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少明在外面探出半个脑袋，透过缝隙上下打量孟桥。
圣堂红袍人穿的衣服并不全是一通乱罩的红袍，而是剪裁得体的风衣款，样式简约，锈着神明印记，配上白内衬，黑裤黑靴，一整套下来，又飒又吸人眼球。
孟桥一穿，在明亮的月光下，倒有几分小公子的模样。
“很合适呀。”沈少明笑吟吟地退开，让他出来。
孟桥脸微红，被年龄差不多的男性称赞还是第一次。
他抿住唇，举着砖头书，侧着身从缝隙里挤出去，人刚站定，眼前突然冒出一张血淋淋的鬼脸，鬼瞳凸出，翻着眼白，死死的盯着他。
“啊！！！”孟桥微红的脸刷得一下变白，正好举着砖头书，狠狠砸下去，一边砸一边喊，“有鬼，有鬼，莫起哥，有鬼呀。”
砸到一半，却怎么也打不下去，定睛一看，才发现砖头书被女鬼空手接住，而女鬼正是阿晚。
孟桥：……
有句脏话想骂。孟桥深吸一口气，才把怒气给压了下去，木着脸要收回书，却怎么也扯不动，被阿晚抱得牢牢的。
不计较！三个字在心里连念三遍，孟桥翻了个白眼，瞬间松手：“给你，一本破书。”
阿晚鼓起脸：“这不是破书，是神明录，每一位信徒必读的书。”
阿晚一边说一边翻开，认真阅读。
孟桥懒得理她，凑到吴莫起身边，发现这身打扮和吴莫起站在一起非常和谐，不禁挺直背在他面前来回晃，一边晃，一边说：“哥，我在里面看到个石头雕的圆球，那玩意不是个好东西，咱们得把真得找出来，毁了。”
吴莫起瞅了他一眼：“它不是好东西？”
“当然，那就是件凶器，肯定在某个副本里，我们一定要找出来毁了，否则，就算通关游戏也没用。”
孟桥此话一出，吴莫起还没表态，沈少明先脸色一肃，跑到石门缝隙处往里张望，一眼就看到正中央的石制圆球，顿时一脸凝重。
“上个副本，我见过一小块，雕刻的图案和那一模一样，它会收割人命，无论是鬼魂、NPC、还是玩家。”
上个副本完全是地狱，他们进入副本时，NPC已经没几个活着，大多都是鬼怪，完全无视禁忌，疯狂攻击玩家，抢占身体，但是很快，全部都死了，除了他和阿晚。
阿晚头顶着砖头般的《神明录》，神色恹恹的：“不是它的错，它不是凶器，它是神明使用的圣器，信徒的归处，只是邪神在驱驶它。”
听到他们的话，吴莫起脸色有点古怪，他取出那小片焦黑的镂空雕花，在他们面前晃了晃：“长这样吗？”
孟桥：“不是，它应该是半透明的。”
沈少明：“是，上个副本比它大。”
阿晚：“圣器碎片，您就是祂！”
三道完全不一样的回答同时响起，吴莫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脑海中将线索一一串连起来，嘴角弧度变大。
主殿石球就是圣器完整的样子，虽然不知道圣器为什么变成了碎片，但，那应该是水晶柱最终形态。
神明的圣器，窃神……吴莫起轻笑一声，直起身，肆意感受，这里，他闻不到有独特香味的鬼气，神像也被砸了，完全没有留下来的必要，正好尝试一下上个副本的某个猜测。
想到这，吴莫起笑意更深了，他嚼了嚼鬼团，涌出一大口百香果味的果茶，冰冰冷冷，越喝越舒爽。
吴莫起略带几分可惜地说：“去下个副本。”
“莫起哥，副本时间还没到，回不了系统空间，除非副本再崩一次。”孟桥说着自己都笑了， “而且，怎么可能每次都被我们撞上，系统也太废了……”
渐渐的孟桥说不下去了，他看着吴莫起脸上微笑，那是种不置可否的随意一笑，仿佛并没有把系统放在眼里。
一道灵光突然乍起，前两个副本的种种不和谐之处一一浮现，一个古怪荒诞的想法冒出来，孟桥眼睛渐渐睁大：“不是吧……莫起哥，你能控制？”
“谁知道呢。”吴莫起扬眉，把全部的力量加持进双眼，世界能量化更加细致，紧接着，他一口吞下果茶牌鬼团。
所有的一切在这一瞬间变成半虚无状态。
