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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给仙君的be美学(寒菽)


杨老将军起身,领着阵形严谨的队伍朝向妖兵扑去。
与他少年时那次一模一样,远处的妖兵麇集成黑压压的一片,像是一块漆黑的大石板,似乎没有一丁点缝隙。
杨老将军深吸一口气,此时此刻,他的意志就是全军的意志,他往哪里冲,所有人都会跟着他往哪里冲。
这一次,他们没有一个人退缩、害怕,而是步伐坚定、稳固,毫无犹豫地撞了上去——
“噗、噗、噗、噗!”
只知道往上扑的小妖扎在了他们的铁槊上,一只一只被刺了个对穿,若是尖叫着还没死,后面的战士会毫不犹豫地再来补上一槊。
杨老将军大喝:“前进!杀!!”
三千将士跟着他喊:“杀!!!”
声可震天。
就在这时,本来全部往他们这边扑来的妖兵突然骚动起来,他们转过头,困惑地看向对侧。
就在杨老将军率领的步兵突击的时候,与他们阵形尖端对应的妖兵外围,有另一群人在策马疾冲。
小妖兵们还未曾遇见过这种情形,一时间混乱不已,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四五枪一起扎死了。
杨老将军知道,那是王子带兵过来了!
士兵们士气大振,愈发地奋勇无畏。
相对的两支军队快而急,像是两把剪刀,迅速地向彼此靠拢,把妖兵队伍硬生生地扯出一道可供逃生的口子。
这一点都不简单,但凡有一点迟疑,有一点畏葸,有一点快了或是慢了,都会被数量远远超过他们的妖兵直接淹没。
“将军!”
杨老将军听见了一声如山涧清瀑般的呼唤。
他抬头循声望去,只见身着白衣的澹台莲州驾驭着一只巨大的白狼,如腾云驾雾般地朝他们突驰而来。
这只白狼比许多马儿更大,身形矫健,它的奔驰急如闪电,辗转腾踔,扬满红尘,迅猛得好似脚下激生出风雷,将澹台莲州托起,直直地劈开妖兵阵地。
澹台莲州的白衣上鲜血斑斑,他大喊:“那边!走!!!”
没时间犹豫了。
杨老将军领着三千将士,沿着澹台莲州跟一干骑士帮他们撕出来的妖群裂口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突击而出。
前方骑兵们在等着他们,为他们指引接下去的路。
起初还有妖兵追过来,然后那些小妖们突然间都停了下来,齐齐发出尖啸,成千上万的小妖同时尖啸,就像是用锥子刺他们的耳鼓,快要震碎了一般,紧接着,他们集体掉头扎向了战场中心。
——是他们的主将在召唤他们回来保护自己。
但是太晚了。
澹台莲州的剑已经吻上了他的喉咙。
澹台莲州一剑杀完,白狼驮着他,转头即走,剑光清寒,矫若游龙。
他们领着这些失去了头领的小妖往另一个方向去。
直至傍晚,澹台莲州才在安全的地方与碎月城的将士们碰头。
当他的身影终于出现时,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即便是伤员,也想挣扎着起身,所有人的眸中都噙着热泪。
大家充满真心爱戴地哽咽地唤他:“王子。”
澹台莲州的白衣都几乎被妖血给染红了,一身泥尘和腥污。
他一回来便问:“人都可到齐了?”
又说:“别起身,躺着,不然伤口崩了。稍等片刻,我换身衣服,就来给你们治伤。”
“嗒嗒、嗒嗒。”
落雨了。
人们向澹台莲州簇拥过来,他却忽有所感,仰起头来。
天空半边是雨,半边却在放晴,夕阳茜红。
这场景他曾见过的。
但是上次是在天山,而不是人间。
澹台莲州在心底算了下时间。
哦,他都没留意。
今天竟然也是岑云谏当上仙君的日子。
漫天晚霞,美不胜收。
澹台莲州在心底默念:恭贺您应天受命,莅祚仙君。
在众人的呼唤声中,他只多看了天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没有留恋。澹台莲州施施然向那些需要他的人们走去,大家都在哭,只有他不哭,还笑说:“哭什么?我这不是好生生地回来了吗?
