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书真没说谎,他现在耳边嗡嗡地吵,眼前仿佛被一块黑布铺着,遍布金色的星星。别说动一下了,连看清东西都费劲。
生命被蹂躏的后遗症还在,没两眼一翻就昏过去,已经算他意志力强大了。
他没指望闻映潮能拉他一把:“我自己趴会,别管我了。”
无所谓,他会自己恢复。
沈墨书腕子上的终端不停地响,直到闻映潮蹲下,替他按停,他才勉强动了动眼珠。
终端信息是关于狼人自爆的提示。
虽然外面还是白天,但在闻映潮暴露身份后,俨然已进入新一轮天黑。
“起不来是吧?”闻映潮蹲在他边上,向远处招手,“顾——云——疆——”
得到狼人自爆消息,匆匆赶来的顾云疆:?
被莫名其妙强拉着来的芙夏:?
路过的学生对地面上的一滩红,以及倒在里头的人毫无所觉,说说笑笑地踩过去,留下一串血鞋印。
这是误入什么凶案现场了吗?
“我就一会儿不在,你怎么就爆身份了,”顾云疆嘴角抽搐,靠过来,“启明这是?”
闻映潮:“他起不来,你把他扛回去,别扔路上,一会狼人使用技能,再捅他一次,我可拦不了了。”
顾云疆:……
他在闻映潮身边站定,看着一身血,还在地上装死的沈墨书,问:“你怎么不扛。”
闻映潮理所当然道:“我扛不动。”
顾云疆咕哝道:“鬼信。”
话是这样说,顾云疆仍然顺从了闻映潮的话,老老实实地弯下腰,把沈墨书拉起来,再蹲下把人扛到背上,动作熟练又粗暴。
他沾了一手的血,染到顾云疆的外衣上,湿漉漉的,又黏又冷。
沈墨书叫唤:“疼。”
闻映潮瞥他:“你还知道疼,老实交代,你对二重世界做什么了,她这么恨你。”
二重世界从人偶游戏中解放没多久,就迫不及待要沈墨书的命。
还牵连上了他俩。
闻映潮越想越不对劲。
他发问:“你是不是故意的?这么一想,二重世界不把我们当目标,很可能原本没想拉我们进来,是你拉的?”
至于利用顾云疆,是二重世界心血来潮。
沈墨书装死。
顾云疆作势要把他扔下去。
沈墨书无动于衷。
这算是默认了。
芙夏站在最后,默默别过头,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沈墨书不着边际地想,闻映潮有一点说得没错,他的确是个受虐狂。
如果顾云疆把他扔了,应该会很疼吧。
骨头像碎了,他怕疼啊。
反正他们都知道了,自己承不承认,也没差别。
沈墨书的喉咙好似被堵住了。
他想象中被扔下去的事情没有发生。
沈墨书抬起自己苍白的脸,勉强去看闻映潮的表情,脖子才仰了一下就酸了。
他最终没有看清,只能去听。
闻映潮双手叉腰,命令道:“顾云疆,把他扛好了,回去跟他算账。”
顾云疆抱怨:“你再站着不腰疼一个试试呢?”
闻映潮:“不是吧,看着这么轻一人,你不会搬不动吧?”
顾云疆装:“重死了。”
沈墨书:……
我是你们小情侣Play的一环吗?
闻映潮没拉过人,不知道沈墨书有多重,看顾云疆表情认真,也估摸着把顾云疆当苦力使不好,于是出馊主意:
“不如抬着走,你抬胳膊我抬脚,咱俩一人一边。”
沈墨书:……
无人关心他的感受,无人关心他是一个刚刚遭受过致命伤的伤者。
就抬吧,一抬一个不吱声。
他不想动了,决定听天由命。
结果顾云疆乐了:“得了吧,寝室就那么几步路,就这折腾的功夫,早就到了。”
他说:“我本来还想问你为什么自爆,现在不用问了。”
“因为白天会有公投,对吗?”
