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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庄园系统去古代(米纸皮)



第168章
一连下了好几场雪,地上的雪未曾化开过,凛冽的寒风带着刺骨的寒意仿佛冻进人骨头里。
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长安城东西两市的店铺亦未曾闭门,集市里贩夫走卒依然挑着担子吆喝着张罗生意。
几名健仆拥着一名身着锦衣的少年自横门外打闹而来,一路横冲直闯,撞飞了前面一个提着篮子的老妪。
老妪被撞得往前滚了好几个圈方才停下,破旧的葛衣上满是混着残雪的泥水,额头被石头磕破了一个洞,正往外沁着血;手中的篮子也被撞飞,里面的鸡蛋滚落出来砸在地上全碎了,碎破的蛋壳混着蛋清蛋白流了一地。
老妪顾不得伤口,手忙脚乱地收拢着碎了一地的鸡蛋,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心疼之色。
这是她积攒了一个冬天才存下来的鸡蛋,本来想换点钱的,如今却全然破碎,一颗完好的也不曾留下。
老妪心疼不已,面上却不敢对撞己之人有丝毫怨忿之意。
少年气势不凡,身后扈从又多,行为举止之间毫无收敛之意,想必是京中权贵。
她不过一乡野老妇,无权无势,自不敢与这等贵族子弟争辩。
少年瞅见自己今天才新换的衣裳下摆被溅了许多蛋液残泥,怒从心起,踹了那老妪一脚。
“眼瞎了吗?弄脏了我的衣裳,你赔得起吗?”
老妪吓得话都说不出来,趴在地上直磕头。
少年又踹了老妪两脚,瞧见集市左右的人都望过来后,骂了声晦气,才悻悻地带着健仆离开。
樊伉笼着袖子站在横门大街上看着这一幕,皱眉道:“那是谁?京城重地竟然胆敢如此狂妄,毫无法度?”
气焰之嚣张比之他这个正经的皇亲国戚更甚。
曲吉看了好一会儿,方才辨认出来:“那位好似建信侯府的少郎君刘二,方才随生母进京没多久,恐不知京中规矩吧。”
放在平日这根本就不算个事,权贵子弟被人冲撞了踹人几脚多正常啊!
可现下新皇将将登基,新帝生性仁厚,体恤苍生,平日里嚣张跋扈的纨绔们这个时候都夹紧了尾巴做人,生恐为新皇不喜,就连自家郎君都不敢在这个时候胡作非为,也只有这种外面来的不懂规矩,才会如此行为,惹人笑话!
曲吉是很看不上这种人的。
不知进退,仗着有点身份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迟早生出祸端。
哪像自家郎君,身份尊贵,可无论是在京中还是出门在外从来不惹是生非,让他们这些随侍都没有什么用武之地。
“哦,原来是建信侯府的。”樊伉闻言不由笑了。
看来他和这建信侯果然缘份不浅啊!什么事都能碰上他们家。
就冲这缘份,没得说,骚年,就你了!
不枉他在这么冷的天起来,站在大街上吹了一肚子的冷风,可算让他等到了这么一个合适的人选。
“走走走。”樊伉摩拳擦掌,带着曲吉几个,仿若凶神恶霸一般气势汹汹地奔至那小子跟前。
少年进京不多时,还未曾彻底融入新都的权贵纨绔子弟圈子当中去,消息不甚灵通,所识之人地位不够,平日里对他多有恭维,并无不敬之处,此时突然被人拦住去路,心下十分不悦。
“不长眼的东西!滚一边去,莫要挡道!”
