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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观(木三观)


狐子七微微一愣,随即嘴角挂起一抹狡黠的笑容,他转向明先雪,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他慢条斯理地回答说:“这吹气治伤嘛,是坊间流传的一种土方法。有人说,人的气息中蕴含着生命之气,轻轻吹拂伤口,可以舒缓疼痛,有助于伤口愈合。虽然听起来有些玄乎,但很多人都信誓旦旦地说它有效。我想,既然现下也没什么药物趁手,何不试试这土法子,说不定真能有些效用呢。”
“原来如此。”明先雪颔首,便道,“既是小人误伤了大人,不若容小人为您一吹,将功折罪罢。”
皇帝:??????朕喝酒喝猛了?好像出现了幻听。
小顺子也在一旁跟着瞳孔地震山崩地裂。
未等旁人反应过来,明先雪已然来到狐子七前恭敬地拜道:“小人因无心之失而伤害了大人,恳请大人宽恕。”
言罢,他俯身向前,双手虔诚地高举过顶,如同供奉神明般小心翼翼地托起狐子七的手,以无比庄重和神圣的态度,对着那指尖的细小伤口轻轻吹拂。
这神态优雅文静,不见淫邪,倒似诗人吹纸上未干的墨迹。
吹罢,明先雪还合掌,念了一句:“善哉。”
声音如风入松,清雅肃正。
这场面,把皇帝和小顺子都给整不会了。
他们竟没觉得是胡美人被占了便宜,反而觉得是胡学士欺负了公子雪这个老实人。
乔松殿内。
内库总管恭敬捧着托盘,上面放着一张礼单,向太后汇报说:“太后娘娘,这些是皇上今天给胡大人和公子雪的赏赐。”
一旁的内侍接过礼单,双手呈递给太后。
太后接过礼单,细致的目光在礼单上缓缓移动,从头到尾,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确认礼单上列出的仅仅是绫罗绸缎、金银珠宝等寻常赏赐之物后,太后并未多言,只是淡淡地吩咐道:“就按皇上的意思,送过去吧。”
她的声音平稳坚定,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内库总管应诺,随后便退下。
内侍依然垂眸恭敬地站在一旁。
他轻声对太后说道:“据小顺子传回的消息,金碧殿已经为侍寝做好了准备。从时间上来看,胡大人现在应该正在沐浴。”
太后挑起眼皮:“明先雪呢?”
“自然按照太后吩咐,在旁边的殿内诵经祈福。”内侍回答道。
太后轻轻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在这样的情境下,也不知我们一向沉稳的公子雪是否能保持冷静?”
内侍蹙眉,说道:“娘娘这么做,目的是否太过明显?明先雪恐怕能察觉到您是故意要激怒他呢。”
太后轻轻地挑了挑她修长的指甲,嘴角的笑意更浓了:“让他知道又如何?我就是明摆着要让他难受,难道他知道了哀家的意思,就能够不难受了?”
内侍有些迟疑地开口:“胡七真的会侍寝吗?他有没有可能在欺骗太后呢?”
“我确实也很怀疑这一点,胡七是不是真的想侍寝?依我看,胡七如果是聪明的,就应该和皇帝好一场,帝皇恩泽,对他而言很有好处。”太后顿了顿,又道,“但是他撺掇着皇帝给明先雪赐免死金牌,这事儿倒叫我有了几分警惕,倒不敢说了。”
内侍沉声问道:“那如果胡七真的欺瞒太后,这可怎么办?”
太后笑笑:“他是不是真心想侍寝,哀家确实拿不准。但我很确定,皇帝是真的很想临幸他的。既然如此,哀家就在给他们加一把火好了。”
说完,太后目光一凛,对内侍吩咐道:“去把我珍藏的春情酿取出来,送到金碧殿去。”
内侍心领神会,立刻行动起来。
金碧殿内,烛光摇曳,香气氤氲,真是良辰好景。
皇帝穿着绣龙寝衣,坐在榻上,狐子七则身披浴衣,轻盈拜见。
却在此时,乔松殿内侍总管走进来,恭敬行礼:“奴才拜见陛下,拜见胡大人。”
皇帝看着内侍,问道:“你怎么来了?是太后有什么吩咐吗?”
