宫女伤的很重,除了额头上的伤,身上也有大大小小的伤口,太医检查伤口的时候,她难以启齿别过脸。
 被皇后留下的若水姑姑脸色难看。
 陈贵妃做的太过了。
 伤势报给皇帝,皇帝大怒,馨月宫所有人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臣妾冤枉,”陈贵妃膝行到皇帝腿边,“陛下,臣妾没有做……”
 她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纵是有天大胆子,也不敢找人去那般折辱一个被皇帝临幸过的宫女。
 绝对是有人想害她!
 皇帝居高临下看着她:“难道陈贵妃没派人去欺辱那名宫女?”
 陈贵妃说不出话来。
 她确实派了人去。
 她严防死守,怎么也没想到,还能被人钻了空子。听说皇帝在她宫里幸了一名宫女的时候,她怒火攻心,恨不得直接把人除掉。
 但她也知道,这不是明智之举。
 偏那宫女还柔柔弱弱来给她行礼。
 十六岁,如花一般的年纪,自然比年岁渐长的她更得皇帝欢心。
 不能将人处死,还不能让人受点罪了?
 “臣妾是派了人,但臣妾没让他们这么做!”
 “够了!”皇帝懒得听她废话,呵斥。
 “陛下,还有一事,”太医皱眉,“心柔姑娘有已有一月身孕。”
 “什么?”
 这是皇帝欣喜的声音。
 “什么!”
 这是陈贵妃不可置信的声音。
 “但,恕臣无能,这个孩子,没能保住。”
 大殿顿时陷入一阵沉默。
 从天上落入地下不过如此。
 皇帝年纪大了,宫里许久没传来好消息,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好消息,紧接着太医告诉他,孩子没保住,让他如何不生气?
 皇帝怒火积聚到了极点:“来人,封心柔为柔嫔,赐嘉宁宫,陈贵妃残害皇嗣,罚俸三年,降为陈嫔,即日起搬入庸宫,无诏不得出。”
 快走到的时候,谢云槿他们刚好听完经过。
 “皇后娘娘是被气晕的吗?”谢云槿纳闷,要气晕也该是陈贵妃被气晕啊,一个过去看不过眼的宫女,一跃成为和她平起平坐的存在,怕是难受得不行。
 “奴婢也不知,”传话宫人道,“陛下已经命太医去看了。”
 谢云槿与梁煊到的时候,皇后已经醒了。
 皇帝坐在床边看她,脸上一派喜色。
 “见过父皇、母后。”
 “参见陛下,皇后娘娘。”
 行过礼,皇帝面色温和让他们起身。
 “母后没事吧?”
 “娘娘无事,只是闻到血腥味,受了些刺激,不打紧。”候在一旁的太医道。
 “哦对,皇后娘娘已有两个月身孕,若对血腥味不适,往后还是要少接触的好。”
 谢云槿终于明白,皇帝为什么在发生那样的时候,还能笑得出来了。
 刚得知失去了一个孩子,又被告知有了另一个孩子,在这个年纪,有孩子和年轻时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
 高兴之下,皇帝大肆封赏坤宁宫。
 坤宁宫上下一片喜悦,与馨月宫形成鲜明对比。
 听闻这个消息,陈嫔气得撕碎一张帕子。
 凭什么?凭什么那个女人的命这么好?!
 她好不甘心!
 皇帝特意空出时间,陪了皇后许久,谢云槿与梁煊没有多待,先一步离开。
 谢云槿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皇后娘娘有孕了?”
 梁煊也是心情复杂。
 马上他就能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弟弟或者妹妹,太猝不及防了。
 高兴之余,谢云槿突然想到,在自己做的梦里,从始至终都没有这个孩子的存在。
 是出了意外吗?
 没出生,还是出生之后出了意外?
 谢云槿一下紧张起来,抓住梁煊袖子:“殿下,皇后娘娘的安全问题,一定要注意。”
 “孤会留意。”
 想到皇帝对这个孩子到来的喜悦与期待,再想想皇帝对梁煊的态度,谢云槿心中一突:“殿下,你不要难过。”
 “难过?”