除却当初刚进京时因为时剧混乱,樊伉吃过几次小亏,自打从舞阳县回来之后,他在这京中便无人敢招惹,今日算是头一次被人当街喝斥,纵使他主动找碴的意图居多,那表情也真是一言难尽。
“挡了你的道又待如何?”樊伉眼一横,顶着一张嫩脸硬生生做出那等纨绔之态,看在无名眼里只觉可爱。
若非现下正在大街上,无名大约要上手去捏一捏郎君鼓得跟青蛙一样的脸颊。
刘二出门一趟刚换的新衣裳被弄脏,心情本就很不快,哪里能受这个气,针锋相对两句便捋袖子动手了。
樊伉今日就是特地上街专找人晦气的,不仅带上了无名,还有几名武力值颇高的家将,刘二不动手则已,一动手正中他下怀。
一声令下,几人顿时如恶狼般将刘二并几名侍从狠狠揍了一顿,方才扬长而去。
第二日临武侯府小郎君在横门大街上仗势欺人,暴打建信侯府小郎君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早先因为和亲之事刘敬就被樊伉气得要死,两人算是结下仇怨,如今儿子又无故被殴打,刘敬便是圣人也忍不下这口气,早朝时一状告到陛下那里。
惠帝正因粮秣之事忙得焦头烂额,闻得一向明理省事的樊伉还被人抓住把柄于朝堂上当着众臣的面被苦主举报,十分生气。
樊伉和刘二差不多大,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没事还要找出点事来闹,为着点小事生口角动手在他看来那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可打输了不想着自己找机会打回来,反而回家找长辈告状,这就有点丢人了。
他年少时也曾与人起过冲突,便是这样打输了也不曾找父皇母后帮忙——都是父皇的孩子,告状也没用,父皇可不喜欢软弱无用又爱告状的儿子。
刘二的伤他也让人去看了,俱是些皮肉之伤,虽则看上去颇为凄惨,事实上并未伤到筋骨,躺个三五天照样活蹦乱跳。
可气刘敬素日滑得跟条鱼似的,这个时候偏生梗直了起来,抓着这点事不依不饶,非要兴平侯给他个交待。
这要是换了先皇,朝堂上一顿臭骂不管是樊伉还是刘敬肯定再无二话,可惠帝将将登基,性格又偏和软,不如先皇那般杀伐果断,犹豫不决间,大殿之中却传来吕雉的声音。
“宣兴平侯!”
吕后的声音听在耳里冷冰冰的毫无感情,刘盈心下微愣,随即吩咐人去唤兴平侯。
不多时樊伉进殿,群臣齐刷刷地朝他望了过去。
武将中与樊伉相熟的夏侯婴等人尽皆领兵在外,与他关系亲近的文臣张良神隐,萧何故去,如今这朝堂之上竟然找不出几个熟面孔。
但樊伉毫不畏惧!
反正吕雉和刘盈又不能因为这点小事砍他的头,那又有什么可怕的。
“兴平侯,建信侯告你在大街上无故殴打刘二,可有此事?”刘盈语气还算温和,一边暗地里朝他使眼色,希望他能找个好的理由解释。
奈何平日十分能屈能伸的樊伉这回也跟刘敬一般,狗脾气上来了,但凡惠帝和吕后问起打人事实尽皆承认,半点狡辩也无,当着满朝众臣的面两人就算想替他转圜一二都不能够。
吕后道:“你这罪名倒是应得爽快!堂堂一方诸侯,竟如同市井无赖一般为点小事打架斗殴,成何体统!”
樊伉道:“他自己不长眼撞到人,打碎了别人一篮子鸡蛋还打人,那老妪年纪大得都能做他曾祖母了!我看不惯!”
“看不惯你就揍人吗?那你跟那些你素来不屑的仗势欺人之辈有何区别?”吕雉被他气得笑了起来,“再说刘二就算是外室之子,也是贵族子弟,在大街上被一个庶民冲撞了教训一顿也在情理之中,打伤了人自有内史来管,若都像你这般今日你打一架明日我还一场,长安城岂有安宁之日?!”
如今已在弟控的崎岖小道上越走越远的惠帝刘盈见樊伉被吕后责罚,心中仅余的那点点不快便如同清晨的露珠遇见初升的太阳一般,瞬间蒸发消失。
“母后,兴平侯也是体恤庶民,一片赤子之心并无大错,母后就莫要太过责备于他了。”刘盈转头又道,“当然,兴平侯当街殴打他人确是他不对,就罚他两个月的俸禄,闭门思过吧!”
樊伉乃第十九等关内侯,月谷一百八十斛,一斛乃十斗,也就是一石粮,两个月不过两石粮。
众所周知兴平侯甚有生财之道,除却坐拥齐鲁等富庶之地封国的诸侯王之外,天底下比他更富有的人怕是少有,两三百石粮对他而言不过九牛拔一毛的事,这等惩戒明显有包庇之嫌。
其他臣子态度尚好,毕竟兴平侯大多数时候都不上朝,也很少在政事上指手划脚,在外也颇为遵纪守法,一心只知种田教化育人,遇上灾年荒年救灾又最是积极,朝堂之上名声还是颇佳的,在大街上打人也不算太大的过错,毕竟是刘二欺人在先嘛!
