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纯爱耽美 > 全文免费阅读

吾天南星(末终一事)


“放屁!”程浩天回骂道:“你每天一睁眼就日上三竿,屁股都被晒化了,还有脸说别人!全家谁敢比你能睡?”
“我呸!”程浩风道:“说得好像你不睡觉似的,我耽误过正事吗?你不能仗着自己年事已高,就当婊子立牌坊,闯祸还得找人背。”
大哥和四弟天生八字不合,命里犯冲,一张嘴就互点炮仗,话还没说两句,又热闹起来。
眼看着师父忍无可忍,南星干脆主动认错道:“师父,康儿知道错了,甘愿受罚!”
程博鑫虽然满身硬骨头,可最怕别人示软,南星的态度,就像在他的熊熊怒火上,轻飘飘地扎了个洞,令它无处安放的脾气,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若论行医治病,他程博鑫虽不敢自诩一流,但自信还是有的,可在教子育人方面,就差得有些远了。除去三个不争气的儿子不说,单单郁南星一人,就让他无所适从。
那年初到程家时,南星只有五岁,瘦小得像根儿被泪水浇灌的豆芽菜,看一眼都觉得揪心。
渐渐地,程博鑫发现,这个还没有灶台高的孩子,身上总有一种和年龄格格不入的沉稳,他不哭也不闹,不争也不抢,却常常不按常理出牌,即便是闯祸,也要闯得别出心裁。
有一年,他刚满十岁,被调皮捣蛋的程浩风一撺掇,两人便手拉手去后街老槐树上掏鸟蛋。半大的孩子能有多少力气,他使出吃奶的劲儿才将不中用的四弟拉扯到树上。
可惜程浩风细胳膊短腿,又没个缚鸡之力,在老树皮上蹭了半晌,终于一个没把住,大头朝下地摔了个底朝天。
这一摔不要紧,却不当不正地摔破了鼻子,顿时血如泼墨,止也止不住。南星一着急,“嘶啦”一声从衣服上扯下条布来,之后大象鼻子插葱,把四弟的鼻孔堵了个水泄不通。
可尽管如此,鼻血依然止不住。南星心里一凉:“完了,四弟该不会要血尽人亡了吧?”
他一刻也不敢耽搁,连忙背起地上的四弟,一溜烟儿跑回医馆找师父。偏巧那天师父又不在,情急之下,抬眼看到桌案上的砚台,忽然想到了什么。
片刻后,他拈着两团沾了墨汁的棉花,一股脑儿塞进了程浩风的鼻孔,不多时,血还真就不流了。
当程博鑫赶回时,看到眼前一幕,也不由惊呆了——这一坨黑不溜秋、满身是血的肉墩子,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定睛一看,才发现年龄最小的儿子正顶着一张肿成馒头的脸,两鼻孔插葱似地各被一团乌漆麻黑的棉花塞住,模样惨烈得让自己一时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细问之下,他才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可终究还是没舍得打骂,只是一人教训了几句,便不了了之了。
不过自此之后,程博鑫开始对南星刮目相看——香墨止血,原是前人古籍中记载的方法:墨,味辛,无毒,可“止血,生肌肤,合金疮。”
若说寻常人家的孩子,像南星这般年纪,大多还只顾着调皮捣蛋,斗大的字不见得能认几个。可他却能通晓古方,甚至急中生智,单单这一点,即便是行医多年的郎中医士,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还有一次,南星外出,偶遇一条折了腿的狗,不由心生怜悯,便抱回家求师父诊治。可毕竟是只畜生不是人,程博鑫也没太上心,只在伤口上敷了点止血化瘀的草药,便连人代狗,一同打发了。
几个月后的一天,程博鑫吃饱喝足,来到庭院中散步,正走到后院假山时,忽见一道黄影闪过,定睛一看,竟是一只大黄狗在健步如飞——可怎么就那么眼熟呢?
