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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给仙君的be美学(寒菽)


岑云谏不由自主地倾身靠向了他,压抑着什么要发疯的玩意儿似的说:“我害她作什么?且不说让你成亲是我提议的。我若是不想要你成亲,我大可以不管不顾地直接把你抢走,抢去昆仑,我有的是办法神不知鬼不觉,让谁都找不到你。用得着害她?”
澹台莲州心猛地一跳,一时间忘了挪开视线,怔怔地回望着,打算向岑云谏道歉,但是话还没有说出口,岑云谏又再一次把话给抢了过去,说:“我就是在等你成亲,等你成了亲,我也要断了念想,不用再日日夜夜睡不下觉,无法入定了。”
澹台莲州傻了眼:“……那你听说他们又要送一位公主来时,脸臭什么呢?”
他看岑云谏似乎是想要否认,可是话到了嘴边竟然没有嘴硬,却深吸一口气,又冷静了下来,语气渐渐变得平缓,说:“我也不知道。澹台莲州,我真的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怎么把你从我的心里挖出去,那我一定就能做这一万多年来世上第一个真真正正、完完全全的仙君了。”
【第三十一回】
在被岑云谏用骤然变得灼灼发亮的目光紧盯着的时候,澹台莲州竟然走神了一下,他莫名地想,要是那个还有情魄的自己听到这句话时会是什么心情呢?会是欢喜、遗憾,还是痛快?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是有点无措地回望着岑云谏,直到看见岑云谏似乎因为他的无动于衷而感到痛苦,最后他正鼓起勇气打算说些什么缓和尴尬的气氛,岑云谏却已经转身离去了,独留他一个人在原地茫然。
因为此事没有太避着人,竟然被若椰给看到了,这大嘴巴到处跟师兄弟师姐妹们说“我只与你说,你别说出去”,然后所有人都知道了。
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从小青梅竹马的小伙伴里面已经成了两对,就是还单着的那几个内心里也不是没有骚动的,把澹台莲州和岑云谏之间的往来看在眼里,或多或少都在私底下悄悄议论过。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岑云谏喜欢澹台莲州,看他这段时间一忽儿失落一忽儿安心一忽儿又生闷气,就算是平日里不爱和他说话,这时候也不免急得看不下去了。
大家推了师姐妹中最年长的来劝他说:“你若是喜欢莲州,好好与他说不就是了?我看他心里是有你的,只是不知道有几分,他待你一向与待我们不同。只是你姿态总是摆那么高,让他怕你敬你更多,怎么敢爱你呢?”
岑云谏冷着脸,很是端着架子地反问:“我何时姿态高了?”却并不否认喜欢澹台莲州这件事。不否认归不否认,也不肯承认。否认是撒谎,违背如一道心;承认是示弱,也非他所能为者。
师姐说:“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我才敢这样和你说两句……你是昆仑的人,你要如何我们自然都管不着。你若是想不通,大可以回昆仑慢慢想,你有的是时间。你耽误得起,莲州耽误不起,你可以一觉十年,但十年后我们都老了,百年后我们都没了,你究竟要待莲州如何呢?要是你真的想得开,不如笑着祝福莲州成亲,你能笑得出来吗?”
岑云谏静默地坐着,像一尊雕塑,他微微低着头,午后锈黄落在他的身上,给他描了一层淡淡的金边,鬓边有几绺零散发丝,不知想了多久,他轻声说:“必须得笑吗?”
师姐问:“缔结姻缘是人生喜事,为什么不笑?莲州能得一佳缘,我们都为他感到高兴,你不吗?”
岑云谏答不上来。佳缘?那算是佳缘?那他是什么?孽缘吗?其实他知道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他和澹台莲州都不适合,一天十二个时辰,起码有十一个时辰又三刻钟他是冷静明白这件事的,唯独剩下那一刻钟实在是管不住自己的心,要去想澹台莲州,明明他们已经朝夕相处了。
岑云谏答非所问:“我该怎样跟他说才能让他不成亲?”
师姐问:“那你与他相好吗?”
