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中,宋千程一手插兜,一手抽着电子烟,表情充斥着高傲和不耐烦。
站在他对面的侍者结结巴巴地求饶,“宋、宋少,我求你们了,这种事情我、我做不来的,这违法的呀!”
宋千程羞辱般地将烟圈吐在他的脸上,“少废话,让你做就做!”
说着,他身边的朋友就将一粒药片递了过去,“待会儿下到酒里、换到柏续面前就行,你放心,我们对着药量有数,找点乐子玩玩。”
“你要是做了,有钱拿,你要不做,你的麻烦就来了。”
侍者犹豫着接过药片,“万一他发现了,我……”
宋千程打断,“就他?老鼠似的胆子。”
同伴跟着笑出声,“我和宋少整过他可不止一次了,回回中招、回回不吭声,让你去就去,别婆婆妈妈的!”
视频到此为止,但铁证如山。
柏续第一时间看向了边上的章长宁,后者标志性地耸了耸肩,回得随意,“我吧,就是一不小心路过,一不小心撞见,再一不小心让人播出来。”
柏续难得溢出一丝笑意,“谢谢你的一不小心。”
他又看向了主桌前僵如木偶的侍者,转眼又沉了气场,“我还留了一点儿酒液,可以送去药物检验,等检验结果出来,主谋还是帮凶,反正谁都跑不掉。”
“……”
最后半句话,像是突然点醒了这位侍者。
他连忙跑上来,一股脑地说道,“柏、柏先生,求求你放过我这一次吧,对不起,我不想这么做,你们、你们也都看见了!是宋少他们威胁我给你下药的!”
“这药是他们给我的!我真的没想到他们还随身带着这东西!”
这话像是一道惊雷,炸破了真相。
宾客们纷纷反应过来,或鄙夷、或不屑地看向宋家两父子——
虽然有钱人私底下的“花样”和“癖好”一直都多,但总归很少摆在明面上。
宋千程他们想要让柏续出丑丢脸是一回事,可是随身携带这种东西又是另外一回事,这未免太掉价了!
宾客中,有人忍不住吃瓜吐槽,“这种‘助兴’的东西还随身带着,不会有人不太行吧?”
章长宁完全不给面子地笑开,“宋千程,你怎么回事啊?不行啊?”
柏续紧随其后,“宋总,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让人大开眼界。”
“……”
“……”
接连两声吐槽的杀伤力,就像是数以千计的巴掌声落下。
宋千程哽得涨红了脸色,偏偏还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他怎么都没有料想到——
眼下事态的发展完全背离了他的本意!这下当众丢脸被议论的人居然成了他自己!
原本信誓旦旦的宋总同样铁青了面色,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一表人才、引以为傲的儿子私下居然是这么一个货色,让他如此颜面扫地!
宋总恨不得当场再扇宋千程两巴掌,以纾解他胸口堵住的郁气。
“宋总,这事你这么说?”
“就是啊,也不看看今晚是什么场合,真是乱来。”
开始有人帮着柏续找说法。
这种时候再强撑狡辩,已经没有用了。
宋总强撑一口气,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是宋某教子无方,我们家认错!柏……柏先生想要怎么解决?”
柏续直视着他们父子两人,“简单,宋千程再拿一颗药出来兑酒喝下去,当众等到等药效起来,这事才算完。”
“……”
现场宾客面面相觑,一时间对柏续都有了全新的认知——
要说柏续狠,他这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要说他不狠,但这样的手段方式足够彻底扼住宋家父子的命门!
宋千程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宋总也被哽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柏先生,你这是不是有点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以往宋千程等人动不动就拿原主取笑为乐的时候,怎么不说是欺人太甚!
柏续心底按捺的冷意彻底破开,天生温软的眉眼随着气场渐渐锋利起来,“既然宋总那么疼儿子,要不你代替他用这种方式向我道歉?”