[警告！警告！目标消失！出现不知明bug，副本崩溃中……]
[警告！警告！副本出错，无法定位，开启紧急通道，请副本内玩家通过系统返回空间……]
孟桥瞪大眼睛，一句卧槽卡在喉咙里：“莫起哥，你、你、你……”
所有的话，化为一个竖起的大姆指。
吴莫起微微一笑，在他视线里，属于系统的灰色能量，本来有序安静，突然卡了一下，然后像无头苍蝇四处乱转，仿佛失去锚在大海里乱飘的船只，几次过后，能量砰得四散而开，覆盖周围的场景，使其虚化，同时，开辟出了一条通道向未知区域延伸。
和上个副本所见相差无几。
果然，系统“定位”鬼怪，一旦鬼怪消失，系统就会崩溃，停止运作。
所以，他吃掉系统用来“定位”的鬼怪，就能返回系统空间，进入下一个副本。
吴莫起顿时眼前大亮，他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快速刷食材，就像这个副本，第一天还没过去所有有香味的鬼全部吃了，可以去找新食材。
孟桥瞠目结舌，依旧怀疑人生，缓不过劲来，呆呆愣愣像个小呆子。
吴莫起扫了他一眼，摇摇头，拍拍他肩膀：“回系统空间。”
孟桥愣愣点头，正要照做，突然反应过来：“等等，出副本系统会清算污染值，你有异能，这是第三个副本，很危险，你先把污染值减一减。”
孟桥一边说，一边往外掏道具，被吴莫起按下：“我没有污染值。”
说完，吴莫起一脚踏入通道。
通道一闪一闪，在吴莫起身影消失后恢复平静。
“不是，哥……”孟桥急的跳脚，正要返回空间追上，被一旁的沈少明拉住：“怎么回事？”
他听到系统通告，本来还满头雾水，却发现孟桥只有震惊，一点都不慌，甚至和吴莫起有说有笑，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
“我忒么也不知道呀，之前已经崩过两次副本，这是第三次，每次都是和莫起哥在一起，万万没想到……”
崩副本的BUG就是吴莫起呀！
后半段没说，沈少明也知道孟桥要说什么，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崩副本有什么损失吗？有补偿吗？”
孟桥：？？？
这种玩游戏的思维，孟桥从未想过，他努力回忆两次崩副本后的状态，突然瞳孔一缩：“卧槽！”
因为前两个副本他都没得到什么道具，副本崩了也只是扫一眼污染值，见还是60+便没有在意，一心想着下个副本怎么活命。
此时再想，污染值一直在60+？，何止是60+，压根就是一直维持在64这个数值没动过啊。
一次崩溃这样就算了，两次这样……
孟桥将这个发现告知沈少明。
沈少明眸光大亮，顿时笑了，是那种特别外放的爽朗的笑容。
“小乔，你运气可太好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孟桥重重点头，同样两眼放光，污染值不涨，意味着，只要不被鬼杀死，他们在副本里可以想干什么干什么，想吃什么吃什么，完全不用担心会涨污染值，“污染值满百必死”将对他们无用。
孟桥眼泪汪汪：“妈呀，我已经几百年没好好吃顿饭了，我下个副本要狂吃！”
“我也是，自从和阿晚绑一起，我污染值飙到93，连口水都不敢乱喝。”沈少明也心有余悸。
闻言，孟桥把“返回空间”几个字吞了回去：“等等，93也太高了，保险起见，你先用道具把污染值往下压一压。”
孟桥翻了翻，把没有绑定的道具递给沈少明，通过原著他是知道的，沈少明原本有不少道具，但在与鬼做交易那个副本为了保命用光了。
小血瓶，信徒服饰，以及吴莫起送的护身符。
孟桥依依不舍把它们塞到沈少明怀里，然后捂着小心脏：“多减一点，据说你这情况，越往后污染值涨得越快，万一卡不到BUG，指不定你一出副本人就没了。”
沈少明：……