岑云谏摇头:“不。”
师姐笑了:“你不跟他相好,又不想他成亲,也不能看着他和旁人要好,你究竟是要什么呢?岑云谏。你不能什么都要。”
这么一说,岑云谏便慢慢地冷静了下来……是的,他又犯了贪念了。他起身向师姐道谢,然后去找了澹台莲州,走到半路,又停下来,想,他去见澹台莲走,是要跟澹台莲州说什么?他也不知道。
在冷风瑟瑟、霡霂小雨的院中站了半天,还是澹台莲州从旁人处得知他不知在做什么,前来看他,才把他叫进了屋子里,问他冷不冷。岑云谏沾着一身细小水珠说不冷,澹台莲州提起袖子往炉子里多添了一铲子银碳,没有立时烧透,烧红将至灰烬的碳柴把暖热从缝隙间悄无声息地蔓延出来,但上头新铺的碳还是一点也没被烧着,一时半会儿的,是烧不起来,得耐心地等。
澹台莲州对他说:“暖暖吧。”
岑云谏:“我就是在那淋雨三日三夜也不会死。”
澹台莲州噎了一噎:“我是在与你说客套。你不嫌冷,我还嫌冷。”本来烦心事就够多了,他哪有心思去琢磨这个闷葫芦心里又在想什么,他三辈子活得岁数加一起也不过六十余载,哪能揣摩得透活了千把年的家伙。“才转暖的天气,不知怎的又变冷了。”岑云谏一直不吭声,倒像是他在自说自话,澹台莲州却没觉得无趣,又接着自顾自地说,“我们和好吧。岑云谏。”
岑云谏怔忡了一下,感觉那一瞬间,他那颗死去千年的心脏又重新跳动起来。真是离奇,这句话没有半点法力,为什么可以让他顿时欣喜若狂呢?他从来没有设想过澹台莲州会这样跟他说,所以傻了眼,声音快他一步就答应了下来,他听见自己说:“……嗯。”只是拐到了嘴边的“好”字变成了一个闷声。
还没说完的澹台莲州甚至都没有看他,更没有发现他的变化,还在继续说:“我是真不恨你了,也不爱你了。这次天道让我们回到幼年,让我回家,我能在父母身边长大,我已经满足,大抵他也是让我们回到幼时,重新做朋友吧。让我们和好,做回朋友吧。”
岑云谏总觉得自己好像没听懂:“朋友?”
那不然呢?
随之,澹台莲州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错愕地抬起头,眼神像是在说:那不然呢?
岑云谏:“这一次你重生回十岁,是你自己的意愿。但只是这样你就满足了吗?”他对澹台莲州生气起来,这张貌似无辜的脸实在是让他遏制不住地生气,他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以为我复生是为了什么?澹台莲州,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你是救世之人,你不是一个普通的人,你要做人王,你至少要比周王做得更好。”
“你又在气什么啊?”澹台莲州不吵反笑,“怎样才算是有出息,我现在累死累活,连我最喜欢的剑都不练了,也只能做到这一步,我尽力了。我是凡人,是俗体泥躯,我是会死的。我从没想过要做人王。更别说要跟周王比。我跟周王比的话,你当自己是乾渊真人吗?还是昊风?这几天以来,你就没想过,昆仑的预言说不定是假的,又或者其实预言所说的人另有其人。可能是若椰,也可能是别人,他们死了,所以只剩下你我,修真界和凡间界依然毁灭了。你也放松一些吧,你忘了吗?如今你也不是仙君了。”
岑云谏不解地问:“你就不觉得气恼吗?你把情魄给了天道,把转世轮回给了天道,最后自己什么都没有得到。我也……”我也忍辱负重,做了十几年自己最厌恶的妖孽,才换来你的重生,他心里如此想着,却说不出口,“我也将一些重要的东西给了天道。我不甘心,你就甘心吗?”
说实话,是有点不甘心的。但他生性懒惰,不爱去追逐失去的东西。澹台莲州脑子清醒,也没有被他绕进去,摆正话题说:“原本不是在谈我们要不要做朋友,你不愿意就不愿意,骂我干嘛?我好声好气地说要和你做朋友。你今天又没喝醉酒,发个什么疯?我看你这个疯病还是没治好。你做不做仙君与我何干?你没做仙君还要怪我了不成?”