“活的。”
他心下痛快,想:也恭贺我自己,再世为人,重获新生。

凌霄之上,瑶光台下,九山八海四洲的修士依各门派列队而立。
天下十万修士,能站在这里参加仙君登基仪式的不过三千,皆是各处的精英,其中昆仑弟子便独占十分之一的名额,因这次仙君之位仍由昆仑弟子摘得,是故得以站在最靠前的两排位置。
修士们的宝器和灵力在将暮的苍穹上粼粼闪烁,使之繁烁如点点星辰。
他们在等待太阳升起的第一刻。
届时,新一任仙君将踏着众修士所铺成的飞桥玉阶,登上瑶光台。
新仙君还没来,还要等一会儿。
另十分之九的修士悄声发牢骚。
“我就知道一定是那个岑云谏。”
“不是他还能是谁?天资既好,还有昆仑倾全门之力培养。啧啧。”
“他才二十,太可怕了,许多人在这年纪还没筑基呢。”
“听说他在娘胎里就开始修炼。他父母死时已经将毕生的仙力都传了给他。”
“他们昆仑可真霸道,连庄六任。”
“算了算了,是我等技不如人。”
“呵,最有资质的弟子都在昆仑,旁的门派偶尔有个好苗子也会被他们薅走,这怎么比?”
“说不定前任仙君留下的试炼已留了暗门,只有昆仑弟子才能通过。”
“……”
“欸,来了!”
他们感到一阵强到难以置信的灵识铺天盖地而来,将他们所有人堙窒其中。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凛寒无匹的剑气。
只一剑,就将万里云天一劈为二。
霞光刺涌上瑶光台。
顷刻间,一片静默,莫敢出言。
岑云谏峨冠博带,衮衣金裳,身上流淌的灵力让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淡淡的光芒,比其他任何一位修士都要更为明亮耀眼。
明明云上九霄,但他的发丝与衣袖都纹丝不动,踏着敲金振玉一般的阕阕仙乐拾阶而上。
烙灵印,支天柱。
礼成之时,瑶光台上封存的仙力疯狂地被摄入他的掌心,直如凝作一个新的小小太阳。一时间,风旋云紧,把他的衣袍鼓得翻飞。
换作弱一点的修士怕是早就爆体而亡,但岑云谏只是皱了皱眉,缓慢地握紧掌心,硬生生地吃下了这团仙力。
他身上的光在此时猛然暗淡下来,停顿数息,新认主的瑶光台上亮起金光,如呼吸般明灭反复,九次之后,金光骤亮,冲天而起。
诸天修士齐齐俯首,拜谒仙君。
在场的所有昆仑弟子皆与有荣焉,振奋不已。
反而是岑云谏本人依然神态如常,云淡风轻,无有变化,除了换了身装束、多了点继承来的仙力,他觉得自己还是自己。
一名昆仑弟子刚开口唤他:“大师兄……”
说到一半就被隔壁的弟子在脑袋上扣了个栗暴:“还‘大师兄’呢,该改口叫‘仙君’了!”
岑云谏道:“叫‘大师兄’也无妨。”
当上仙君以后还不算完,并不能马上启程回昆仑。
作为新一任的仙界领袖,待到仙魔大战来临前,他还必须担当起主帅的职责。
是以,有资格参加天山论道的修真界门派,他都得逐一交际过去。
一晃又是小半个月,总算是快挨个见面完了。
岑云谏召见百花宗的掌门。
送别时,他才单独问:“听闻贵宗的花木乃是一绝,本座可否与你换两样花种?”