武将就更不用说了,谁家麾下的兵士没用过樊家出产的刀伤药?谁家兵营里现在没有几个栎阳书院出去的医护?就冲着这点他们也不能太过刁难兴平侯。
但身为苦主阿翁的建信侯不满意。
好容易逮到樊伉的把柄,不趁机胡搅蛮缠一番如何彰显他不畏强权的风骨?
吕雉将他的不满看在眼里,并不理会,转而询问樊伉:“你可有话说?”
樊伉想了想,认真地回答道:“陛下和太后仁德,臣甚感惭愧,无以为报,愿自罚百年俸禄以示悔改。”
此言一出,整个朝堂一片寂静,好点的还能保持镇定,涵养功夫不到家的已经张大了嘴,满脸惊讶地看着樊伉。
百年俸禄!
这位可真是财大气粗啊!
吕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朝堂之上无戏言,兴平侯,想好了再做回答。”
樊伉目视吕雉,语气平静:“臣愿自罚百年俸禄,以示悔改之心,望陛下和太后明鉴。”
吕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中转了无数个念头,终是点头道:“允了!”
她站在大殿之下,俯视殿中群臣,开口道:“自先帝登基起,便立意轻徭薄赋,几次赦天下殊死以下,乃令万民生息。诸公跟随先帝多年,当明先帝仁德之心。日后若再有仗势欺人之举,便是兴平侯的下场,望诸公以此为诫。”
群臣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皆俯首称是,并在心中暗自发誓,下朝之后一定好好约束家中那群上窜下跳的猴子,切莫再在大街上惹是生非,要不然自己可不像兴平侯那样,随随便便能拿出百年俸禄的罚金。
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又忍不住朝建信侯投去怨忿的眼光。
都是这厮不会教儿子,放纵得自家儿子如此胆大包大,大街上就敢跟兴平侯互殴,连累得他们以后也要小心行事!
兴平侯他们是万万不敢怨恨的,自家那些不成才的子弟还想着找机会送进栎阳书院呢!
至于始作恿者刘敬在樊伉说出自罚百年俸禄的时候脸色就跟死了亲阿母一般,心中的滋味愁苦得跟吞了一碗黄莲水一般。
兴平侯他就是故意的!
今年大寒,戍边的将士衣食不足,兴平侯自罚百年俸禄就是故意找个名头给陛下捐钱呢!
可你捐钱就捐钱吧,非要找个这么蹩脚的理由干甚?!还盯着他们建信侯的人来打,倒显得他刘敬枉做小人了!
刘敬心中气愤,深恐自己被新帝和太后盯上,咬一咬牙,也跟着道:“臣惭愧,未曾好生教导府中小辈,愿自罚俸禄十年。”说这话的时候,刘敬心都在滴血。
不比樊伉富裕,他穷啊!十年俸禄虽然他也承受得起,可憋屈啊!
儿子被人打了,他还要破财消灾,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憋屈的事了!

捐款这个事可大可小,具体要看在什么年代什么社会性质。
这要是放在无产阶级执政,政康人和人民安居乐业的两千年后,你说天降大雪,部队将士没有吃喝,保暖的衣物不够?
不用政|府强制下令,老百姓们还有企业以及各种民间组织会自动发起捐款,你捐一百我捐两百你捐一袋米我捐两件衣,很快就能筹措到大量物资,再由专人运送到需要救助的地方。
可放在两千年前要让这些权贵们主动自掏腰包,不说要他们的命要也跟割他们的肉差不多了。
他们跟着先帝出生入死,脑袋别在裤腰上过日子图的是什么?不就图一个荣华富贵么!
要是开了这个先河,以后再有什么天灾人祸,是不是都要像今日这般让他们这些朝臣“慷慨”解囊?
此风绝不可涨!
不少人心中都如是想道。
万幸这回兴平侯还算有点良心,寻了个事由以赎代罚,对捐款的行为多少加了一层遮羞布,不至于那么赤裸裸。
可还是好不甘心!