内侍恭敬地递上春情酿,回答道:“皇上,这是太后娘娘特地为您和胡大人准备的春情酿。”
皇帝脸上露出微妙的笑容,瞥了一眼旁边的狐子七,然后对内侍说道:“替朕谢过太后。”
内侍低头上前,将春情酿斟入两个精致的玉杯中,轻声说道:“太后特别吩咐,这酒要趁热饮用,否则药性会散去。”
皇帝有些意外:太后怎么比朕还急啊?
皇帝虽然疑惑,但还是微笑着接过内侍递来的酒杯,对狐子七示意道:“来,我们共饮此杯。”
狐子七也接过酒杯,与皇帝轻轻碰杯。
皇帝酒液入喉,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可见药性厉害。
狐子七捧着酒杯,嗅了嗅,认出了此酒是狐族之物,纳罕道:太后也太猛了,这可是妖药啊,也不怕把这个天阉皇帝给喝得再阉一遍啊。
看着二人把酒喝了,内侍才觉得自己完成了使命,便说:“陛下,若无其他吩咐,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皇帝微微点头,示意他可以离开。
内侍再次行礼后,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又推开了隔壁厢房的门。
门打开之后,但见明先雪一身白衣,手持念珠,正在闭目念经。
内侍把酒放下,说道:“太后感念您的辛苦,让奴才给您送来热酒。”
明先雪缓缓地挑起眼皮,目光转向桌上的春情酿,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淡淡地说道:“谢太后赏赐,不过我正在诵经念佛,此时不宜饮酒,怕有冲撞。”
内侍听了,便道:“太后娘娘说了,夜深露重,先免了您的诵经之礼。请您喝一杯热酒,早早入眠吧。”他的语气十分恭敬,但同时也透露出一种不可抗拒的意味。
未等明先雪回答,内侍就自顾自倒了一杯酒,递到了明先雪面前:“这是太后的懿旨。”
明先雪既要遵循礼法,自然不能抗旨。
说实话,太后此刻就算给他赐毒酒,他都得喝下去。
然而,太后也并非无所顾忌。
她同样考虑到天道因果,不愿用直接的手段置明先雪于死地。这种微妙的平衡让两人都陷入了一种投鼠忌器的状态,谁也不愿先撕破脸面。
此刻春情酿递到面前,太后的恶意也已经是图穷匕见的程度了。
到底太后的地位摆在那儿,还是有着无边的优势的。
在还没完全撕破脸的情况下,明先雪只能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看着明先雪饮下春情酿,内侍才算明白自己今晚的任务是完成了,笑着拱手道:“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只留下明先雪一人在房间中。
太后赐的这春情酿,乃是她珍藏已久的妖药,其药性之猛烈,莫说是凡人,即便是如狐子七这样的千年妖精也难以抵挡。
太后相信,即便是明先雪这样的修行之人,也难以在明知道心爱的小狐狸在隔壁侍寝的情形下,还抵抗妖药,保持清醒克制。
明先雪压着一股气,拨动着念珠,眼前朦朦胧胧的现出许多狐子七的影子来,他欢喜地看着那些漂亮的笑容,却又一边冷静地明确着这些不过是幻念。
真正的狐子七——比这些幻象要鲜活、迷人一万倍。
此间还供着佛像,明先雪自云不能继续坐在这儿了,不然怕是要有亵渎。
他推门而出,恰好就听见旁侧门内传来狐子七和皇帝的声音。
明先雪步伐凝滞,停在那门外,十分有失君子风度地做了隔墙之耳。
明先雪这样心如磐石之人都耐不住这药性,更别提皇帝了。
他此刻已是丑态百出,满嘴胡言:“胡美人,我的美人,快到朕的怀里来。”
皇帝的呼喊声在安静的夜里回荡,听在明先雪耳里,格外刺耳:谁是你的美人?真是不知廉耻。
狐子七斜倚在榻边,笑吟吟地看着丑态百出的皇帝。
皇帝却已按捺不住,猛地扑向狐子七。
狐子七正想一脚把这臭男人踢开,余光却察觉到门外的身影,蓦然一笑,竟然不闪不躲。
皇帝眼中闪烁着迷乱的光芒,展开双臂面向狐子七,要将所有的渴望和热情都倾注在这一刻。
然而,就在他即将扑倒狐子七的瞬间,身体突然失去了力量,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狐子七一愣,随即抬头看去,只见明先雪不知何时已经瞬息移到了龙床旁边。
他的出现犹如一阵冷风,瞬间吹散了此间的狂热。
明先雪站在那里,神色冷漠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皇帝,透露出一种平常收藏得极好的锋芒,使他此刻如出鞘的利剑。
旁人看着要害怕,狐子七看着却喜欢。
狐子七笑着说:“公子把皇帝打昏了?这岂不是以下犯上,忤逆欺君?似乎和您一贯的原则相悖啊!”