闻映潮“嗯”了一声。
顾云疆还不知道投票的方式,他也没有投票。至于公投的结果,单看沈墨书这奄奄一息的模样,不用想就能知道。
他回头问芙夏:“你知道怎么投票吗?”
顾云疆单肩扛着沈墨书,没再去硬拽着人,少女却依旧跟在他们后头,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刀子,藏也不藏。
芙夏说:“三个问题,我已经回答完了。”
梅开二度。
医务室仍旧空无一人,桌面摆放着瓶瓶罐罐的东西,还是昨晚的模样,没有任何区别。
顾云疆把沈墨书轻轻放到床上,让这情报贩子好好歇着。
他自己则坐在另一张床边,拍了拍,让闻映潮也过来坐。
闻映潮问:“你要不要换件衣服。”
都是沈墨书的血。
顾云疆无所谓道:“没事,等我们出去了,我可以装工伤,多休几天。”
闻映潮:?
你不是被关“小黑屋”了吗?还想怎么休?
顾云疆说:“别瞪我,开个玩笑。”
他转向沈墨书:“这情报贩子怎么处置?”
芙夏靠在医务室的门口,手指在刀刃上摩挲,看似随时准备动手。
闻映潮扫了她一眼:“我还在想怎么盘问他呢,你别急,小心把自己的手割了。”
芙夏:?
她难以置信:“谁要替你们动手了?”
闻映潮“哦”了一声:“那是我误会了,二重世界还是要刀他?”
“都说了几遍了刀不掉,把这个世界拆了都刀不掉,她怎么不听呢?”
芙夏虽然不太想理会闻映潮,但她不愿意被闻映潮这样误会,蹙了蹙眉,解释道:“今晚是平安夜。”
“狼人投票刀人,轮不到我来下手,徐晓然会解决。”
沈墨书从床上坐起来:“她人呢。”
前不久还在哎呦喊疼的人,看这起来的劲头,哪还有先前要死的虚弱样,看来是没有大碍了。
闻映潮不禁感叹沈墨书心态真好,一边竖起耳朵听芙夏的回答。
自从天元广场事件中,宴馨乔的衍生物死后,徐晓然就消失了。
监控中最后捕捉到她所在的地方,是沈墨书的音乐酒吧。
天网排查了一圈,里面什么可疑人也没有,仿佛凭空消失。找不到证据,沈墨书又身份特殊,便有预谋地给音乐酒吧贴了封条,说要沈墨书歇业整顿。
沈墨书乐得关门,不用再装表面样子,干脆拎包到另一个城市玩去了。
顾云疆还以为他对现世的一切事物都不在意。
现在看来,他从未停止调查。
芙夏说:“你问本人还是衍生物。”
沈墨书听完,又躺回去了。
他要的是本人的行踪,芙夏既然特意问了这一嘴,就代表她只清楚衍生物的位置。
想来也是,都不在一个世界,怎么会互通彻底呢?
闻映潮拽他:“好了就起来,顺便把欠我的人情还了。”
沈墨书:“我可没让你救我。”
闻映潮歪了歪头:“嗯?”
他一匕首钉在沈墨书的床边:“我动手比二重世界残忍多了。”
沈墨书有了力气,说话也恢复了以往的不着调,他笑眯眯地反问:“你以为你在威胁谁?”
闻映潮无辜道:“我威胁你了?我在很友好地与你讨论啊。”
“既然把我们牵扯进来的人不是二重世界,那她的目的就与我无关了,我到时只管算顾云疆的那笔账就是。”
闻映潮冷声:“所以现在,你是罪魁祸首,我要知道你想做什么。”
“别再跟我扯与蔷薇墓土的情报有关,你多神通广大啊,何必赖我俩身上。”
顾云疆默默往后缩了一点。
看得出来,闻映潮现在非常不高兴。
“反正这么多年都等下来了,你也不是等不起。但我提醒你一句,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能开启沈冥的坟墓。”
沈墨书很平静地回视闻映潮,面上不露端倪。可心底的情绪藏也藏不住,他显然对沈冥的名字有所反应。
是他的哥哥,亲哥哥。
早就死了,长生者只有他一人而已。
闻映潮说:“你不讲,也行。我不会第三次救你,想你也用不着我来帮忙。”
沈墨书沉默了半晌,终于妥协:“没错,是我故意在这天来到了你们的学校,也是我故意使了点手段,把你们带入二重世界。”
顾云疆插话:“有事不能直说?遮遮掩掩。”
沈墨书直接道:“闻映潮不会同意。”
在医务室里三人的注视下,两次在生死线上忍受折磨的沈墨书,第一次直白地讲出了自己的目的:“冥渊的钥匙,在你们谁的手上?”
