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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庚(离弦)


说话间,电梯徐徐下至一层,他俩本都不是热络健谈的人,又因为乔遇的关系立场相对,不便深交,一道出了大楼后就告辞各自离开。
贺繁来得急,车就停在公寓外的临时访客位,时间超了点,好在没有被贴罚单,上了车后直接发动,准备离开。
倒后时看见齐仰山被路灯拉长的影子。
“你怎么回去?”贺繁开过他身边时停下问了一句。
齐仰山听到声音后转头,表情很随意,“到前面坐公交。”
贺繁:“你住哪,我送你吧。”
齐仰山不想麻烦别人,说不用,报了自己住处附近的地标,表示那周围交通很方便。
虽说是这样,但现在时间晚了,室外气温只有个位数,车要很久才有一班,贺繁想了想路线说:“我回家刚好路过你住那边,捎你一段吧。”
既然贺繁都这样说了,齐仰山也不好再拒绝,拉开车门坐进副驾。
“谢谢,麻烦了。”
贺繁:“不会。”
市区一路顺行,但才一上高速前方路段就出了严重事故,三条车道只剩一条通行,拥堵得相当厉害。
齐仰山见外面车流寸步难进,转头歉意地说:“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
“不要紧,不带你我回家也走这条路。”贺繁实话道。
不远处有交警举着指示牌指挥交通,车流往前挪了十几米,又被迫停住。静滞之间,贺繁忽听齐仰山问他:“你有听乔遇讲过我们的事吧?”
贺繁坦言:“是听过一点。”
齐仰山低眼苦笑,不清楚贺繁知道多少,但无论乔遇是怎么跟人描述自己的,他都不冤枉。
他的确伤透了乔遇,用言语,用行为,用最不留情面的方式亲手毁了那段感情,无可抵赖。
有时他会想,若当时那个相亲对象不介意他有过同性感情经历,会不会他已经迫于压力结了婚,成为别人名义上的丈夫,和一个即将出世的孩子名义上的父亲。
他不知道。
面对当时因为失去女儿精神受到重创,又得知儿子跟男人在一起时彻底崩溃而一心寻死的母亲,他没有选择。
可他也没有一刻原谅过自己。
那个乔遇为了看他风尘仆仆飞回国,却得知他要与别人奉子成婚时不可置信的伤心眼神,成了锁住他喉骨的一道刑具,这两年多来,呼吸和脉搏支撑着躯壳,却不能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
“不怕你笑,我想重新追他。”
贺繁听齐仰山又道。
这大概任谁都看得出来,但他们的分开是原则问题,贺繁没有泼他冷水,也没为他鼓气,只问了他个相对实际的问题:“你会在这边长住?”
齐仰山:“有这打算,我旅游签证十年。”
反正他已孑然一身,无牵无累,就算是当黑户也想来到乔遇身边。不能是关系意义上的,至少也是物理意义上的。
贺繁听了只略点头,没予置评。
“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那么伤过他,他不会原谅我。”齐仰山语气平静地说,“我不求他原谅,只要有个机会能看见他,为他做点什么就行。”
曾经的自己身上担子太重,麻木地疲于奔命,习惯了独来独往,宁愿感情世界一片荒芜,也没打算拖累任何人。
以至在与乔遇开始的最初,他因不配得和不确定感而回避抗拒,一次一次用冷漠回应乔遇的热烈,用不在意来掩饰他无法给出未来的不安。
是那个本来众星捧月的小傻子忍受了从没受过的委屈,步步后退,不断妥协,苦心孤诣地维持着他们的关系。
他欠乔遇的太多了。
他想要一样一样的补偿回来。尽管他的小傻子已经不傻了。
无权定义齐仰山的行为对错与否,贺繁依然没有置言,但也不由跟着去想,若那些被伤害过的人已经向前走了,还能否甘愿回头?
那些落笔成局的选择题,真的可以重写吗?