听到狐子七的调侃,明先雪方把目光转过来。
明先雪的目光落到狐子七身上的那一刻,便从出鞘的剑,变成逢春的花,温柔得能带着香气。
明先雪打量着狐子七的形容,只说:“你没喝那个酒。”
“我当然没喝,我又不傻。”狐子七摆摆手。
狐子七是妖,内侍是凡人。
他使障眼法假装喝了酒,内侍自然是看不出来的。
狐子七抬眸笑着说:“倒没想到,公子雪这么老实,还真把酒喝了。”
公子雪在狐子七揶揄的目光下,似撑不住一般软在塌边,低声说:“狐仙知道的,我本就是个可怜的老实人。”
狐子七噗嗤一笑:“公子是在说笑吗?”
明先雪雪白的脸渐渐染上绯红。
他似无助般的伸手,堪堪握住狐子七的袖子:“此药难解,望狐仙救我。”
狐子七看着他白玉的指节如何攒住自己的袖子,抓住波澜似的皱褶。
“公子雪,你该不会是在装模作样罢?”狐子七眯起眼睛。
明先雪抬起脸,口中呵出淡淡酒气:“这酒确实是喝了,难道还能诓骗狐仙么?”
狐子七垂眸看着明先雪。
平日明先雪如高山冰雪,此刻倒是桃花落地,碎玉乱红:“狐仙知道的,我从不撒谎。”

狐子七仰倒龙榻之上,明黄衬他脸白,如绝色美人额上贴花黄。
明先雪嗅到了床榻上弥漫的其他男人的气息,心中顿时一沉。
他伸出手臂,将狐子七温柔地横抱而起,口中道出:“天子神圣的龙榻,我们怎能随意践踏?”
狐子七闻言不由得嗤笑出声:“你连皇帝都敢动手,现在却惧怕玷污了这龙榻?你的君臣忠诚之心,似乎比台上的烛火还要摇曳不定啊。”
明先雪面容严肃,一本正经地反驳道:“击昏皇帝是出于无奈之举,两者岂能混为一谈?”
言谈之间,明先雪轻施移形之术,转瞬间便与狐子七一同来到了暖阁之中。
这暖阁原本就是为了明先雪今晚留宿而精心打扫的,被褥全新,未曾留下任何他人的气息。
在这样的环境下,明先雪才安心地将狐子七轻放在榻上。
狐子七双颊微微泛红,颈项间也随风漾出如兰似麝的香气来。
明先雪深知这个表情背后的含义,带着笑意询问道:“狐仙不是没喝那酒吗?怎么看起来也像是被药效所影响了一般?”
狐子七伸手碰了碰明先雪发热的脸颊:“你如今这模样,比药还管用呢。”
明先雪呼吸着狐子七身上的气味,好像要把这香气揉成一团,吃进肚子里。
狐子七抱着明先雪,惊呼一声:“你怎么不说一声就——”
“狐仙莫怪,我如今中毒,是身不能自控。”明先雪伏在他身上,身体滚烫得惊人。
狐子七思绪也被撞得稀碎——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明先雪。
怎能想到,他们之间……竟然是明先雪更有一个禽兽样子?
月光如水,透过暖阁的窗棂洒在两人身上。
——直到夜深人静,月光也逐渐暗淡,这室内的烛火还忽明忽灭着。
狐子七已被折腾得大不成一个人样,眼中化了兽瞳,身后八条尾巴舒展。
明先雪披衣起来,取剪子剪烛。
一剪子下去,咔嚓一声,烛花应声而落,烛光顿时明亮了许多。
原本昏暗的暖阁被这片新的光明照亮,一切都变得清晰可见,更照得明先雪眉目如玉。
狐子七看着明先雪此刻儒雅风度,哪里联想得到刚刚禽兽之人?