“……”
气氛瞬间将至冰点。
在场众人谁都不敢帮着宋家父子说话。
柏续眸光微闪,暗中猜测着时机:他都“闹”到这个份上了,某位东道主也应该要出来了。
“抱歉各位,我来迟了。”
果不其然,一道声音卡着时间、巧妙落下。
作为宴会的主人,孙妙春在总助的陪同下姗姗来迟,她看着聚集的人群,揣着明白装糊涂,“发生什么事了?看着还挺热闹。”
“春董。”
“春董好啊。”
在场的宾客们都是历练出来的人精,适时开口招呼,一来二去,悄然打破了刚才僵持的氛围。
孙妙春走到柏续的边上,含笑的目光深处带着一丝欣赏,“柏先生,初次见面,你好。”
“春董。”
柏续深知对方是刻意选择在这个时机出现的,毕竟他和宋家再僵持下去,这场晚宴注定就要闹得不好看了。
“看来两位是闹了点不愉快?”
孙妙春明知故问,让总助又送上了几杯香槟,“是我作为东道主没照顾好各位的情绪,我先赔礼道歉,至于柏先生和宋总,看在我的面子上,喝一杯?”
宋总赶紧顺着台阶下,拿起香槟。
孙妙春看向柏续,“柏先生?”
柏续轻笑一声,“春董,您这杯酒是看在商老爷子的面子上?还是看在商家三房的面子上?又或者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这么大的晚宴,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不可能不传到孙妙春的耳朵里。
对方明知道“有事要出在他身上”,却借口不急着出现?恐怕是从一开始就躲着静观其变,想要借着这事来试探一番——
一来看他药效起来出丑后,通过在场众人的帮腔反应看出他们对商家的真实态度、推算亲疏关系。
二来是等他出事后再出手摆平,孙妙春的顺水推舟正好可以给商家做份人情、搭上关系,至于人情大小,正好可以侧方面印证他和三房在商老爷子心中的重要程度。
反正横竖下药的人,不是她孙妙春。
只可惜,柏续不是软柿子、不好拿捏,更不会入了这个局。
“……”
孙妙春听出柏续的弦外之音,没有否认,“柏先生年纪轻轻,看到的东西倒是挺多,就是不知道柏先生愿不愿意卖我一个面子?”
说着,又示意总助将香槟往前递了递。
柏续想得没有错,而孙妙春本人确实没有料到——
对方不仅察觉出了那杯酒里的假料,而且还轻松反击止住了宋家父子、将局势闹大,引得她不得不出面妥善解决。
当然,胜负已定,她只能顺着柏续这一方。
宋家父子该丢的脸已经丢尽了,谁是谁非众人也都看了明白,怕是这场宴会结束之后,宋家父子有段时间不能抬头做人了。
柏续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这才慢悠悠地接过香槟,“春董的面子,我自然是要给的,不过我想借着您的宴会说两句话。”
孙妙春越发高看了一眼,嘴角微扬,“请便。”
柏续环视一圈,公然承认,“各位,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没错,我和商延枭确实是联姻关系,但这不代表我柏续成为了商氏三房的附属品!”
“无论你们以往对我的认知如何,从今天起,我柏续做事不需要依靠商家作为底气,同时,我也不需要商家来替我承担后续的麻烦!”
“如果有人试图从我身上窥探出三房如今的形势,不好意思,那你们就是找错人了。”
有些不要脸的伎俩和试探,还是少用在他身上为妙!
有宾客还是忍不住问,“柏、柏先生,三少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啊?你这都和他联姻了,要不给句痛快话吧?”
“商氏家大业大的,连集团旗下的分公司都是各管各的,原先三少对接那么多公司业务,后续总得有人管吧?”
“听说三少一直没醒,四少以前从来不管事,现在又、又不方便,万一有人借机乱来怎么办?”
更直白的话没敢说出口:
谁知道后续争权会闹出什么样子?
要是三房到最后真的倒台了,他们有合作业务的,也得早点转移目标、站好正确的队伍啊!