思前想后了半天,这不就是南星当初抱回的那只吗?可见他矫健的身姿,哪里像断过腿的呀。
再三追问之下,程博鑫这才知道,为了救活那条狗,南星几个月来,几乎翻遍了医馆所有医书,最后竟用了正骨法,真的将断裂的骨头接在了一起。
不过摸骨正位,绝非动动嘴皮子那么简单。它要操作者心明手快,手摸心会,隔着肉皮将错位的骨头对好复位,普通人若想纯熟掌握,没有个千儿八百次的练习,简直是痴人说梦,可这小子又是怎么做到的呢?即便是踩了狗屎运,也踩得忒正点了吧。程博鑫甚至发现,南星还专门为此打造了一副桃木夹板,绑在狗腿上固定患处——这压根儿不是十来岁的孩子该操心的事儿啊。
“郁家留下的血脉真是不一般!”程博鑫每每想到这里,都会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若只是他三个胸无大志的傻儿子也就罢了,稀里糊涂地随便教教,让他们能有个安身立命的本事,将来开个医馆自立门户,也算是无愧于诸位列祖列宗。
可南星不一样啊——他是故去友人的托付,又是棵难得的好苗子,程博鑫生怕自己学疏才浅,耽误了孩子的前程。
南星固然天赋异禀,时常能够突发奇想,剑走偏锋,这是他的优点,却也是行医的弊端。常言用药如用兵,行医诊病,牵扯的都是身家性命,稍有不慎,就会害人害己,甚至招来杀身之祸。如此一来,南星反倒成为兄弟四人中,最让他牵肠挂肚的一个。程博鑫担心不按常理出牌的他,万一走错一步,恐会满盘皆输,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学医根基是本,不能急于求成,便定出了“未经出师,不得擅自行医”的规矩。先将南星留在身边,历练个几年再说吧。
程博鑫苦心孤诣地画地为牢,不想被不知所谓的南星闯出了圈,于是毫无意外地,他又被师父罚去后院祠堂,面对着药师菩萨的铜像,闭门思过去了。
这间祠堂不大,门扉紧闭,将屋外的阳光挡了个严严实实,四下里一片安静。一天一宿没合过眼的南星,正跪在一小块蒲团上,小鸡啄米似地打着瞌睡,忽听窗外一嗓子嚎丧似的怪叫,吓得他整个人一激灵,顿时睡意全无。
南星嘴角抽了抽,冲着窗外喊道:“祖宗,快别叫了,药师菩萨都被你吓醒了。”
程浩风嬉皮笑脸地推门走了进来:“三哥,你怎么知道是我?”
“老鸹都比你叫得好听”,南星回道:“你跑来这里做什么?快回去!别让师父知道了,连你一起受罚。”
称浩风将一晚热气腾腾的长寿面递了过来:“娘要我送来的,说面要坨了,让你快吃。”
南星有些惊讶地伸手接过,看到里面还卧着两个油光水滑的荷包蛋,心里顿时升起了一股暖意,又听程浩风道:“我用大脚趾都能猜出来,这肯定是爹吩咐过的,他若不说,娘怎知道你在这里闭门思过?”
自打南星到了程家,这么多年来,师父和师娘一次都没忘记过他的生日。更多时候,待他比待自己的亲儿子还要上心。
想到这里,南星不由内疚起来,问道:“师父呢?还生气吗?”
程浩风漫不经心道:“爹刚又出门了,你管他呢,估计早就不气了,又不是多大的事。”说完,他毫不见外地咬了一口南星的荷包蛋,又道:“对了,刚才乱哄哄地忘了问你,昨天那家人没刁难你吧?”
南星:“刁难我做什么?”
“我随口一问,”程浩风一脸坏笑着凑过来:“那……他们……就没表示表示?”
南星一脸狐疑:“什么意思?”
程浩风:“哎呦三哥,你可开开窍吧,孔方兄,孔方兄啊!”
程家这个小儿子,干啥啥不行,败家第一名,正事不操心,闲事操碎心。念在刚才一碗长寿面的份上,南星好脾气地没跟他计较,如实答道:“照着师父的标准,收了二两银子,多了没要。”
程浩风痛心疾首地捏了把大腿:“你全上交了?”
南星:“不然呢?”
“哎呦!”程浩风恨铁不成钢的真想找块豆腐撞死:“好不容易有个赚外快的机会,你就不能把握一下?”
南星:“我又不缺衣少食,要外快做什么?”