 “不管发生什么,殿下在我心目中,都是最优秀的。”
 最优秀的太子,最优秀的储君,也将是最优秀的帝王。
 梁煊摸摸他的脑袋:“没有难过,只是心情有些许复杂,别担心。”
 早过了会为这种事难过的年纪,对梁煊来说,他心目中有了更重要的人,皇帝的喜与不喜,已经影响不到他了。
 皇后有喜,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一连几天,皇帝上朝脸上都挂着笑。
 于是众人便知,皇帝对这个尚在腹中的孩子,是极其看重的。
 与之相反的,是三皇子一脉,因陈贵妃的失势,一蹶不振。
 天气愈发炎热,舅舅带两位表哥离开,长宁侯也去了渝州,转眼间,侯府只剩下三位主子,一下子冷清下来。
 谢云槿有些不适应。
 皇帝的好心情没能持续多久,南方暴雨不歇,前往南方治水的官员传来消息,大雨冲垮堤坝,百姓流离失所,有些地方甚至出现时疫,请皇帝派人增援。
 南方传来的消息一天比一天不好,灾情严重,打乱了皇帝去避暑行宫的计划。
 时机到来,太子主动请缨,前往南方赈灾。
 “殿下为什么要瞒着我?”谢云槿堵在梁煊面前,作为太子伴读,他居然是最后知道这件事的。
 还是从旁人口中。
 “阿槿,我很快就能回来。”
 谢云槿定定看着他,头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无力。
 就算知道未来又如何?他什么都做不了,改变不了天灾,阻止不了人祸,更阻止不了,太子去冒险。
 豆大泪珠滑落,泪眼朦胧中,谢云槿似乎看到了那个被所有人背弃的梁煊,孤独、冷寂。
 为了百姓,梁煊只身入险境,他明明是那样好的一位君主。
 “别哭,”没想到会把人惹哭,梁煊慌乱擦去谢云槿脸上的泪水,“我保证,会安全回来,阿槿,别哭。”
 谢云槿猛地上前,紧紧抱住男人。
 梁煊的手悬在半空,好半晌,下了什么决心般,慢慢落下,将人拥进怀中。
 温柔的,克制的。
 一个让人无法察觉的吻,落在谢云槿发丝上。
 两人静静抱了一会儿,先抱人的谢云槿不好意思了,推推梁煊:“殿下,把我放开吧。”
 心中遗憾,梁煊仍松了手。
 见谢云槿脸颊染上一层绯色,笑问:“不好意思了?”
 “对不起,殿下,我太……”
 “不必道歉,”梁煊打断他,“阿槿,不论什么时候,你都不需要向我道歉。”
 谢云槿垂着头,好半晌,才“嗯”了一声。
 调整好心情,谢云槿再次确认:“殿下非去不可吗?”
 梁煊也不愿与谢云槿分开,但目前形势,他去是最好的。
 不论是避开皇帝猜疑,还是为往后行事做铺垫,去灾地,有危险,但也伴随着大机遇。
 他想早日掌权,像从前那般稳扎稳打,太慢了。
 谢云槿知道,梁煊做下决定的事,无法更改,一连几天情绪都有些低落。
 睡也睡不安稳。
 梦里沉浮,谢云槿知道自己在做梦,天地间一片暗沉,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层层叠叠乌云仿佛天要坠落。
 谢云槿站在天地间,身体被雨淋湿。
 不断有衣不蔽体的人从他身边走过。
 他们似乎看不见他,表情麻木,了无生气。
 “老伯,你们要去哪?”
 谢云槿跟在人群中,往某个方向走了一段距离,没忍住拍了下身前人的肩膀。
 那人回头,露出一张空洞的脸。
 谢云槿悚然一惊,从梦中惊醒。
 捂着胸口起身,谢云槿大口喘气,好一会儿,才从梦中的绝望气氛里缓过来。
 天色将明未明,谢云槿随意披了件外衣起身,走到窗边,打开紧闭的窗户,猝不及防与外面的男人对视。
 “殿下?”