一句话前还在说正事,仙君脸上一本正经,却无缘无故地聊起私事,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即便如此,百花宗掌门还是大献殷勤:“不用换,不过几颗种子,您要什么花,我送您就是了。”
岑云谏:“换即可。我想要两种莲花,一为‘翠盖华章’,一为‘碧血丹心’。”
百花宗掌门恭维:“仙君好眼光。若是能在昆仑种上,倒也能为昆仑增添几分美景。”
岑云谏看着锦盒中的数颗花种,心想:澹台莲州还没来信,一定是闭关未出。回去以后,我把新莲花种上,待他出关之时正好能赏玩。
莲州一定会喜欢。
他不由得想象起澹台莲州见到湖中有了新花的模样,想必又要在他身边叨叨个不停,高兴好些日子,说不定还会直接扑上来亲他一下。
如此想着,岑云谏便情不自禁地唇角微扬。
澹台莲州喜欢莲花,在他们的洞府种了不少,有一回,乘一叶小舟赏莲,结果还不小心睡着了。
恍惚间,岑云谏又想起些情意蜜事。
去年夏天,澹台莲州要他一起泛舟,闹着闹着就摇船去了。
碧色莲叶铺了一船,澹台莲州侧颈卧于其上,像是盛在碧玉盘上的一捧晶莹雪,清冽甘甜。
虽然他们的洞府旁人轻易不会进来,但毕竟是光天化日,澹台莲州羞极了,他侧过脸,自欺欺人地用一只手臂遮住眼睛,耳垂红欲滴血,薄粉一直蔓到脖子根。
他动情时,白里透红的指尖、手肘、膝头就如莲花渐粉的瓣尖。
那天船被摇得涟漪连连,断断续续小半日。
惹得澹台莲州哭唧唧地向他讨饶,后悔地说:“早知我就不要你一起坐船,我摘的莲叶莲子都被压烂了,哪还能吃?……你快帮我擦干净。”
岑云谏正在帮他看染上绿汁的雪背,指尖在澹台莲州脊骨上的一抹翠痕处轻轻挠过,甚美,他舍不得擦掉,还俯身轻吻了下,道:“谁让你没事就爱招惹我。”
澹台莲州立时一颤,翻身躲开,合拢衣襟,把一双仍盛着融融春水般的明眸略向上弹似的瞟他一眼,问:“你要干吗?”
岑云谏佯作不知:“不是你让我帮你擦擦吗?”
澹台莲州没抓住他现行,还以为是自己太敏锐,不大相信地觑他一眼,说:“我今晚自己去湘妃竹榻上睡。”
岑云谏不应声,看着他去。
睡到半夜,总觉得怀里缺了点什么,空落落的,便又轻手轻脚地把睡熟的澹台莲州抱回来。
要是澹台莲州能亲自过来迎接他就好了。
不过,澹台莲州仙骨不好,原就难以入道,还是不要打搅他闭关修炼。
他比谁都更希望他的莲州能真正地来到修士的世界,到时他们便是正儿八经的道侣,而不是含糊不清的伴侣。
又想了想。
岑云谏并不确定澹台莲州不会来接他。
多半还是会来吧?
莲州那么爱他。
毕竟,莲州看似跳脱,其实心思缜密,既然知道他大概一年左右就会回来,应当不至于算错闭关时间,很有可能在他回来之前出关。
莲州打小调皮,最喜欢吓唬他,总不按常理出牌,却也爱他至极,说不定是故意不找他,准备到时等他回到昆仑,要给他一个惊喜。

天微光。
昆仑剑宗的所有弟子无论内门、外门都尽数从天下四方提前赶回来,在北宸宫前等待新任仙君的到来。
暌违数百年,昆仑弟子终于再次坐稳了仙君之位。
自前任仙君在上一次仙魔大战中不知所踪、诸多精英弟子陨落以来,昆仑剑宗元气大伤,虽然还是仙界魁首,但是手上的灵脉灵矿被瓜分不少,从鼎盛期的十占七八,到现在只有十占四五。
当此之时,昆仑在而天下从风而服,九山八海四洲之众修士,皆听于昆仑之策。
无人敢违逆。
而现在,诸多其他门派崛起,尤其是佛修门派与符修门派,有几位老祖与昆仑前任仙君同时代,会仗着自己辈分高、道行深,等闲不把普通昆仑弟子放在眼里。
这一次岑云谏代表昆仑剑宗,以无可匹敌的实力问鼎修真界第一人,所有昆仑弟子都觉得脸上增光,扬眉吐气,往后看还有谁家敢不服昆仑!
提前小半日,弟子们已经在广场上按照内外门的地位、修为、境界的等级,自强而弱,有条不紊地列好队。
因着昆仑的仙船还没抵达,掌门也没到,是以还敢交头接耳地说几句闲话。
“我就知道大师兄一定能成!”
“哼,除了我们大师兄还能是谁?”
“大师兄以区区二十岁的年纪就修至入圣境,别说是昆仑史上,即便是纵观古往今来的修真界也没有这样的天才!”
“我早说了压根不用担心。不是大师兄那才是有鬼了。”
“你们傻不傻?记得改口!是‘仙君’!”
“以后要尊称‘仙君’才是!”
