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未吃过的酸辣味在口腔中炸开, 沉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吴莫起眼眸微亮, 细细嚼了嚼，发现它的味道并不单一，绵软的粉丝裹上细腻鲜滑的鱼肉，夹着口感脆爽的酸菜，三者混合在一起，再配上适当的辣味，口感瞬间飙升。
咬一口，再咬一口, 三种口感和酸酸辣辣的汤汁, 越吃越带劲，吃得身体微热，欲罢不能。
他嚼得越欢，吃得越享受, 女鬼对他的恐惧截截攀升。
它以为吴莫起只是能控鬼杀鬼，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吃鬼啊！
偏偏孟桥这个时候插一脚, 他见吴莫起吃口鬼便心情大好，忍不住好奇：“莫起哥, 这鬼好吃吗？”
“酸菜粉丝鱼肉，酸辣口，好吃。”吴莫起眉目隐隐飞扬起来。
酸菜鱼啊……孟桥吞了吞口水, 一脸怀念，再看眼前两只可恶的鬼竟觉得它们变得好看起来，虽然自己不能吃，但他可以看吴莫起吃啊，就当看吃播了。
还别说，吴莫起吃起来那一脸的享受可下饭了。
孟桥搓搓手：“哥，尝尝它们是啥口味呗。”
正好记一笔，等以后有幸离开恐怖游戏，一样一样吃回来，想想就爽。
孟桥跃跃欲试，吴莫起也赞同地点点头：“楼上还有只等着。”
他们谈论时云淡风轻，就如同吃鬼真得和吃饭一样。
女鬼这才感到害怕：“你不能吃我，圣堂就在大厅里！我们这些鬼和圣堂有契约，受生命之神庇护。”
“很可惜，你们的契约没了，恐怕没办法庇护你们。”吴莫起微微一笑，一拳砸出去。
“啊——”
女鬼力量骤降，好不容易聚起的鬼体瞬间解体，一块一块，一堆一堆，如同肉泥瘫在地上，唯有被划成破烂的脑袋是最大的一块。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看着我！！！”女鬼巅狂大喊大叫，它不甘心，它无法忍受自己变成烂泥。
吴莫起一愣，冲出的拳头化为手掌，落到肉块上，力量辐射开，一堆堆肉块很快汇聚缩小。女鬼突然安静下来，脑袋混混沌，所有痛苦消散一空，它仿佛看见自己变回了死前的样子。
长发及腰，穿着最爱的白裙，脸上画着淡妆，没有丁点疤痕。
它依旧是别人眼里的女神。
女鬼恍惚中对上那双令人恐惧的赤瞳，平静安详，如包容一切的大海与星空，或许老太婆没有错，这就是神降吧……
它嘴角微弯，眨眼间就化成一张黑鬼饼。
吴莫起捏着它，闻着清清爽爽的百香果味，吐出口气，琢磨着正好当个饭后水果。
他一边净化，一边看向仅剩的一只鬼。
这只鬼是老太太的女儿，年纪在二十左右，一直沉默安静，哪怕被踩、被困、被揍，甚至老母亲被吃都没有任何反应。
吴莫起微微弯下腰，与它的脸平齐，视线相对。
它眼中没有一丝光，就像只有躯壳的木偶，完全没有自我。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它，吴莫起心沉了沉，有口闷气堵在胸口萦绕不散。
吴莫起嚼了嚼嘴里的鬼团，酸辣味刺激得他回过神，他一口吞下，没有在意力量增涨，缓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他沉稳温和的声音，它眨了下眼，沉默了四五秒才一字一顿说：“林巧，乖巧的巧。”
“林巧……”吴莫起顿了下，“信神吗？”
林巧摇摇头，又点点头，随着吴莫起的注视，它眼中渐渐有了焦距：“母亲信生命之神……我、我想信您。”
闻言，吴莫起一愣，轻笑一声：“我不是神。”
“您杀了她，您比神厉害。”
吴莫起笑意收敛，不知道在想什么，下意识问：“我吃了你母亲，你高兴吗？”
林巧眼中这时才终于有了光，微微点头：“高兴。”
说完，抿了下唇，面无表情地说：“我很高兴，我是不是有罪？在生命之神惩罚我之前，您能吃了我吗？”