 一身露气的男人立在窗外,不知站了多久。
 似是没想到谢云槿会突然醒来,梁煊怔了一下:“阿槿怎么这般早就醒了?”
 “做了个噩梦,”谢云槿转身去开门,“殿下来了怎么不让人通报?外面寒气重,快进来。”
 动静惊动了守夜的下人,谢云槿把人打发出去,将梁煊迎进屋。
 马上要离京,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梁煊本想趁自己能出来,不惊动任何人多看看谢云槿,没想到会被发现。
 走进屋,不动声色打量一圈。
 年少时,他是这里的常客,后来发生了许多事,侯府覆灭,纵然他复刻了阿槿从小住到大的院子,到底不是原来那个了。
 谢云槿屋里布置简单,以舒适为主,没什么很金贵的东西。
 “殿下会不会觉得我房里太简陋?”谢云槿给梁煊倒了杯热茶。
 “上次送来的东西不喜欢?”上次他拿阿槿的衣服行了那事,这个时空的自己送了许多赔罪礼过来,梁煊自己也往里面添了些。
 都是按谢云槿喜好添的。
 现在阿槿年纪小,说不定喜欢的东西和日后不太一样,梁煊心中暗暗决定,再去寻一些这个年纪少年喜欢的东西送过来。
 “没有不喜欢,我都放库房里了,”谢云槿单手托腮,“我毛手毛脚的,怕把东西弄坏。”
 “坏了再买就是。”梁煊满不在乎,东西坏在阿槿手里,是它们的荣幸。
 谢云槿摇头:“殿下怎么这个时间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其实谢云槿心中清楚,多半不是,如果不是他突然惊醒开窗,梁煊说不定会如悄悄来那般,悄悄离去,不让他发现。
 想到这,谢云槿意识到什么,问:“殿下之前,不会也在外面站过吧?”
 “没有,”梁煊矢口否认,“我只是想,多看看你。”
 怪异感又来了。
 明明一切都正常,为什么会有一种淡淡的违和感?
 谢云槿试图弄清违和感来源,无果。
 梁煊如他所说,仿佛真的只是想来看看他,小坐片刻,不惊动任何人离开。
 离京一段时间,有许多事要安排,梁煊比往常更忙。
 各种事情安排下去,回东宫路上,梁煊意外撞见柔嫔一行人。
 柔嫔身边跟着的,是为她告状的宫女。
 柔嫔对梁煊盈盈一拜。
 梁煊点头示意。
 双方擦肩而过。
 外人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一次碰面,只有柔嫔自己心中清楚,为了见太子这一面,她等了多久。
 她不会忘记,在自己身处绝望打算鱼死网破的时候,是谁给了她一线希望。
 那个带着太子命令来寻她的小太监,给她送来另一条复仇路。
 虽然这条路难走,还要搭上她的一生,但能给家人报仇,谁在乎呢。
 谢云槿怏怏不乐了几天,侯夫人把他叫来。
 “我们槿哥儿这是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谢云槿也说不上来,自己在为什么事烦闷:“娘,我没事。”
 “还说没事?”侯夫人点了点他额头,“你是从娘肚子里出来的,你不开心,娘难道看不出来?”