柏续抬手止住喧闹,没有否认事实,“三房前阵子是出了点变故、需要时间调解。”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但三少以往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由他经手管理的企业和项目,即便到了现在都在平稳运行。”
这事,是他临行前从谢奇口中得知的——
商延枭的商业头脑、办事手段一向卓越,由他提拔带领的高管队伍、层层分管、相互审核,这段时间一直在按部就班地处理着公司事务。
这样的管理方式,和柏续在现实世界里出奇的一致。
柏续用反问堵住悠悠众口,“到底是哪个居心叵测的人在传三房要倒台不行了?整天乱嚼舌根编排三少和四少,不怕以后祸从口出?”
“就是!”
章长宁跟着接了话,一语道破,“而且商老爷子还在呢,谁敢乱来?”
一番话问得在场鸦雀无声。
商延枭的能力有目共睹,哪怕三房意外出事后,他们手底下的工程项目、财务报表走向都没有出现过任何的问题。
何况,现在的商氏集团由商老爷子一手镇压把控——
哪怕他人到了年纪、终究有一天会不在,可眼下有谁敢“咒”老爷子一句不好?又有谁敢在他的眼皮底下闹出争权的风波?
这一时半会儿,商氏还是会维持住表面的和平,更不见得三房已经彻底倒台了!
宾客们相顾无言,但凡有点脑子和阅历的人都已经回过味来。
“柏先生说得对,商氏有老爷子坐镇,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影响太过。”
孙妙春主动应下了这话收尾,旋即从容一笑,“春某一直久仰老爷子的大名,有机会的话还请柏先生帮忙引荐一下?”
柏续一点儿不往自己身上“贴金”,“春董想见老爷子,自然有你自己的办法,我一个小辈就不凑热闹了。”
他举了举香槟,“先干为敬。”
轻描淡写一句话控场,掀过了一切话题和不必要的麻烦。
孙妙春只能配合得举了举杯子,总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眼前这位年轻人,不过有些事情急不得,这场由她作为东道主的晚宴也不能一直僵在这里。
孙妙春扬声,“各位,刚才是我招待不周,我已经让人在偏厅重新安排了宴席和演奏,请各位给个面子移步。”
这样的晚宴,吃喝本来就是最无关紧要的一环,彼此之间的人际往来才是最重要的。
大家都很给面子,纷纷移步到了隔壁的偏厅。
柏续自知今晚的出场份量已经够重了,就没有继续去凑这份热闹。
他移眼看向边上同样没挪位置的章长宁,“章小少爷,你不去吗?刚才的事情多谢了。”
“你叫我名字就行,‘小少爷’什么的,听着怪别扭的。”章长宁特别自来熟,“我对这样的宴会向来没兴趣。”
柏续问,“没兴趣还来?对了,章长叙是你哥?”
“嗯!”章长宁听见自家哥哥的名字,眸光瞬亮,“你认识我二哥呀?”
说完,他就自问自答,“也是,我哥和三哥关系一直很好,你现在和三哥……联姻,应该是见过他。”
章长叙和商延枭是挚友,后者在外被人成为三少,在章长宁的口中就成了三哥。
柏续默认,脑海里也有了清晰的答案。
眼前的章长宁是原书中的重要配角之一,他和“原书男主”商确言从小就认识,加上两人一直都在海外同院校读书,自然而然成为了还不错的朋友。
章长宁从小被全家偏爱着长大,他的上面还有一对兄长,大哥章长风从商,二哥章长叙从医,而他本人是学艺术设计的。
三房出事那一阵,章长宁正在忙碌人生中的第一个艺术展,这不展会一结束,他立刻抽身赶回了国。
“我才回来没两天就听了不少风言风语,发消息给确言他也不回,原本想去找他的,但我二哥让我别贸然打扰、影响他情绪。”
想起好兄弟的遭遇,章长宁的担心溢于言表。
柏续又问,“所以,你以为三房会来参加晚宴的人是确言?”
章长宁点头,“嗯,三房出了那么大的事,谁知道有些人背地里说得多难听?我怕确言万一来了受欺负,没想到……”
他看向柏续的眼里多了些意外之喜,“代表三房来的人是你,柏续,你还挺厉害的,刚才够帅也够硬气!”