众人一阵爽快的大笑。
聊着聊着,又聊到岑云谏的私事。
“也不知道大师兄什么时候另娶?”
“那个凡人倒也还算有自知之明,晓得大师兄此行必定会当上仙君,故而自己提前离开了。”
“天道伦常,还是个男人。大师兄就是太重信义,为报救命之恩,竟然还以身相许!”
“就是,一个赖在昆仑、贪生怕死的凡人,哪里配得上大师兄。”
他们甚至侃侃地替岑云谏物色起新妻子的人选,三言两语之间,将全修真界小有名气的女修士都囊括进去,又说:“还是得我们昆仑本派的修士与仙君相结合的好。”
便有人笑谑说:“那别派的小修士做不了正室,给仙君做姬妾也行嘛。”
莫说昆仑弟子,即便是整个修真界的人都忠实地遵循着上万年来自然而然形成的规则:弱肉强食,上下尊卑。
他们渴望着获得更多的实力,想要灵脉三千、灵石堆山,也想要姬妾成群、风流尊贵。
而这些都是岑云谏唾手可得的东西。
但他本人却无所谓,甚至返璞归真,其余任何外加的护甲宝器都不用,一心一意专注于剑,更别说姬妾,他平日里看上去断情裁欲,冷淡至极,就是有绝色美女对他青睐有加,也不见他曾有过别色。
说实话,有时也觉得大师兄这人怪无趣的。
像个冷冰冰的模板,灵剑成精,满脑子就装成匡扶正义、斩妖除魔,再盛昆仑。
也因如此,十有八九的昆仑弟子都认为,仙君在妻子之位空悬之后,一定会再找一个。
只是这一次,必定会是个与他陪伴、优秀出色的女修士,届时两相助长,一起修真问道,相携飞升成神,那才叫天造地设的神仙眷侣。
不多时。
掌门到了,弟子们明白这是仙君他们一行人快到了,不敢再无礼,皆默声下来。
他们延颈企踵,唯有心头火热,认定在仙君的带领下,昆仑一定能再上一层境界,追随他辅佐,清明世间。
多幸运,他们赶上了昆仑的好时候。
仙船已至。
众弟子御剑而下。
等所有人都下船,岑云谏立于剑上,居高临下地对仙船翻了下手。
这丹雘枳板、雕梁画栋、庞大可容千人的羽空仙船倏地缩小,飞进他的掌心,变作一颗小小核舟。
他脚刚一沾地。
昆仑内外门所有弟子已纷纷伏跪在地,声音如排山倒海般,由衷地说道:“恭贺仙君承祚,制于四境,天下归服!”
岑云谏简单从容地颔首:“起身吧。”
作为天之骄子,被人臣服对他来说是这样地理所当然,仿佛天地初开便存在的道理。
他没空跟这些弟子寒暄,不过扫一眼,就随掌门和诸位长老飘忽而去了。
众人等大半日,不过只见他一眼罢了。以前大家就等闲见不到大师兄岑云谏,他当上仙君以后,怕是更见不到了。
掌门等人跟他说人间没什么变化,妖魔布兵大致一如往常,自一年前白日星现以后,妖魔间有些他们不知原因的骚动。
掌门说:“最坏的结果,可能是魔皇即将出世。”
岑云谏道:“每一世仙君与魔皇总会相应而生,既有我得成仙君,那么魔皇重现亦不足为奇。”
这个猜想大大地冲淡了岑云谏成为仙君的喜悦感,掌门惆怅感叹。
岑云谏就是当上了仙君,也不代表在这刹那间就能令天下所有修士都真心臣服于他。
他是天才,但也的确太年轻,资历太浅了。
要不是情势不好,且掌门阳寿将至,不久就要油尽灯枯,才不得不揠苗助长,赶紧为昆仑剑宗推出一个新领袖。
此时,岑云谏终于有空想一下澹台莲州。
方才他扫视一遍,没有见到莲州,尽管早有准备,可他还是不免有几分失望。
那大概是还在修炼?
他想问问掌门,看着掌门忧虑天下的神情,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
未免儿女情长,显得不思正务。
掌门道:“你休整一下,晚上宗门为你办了庆功宴,我们好好庆贺一番。”
庆功宴澹台莲州总得参加吧?他这辈子也就当一次仙君,有庆功宴,怎能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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