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你——”
眼珠子转了转,吕媭的大脑瓜子迅速计算起来。
樊伉月谷一百八十斛,一年两千一百六十石,百年是多少?
吕媭算学不好,超过万数以上的算术就有点算不过来,这是这个世界人的通病,不能怪她。
即使如此,她知道那肯定是一个很大很大的数目,大到她这一辈子都算不出来。
得出结论的吕媭只觉眼前有点发黑,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
“你这个败家子,钱多是会咬人吗?嫌钱多你送给我啊,我不嫌!”
吕媭怒不可遏,立刻祭出了杀手锏——抽人藤条,抽在地上“唰唰唰”直响。
樊伉眼见不好,转身就跑,边跑边道:“阿母,不是我想这么做的,是神仙让我干的啊!”
“还狡辩!”吕媭不信。
“是真的。”樊伉道,“神仙说我福泽太厚以至于身体承受不住,所以让我多行善事,把自己的福泽分一部分出去给别人,压一压自家的福泽,这样才能健康长寿。”
“当真?”
“千真万确。”樊伉点头道,“不然辛辛苦苦赚的家财我为何要散出去啊,留在手里它又不烫手。”
吕媭怀疑地看着他,总觉得樊伉在骗她,但她没有证据。
“罢了!若是散点钱财出去能保你健康,不再发作癫疾也算值得。”吕媭还是疼爱儿子的,闻言虽然有些肉疼,但心中权衡了一番,觉得若真如如此能治好儿子的病损失这点钱财倒也不算什么。
反正自家儿子也挺能挣钱的。
不过自家捐了如此之多的财物出去,皇帝陛下和太后阿姊总不能白受这好处,多少要给自家一点回报才行。
打定主意,吕媭心理平衡了些,将手里的藤条扔给阿偌,道:“去取千金来给郎君。”
“阿母,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樊伉顿时大受感动。
吕媭那么爱财,这个时候还愿意支持他千金,果然他是亲生的。
吕媭扫了他一眼,道:“这是借给你的,日后你要十倍还我。”
樊伉立刻道:“阿母,儿子自觉百年俸禄还是能拿得出来的,怎好动用阿母的养老钱,这千金阿母还是收回去吧。”
乘光低着头肩膀一抖一抖的,快要笑死了。
每回主母和郎君吵架拌嘴的时候都特别让人想笑,两个人就像小孩子一样你争一句我还一句,寸步不让,很是幼稚。
吕媭眉毛一挑:“长者赐,不可辞,收着。”
意思就是这个债他不想借也得借了。
迫于吕媭的淫威,樊伉非常可耻地屈服了。
傍晚的时候,一列甲士抬了几只箱子过来,里面装的是吕媭让他们送过来的一千金。
虽然平日里吕媭总表现得像个贪财的女流氓,但不得不说这个女流氓对她这个儿子是真的好。
女流氓嘴上说是借他,让他十倍奉还,其实只是担心他怕他钱不够罢了。
交完天价罚金后没过几日,宫中传来旨意,册封吕媭为临光侯。
至此,樊氏一门三侯,尊荣至极。
吕媭尤其开心,封侯那日特地跑来樊伉面前炫耀。
“儿子,阿母也封侯了,跟你地位一样,以后你对我可要尊重些。”
樊伉正跟好久未曾上线的巨魔庄园系统之主聊天,闻言头也没抬,敷衍地夸了她两句,便借口困乏要休息将她尊重地请了出去。
第170章
上次和巨魔系统聊天还是在半个月之前,对方挂了不少商品在商城里,给他留言之后便匆匆下线,今天终于上线了。
好久没到这位系统交易小伙伴,樊伉还挺想念的,毕竟他的大部分庄园币都是由这位小伙伴提供的。
“你事情办完了吗?”