章长宁不爱参加这样的宴会,加上常年在海外留学——
他以往对柏续的认知等同于无,但今天柏续当众的一系列周旋,简直让人叹为观止、甘拜下风!
“要我说,早该有人站出来,替三房好好收收那些莫名其妙的言论了。”
柏续对章长宁的印象很不错,“还是多亏了你的那段视频,证据确凿,才让宋千程没能再蹦跶起来。”
“客气。”
章长宁扬了扬下颚,带着点被惯出来的骄纵,“我就是看不惯他们的做法。”
柏续想了想,说,“改天有机会的话,我请客向你道谢。”
“改天?”章长宁圆溜溜的眼珠一转,想法说来就来,“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俩一块去喝酒吧?”
他家里人管得严,二哥章长叙还是最注重生活作息的医生,回国后是一杯酒都没有痛快喝过了。
“……”
柏续被他突然而至的想法弄得一懵,“现在?”
章长宁反问,“嗯,难道你还想继续在这宴厅里待着?多无聊啊?”
柏续眸光微晃,想起自己从穿书后就没真正放松畅饮过,“也是,走吧?”
“好。”
酒杯相撞,溢出的酒液在半空中扬起好看的弧度。
章长宁仰头就将一杯特调精酿喝完,舒畅地叹出一口气,“爽!”
柏续愣了愣,“你酒量行吧?待会儿要是醉了,我可不负责送你回去。”
“你别担心,我酒量好着呢。”
章长宁又给自己续上了一杯,明明边上没什么人但还是压低音量说,“我以前在海外留学的时候经常喝,确言才是酒量不行的那个,他不爱喝酒只爱喝可乐。”
他反过来问,“你能喝酒吧?”
柏续没回答,干脆陪着饮了一杯。
章长宁那双小猫眼里溢出愉悦,“痛快!对了,你年纪应该和我差不多大吧?”
“……”
柏续迟疑了两秒,“嗯,我比确言大了一岁。”
实际上,他在现实世界的年龄和商延枭一般大小,但如今确实只能按照原主的年龄来说。
章长宁点了点头,“那我们也算同龄,以后就是朋友了!”
“……”
这么容易就能成朋友了?
柏续有些惊讶地盯着章长宁,没接话。
也许是被原主的成长遭遇影响,他差点都要忘了,这些豪门少爷并非各个都是“心怀恶意”、“以人为乐”的垃圾货色。
“你干嘛这么看我?”
章长宁注意到了他目光中暗含的意思,有些傲娇,“我这个人不是轻易交朋友的,你还不乐意啊?”
柏续忍俊不禁,“你的性格倒是和章医生截然相反,很难让人联想到是两兄弟。”
不仅性格不像,长相也没有相似之处——
章长叙的外形冷峻,但板正得不苟言笑,章长宁称得上水灵漂亮,还有些出人意料的活泼。
章长宁一愣,“是吗?”
酒厅高处的旋转灯打出的光彩一晃而过,衬得章长宁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短暂得柏续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灯光晃过。
章长宁重新笑开,“我二哥从小到大就不爱说话,当了医生后更是管我严得不像话,有时候冷着脸色凶起来,我可怕他了。”
柏续眉梢微挑。
要是他没记错,原书里的章长宁很黏自己的二哥章长叙,甚至连男主商确言都在明面上吐槽过好几次。
“相比起来,我大哥就对我温和爱笑多了,而且在商业往来上也很厉害。”章长宁提起两位兄长,又是崇拜又是敬意,“来,再喝一杯~”
柏续又饮了一杯,提醒他,“你喝慢点,太快容易醉。”
章长宁不听他的,“那我不管,我今晚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可得喝个尽兴!”
柏续随口问,“你家不让你喝酒?”
章长宁补充,“是我二哥不让喝,柏续,你应该没人管着吧?三哥还昏着呢。”
“……”
管商延枭什么事?
柏续没明白地皱了皱眉,旋即想当然地说,“他就算醒了也管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