 “我也不知道。”谢云槿泄气,倒在桌上。
 “是为了太子的事?”侯夫人猜测。
 “娘为什么这么以为?”谢云槿支棱起来,“我有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太子要去赈灾的事娘知道了,你很担心吧?”太子与自家孩子的关系,侯夫人看在眼里,槿哥儿是个重感情的人,太子以身涉险,会担心很正常。
 “是有点。”
 “你是不是想跟着一起去?”侯夫人一针见血。
 谢云槿眼中惊慌一闪而过:“我,我没有。”
 他确实动过这个念头,可细想之后又退缩了,不是不敢,而是怕,怕自己给梁煊拖后腿。
 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梁煊启程了,谢云槿去送他。
 城门前,谢云槿仰头望着坐在马背上的男人,将自己存了多年的小金库拿出来,郑重交给他:“殿下,这些都是我自己存的,给你。”
 东西被装在半臂长的箱子里,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梁煊接过来,刚要打开,被谢云槿按住手:“殿下到了再打开。”
 谢云槿坚持,梁煊松开手,把箱子交给一旁等候的护卫:“好,到了孤再看。”
 眨了眨有些思润的眼,谢云槿再次叮嘱:“殿下一定要平安回来,我在京城等殿下。”
 若不是有太多人看着,梁煊非常想亲昵捏捏谢云槿的脸,若有可能,再亲亲他的眼睛。
 京城距离水患发生地路途遥远,一行人快马加鞭,终于在第十二日傍晚赶到。
 当地郡守带官员来见太子,梁煊没与他们多说,直奔主题。
 处理完一天的事,回到休息院子,看到摆放在窗边桌子上的箱子,梁煊走过去。
 锁扣解开,看到里面的东西,梁煊一愣。
 箱子里放的,有银票,有碎银,还有一些小物,以及一叠封好的信。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梁煊从小到大没缺过钱财,但谢云槿将自己攒的满满一箱子钱给他带来,让他备受触动。
 梁煊可以想象谢云槿如小动物一般,搜寻自己攒的银子,一点点放进箱子的画面。
 心中一暖。
 拿出信,信封上,细心写了打开日期。
 最上面的日子是明天。
 是按谢云槿估算他们到的时间写的。
 按捺住立刻的打开的欲望,梁煊把信放回去,好生收好箱子,继续处理白天剩下的事。
 来治理水患的官员是个负责的,奈何天灾无情,已经造成的损失无法挽回。
 梁煊的离开对京城仿佛没有影响。
 只有谢云槿,遇到什么事想与梁煊分享的时候,骤然发现身边没人,心情不受控制一阵低落。
 试着参加了几次京中勋贵子弟举办的宴会,没什么意思不说,还容易遇到三皇子的人找茬,谢云槿便不太爱去了。
 一月转眼而过。
 灾地不断传来消息,有好有坏。
 大雨滂沱。
 郡守忘了眼暗沉沉的天色,苦涩道:“又下雨了,什么时候是个头?”
 梁煊盯着手里的奏本,上面写的是各地受灾情况,雨一直不停,灾情越来越严重。梁煊来得及时,时疫被暂时控制住,但一日不解决,便一日悬在众人心头,无法放松。
 “还没寻找出解决时疫办法吗?”
 “目前只能控制。”
 “朝廷那边怎么说?”
 “陛下又派了几位太医过来,我们臣也按殿下旨意在民间寻找大夫了。”
 “嗯,凡是愿意来的,有重赏。”
 “臣明白。”
 朝廷派太子来赈灾,来之前,灾地官员心中都是忐忑的,他们不在京城,对太子知之甚少,担心他和三皇子一流一样,来了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需要他们腾出手伺候,不少人心中不乐意。
 人真的来了之后,他们很快改变想法,太子殿下是个做实事的,虽然有时候,手段狠辣了些,可不得不承认,特殊情况,确实要用狠辣手段。
 比如染上瘟疫的人,先前官员也想将他们集中安置,可有些人不乐意自己或家人被带走,一直僵持,太子听说后,狠狠处置了几个闹得最欢的,杀鸡儆猴,快速控制住疫情。
 疫情被控制在可控范围内,多亏了太子出手。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其他事,一桩桩一件件,让他们看清,太子的能力,也给了绝望中的百姓活下去的希望。
 只要有希望,百姓便不会作乱。
 因此,虽然灾情没有缓解,一月过去,灾地除一开始爆发了几次小动乱,被太子火速镇压,其他时候,灾民都很听话。
 想到太子杀鸡儆猴的手段,郡守狠狠打了个寒战。
 不知郡守对自己又敬又怕,知道了,梁煊也不在意,今天是打开第四封信的时候,他很期待。
 比往常早一些回到院子,简单洗漱后,梁煊从箱子里拿出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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