虽说站在乔遇的立场,是希望齐仰山能够安静退场,不再打扰,但心里却隐隐有那么一点,是祝他得偿所愿的。
这些话只是一时有感而出,齐仰山并没抱着让贺繁为自己说话目的,也没想借着相识,让身为乔遇朋友的贺繁为难。
朝窗外依旧长龙一般的车流看了眼,主动转开了话题,“都说国外人少,但我看加拿大这车也挺多的。”
贺繁:“温哥华是这样,但有的城市好一些。”
齐仰山一直偷偷关注着乔遇国外的社交账号,这才能通过他参加的比赛找到录影场地,再找到他,也知道他刚来温哥华不久。贺繁既然知道自己和他那一段,想必不是刚刚才交的朋友,便问道:“你原来也在别的城市?”
贺繁说了个地方,就是他跟乔遇当过室友的东部小城。
齐仰山知道那里,面露些许意外,因为乔遇只在那短暂念了半年书就转学去了多伦多,如果他跟贺繁是在那里认识的,算来贺繁来加拿大的时间比自己回滨江认识乔遇晚不了多久。
知道他想到什么,贺繁主动解开他的疑惑,“你离开那家酒吧之后没多长时间,大概一两个月,我的签证就下来了。”
齐仰山:“工作签?”
贺繁:“留学签。”
“哦,你在酒吧那时候也在上学吧,好像每天晚上来的时候我都看你挺累的。”
有好几次自己来上班,都在后台的休息室看见贺繁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我当时在赚学费,酒吧是我每天打的第三份工。”贺繁轻描淡写地说。
贺繁开着辆不起眼到甚至寒酸的车,但本人身上是没有一点穷酸气的,不过他这样一说,齐仰山就明白出国留学对他来说是件有点吃力的事。
对于一个普通家境的人来说,想要做成一件事有多难,齐仰山是知道的,贺繁能为一个目标忍受辛苦的那份毅力让他佩服。
“替你高兴,你办到了。”齐仰山说。
贺繁闻言只笑笑。
前方事故现场终于处理妥当,拥堵的车流开始逐渐提速前行,不一会儿便恢复正常。
贺繁捎了齐仰山回去,到家时已经半夜。
江代出的房门还是他走时大敞四开的状态,人还没回来。
贺繁打眼瞥到他床头柜上放着的方方正正的小盒子,是自己昨天不小心撞掉的那盒安全套。其他东西都被他归置了回去,只有这个搁在面上,看来是准备拿去用的。
别开眼,贺繁径直回了自己房间,脱衣服,拿东西,洗完澡便躺上床关了灯。
窗外如素皎月,错落繁星,都隔绝在厚实的遮光帘外,室内暗得彻底,最宜安眠。贺繁的心绪却像被燃着的一捻细弱的灯芯,随着兀自涌来的回忆轻颤。
齐仰山是个有分寸的人,路上没与他过多谈及乔遇,只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起以前在酒吧时的一些事。有些他已经记不清了,有的还有印象。
但记忆好像会随人当时的心境固定住色彩,贺繁回想他独自走过的那七年,全都是灰蒙蒙的。
最初与江代出断联的那段日子,他每天都在剧烈到窒息的心痛中醒来,痛到无法承受再睡去,再醒来,直至他的心像被整个剜走一样空荡麻木。
他连眼泪都没有了,似乎也快没了体温,活得就如沙漠里一簇尘土,天穹下一缕云烟。无人在意他的来去,连他自己也不,随着长风细流浮沉辗转,飘到哪儿算哪儿,几时散了也就散了。
直到有一天他梦到了年美红,坐在他床前无声看着他落泪。
他以为她是来带自己走的,他差一点就悬浮在空中,可是她一惊,先一步消失了。
他从床上坐起来,感觉一顆心慢慢落回腔膛,依然是痛,但是痛得鲜活。
这一生里,真心待他的人不多,他不能已经对不起江代出,再对不起年美红。
无论如何,这个坚强善良的女人爱护他多年,他一个男人,不说顶天立地,也不能随便糟践她给的这条命。
那日起他便不再准许自己消沉,振作起来找一个又一个的兼职,奔波于一处又一处的地方。
其实江致远给的那一百万在还清了所有钱后还剩很大一笔,但他的心思却一直是要将那部分用掉的补上。
他终日忙碌,学历受限便多是去干一些廉价的体力活。能力允许,不违背良知的情况下便不挑工作,忙得没法停下,也不想停下。
偶然一次他看到了尼采说过的一句话:只要知道自己要什么,就可以忍受任何生活。
很符合他的心迹。
他要他爱的人过得好。
就这样撑了三年,他有了些钱便来了加拿大,接着一边上学一边打工,转眼又是四年。
不说活得用心,但至少算是努力。