“出了点意外,但总算办完了。”巨魔庄园系统之主语气挺高兴地,说,“对了,能帮个忙吗?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樊伉虽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但还是表达了想听一听的意愿。
他的情况巨魔兄也了解,既然说拜托他,肯定不会提出什么超出他能力范围之外的要求,估且听之。
“我想拜托你帮忙铸几尊玻璃雕像。”巨魔庄园系统之主道,“图样我稍后会传给你,价格绝不会让你吃亏。”
樊伉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和巨魔庄园系统之主交流了这么久,多少对巨魔国度有了个基础的了解。
这是个崇尚自然之力的世界,科技不兴,当然这并不是说巨魔国度落后,相反他们对于自然的力量比如风、水、空气还有光能等等能量的利用达到了相当高的程度,在发展出高度文明的同时还能将环境保护得非常完好,在这一点上非常值得地球人学习。
玻璃制品之所以在巨魔国度如此受欢迎,也是因为他们在利用光能的过程中需要大量能够筛选聚积光能的媒介,透明能透光聚光散光的玻璃制品就很好地满足了这一要求,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它的美观和装饰作用。
可惜他不知道塑料怎么做的,不然肯定更受欢迎,当然可能也不会受欢迎,毕竟塑料制品因为难以降解对环境污染太过严重而一直受人诟病,而巨魔国度又是非常崇尚自然爱护自然的。
很快,巨魔庄园系统之主就将图纸发送了过来。
一共三尊玻璃制品。
一匹狼,一只虎,最后一个是一名身材魁梧高大手持木杖的男性巨魔。
虽然尺寸有点大,但樊伉琢磨着以平安隗山他们的技艺应该不难烧制。
“这个我得去问问。”樊伉道,“你要得急么?”
巨魔庄园系统之主:“有点急,多久能制成?”
“我要问问,回头给你消息。”樊伉又道,“对了,过几个月我要去放牧,想购买几匹可繁殖的马匹,驮马和战马都需要。”
巨魔庄园系统之主满口答应:“可以。”
巨魔国度最不缺的就是食物和牲畜了。
不过跨界商城对于活物的交易控制比较严格,所以起始价格很高,樊伉猜测可能是为了保护本地物种以免造成大量外来物种入侵而采取的措施。
巨魔系统庄园之主很够意思,了解了樊伉的需求后,表示愿意以底价出售五十匹驮马和战马给他。
五十匹看着不多,但用作繁殖的种马应该是够了。
系统出品的商品质量还是有保证的,只要一代一代精心挑选繁殖,总有一天能为大汉培养出一支彪悍的骑兵。
双方各取所需谈妥交易之后,樊伉便退出庄园系统,命人唤来平安隗山几人,将巨魔庄园系统之主传送过来的图纸铺开,道:“我想要烧几尊这样的玻璃制品,你们看看是否可行?若是可行,需费多少时日?”
平安几人凑在一起仔细观察,又互相讨论了许久,最后由年纪最大的相睢开口道:“虽然我们从未烧制过如此的大件,但如果时间充足的话,或可一试。”
“需要多久?”樊伉问道。
几人互望一眼,仍旧是由相睢开口:“两旬吧——”
他抬头见樊伉没有说话,想了想,又改口道:“半个月。”
如果他们几人减少休息时间,十五天之内应该烧得出来。
“那就两旬吧。”樊伉自认不是个苛刻的老板,那种又想马儿跑得快又不给吃饱的做法他向来是很鄙视的。只要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尽最大可能地为自家这几个极其有前途的匠人创造更好的工作环境。
果然听到二十天的期限,几人脸上都露出放松的表情。