群臣嘴上不说,心里总有几分不甘愿,散朝的时候,三三两两簇拥着朝两边走去,下意识地避开了樊伉。
樊伉也不在意,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出殿外,短短一段路在群臣避让的举动中硬是走出了唯有独尊的气势。
这届领导班子有点不太行啊,才能如何暂且不论,胆识倒是真不算大,一个金钱战术就把他们打垮了。
果然还是金钱的力量最强大,以后再有人敢惹自己,就拿钱砸死他!
四周围观者众多,表情不一,钦佩者有之,愤恨者有之,事不关己者亦有之,尽皆不语。
樊伉在如此丰富的眼神注视中昂首走了出去,出得宫门,找着自家的牛车,动作无比敏捷地钻了进去,一连声催促道:“走走走!赶紧回府!”
驾马的车夫乃是昔日樊哙部将,因受伤无法才从战场上退了下来,如今在樊家养老。
车夫见樊伉神色急促,也不多话,赶着牛车就往北阙甲第而去。
乘光好奇道:“郎君何故如此慌张?”
说着还从车窗探出头去,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或者事让自家郎君失了往日的风度,慌慌张张的倒像是担心害怕着什么似的。
“不赶紧回府,只怕要被人打。”无名面无表情地道。
樊伉搓了搓冻僵的手,不好意思地道:“他们不敢的。”
见无名不信,他又补了一句:“宫门外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敢打我明天我就找陛下哭诉告状,让陛下去罚没他们家全部财产,陛下现下正缺钱,肯定不会推辞。”
乘光嘿嘿直笑不说话。
郎君这一招太狠了,要换了是自己肯定也想打人。
牛车里烧着炉子,樊伉靠近炉子烤火。
新建的未央宫冷冷清清的,偌大的前殿连火盆都没有一个,在殿中站了许久,他都快冻僵了。
无名往他手里塞了个小手炉,说:“你就这么相信你那个表兄?”
说到表兄的时候,语气充满了嘲讽和不屑。
在他心里,全天下的贵族只有郎君称得上好人,其他的都一个样!
皇帝也如此。
樊伉机敏地嗅到了某种危险的信号,求生欲十分旺盛的他脸上立刻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天底下我只信你。”
无名“嗤”了一声,不说话了。
乘光眼观鼻鼻观心,在心里催眠自己就是根木头,根本没耳朵,完全没听到郎君和无名公子说了什么。
牛车在霸城门大街上行走了片刻,转进北阙甲第。
自打萧何病故后,丞相之位空了下来,谁能继萧何之后为相便成为了长安城最热门最受关注的事,平素就门客不断的北阙甲第似乎比往日更热闹了,时不时地便能看到本地或者外地的牛车出入。
这个时候还没有科举制度,选官基本靠熟人举荐,所以名声和人脉很重要,为此北阙甲第的大佬们的宅邸一直都十分热闹。
可樊伉闹出了捐款这一出,只怕明天这样的热闹场景就看不见了。
真是造孽。
“不知道这回又阻碍了谁的晋升之路,我果然是个罪孽深重的人么?”樊伉不那么真诚叹息一声,引得无名和乘光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还是想好怎么跟你阿母解释吧。”无名的补刀技术最近练得越发熟练,补刀时机恰恰好。
樊伉满腹感慨顿时被他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吕媭确实还不知情。
最近她一直忙着给樊伉相亲的事,府中的事难免有些疏忽了,再者以往刘盈和吕雉也会时不时地召樊伉进宫,她以为今天也一样,并没有放在心上。
樊伉回来的时候,她也刚刚从外面回来,母子两个在大门口遇上了。
吕媭下了牛车,朝儿子招了招手,随口问了一句:“你又不过问政事,陛下和太后唤你做甚?”
“前几天我把建信侯的儿子打了,今日建信侯找陛下告状,陛下和太后唤我过去对质。”
吕媭有点兴灾乐祸:“被骂了吧?活该!”
至于儿子打人这件事在她眼里根本就不叫个事。
全长安城差不多一半的纨绔尤其是那些不成器的纨绔被她儿子打的多了,书院里三天两头就有人被先生打手心,她儿子早先也在书院任先生,打的手心也不少,她早就习惯了。
“嗯。”樊伉道,“我觉得陛下和姨母骂得很有道理,深感羞愧,所以决定自罚百年俸禄以示悔过,够诚了吧。”
“该罚。”吕媭“嗤”了一声,觉得有哪里不对,反应过来,猛地转身,瞪着一双和她这个年纪不符的漂亮大眼睛,话都有点说不顺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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