吴莫起：……
第一次遇到主动求吃的鬼。
面对吴莫起，这只鬼和之前遇到的所有鬼都不太一样，它不仅不害怕，不垂涎，还出乎意料的坦诚。
孟桥都忍不住微微睁大眼睛，这只鬼也太会说话了叭！学到了。孟桥心里暗暗记下一笔，对这只从小就受控于老太太的鬼心生同情，但它跟着老太太也干过不少恶事，比如十八楼的那场大火，死在它手上最少就有二三十。
孟桥到底只是学生，更没经历恐怖游戏的残酷，犹犹豫豫：“莫起哥，要不咱换只……”
他还没说完，就看见吴莫起手按在林巧头上，轻声道：“你生来无罪，下辈子不要再遇到它，好好活着。”
他语调平淡，却掷地有声。
这明显是要弄死它呀！孟桥欲言又止，却发现林巧这只当事鬼，眼中的微光越来越多，眼泪如水不受控制流出，嘴角却僵硬地往上移了一点点。
“谢谢您，若有下辈子，我要成为您的信徒。”
话落，林巧化为一块黑鬼饼。
吴莫起左手托着它，右手食指朝它轻轻一点，亮白带着碎金的莹光落到黑鬼饼上，和之前净化不同，这一次，黑鬼饼里的游弋的黑丝线化为一道道残影，记录林巧被母亲完全控制的一生。
孟桥隐隐约约听见一阵仙音，紧接着，黑鬼饼如同水蒸气迅速挥发，消失得无影无踪，仅剩一小团亮白碎金的莹光。
“莫起哥，它不见了……”
“嗯，不差这一口。”吴莫起低应了声，右手张开，菱镜升级的水晶柱在他手心旋转。
水晶柱中央的莹光槽，上个副本原本只剩下一小撮，现在却自动涨回大半，环绕着水晶柱的菱镜上不停幻化世界万物，有无数祈祷从遥远不知明的时空中传来，虔诚呼唤之前两个副本的神名。
林巧化成的莹光绕着它转了圈，纵身投入水晶柱中央，如水滴如湖，荡开一层层涟漪，打破了湖面。
咔嚓、咔嚓、咔嚓……
吴莫起听到上空传来细碎的咔嚓声，像有什么裂开，一种古怪冰冷的威压泄出，整栋大厦里的鬼怪气势突然大涨，但同时，它们的能量又在减弱。
能量多，鬼就是大鬼，就有食材香，才好吃。
能量少，鬼就会变成小鬼……
有人在抢食！
吴莫起神色定格，凝固，像冰山之上即将喷发的火山，右手用力握拳，水晶柱消失在掌心。
他气势汹汹转身就走。
好大的火气……孟桥心咯噔一下，立马化身成鹌鹑，闭嘴追上去。
这一跑，扯动胸口的重伤，才后知后觉感受到剧烈的疼痛，孟桥咬咬牙，暗暗嘶气，一声不吭跟在吴莫起身后。
吴莫起火气越来越高涨，孟桥跟在后面看得胆颤心惊，脑子里疯狂回忆自己一举一动，应该不是自己惹到他的吧……
他随着吴莫起穿过漆黑的饭堂，来到大厅。
柯成周和十几个红袍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请神息怒，信徒有罪……”
吴莫起目露寒光，无视他们，快步走到电梯前。
电梯停在十八楼没有动弹。
吴莫起冷笑一声，扭头正巧撞上刚刹住车的孟桥。
孟桥追的艰难，喘出的气一卡，小心翼翼唤了声：“莫起哥，谁惹你生气了？打一顿？”
吴莫起没有说话，绕过他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抓着他后背的衣料一提。
“卧……”槽！孟桥捂住嘴没骂出声。
此时孟桥悬空横着，面朝地，被吴莫起抓着的衣料正好勒着胃部，难受得想吐，但他不敢，只能努力保持平衡，当个合格的物件。
吴莫起提着孟桥眨眼间就到了楼梯间，飞快上楼。
速度又快又急，楼梯间时不时飘出一只焦黑的鬼，呜呀呀冲过来，被吴莫起一脚踹开。
孟桥只觉得时间飞逝，不一会儿就冲到了十层，再一眨眼就到了十八楼。
十八楼浓烟滚滚，完全罩住了所有路。
“咳咳咳，怎么烧起来了，不是说要十点才会起火吗？”孟桥捂着口鼻，“糟糕，沈少还在里面，哥，咱们快进去。”
吴莫起如入无人之地，依旧提着孟桥，一步步走入浓烟中。
十八楼不仅仅只有一个火焰传媒，还有其它公司，楼梯间是安全通道，在左右最边沿，而电梯居中，正好对着火焰传媒。
此时吴莫起和孟桥就在左边的楼梯通道。