“郎君放心,两旬肯定能烧制出来,绝不会耽误郎君的大事。”隗山脸上甚至露出一点笑容。
在樊家的作坊做了这么多年的工匠,他们早就摸清了一个规律,但凡是郎君特地吩咐下来的事只要做得好了绝对少不了他们的好处。
郎君在这方面十分慷慨,如今他们虽然身份上仍是樊伉的家奴,但在长安这座新都各自都有不小的身家,前两年他甚至娶了婆姨,郎君还答应了他,若他将来有了子孙,可以把自己的手艺传承下去,一代又一代,只要有这门手艺在,他们的后辈都能吃喝不愁。
安排好巨魔兄的订单,樊伉便抽空进了一趟宫,向他的表兄惠帝表达了他想驯马的意愿。
樊伉刚刚才贡献了大部分家财充作军需,惠帝和吕后二人对他的一应要求无不应允。
在详细询问樊伉育马的后续计划,明白这并不是樊伉一时心血来潮,而是他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后,帝后二人便爽快同意了,惠帝甚至当场将汶山县以西数千公里的地界划为马场,让樊伉用来培育战马。
如今汉王室推行黄老无为而治的国策,与民生息,对匈奴也是以防御为主,尽量不动干戈,但谁都明白这一切都只是为了给饱经战火蹂躏的汉室天下争取一个短暂的喘息之机,待得时机成熟,汉王室与匈奴必将有一场生死之战。
汉朝冶铁技术远高于匈奴,武器军备比匈奴精良,唯一短于匈奴的便是没有一支骁勇善战的骑兵。若樊伉当真能培育出适合汉军征战的战骑,别说将汶山县以西千里地界划为马场,就是汶山县以西万里他们都舍得。
舍不得只有吕媭。
自从知道儿子有癫疾之后,吕媭真恨不得樊伉时时刻刻在她眼皮子底下才好,哪里舍得放他去汶山。
那地方与羌人接壤,人烟稀少,环境险恶,樊伉前往汶山养马在吕媭看来等同于流放。
她的儿子对汉室忠心耿耿,前不久还散尽家财为边关将士筹措粮秣,这等功劳没有奖励不说,还将他流放至汶山,委实过份。
“我不是说了去养马吗?要说养马陇西武威那边更合适,可距离匈奴太近不安全,所以陛下才让我去汶山,好歹距离阿翁的驻地较近,有什么事阿翁也能及时回援。”樊伉安慰她说,“阿母你就别担心了,过几年等我养出战马,一定挑一匹最漂亮跑得最快的给阿母当礼物。”
“我又不领兵打仗,要战马做什么?”吕媭不高兴,“我只想你好好地留在长安城,将来娶妻生子我和你阿翁也就放心了。”
但樊伉心意已决,丝毫不为所动。
“陛下和太后都已下旨,开春路面化冻,我就要带着人前往汶山,阿母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若是一切顺利,不出十年我就能回京了。”这回樊伉没有像以往那样胡乱哄他阿母,反而仔细向她阐述此行的理由。
“阿母可还记得几年前朝中有人曾向先皇上谏与匈奴和亲之策么?”
当年刘敬献计于先皇,欲以长公主与匈奴冒顿和亲,以解汉室之危,樊伉于大殿之上辩得刘敬羞愤欲死,吕媭当然记得。
“刘敬不过就是个跳梁小丑,你又何必自降身份与他计较。”吕媭不以为然。
“我没与他计较。”樊伉说,“可是因为我的缘故,和亲之议到底没成,匈奴每年照旧南下劫掠,周太尉如今还领兵驻守在雁门,虽然朝中诸公都明白,和亲之策对我大汉而言百弊而无一利,但难保没有几个蠢人会责怪于我,认为如今汉室与匈奴争战不休的局面乃是我一手造成的,我若不做出点成绩,日后汉军与匈奴对阵,一旦汉军有所败绩,恐有心人把这罪名栽在我头上,令陛下和太后为难。”
“呸!”吕媭怒道,“匈奴狼子野心,想一统西域诸国,成为草原霸主,打仗就得有钱有人,草原穷苦,钱从哪儿来粮秣从哪儿来?他们又不种地,当然只能抢我们的了。以为嫁个公主过去,就不抢我们了?做梦!”