虽然很感动，但你这痛不欲生，仿佛要被人杀死的模样让人怎么好意思用。
沈少明长长叹了口气，然后麻溜的查看各个道具的特性。
护身符上交，减30点，小血瓶保命，得留下，信徒服饰……沈少明神色一闪，不知道想到什么，也跟着换上。
那红袍穿上，比孟桥穿着更合身，仿佛量身定制，周身环绕的阴冷之气都降了几分，再加上俊美的脸，温润的气质，嘴角一勾，让人忍不住信服。
被、比、下、去、了！孟桥悔得肠子都青了，信徒服饰又不减污染值，他本来就是要留着替换的！为啥脑抽要送过去。
孟桥垂头丧气地返回系统空间。
沈少明：……
他摸摸自己的脸，冲阿晚笑了笑：“小乔人这么好，你以后可别再吓他了。”
阿晚鼓起脸，小气吧啦地说：“上回守护神要喊我阿晚，却被他打断了，之前又要让祂吃我，我不原谅他，最、最多原谅一半。”
“他那时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而且，你确定莫起哥是你要找的守护神吗？”沈少明叹了口气，“我们订的契约，你带我离开上个副本，我帮你找到守护神，如果莫起哥是你要找的神明，契约完成，我们就不会继续绑在一起。”
闻言，阿晚顶着砖头大的《神明录》一愣，张张口，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沈少明摇摇头，同样返回空间。
一睁一闭间，人已经出现在系统空间，沈少明第一时间翻开系统界面。
原本93点污染值，用掉一个护身符后，还有63点污染值，此时，63点污染值疯狂往上飙，升到97、98、99，沈少明心咯噔一下，眼见就要飙到100，肩膀被人一拍，整个人仿佛被春风佛过。
紧接着，飙升的污染值一卡，像出现BUG疯狂闪烁，刷刷刷掉到75不动了。
沈少明一愣，转头一看，发现正是吴莫起，不禁松了口气。
“莫起哥……”他刚喊了声，突然眉心一蹙。
他突然发现，空间里所有玩家偷偷摸摸望着他们，或者说望着吴莫起，神色非常古怪，怀疑、激动、好奇、探究……混杂在一起，变成一种遇到异类时的蠢蠢欲动。
有问题！
和吴莫起不理会玩家不同, 沈少明每次和玩家相处都会有意识收集信息，比如吴莫起，在小范围内, 其实早就有他的传闻。
“知道那个红眼睛的玩家吗？长得特别俊, 可惜是个废物，只能用来引鬼, 真是白瞎了他那张脸。”
“那个红眼废物他疯了！见人就打, 离他远点，别被他咬到，最好别和他一个副本。”
玩家都叫吴莫起红眼废物、红眼疯子，甚至可能根本就没记住他的名字。
正因如此，他们现在才绝对有、问、题！看见宝藏？在他们眼里，吴莫起就是垃圾，疯狗。
沈少明脑海中顿时响起警鸣，往吴莫起身边靠了靠：“莫起哥, 你和小乔先去选副本。”
话音一落, 吴莫起瞅了眼沈少明，见他体内两股能量已经平稳，揪起孟桥，立马转身就走。
他一动, 那群玩家的视线也跟着动，见他开始往广场的七扇门去, 他们眼神更加隐晦激动，甚至不动声色地让开一条道。
原本, 吴莫起两边是孟桥和沈少明，其余六个被凑得浑身泛疼的玩家在他们侧后边，他们四周几乎有一个真空带。
随着吴莫起移动, 真空带也跟着挪动。
孟桥走得胆颤心惊，这些玩家在搞什么！像看大肥肉一样，目光怎么那么瘆人。
不一会儿，吴莫起、孟桥两人，就和沈少明、六个玩家之间隔离开。
玩家分成两波，一波继续盯着吴莫起，一波围上了沈少明七人。
沈少明环顾四周，在他侧边的六个玩家朝他冷呵了声，往后退了几步，离他远一点，这个骗子！
这时，一个胡子拉杂的大汉撞了过来，又把他们撞到了沈少明跟前。
还没等他们回过神，一双大手把他们扒拉开，挤进来，逮着沈少明就问：“沈少，你和红眼疯……你和他关系不错？”