而沈少明还在火焰传媒里面，身边跟着四个NPC，六个玩家，以及七八个红袍人。
在不远处便是形象墙的废石，柯文躺在废石之上，一群怨魂撕咬，死不瞑目。
但现在已经没有人去注意，他们捂住口鼻，一边咳，一边不断地挥散身边浓烟。
“沈少明，你说现在怎么办？”
玩家都看向沈少明，等他拿主意。
在吴莫起离开后，沈少明在十八楼借用吴莫起的余威，三言两语掌控全场。
先是稳住肆意撒气的怨魂，又忽悠四个NPC提前引出其它鬼，接着一群穿红袍NPC出现，他又利用怨魂威胁红袍人不能出手。
圣堂来，圣堂去，什么大长老，什么养鬼……把他们这些玩家听得一愣一愣，压根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不妨碍他们发现在沈少明周边安全度最高。
沈少明表面镇定，心里却有几分没底。
他们点起的火，闹出的动静压根就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浓烟，而且，这阵浓烟是突然增加。
肯定出了什么意外状况。
只希望不要给吴莫起添麻烦才好。
“小明，我好难受，有东西在吃我，你快去找祂。”女鬼阿晚趴在沈少明肩膀上，钉在额中的铁钉渗出血，鬼气森森，散发出的阴冷之气，冻得沈少明骨头刺疼。
与此同时，红袍人中的一个人凉凉地瞅着沈少明：“鬼暴动，生命之神生气了，你们说的大长老在哪？如果他再不出现，我们必须离开，否则，所有人都会死在这。”
他们都是不赞同以人做祭品的人，但现在神明发怒，他们也不得不小心几分。
“先离开火焰传媒。”沈少明依旧一副自信镇定的模样，带着一群人绕开依旧在撕咬柯文的怨魂，走出火焰传媒，突然一怔。
明明在火焰传媒里，透过玻璃门还能看清外面的路，但现在，左右两边通通都是浓烟，根本看不到路，唯有正前方的电梯清清楚楚，仿佛那是唯一的出路。
“不能坐电梯，走安全楼梯，我们上来的时候走了，问题不大。”
一个玩家说完，另一个玩家立马反驳：“不行，烟太大，我们会迷路，找不到楼梯口。”
“其实，也能坐电梯吧，之前那两个人不就是坐电梯下去的。”之前出来察看的两个玩家迟疑地说。
他们口中的两个人，正是吴莫起和孟桥。
沈少明眼神闪烁不定，电梯里明显有鬼，走楼梯也明显有问题，左右都可能是一个死字。
他目光环顾众人，玩家左右摇摆，毕竟是副本第一天，因为吴莫起一通操作，他们甚至没机会了解背景详情，只能像无头苍蝇被迫跟着。
四个NPC此时倒是很平静，正垂眸念着祷词：“生命之神在上，您掌控生与死，祈求您眷顾，祈求您庇护……”
其它红袍人则盯着电梯如临大敌，很明显他们知道电梯有鬼。
沈少明问他们：“你们说要走楼梯吗？”
“鬼怪暴动，它们不会让我们有选择权，就算走楼梯，也会绕回到这里。”红袍人闭了闭眼，“只能进电梯。”
果然……沈少明肃声道：“我有道具，鬼会暂时无视我，你们在这里别动，我先开电梯看一看。”
说是道具其实是他的“异能”，只是找了个借口，替他们趟一波雷。
沈少明会被鬼无视，他并不怕鬼，飞快走到电梯前，正要按下按键，就听见左边滚滚浓烟里传来孟桥的大声吆喝：“沈少，你呆着别动呀，我们来找你！”
随着声音，浓烟中隐隐出现一个身影，高大挺拔，手里提着一团人形物。
第44章 办公楼
哪怕有刺人眼的滚滚浓烟, 那道身影的轮廓也无比清晰，就像有探照灯在两侧跟随。
“是人！可以问问他怎么找到楼梯口的。”
玩家兴奋不已，沈少明嘴角微抽, 放下要按电梯的手, 吴莫起来了，恐怕就不用找楼梯了。
身影越来越近, 先出现几点红, 紧接着整道挺拔的身姿跃入眼底。
身形修长劲瘦，五官凌厉，有一双隐隐透着危险的赤瞳，身着高贵圣洁的圣子服，披肩上的红宝石如夜空的星星，周边浓烟环绕着他翻滚，却始终不敢踏前一步。
危险、神秘，如散步在云雾笼罩的仙国。
这就是红眼疯子？玩家突然一阵恍惚, 三观摇晃, 其实……长成这样，就算是疯子也不是不可以。