程浩风:“弟弟呀!你弟弟我缺呀!我……”
南星懒得听他贫嘴,一股脑儿又往他嘴里塞了个鸡蛋道:“给你,都给你,慢点儿吃,全都是你的……”

宛城,齐员外府上。
清晨第一缕阳光,穿过厚重的晨雾,洒进院子里,落了满地金黄。院落的西墙边,陈列着两排兵器架子,刀枪剑戟斧锤棍棒,玲琅满目。架子一旁,滚落着石担和石锁,修炼武功打熬气力的器械用具,像是赶集似地,被主人零零散散地铺了满地。
齐寒石穿着一身青绸连襟短打,从兵器架子上抄起一杆长枪,猛地挥手一刺,翻身舞动如风,十分英姿飒爽。
自从上次南星问诊之后,已经过去小半个月时间,他每日遵医服药,左眼上的翳膜,竟真的一天小过一天,及至今日,已基本恢复如初。
那一日,齐寒石卧病在床,被这只要命的眼睛折腾得气若游丝,直到治疗结束郁大夫离开,也没能好好答谢一番。
病好之后,他找父亲商议,打算订做一块妙手回春的牌匾,亲自送到府上登门拜谢,却被亲爹一把拦了下来,细问才知,郁大夫是违了师命,偷跑出来行医的。
可即便不能大张旗鼓地表示感谢,偷偷摸摸总可以吧?齐寒石思虑在三,决定只身前往,若是被他师父问起,就一口咬定探望朋友,就算被刑讯逼供,也绝不出卖郁大夫半个字,反正无论如何,也要想方设法把谢意带到。
于是,他吩咐家丁,准备了一份厚礼,跨上骏马一路疾驰,飞奔到了歙州。
入城之后,策马拐入水巷斜街,再向前走了不久,就到了共济堂的门外。
齐寒石翻身下马,自报了家门与来意,随后便由一名小厮请进门去,引着他入了程宅的堂屋,在此稍候片刻。
他稳稳落了座,抬眼望见堂屋正中,悬着一块匾额,上书“悬壶济世”四个大字,匾额下,挂着一幅大山水中堂,前面则是一张乌木攒边花梨心条案,两边各摆放一对长寿富贵大掸瓶,整体风格很是考究,又不失庄重。
正在这时,忽听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齐寒石连忙站起身,抬眼看见一位少年走了进来。
那少年身量颀长,穿着一件青布素色长衫,眉眼温和,五官俊秀,说不出哪里好看,可又觉得哪里都好看,让人不舍得挪开眼睛,彷佛春日里的晴空,怎么也看不够。
齐寒石不由呼吸一滞——那日黑灯瞎火,他又病病歪歪,被折磨地有进气没出气,哪还有心情欣赏对方的脸。如今,郁大夫好似谪仙地出现在眼前,让他有种被悸动撞到了腰的感觉,突然就都动弹不得了。
南星快步走了过来,行礼道:“不知齐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说完,他若无其事地探过身,盯着对方的眼睛看了片刻,欣慰地点了点头:“嗯……公子恢复得不错。”
南星的突然靠近,让毫无防备的齐寒石僵成根棒槌,胸腔里那颗鼓噪的心抽风似的一阵狂跳。他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两声:“咳……多亏郁大夫妙手回春。”
南星热情地招呼他坐下,伸出手示意道:“能否让在下探探脉象?”
齐寒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抬手抬到半截,却蓦地停住了——他忽然想到自己这乱七八糟的心跳,要是被郁大夫摸出来,可以不用活了。于是又做贼心虚地收回手,干巴巴地笑道:“不用了……痊愈……痊愈了……哈哈。”
南星莫名其妙地跟着干笑了两声,顺手倒了杯茶,递过去道:“公子羁旅劳顿,喝杯水润润嗓子吧。”
齐寒石哪敢看他,低着头毕恭毕敬地接过,将茶水一饮而尽,这才勉强压下心中悸动,尽量不动声色道:“有劳郁大夫费心为我诊治,可惜我那日精力不济,从头到尾都没能好好答谢先生。这次本想订做一副牌匾送来,家父再三提醒先生的苦衷,这才作罢。”说完,他将桌上带来的谢礼朝着对方推了推:“聊备薄礼,请务必笑纳。”
“公子客气了。”南星笑道:“那日的诊费,令尊大人已经付清。且按师门规矩,出诊只收二两银子,多收就要受罚。再者,我本来也未出师,按理说,是不该出诊的,就更不能收了。公子的心意,我心领了,东西还请您带回。”
齐寒石试探着看向对方,看到的却是一张为难的脸,顿时觉得自己更为难了,脑袋混沌成了一团浆糊,来时路上琢磨好的说辞,竟一句也想不起来,他犹犹豫豫了半晌,这才少女怀春似地说道:“既然郁大夫不肯收,那就请赏脸一起吃个饭吧。”