连他阿母都能想明白的事,偏生那么多大佬们还看不破,一心在那自欺欺人。
当然,也许更大的可能只是他们善于揣测君心,看破不说破罢了。
彼时距离开春也不过三两月有余,此去汶山不比当年他去舞阳,时日长久,京中许多事情他都要安排好方可,尚未离京,樊伉已经彻底忙碌起来。
张良为了避免功高震主,几年前就已避世不出,还是后来樊伉用一副精心打磨的放大镜和一本自编的山川游记请得他出山时常来书院讲学。
这位大佬的治世才华可比樊伉这个半调子强多了,这两年培养出了不少优秀的好苗子。
有张良坐镇书院,他是丝毫不担心的,相比之下作坊园的安排反而要麻烦许多,实在是他的产业太多且太复杂,光是玻璃作坊就有平板玻璃,玻璃制品,还有光学玻璃这几块。
光学玻璃对制造环境要求严格,樊伉打算就留在长安继续让他们慢慢研究,他自己带上一批匠人去汶山继续烧玻璃就行了。
纸坊和印刷局的日常事务闳乐就能自行处理,吕媭有空的时候过去瞅两眼,防着别人捣乱挖墙角就行了。
其他的诸如酒坊煤矿之类的因为吕雉也有份,他倒是不必操心,吕雉肯定会安排合适的人打理。
其他的吕媭自己就能处理,倒是不必他担心。
吕媭嘴上抱怨个不停,明白樊伉必须离京后终于死心了,开始帮着一起收拾准备他离京的行李。
日子就在忙碌中一天天过去,三个月的时间一闪而逝,等到外面冰雪化冻,草木吐出新芽,春天来临了。
第171章
汶山始源于岷江,古属冉駹部落,春秋战国时西北羌部南迁,秦于此置湔氐道,始有建制,历来便为羌人的聚居地。
境内山峦连绵起伏,群峰挺拔峻秀,溪河纵横交错,密林深邃幽静,风光优美。
换言之,这里基本还处于未开发状态,森林原始,莽山林立,除了迁居于此半牧半农的西戎牧羊人,少见他族之人。
而今,将将入夏,岷山这个沉寂了整整一个冬天的古老大地上迎来了数年来除当年南迁的羌人之外的第二支外族队伍。
这是一支近千人的队伍,领头两百甲士开道,队伍中间则是推着牛车运送辎重的民夫,队伍的末端也是两百甲士。
这支队伍里最吸引人的既非那些穿戴整齐孔武有力的甲士,也非那一车车满载粮秣的牛车,而是走在车队中间的一只奇兽。
岷山群峦迭嶂,栖息于山中的兽类不少,狼、罴、甚至杜洞尕都非罕见,却从未见过如此怪异奇特的兽。
那兽大约六尺多高,浑身青皮,并无毛发覆盖。脑袋不大,眼睛圆溜溜的,不大的鼻子底下是一张硕大的血盆大嘴,露出满口尖利的獠牙,面相十分凶恶。
它的前肢十分短小,行走时缩在胸口,只靠着两条强壮有力的下肢像人一样直立行走着。
奇兽的背上还坐着一名年轻的骑士,面容英俊,表情冷漠。他手挽缰绳,控制着奇兽一直不紧不慢地走在队伍当中一辆不起眼的牛车边上,仿佛在护卫着坐在车里的人似的。
不消说,这一支千人队伍便是宁可与吕媭闹翻也要当个不孝子执意要离开长安放羊的樊伉了。
彼时日暮西斜,天空被夕阳的余辉染得如同浸了血一般殷红。
在夜晚的密林之中行军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领头的甲士抬头望了望天色,停止了行军,并派遣了一名小兵去回禀樊伉,准备扎营休整。
直接带着千人之队莽进一片外族人的聚居之地是不明智的,离开长安城之前,樊伉就把能收集到的汉朝舆图全都仔仔细细地察看过了,尽可能地制定了周密的计划与部署,这才带着足够的物资和人手启程。
即使如此,他也没有贸贸然就闯入汶山这片古老大地,而是先入蜀地拜见了在此地驻守的樊哙,由樊哙先派部将率领一支先遣军前往汶山打探,开辟路线,建立营地。
待得先遣部队扎营安顿下来,樊伉这才率领带来的民夫和匠人在樊哙的贴身随扈武阜的护送下沿着先遣军的路线入汶山。
知道此次远行艰险重重,又深知武阜颇得樊哙信任,樊伉没有仗着身份胡乱发号施令,一应事务皆听从武阜安排,并不挑事,两人倒也相处愉快。
武阜使人告知就地扎营,樊伉也不多问,只让武阜自行安排,他们照做便是。
说实话,樊伉如此配合行军安排,着实让武阜松了口气,一面吩咐部将埋火造饭,又派了另一支小队前去四周探查,排除危险。
虽说先遣军早已排查掉路上的危险,并为他们开辟出一条能够行走的山路,但他们这一行人大多都是些民夫匠人,真正能披甲杀敌者不过三百人,同行之中又有少郎君,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无名也是如此想法,这一路上几乎和樊伉寸步不离,时刻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生怕心爱的小郎君遭遇什么危险。
如此昼行夜宿,他们一路沿着岷江前行了五日,最后在一片河谷地带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