狐子七才明白:怪不得有“衣冠禽兽”这样的词语呢。
原来凡人真的是穿了衣服和脱下衣服是两个模样的。
狐子七慵懒地侧卧在床上,尾巴随意地轻轻摇摆,透出一股子的恹恹无神。
明先雪从精致的妆台上拿起一把玉梳,轻柔梳理狐子七蓬松的尾巴,每一根毛发都在他的掌心变得服服帖帖,柔软顺滑。
狐子七被顺毛梳得舒服地眯起眼睛,嘴上却埋怨说:“我真是动弹不得了,谁知公子雪看着温文尔雅,却这么不知道节制之道?”
明先雪温和解释:“原是因为那个药。”
狐子七好笑:“是啊,就怪那个药,把你的本性都勾出来了。”
明先雪也不反驳,只道:“罪过罪过。”
“到底是什么罪过?怎么不也说给我们听一听,评一评?”
——带着嘲讽的声音如冷风般刮过,瞬间吹破此刻的温暖。
狐子七反应迅速,一听到这声音,他立刻将妖瞳与兽尾收起,瞬间恢复了人身状态,仿佛刚才那个慵懒带些野性的妖狐从未出现过。
明先雪也是眼明手快,立即把被子一扬,盖在无遮无掩的狐子七身上。
却见门被猛然推开,太后带着怪笑走了进来。
狐子七心中暗忖:太后借助龙气国运进行修炼,修为果然非同凡响。尽管我现在也已修至八尾之境,与她平齐,但在修为上,我依旧稍逊一筹。她来到门外,我竟然没有丝毫察觉,这足以说明她的修为远在我之上。
光是太后来了,倒也罢了,狐子七定睛一看,惊觉太后背后竟然还有跟着皇帝!
皇帝的目光在狐子七和明先雪二人身上游移,见他们衣衫不整,是震惊又震怒,双眼都要喷出火来。
明先雪先向前一步,稳稳地行礼道:“明先雪拜见皇上,拜见太后。”
他的态度沉稳平静得过分,仿佛只是寻常见面。
皇帝被他这态度一下弄得不知该说什么。
太后却适时地说道:“皇帝,如此看来,二人竟然趁你昏睡,行私通之事!”
听到这话,皇帝怒火中烧,指着明先雪道:“好你一个明先雪,平日装一副清高洁净的样子,原来肚子里都是男盗女娼的货色!”
说罢,皇帝目光扫到狐子七身上,更气得跳脚:“你说你自己身体不好,不能侍寝,怎么跟明先雪一起,你就好了?”
狐子七柔弱地咳嗽两声,说:“明先雪天赋异禀,天生圣体,和他在一起可以补身子呗。”
皇帝震撼了:“这种鬼话也敢说,你当朕是弱智?”
狐子七:……这还真不是鬼话,反而是我跟你说过的为数不多的真话之一。
这昏君,脑子果然不行,真话假话好话歹话都不会分。
太后见狐子七在此火上浇油,心中倒是有几分高兴的:真的不知道这小狐狸到底是敌是友。不过无论是什么,只要他能让皇帝更加生气,立即赐死明先雪,那就是好的。
皇帝咬牙切齿,目光指向明先雪:“你还有什么可辩白的?”
面对皇帝的质问,明先雪并未显得慌乱,只沉稳地一拜,然后提出疑问:“臣只有一问,太后赐酒予陛下和胡学士,这本无可厚非,但为何也要将同样的酒赐予先雪呢?”
皇帝听到这话,也愣住了,疑惑地转头看向太后,询问:“母后,您真的把那个酒也给明先雪喝了?”
这下把压力给到了太后。
太后一下就听明白了明先雪的辩解方向,冷笑一声,问道:“雪儿,你该不会想说,是因为喝了哀家赐的酒,才会酒后乱性,犯下如此大错吧?”
明先雪淡然回答:“先雪不敢,先雪只是想听太后一句,到底是否赐了酒?”
太后心中清楚,自己并非不能说谎,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她更怕明先雪会逼她发誓以证清白。对于修行者来说,发誓并非儿戏,若有违誓言,必会遭受天谴。
因此,她在这个问题上显得格外谨慎。
虽然说她贵为太后,大可以一句“你凭什么让哀家发誓”把明先雪堵回去,但这样也难免让皇帝疑心。
不过太后却沉稳一笑:这一招,我早就料到了。
她一笑,语气平静而坚定:“哀家赐你的酒到底有没有问题,让太医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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