“沈少！”孟桥盯着沈少明用力挥手，两眼发亮，“哥, 可以把我放下了，看到沈少了。”
这胃再勒下去, 他真得忍不住要吐了！
这时，众人才将视线落到吴莫起手里提着的人形物上, 不是物、尸体，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吴莫起单手抓着他后背的衣料，像提袋子一样直接提着, 并没有特意往上，手臂自然垂直，这就造成，孟桥必须往上抬腿，脚才不会拖地，而且……孟桥胸口处鲜血滴哒滴哒往下掉。
紧接着，他们就看见吴莫起没有半分怜惜，直接松了手，孟桥眼急手快，双手撑地，脚一蹬，这才没有来个狗啃泥。
幸好第一个副本被丢过，有经验了。孟桥呼出一口气，沈少明正好迎上来，赶紧将他扶起来。
沈少明见他伤口又深又长，位置还偏上脖子，倒抽一口冷气：“怎么弄成这样？”
孟桥偷偷瞄了眼一言不发的吴莫起，明显火气没消，他摇摇头：“别提了。”说着赶紧接拉着他缩到吴莫起身侧，像只小鹌鹑，忍着胸口的痛，怂得一批。
看在别人眼里，就像是他被吴莫起砍伤的，害怕，不敢对线。
玩家：……
不愧是疯子，可惜了，就算长得比男神还男神也不！可！以！
玩家瞬间萎了，退缩了。
四个NPC却立马上前，右手按于心脏，虔诚地望着吴莫起：“生命之神在上。”
吴莫起仿若未闻，快速扫视每一个人，力量加持下，他眼中的世界蒙上斑斓的色彩，他看见电梯里代表鬼的黑色能量在飞快往这些玩家身上飞，融进他们血肉里，悄无声息地输入到包裹住他们灵魂的灰色能量中。
每个人获得的能量有多有少，但那也是抢鬼！
电梯里的鬼随时都能料理，抢鬼……绝对不能忍！
吴莫起二话不说，直接扑向抢的最多的那位玩家，一拳打下去。
“啊——你TM有病啊！打我！”
玩家才喊完，下一波攻击打上来。
其它玩家脑海中闪过“红眼疯子”四个字，顿时咯噔一下，这人在发疯！他们立马悄悄往后退，但是很显然，疯子打疯了，直接轮起那个玩家，把他们六个通通按着一通狂凑。
“卧槽，你竟然真敢打我！你TM是不是男人。”
“我艹你大爷——”
“沈少明，我们可是一伙的，快拦住他！”
沈少明脸色顿时一变：“……不，我们不是一伙的！”
说完，见吴莫起压根没注意他，不禁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问孟桥：“莫起哥怎么突然打他们？”
“惹他生气了呗，你要知道，咱莫起哥没惹到他的时候，人超好。”孟桥说得轻松淡定，一副世外高人，所有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的模样，但心里的小人直接瘫在地上，抹了把泪，不是自己惹莫起哥生气就好，总算能松口气了。
吴莫起吃鬼后身体素质直线上升，全部人加起来都反抗不了他，直接就是单方面吊打。
而且他拳头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力量，一拳打下去，疼在身，痛在魂，玩家被打得欲生欲死，原本他们还在怒骂吴莫起疯子，到最后别说骂，连求饶都没力气。
他们感觉被暴打了一个世纪，实际上一分钟不到。
吴莫起一通打下去，积聚在他们体内的鬼气直接被打出来，散在空中，吴莫起停下来，伸手，指尖微动，鬼的力量受到牵引飞到他掌心，慢慢汇聚成一小块黑鬼饼。
能量还在，但是这块黑鬼饼独特的香味变得非常寡淡，显然被刮了一层皮。
吴莫起凉凉地盯着每一位玩家，发现这些玩家依旧在吸取鬼的能量，只是速度慢了大半，像受损的机械，效率大降，但那还是在抢鬼！
吴莫起盯着他们的视线顿时带着刀锋。
被打得怀疑人生的玩家：……
别TM又想发疯打人！他们这是作了什么孽啊，想哭QAQ。
吴莫起皱眉，指着依旧吸鬼能量最多的那位玩家：“你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