岑云谏气得心口疼,不想再跟他说下去,就要起身离去。
刚起来,就听见澹台莲州下意识地说了一句:“坐下。还没说完。”
他跟澹台莲州早就没有言灵咒术的束缚了,但不知怎的,他竟然听从了这句指令,在一刹那间又坐了回去,自己也没有反应过来。
澹台莲州只是随口一说,没有想到他真的会听,会照做,于是也怔住了:“……”
这也太听话了吧?
澹台莲州喝了口茶压压惊。

第195章
最后,这次交谈以澹台莲州端详岑云谏青红交加的脸色一小刻钟后宣告结束,不了了之。
幸得在此时传来了一个好消息,他的舅舅写来一封密信,先是惋惜了公主的生病,并且相信好外甥的品德,还说公主生前在信中讲过他有多好多好,有什么什么事情为证,他都知道。两国本来就是要缔结友好关系的,这也是俪姬的心愿,他作为一个好父亲怎么忍心不完成自己最心爱的女儿的心愿呢?而澹台莲州所说的把俪姬送去了昆仑他也相信,这是再好不过的了。至于这件事该怎么办呢?他有一个主意。俪姬为什么去了昆仑,因为他养出来的这个女儿、这个庆国公主的信义、孝顺、善良感动了上天,所以仙人在她婚礼之后将她带去了仙山,让她享受长生不老,这也是仙人对庆国的祝福。所以人们在昭国不再能见到俪姬,却不必伤心,也不必伤了两国之间的和气,他可以作证,他这个父亲已经在梦里亲耳听见女儿这样对他说了。
澹台莲州读了三遍,还是要不禁感慨:姜还是老的辣啊。
但是,这么写的话,百姓们会信吗?
结果是,百姓们相信了,不但相信了,民间甚至有人自行进行了文学加工,一传十十传百的情形下,添油加醋编造出了更加曲折离奇的剧情,他们不知道公主究竟是几岁,有人说是三岁,有人说是三十岁,有人说她容色倾城,也有人说她貌似无盐,最后是最受欢迎的版本流传的最广。
昭庆两国的百姓又和睦了,手拉着手感慨,我们这两个国家不愧是出了明君的国家,收到了神仙的保佑咧。
什么?你说昭太子还没有继位?那不是迟早的事吗?四舍五入一下也差不多了。
昭王自个儿听了也没有对王位易主的危机感,还乐呵呵地跟澹台莲州说,儿啊,百姓们都说你已经登基了,不如坐实了算了,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之后某某天就是个黄道吉日。
但是这一次,澹台莲州没有反对。
他确实需要做一件事要吸引转移百姓们的注意力,那么,一个国家还能有什么事情能比国君登基更加重大呢?不说那些国君更迭频繁的动乱之国,像他们昭国这样安稳的国家,需要好几十年才能遇上一回呢。
只是原本打算要一起举办的册封仪式怎么办呢?
这时,庆太子向澹台莲州提出,可以继续举办婚礼。到时候等他回庆国了,他会跟父亲商量再送一个人过来。
澹台莲州问:“你还有别的同母妹妹?”
庆太子道:“只有俪姬一个妹妹,但我还有弟弟,他生得颇为姣美。比起女人你不是更喜欢男人吗?先前是不知道,不然这一回来我就直接把我弟弟一起带来了。”
澹台莲州顿时冷汗涔涔,委婉地推辞,表示倒也不必。
更觉得好像有哪里荒唐。在贵族看来,百姓是他们贵族的财产,譬如兰药被卖作奴隶;在父母看来,孩子是他们父母的财产,譬如他当年被送去昆仑;在男人看来,妻妾是他的财产,譬如秦夫人;在一个国家中,贵为王子和公主有时也是财产,只是更高贵一些罢了;那国君呢?国君就不是了吗?即使是一国之君,在那些仙人的眼里不也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玩意儿吗?
庆太子却了然地对他说:“无妨的,我那弟弟本来就娇生惯养又贪玩,他与他身边的侍童很是要好,但若是见到了你,我想他一定更喜欢你,倒不是强人所难。哈哈哈哈。”
澹台莲州赔笑了两声,再次表示了拒绝。庆太子再问他是不想跟庆国联姻吗?还说他喜欢男子其实也挺好的,孩子嘛,有几个就够了,养男宠虽然不能生孩子,但是不生孩子的话到时候也可以少分一份财产,也是有利有弊。
澹台莲州不敢苟同,心下捏了把冷汗,转移话题问:“可是,你只有一个妹妹,你要谁与我成亲呢?”