南星心中满是诧异,前几日还在病榻上百折不挠的七尺男儿,怎么忽然间害羞成这个样子,生怕自己话说重了刺激到对方,赶紧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道:“好,吃饭好,那就吃饭吧。”
见他一口应承下来,齐寒石心花怒放地花枝乱颤道:“那……明天如何?方才进城的时候,看到有家酒楼不错。”
“一切听公子安排,”南星回道:“这次过来,你可有地方落脚?不如就住在府上,我去找师父说一声。”
“不必了!”齐寒石连忙摆手道:“已经给先生添了不少麻烦,怎好再叨扰。”便将齐家在歙州置备房产,有些生意往来的事情大致说了一番。
南星自然知道,齐大少爷家世显赫,怎会没有个落脚的地方,便也不再勉强。
两人天南海北地聊了半晌,齐寒石这才将造反的心慢慢安抚下来,顿时连说话也变得利索起来,只是他那双飘忽不定的眼睛,依然无处安放,只能时不时地偷瞄对方几眼,可又觉得南星其实并不在意,这才试探性地得寸进尺,终于明目张胆地对上了视线。
又过了一会儿,眼看着时间不早了,齐寒石站起身依依不舍地告辞离开,出门时,还差点儿和迎面闯进来的程浩风撞个满怀。
等送走了他,程浩风一脸八卦地问道:“刚才那个仪表堂堂的傻帽儿是谁呀?”
有这么夸人的吗!
南星没和他一般见识,如实答道:“就是前些日子我出诊的那位公子。”
“哦!”程浩风大惊小怪道:“我说呢——眼睛确实不大对劲。”
“这你也能看得出来?”南星以为他说得是齐寒石左眼上几不可见的翳膜,心道:“这小子虽然不学无术,观察力倒是惊人。”
“眼神啊,”程浩风没心没肺地解释道:“他看你的眼神是直的,这也是症状之一吧?”
南星:“……”
“你找我有事?”南星岔开话题道。
程浩风一拍脑袋,这才想起还有正事没说:“娘给咱从连升堂订的衣服到了,说让去她屋里试试去。”
程浩风的娘,也就是南星的师娘邹氏,是个吃斋念佛的人,在阿弥陀佛的感召之下,她视天下苍生为一家,更遑论人见人爱的南星了。自打南星第一天出现在程家,邹氏就身体力行地将他视为己出。不过,母爱表达地过了火,就难免过犹不及。
毕竟十个手指都不一般齐,四个儿子想要一碗水端平,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邹氏做不到完全公平,就干脆大义灭亲地只对南星好,可是“不患寡而患不均”——自己的亲娘没完没了地吃里爬外,一般做儿子的,能有几个咽得下这口怨气。
好在程家三个儿子,也只有老大程浩天计较这些,老二程浩雨,品性大约随了娘,和谐友爱一家亲,佛系得对谁都好。老三程浩风,虽然谁都不随,却不知怎的,偏偏只对南星一人好。于是每当大哥气不顺地欺负南星时,二哥就会好言好语地相劝,四弟大多路见不平地欺负回去——大哥与四弟相互交恶,也不是完全没原因的。
在四弟助纣为虐之下,师娘肆无忌惮的偏心,到了正主儿南星这里,竟大部分成了压力——当他还是个蓬头稚子时,他就人小鬼大地体会到了自己与其他弟兄的不同。以至于师父和师娘越是对他无微不至,他就越发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异性弟子,吃喝都是别人赏的,怜爱也可能是一时兴起。
这让他时常患得患失,担心这种没有血缘的羁绊无办法长久,同时也在他尚且年幼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他既无法像大哥那样,明目张胆地去表达恨意,也无法像四弟一样,没心没肺地放心去爱,更没办法做到二哥那种卓尔不群的超脱世外。他虽不缺乏爱,却比任何人都渴望得到爱,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要努力,要感恩,要竭尽全力地德才配位,这才是他存在于世的意义所在。
邹氏正在房里纳着鞋底,抬眼看到程浩风和南星一前一后地走进来,连忙招呼道:“你俩干吗去了?怎么这么磨蹭,快来试试连升堂新送来的衣服。”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