“只是恰好同一个副本，我还想问问你们，一群一群的怎么回事？”说着，沈少明也凑过去，故意压着声音，关系很好似地问，“我和你两个副本的交情，你懂我规矩，消息互换，你们盯着他，是不是发现他有什么不同？”
“看来沈少也发现了。”大汉没有降低音量，“这事，玩家里都传遍了，你们进的那个副本，他和另一个玩家最后进入，但当时，门上显示的名额仅剩一个，他们两个人只能进一个，你猜怎么着，两个都进去了！”
“有好几个人都看见了，他进去前，门上显示已经从7/8变成了8/8。”
也就是说，在副本满员的情况下，吴莫起还能进副本！
这绝对不可能，因为有人尝试过，失败！
沈少明瞬间想到进入副本后，副本多了一个人……
其它六个玩家也一样，有藏不住话的，立马喊了一嗓子：“卧槽！！他就是那个多出来的人吧！”
“不会我们这个副本崩了，就是因为多了个人？”
能活多个副本，不是欧皇，就是有自己的生存之道，更多的都不是蠢货。
他们一说，脑子灵活的立马把不寻常之处一串连，还真很有道理。
沈少明：……
想把这六个玩家的嘴给堵上！一群蠢货，崩副本可是卡污染值的大BUG，不闭嘴藏着，乖乖跟着吃肉，竟然宣扬出去。
果然，他们一喊，空间里的玩家瞬间炸了。
“崩副本？副本竟然会崩？”
“你们那副本什么情况？”
“崩副本后有受伤吗？道具有损伤吗？污染值上涨了吗？”
世界上从不缺聪明人。
沈少明抚额，悄悄退到人群里，他刚退出，那群玩家立马把六个玩家团团包围。
沈少明庆幸自己跑的快，拔腿就溜。
刚跑到广场中央，这才发现，吴莫起那也不逞多让，人头攒动，只不过，这群人根本不敢往前靠。
沈少明挤进人群钻到七扇门前，嘴角一抽，只见不远处躺着一波人在地上痛得哎呀乱喊……难怪不敢往前挤，这也没处下脚呀。
“卧槽——！副本崩溃，污染值不动？”
“鬼竟然不杀你们！！”
“鬼怕红眼疯子？他这么牛吗？我不信！！！”
六个玩家那边又爆发出一阵阵惊呼，引动着吴莫起这边的玩家也蠢蠢欲动。
“劝你们别乱来，地上这些人已经是他手下留情了。”
就吴莫起那轻轻一戳都能戳破铁皮的力道……沈少明看着这些玩家摇摇头，小心绕过地上的人，到吴莫起面前，刚要开口说明情况，就听到一阵碎碎念。
“竟然瞒着我，竟然看着我犯蠢，我上个副本还说绝对不是你，你就看我笑话……我脸没了，你怎么不继续骗我，丢脸丢脸丢脸……”
孟桥背对着吴莫起，弓着背，头埋到胸前，如果不是人多，都要蹲角落里种蘑菇了。
沈少明看他实在太难受，便拍拍他的肩，安慰道：“你看，我也没猜出莫起哥是多出的一个人呀。”
毕竟在空间里，门上有显示人数，存点心就很容易发现多出的是谁。
但先进入副本的玩家就不清楚了，因为玩家进入副本后，睁开眼就是全员在线，分不出谁先谁后，只能用猜，一旦多出的那个人撒慌，就会猜错。
然而，孟桥一点安慰都没感受到，他抬起头，幽幽地瞅着沈少明，崩溃地说：“上上个副本，也多出个人！上个副本，我就在莫起哥前面进入副本，就是满员前的最后那一个！”
但凡他那时抬个眼，看一看副本只差一个，就能知道多出的是谁。
沈少明：……
他无话可说，只能拍拍他的肩，扭头就冲吴莫起说：“莫起哥，他们已经知道能在副本满员的情况下进入副本，而且猜测是因为多出一个你，才会崩副本，现在他们不敢靠近来，保不齐会出什么损招，逼你说出原因。”
吴莫起无所谓地点了下头：“他们打不过我。”
沈少明张张口，想说双拳难敌四手，暗箭难防，但……想想吴莫起的武力值，好像并不需要担心。
吴莫起脚尖踢了踢孟桥脚后跟：“确定这是个困难副本？”
“哥，你就只想着副本……”孟桥憋屈地瞅了吴莫起一眼，被他赤红如血的双眸一盯，委屈的控诉在喉咙一转，脸色一正，用特别专业的口吻说，“对着它，指南针转的最快，但转得过快，我认为这个副本有点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