庆太子道:“不过是个仪式而已,找人替一下就是了,要紧的是你们昭国与我们庆国结盟。我这不是还带了另一个妹妹过来吗?由她来扮一下俪姬就是了。”
澹台莲州:“……”
婚礼的日子再次被敲定下来,连同登基一起办了,正好可以节约一笔钱。
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王宫与民间的人们又变得欢喜起来。
到了夜里无事的时候,澹台莲州会问问岑云谏,俪姬在昆仑生活得如何,可适应了,不是真被送去做杂役了吧?那么小的孩子,不会照顾自己,性子还柔弱,该不会天天哭吧?多可怜啊。
岑云谏一贯冷声冷气地说:“你还是管管你自己吧,总觉得别人可怜,我自己呢?”
澹台莲州误解了,很是无所谓地说:“你说我在昆仑干活那会儿吗?哈哈,其实除了见不到父王、母后,还挺快活的。如今倒是能够留在双亲身边尽孝了,只是不太快活。可人生在世,总不能只顾着自己快活嘛。”
岑云谏:“我是说,你把你的婚姻给卖了。”
澹台莲州愣了一愣:“先前你不也是为了报恩才跟我成亲的吗?你是为了报恩,我也是为了报恩,这有这么区别呢?”说着说着,顿了一顿,自言自语,“我好像连我自己一起骂了。不过,你不觉得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吗?至少可以换来十年和平。你跟谁结亲能够换得仙魔两届和平?你说,要是换作让你迎娶一个妖魔,但是能够换来仙界千年和平,你做不做?”
岑云谏不接受他这个离谱的假设,拒绝道:“我是仙人,岂能与妖魔成亲?”他尤其拒绝自己曾做过妖魔的往事,只恨不得能够忘了。
澹台莲州更不理解了:“却能跟凡人成亲?仙魔有别,仙凡不是也有别吗?你怎么对凡人就可以了?”
岑云谏真想不明白,为什么有时候澹台莲州这样的牙尖嘴利,他就是说不过呢?他皱眉反驳道:“我又不是什么凡人都可以的。”说完这句,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把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只说了一句“随你吧”便走了。被同门师兄弟师姐妹们看了好半天笑话,嘲笑了他一番。岑云谏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脸色很是不好看。
若椰跑来跟澹台莲州转述说:“你是没看到他那神情,就好像他是仙尊似的,被我们多说了两句就好似被玷污了清白。真是好玩。”特地来说就是还想看澹台莲州的热闹,可是澹台莲州却不一样,事不关己似的跟着笑,说有空也要去看看。大家这么一看,心想,这样的无动于衷,看来岑云谏是真的一片痴心错付,他的烦恼甚至不能在澹台莲州的心里漾起哪怕一片不太一样的波澜。可惜,可惜,他们的小师弟莲州的心里好像没有情爱,只有工作。
作为当事人,澹台莲州早先还能一道去看热闹,但是忙得很,没空娱兴,也就罢了。
但期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问了几次岑云谏在哪,想要跟岑云谏说些什么,可看样子又好像不是说情爱的事情。反而换成了岑云谏对他避而不见。澹台莲州一忙起来就忘了找他,等到再一次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是登基的前一天了。
去找岑云谏的时候正是傍晚。
岑云谏正坐在廊下,阖目静思,即使冷淡如他,在阳光也像是被晒得多了几分温度,只有徐徐而过的微风拂动他的发丝时,才能让人意识到这不是一尊泥像。
离他还有十几步时,岑云谏睁开眼睛,看了过来。
澹台莲州连忙叫住他,浑若无事地说:“你整日坐着不动,也不见你怎么练剑,剑术不会荒废吗?”
岑云谏淡淡地说:“不用。”
澹台莲州随口说:“也是,你又不是我,我这样的才说只能勤能补拙。”
岑云谏话也不想说,起身就要走。
澹台莲州头都要大了,连忙叫住他:“先别走,我有事要跟你说,是正事,是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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