顾云疆立刻想到了闻映潮交给自己的那把钥匙。
他默不作声,观察着两人的反应。
闻映潮闻言,神色一停:“你打的是冥渊之钥的主意?没用,早被我扔海里了。”
沈墨书望向顾云疆:“身为冥渊之主,闻映潮是冥渊之钥的唯一主人。看吧,说他丢了,谁信啊。”
他轻声道:“我还在寻思怎么骗他给我开门呢,怎么可能同意呢。”
顾云疆:“你看我干嘛,对着他解释。”
沈墨书耸肩。
闻映潮看着沈墨书的表情。
知道了沈墨书的真正目的后,他的情绪反而十分稳定,联想到冥渊与蔷薇墓土的联系,沈墨书的想法甚至是合理的、情有可原的。
蔷薇墓土是执灵者的起源,最初的执灵者们分为两派。
信仰月蚀的,建立冥渊。
认为月蚀是诅咒的,成立繁花之苑。
而除去这两派外,剩下的那些人,留守故土。
当时的人们还记得给自己剩下回旋的余地,无论是冥渊还是繁花之苑,都留有一道通往蔷薇墓土的门。
繁花之苑门后的必经之路是问答迷宫。
而冥渊的门,则是一条透明的通道。
地理位置特殊,月芒惹眼,一旦入夜,即遇月蚀。
百年以前,执灵者并不能适应月蚀,哪怕他们的身份是信仰者。
一个个后悔,逃回蔷薇墓土的人在通道中倒下,滋养出来自深渊的怪物。
他们才后知后觉——没有人参与过通道的建设,这里和问答迷宫一样,是自然形成的异能量建筑。
至少在他们来到冥渊之前,没在通道中遭遇过任何月蚀。
最终,堕落成为不被现实所接受的异种。
全部都在那扇门后。
冥渊之门是惩罚。
沈墨书的想法不能实现。
“门我锁上了,钥匙我扔了,”闻映潮说,“那里烈火永燃,你进不去的。”
“现实的冥渊当然不行,”沈墨书坦然承认,“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把你们带进二重世界?”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闻映潮也不能再装作一无所知,他微微抿唇,反问道:
“且不提二重世界范围有限,她从没有接触过门,不能凭空给你捏一个冥渊——你看看她追杀你的样子,像是打算帮忙吗?”
沈墨书说:“所以我需要你,闻映潮。有你在,我不需要她构造整个冥渊,只用那一扇门就足够了。”
“不要低估二重世界的本领。”
闻映潮:“我说同意了吗?”
顾云疆附和:“没有。”
沈墨书吐出四个字:“墓碑之锁。”
这回闻映潮还没说话,顾云疆就拦人了:“我们明明可以走繁花之苑的通道进去,去开冥渊的门,你脑子清醒吗?”
说完,顾云疆观察沈墨书的面色,又推翻了自己的结论:“不对,那你没必要在二重世界进门,又没办法抵达真正的蔷薇墓土。”
沈墨书说:“对啊。”
如果冥渊的通道是他回到蔷薇墓土的解法,沈墨书早几百年就过去了,不必拖到现在。
“我要回去,当然是走繁花之苑的路,月蚀不会让任何人通过冥渊的门。”
他撑着脸:“现在月蚀没有了,可是怪物还在,门被烧得滚烫,谁敢去啊。”
沈墨书话到最后,悄悄给闻映潮挖坑:“除了某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冥渊之主。”
闻映潮:……
汗流浃背了,这你都知道?