跟着他修完学分,拿到学位,也连本带息存够了当初拿江致远的钱,他想做的,该做的,一步步都完成了。重遇江代出后的每一刻,他都无比庆幸,他没有放弃过,所有的坚持与坚守都以他不敢奢想的方式给了他报偿。
只是骤然陷入回忆,像粗粝的指尖剐蹭将合未合的伤处,生出让人难眠的刺痛。
贺繁在床上辗转许久,疲累的身体已对抗至力竭,还是没法入睡,便起身出了房间,打开餐厅和厨房中间的一盏壁灯。
江代出不抽烟,住进来以后,发现他一个人的时候其实也不喝酒。但他家里酒却不少,多是别人送的,无论贵不贵重都不怎么在意地一股脑塞到橱柜里。
贺繁找出一瓶比较常见的,不太值钱的伏特加,打开倒了一杯。也没有兑什么饮料,直接灌了半杯下去。
这酒烈性,口感不算好,辛辣苦涩几乎没有回甘。贺繁蹙眉忍过那股强烈的烧灼感,便静静坐着,像等待药物起效那样等待精神被麻痹的解脱。
可似乎总是事与愿违。
接连两杯下去,都有点被这浓重的酒精味刺激得犯恶心了,他还是没有放松下来。
夜色浓得像不见底的深潭,江代出结束应酬仆仆归家,推门时只以为灯没关,进来却意外看到贺繁正静静伏在餐桌上,肩膀随着呼吸平缓起伏。
瞥到桌上立着的那瓶伏特加,江代出眉头蹙了下,放轻脚步走到跟前,见贺繁手上还虚握着一只玻璃杯,额头抵在手臂上,颧骨透着酒意醺染泛起的红。
看瓶里少掉的那些酒,江代出便知贺繁是喝醉后睡着了。

贺繁醉酒时就是这样,不会发酒疯胡言胡闹,只会一个人安静地睡觉。
好在空调是定温的,这个时间客厅温度适中,贺繁穿着长衣长裤的家居服应该不会冷。
江代出猜想他大概是想睡睡不着,才一个人坐在这喝酒的,犹豫着是叫醒他回房睡,还是干脆把人挪进去。
似乎感觉到有人在靠近,贺繁微微偏过头,睁开眼,薄薄的眼睑遮了一点瞳仁,迷朦地对着眼前的人。
江代出以为他醒了,开口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喝上酒了?”
贺繁的目光稍一聚就又合上眼,不动也不作声。
原来还醉着。
上一次见贺繁喝醉,感觉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实在难有机会看到他这样意识不清,不在控制的样子,江代出不知出于一种什么心理,倒不想他很快醒酒,不想他回房间去,不想他变回总是冷淡自持一副公事公办态度,温和好脾气,却带着疏离感的贺繁了。
这样多好。
就这样全身软绵绵地睡在他的客厅里,多像他的人。
江代出默了默,拉过张椅子在贺繁边上坐下了。
起初盯着他醉意迷离的侧脸看了一会儿,跟着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酒气,有些晕乎乎的,就学他的姿势面朝着他也趴在胳膊上。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贺繁的外表跟以前没有多大变化,但即便睡着眉头也不舒展,同过去一样沉静的气质里像是又添许多心事,再多一点便要成忧郁了。
凝视贺繁浅睡中簌簌抖动的睫毛,江代出又不禁去想,这七年贺繁一个人都经历过什么,到底过得好不好。
自己所能获知有关他的全部信息,所有的痕迹,不过只有他写在简历上那些——四年多前来了加拿大,在东部一所大学拿了个很难毕业的商科学士学位,之后就来了温哥华,江山一代是他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
可这些对于江代出来说,只是远远不够满足探知欲的冰山一角。
他想了解全部,所有,每一段他没能参与的贺繁的过去。
想知道高考之后,贺繁去了平州哪所大学,是中途辍学,还是转学分去的东部。想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要来加拿大,要来温哥华,是全然巧合,还是与自己有关。
想问问他这些年经历过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没有,遇没遇到过很吃力才解决掉的难题。
住过什么地方?常吃什么东西?生活学习都顺利吗?