除了他自己之外,几乎没人知道他进过冥渊之门。沈墨书从哪来的情报?
除非,有一个唯一的可能——
顾云疆目光移向闻映潮。
“什么时候去的?”他只问。
没有苛责,也没有不满,或许在沈墨书说出钥匙的来历时,顾云疆就已经猜到了闻映潮所缄口的事实。
“我认识的芜司他们,是从通道里跑出来的怪物,对不对?”顾云疆问,“按照时间,是六月前?”
闻映潮沉默不答。
芙夏忽然转身,关上了医务室的门。
“我说你们等一下,让我插句话,”她捏着匕首,打了个停的手势,“在我一个外人面前唱这台戏,还挺有意思的。”
她的手指被刀子割破了一道不痛不痒的伤口,出了一点点血丝。
并非她粗心大意。
芙夏垂眸看着这道浅浅的伤痕。
她拥有真实的血肉,在此不受人偶的诅咒拘束。
芙夏说:“狼人会在今晚七点准时动手,他们今天的目标依然是你,启明。”
她一开始并不明白,顾云疆为何偏偏要她跟着。不去找徐殊,徐晓然,或者南晴。
而且任由她听到太多信息。
就在刚才,她看到了未来。
霎那间,她就明白了对方这样做的缘由。
他们需要她的命运灾眼。
哪怕她只是个衍生物,不被人偶化拿捏的芙夏所持有的“S”级能力,也绝不比此处的任何一个人弱小。
“看来二重世界的态度非常明确,谁来说话都不管用,”芙夏道,“我不能重复守护同一个人,今晚是平安夜,所以你会使用解药。”
“那第三晚呢,狼人的目标明确是你,你死不去,然而你定然会牵连着别人,很可能是被丘比特连线殉情。”
“而你不死,游戏就不会停止,对你的折磨也不会停。”
芙夏举起刀子:“想结束它,要么完成游戏最终的结局,一方全部死亡,一方胜利。”
“要么,你现在就去告诉二重世界,你把玉权藏在了哪里。”
芙夏相信命运。
她肯帮助顾云疆,提醒沈墨书,讲出二重世界针对沈墨书的真正原因,不是因为她起了与这帮人合作的心思。
而是她相信,命运总会有属于自己的轨迹。
芙夏这一生只有一个愿望。
为了这个愿望,人偶游戏也好,国王诅咒也罢,她全都不在乎。
所以为了这个目的,暂时放下与顾云疆之间的嫌隙,提供线索。对她而言,压根算不上什么。
顾云疆转向沈墨书:“我说当时天网根据死者名单查衍生物的时候怎么漏了一个,你藏人干嘛?”
他总觉着不对劲:“这衍生物对二重世界很重要吗?我们把一堆人送进监禁所,都没被盯上。”
芙夏替沈墨书答了:“不重要啊。”
“因为玉权的衍生物曾经杀死过宴馨乔的衍生物,他是奔着她本人去的,如果宴馨乔没有创造自己,那天死去的人就是她了。”
芙夏悠悠道:“二重世界亲眼目睹,宴馨乔的衍生物倒在自己面前。”
“她以为宴馨乔真的死了。在这之后,她就被锁进了人偶游戏里。”
难怪冰海游戏是宴馨乔已死的设定。
闻映潮明白了:“所以二重世界这么急着找玉权,而他又刚好被启明藏起来,不肯交,所以二重世界会针对启明?”
芙夏摇头:“二重世界不是会随意迁怒的人。”
“是因为玉权拿了宴馨乔的东西。”
“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几人齐齐转向沈墨书。
顾云疆带头谴责:“我原以为你是黑心,结果你是真缺德啊,知道别人的东西重要还给人扣着,过分了啊。”
闻映潮点头附和:“他不缺德,能不打招呼就把我俩也带进这个空间吗?”
“开头还装得和没事人一样。如果不是二重世界奔着他去,谁知道我们才是冤种。”
闻映潮想了想,继续补充:“当然,二重世界也不该做那四个冥渊怪物的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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