遇上的人怎么样?
交过什么朋友?
还好没有爱人。
这些贺繁从不肯主动多说一句的,江代出全部想知道。
感受到一阵带着热意的呼吸扑在脸上,贺繁轻轻动了动,又一次睁眼。
这次他依然在梦里,抑或是在酒精为有求之人善意捏出的幻象中,见到了高中那时候,课上总趴在桌上盯着他看的江代出。
“我和客户吃完饭跟他们打了会儿麻将。”
江代出以为他这次是醒酒了,直起身为自己的晚归解释了句。
但贺繁潜意识想要再醉一会儿,身体就随了意念抗拒苏醒,仍昏昏沉沉地醉着,没能把这句话跟眼前的江代出联系在一起,表情有些茫然。
见贺繁对着自己发怔,好像不认识了似的,江代出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问:“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贺繁的视线随着江代出忽然的靠近短暂聚焦,又散开,“知道。”
你常来我梦里,七年不间断。
“谁?”
“江代出。”
还好,还不算醉得太过。江代出向后仰了仰,靠上椅背,一个念头闪进他脑子里。几秒停顿后又探前身子,捉住贺繁的视线问:“我是谁?”
贺繁恍惚的眼里浮上一点困惑,改口说:“贺年。”
“我是你什么人?”
江代出目光紧紧锁住贺繁,似有实质般引着贺繁与他对视。
贺繁眼神定住须臾,跟着微微一颤,让这个你问我答的简单游戏有了破绽。
他连清醒的时候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更不用说现在醉着。说初恋太矫情,说兄弟太违心,说朋友,江代出明确表示过,不会和自己做朋友。
怎么也不能给出一个合适的定义,混沌思考间,他勉强找到一个可用的身份,“我老板。”
屏着呼吸的江代出垂下嘴角,表情阴沉地起身就走。
对他忽然的变脸猝不及防,贺繁下意识跟着站起,脚下不稳地磕上桌椅发出咣当声响,仓皇拉住了他的手腕。
江代出背身停住脚,“你干嘛?”
他语气凉凉,头也不转,倒要看看贺繁想做什么。
然而等了一会儿,那只手还是抽离开,那一点热度慢慢散去。
可就在江代出死了心抬腿要走的一瞬,忽然感到后背被什么轻轻触上了。
转脸去看,发现贺繁正用额头贴着他的背,不由怔愣了下。
因为贺繁长得白净清瘦,小时候乍一眼看去,是容易被误认成那种斯文秀气但弱不禁风的男生。不过但凡接触后就会了解,他那副文气的皮囊下是一个男人最铮铮不折的骨架。
他远比他的外表看起来要爷们儿,要刚毅,哪怕是他的温柔也不带一点柔弱的成分。也因此就算在他们最热恋那时候,他们亲吻过,相拥过,但贺繁也从未对自己做出过像这样依恋的举动。
察觉到江代出脊背僵直,以为他不耐烦,贺繁用一种近乎乞求的语气喃喃开口:“先不要走,让我靠一下,就一下。”
我很累。
我还很想你。
清醒时我不能,在梦里,求你给我靠一下。
灼热的体温透过相触的皮肤传入贺繁身体一股热流,刺激得他鼻腔酸胀,却又更加渴求。
他抬手环上身前人的腰,指尖轻轻交叠在江代出的小腹上,不用力,却贴得紧密。
江代出的身体连着颗心一齐随贺繁的动作震颤起来。
他不可能不去猜测,贺繁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代表了什么。
曾经在一起过的两个人,分手之后,一方却抱住了另一方,意味着什么。
不可能什么都不是,不可能没有意义。
不可能不令他怀疑,贺繁是在跟他求复和。
江代出心里同时生起两个声音。
一个在说:你理智一点,他可能愧疚,他或许寂寞,但他未必爱你,将来难保不会再伤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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