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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观(木三观)


如是,皇帝、国师、方丈、明先雪和狐子七都一并去了乔松殿。
无论是国师还是方丈,都曾去过乔松殿拜见太后,虽然隐约感受到气场有些异样,但始终没察觉到任何不妥。
如今再去一次,在狐子七的提示之下,才看出地板砖石的异样。
国师和方丈顺着狐子七的指示,总算察觉砖石上刻着复杂的纹路,若不细看,几乎会误以为是岁月的痕迹。
狐子七解释道:“这些砖石并非随意铺设,而是构成了一个古老的法阵。这法阵精妙无比,能够聚集并转化国运之气。”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那狐妖正是利用了这个法阵,暗中吸收国运,以此来增强自身的修为。你们看这纹路,其实是一种古老的符咒,能够将国运之气引导至此,再被狐妖所吸收。”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这种奇妙的法阵和妖术,他们闻所未闻。
国师齐厌梳和方丈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和疑惑。
齐厌梳忙对狐子七说:“胡大学士博学多才,令人钦佩啊!”
狐子七摆摆手,笑道:“也没什么,只是恰好看书的时候看过罢了。”
齐厌梳又说:“胡大学士莫要谦虚了!您的才学如此过人,此后事业必然会像锅上的死鱼一般蒸蒸日上!”
狐子七:……好晦气的马屁。
方丈却对这些场面话毫无兴趣,只是脸色凝重问道:“那这法阵可有什么破解之法?”
“要破解此阵,说难也不难。”狐子七指着地板上的砖石说道,“这些砖石不仅仅是砖石和刻纹的铺设,更是通过上古灵狐之力相互连接,形成了一个气运循环。”
他顿了一顿,接着说:“要破阵,必须找到这个循环的弱点,也就是阵法的‘眼’。应该是一块特殊的砖石,控制着整个法阵的能量流动。”
狐子七蹲下身,用手轻轻触摸着每一块砖石,感受着灵狐之力的脉动。
“这块,”狐子七突然停下,指着一块颜色略深、刻有特殊符文的砖石说,“这就是阵眼。”
方丈不觉欣喜:“若这么说,只要破坏了这一块砖,便能破阵了?”
狐子七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这个法阵极为复杂且强大,破解绝非易事。阵眼承载着上古狐族的神力,还有这些年来妖狐吸纳的国运龙气,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反噬,危及破阵者的生命。”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要破解这个法阵,需要深厚的法力,更需要无比的勇气。因为,即使成功破解,也可能会对破阵者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
听到“引发反噬,危及生命”和“不可逆转的损伤”这样的言辞,齐厌梳挺身而出,慷慨激昂地说道:“若是为了江山社稷,舍我一身又如何!”
说着,齐厌梳举起手中的罗盘,开始念咒并转动罗盘,似在以他的法力破解法阵。
然而,就在他念念有词的时候,突然一阵脱力,整个人无力地倒下,罗盘也滚落在一旁。
“啊,可惜我的法力不济!”齐厌梳叹息道,“居然完全撼动不了这些砖石呢!我怎么会这么弱!我恨我自己!”他眉头眼额全是不甘和遗憾,还带着几分蒲柳不胜秋风的柔弱。
狐子七:……我的天爷,比我还能演的凡人出现了。
方丈也不知有没有看穿,只是长叹一声,说道:“你还年轻,自然难当此重任。这还是由老朽来吧。”
听得这话,齐厌梳便是上前,神情恳切地说道:“方丈大师,此事非同小可,您身为出家人,理应清静修行,远离这些尘世纷争。更何况,破解法阵凶险万分,我们怎能让您老人家冒此风险?”
狐子七看着齐厌梳演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不觉再次惊叹:凡人的演技真的好可怕啊。
方丈坚决地摇了摇头:“你们还年轻,还是让我来吧!”
皇帝见这气氛被齐厌梳烘托到这儿了,也跟着意思意思地劝说:“方丈,这法阵凶险异常,万一有个不测,您要小心点儿啊。”
这话可谓是毫无诚意。
显然,如果有人能破阵让他的龙须变粗壮,莫说献祭一个方丈,就是献祭一个相国寺,皇帝也不会皱一下眉。
狐子七倒是有几分真情实感的挂心,却也不知该怎么劝了,偏头问明先雪道:“他可是你的老师父啊,你倒不劝他。”
“我便是和他情同父子,才不去劝他的。”明先雪平静地回答。
狐子七倒不言语了,心想:凡人癫癫的。
此时,方丈已经走到了阵眼前,准备开始破解。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紧张地注视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然而,在这紧张而肃穆的气氛中,明先雪却静静地站在一旁,脸上无悲无喜,仿佛置身于事外。
他似不在乎这个与他如师如父的人的生死,却又仿佛内心并不像外表那样平静,到底谁都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方丈深吸一口气,紧紧握住手中的鎏金十二环锡杖,凝视法阵的阵眼,手臂猛地一挥,锡杖如同一道闪电般狠狠地击向阵眼。
“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回荡在空气中。
锡杖与阵眼的砖石碰撞,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整个大殿瞬息亮如白昼。
锡杖与阵眼接触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反震力从砖石中涌出,直逼方丈的手腕,震得他虎口发麻。
方丈整个身体都因为这股反震而颤抖,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打湿那身厚重的袈裟。
虽是紧绷吃力,方丈的双脚却像是生根于地面,稳稳地支撑着身体,没有后退半步。
反噬之力却越发增强,狂暴如飓风般从砖石中猛烈反冲,形成一股无法抵挡的巨浪,向方丈席卷而去。
方丈心腔剧痛,嘴角不自觉地流出一缕鲜血,红得刺眼。
然而,他并未退缩。
他紧紧地咬住牙关,以超乎常人的毅力抑制住痛苦的低吟。
苍老的双手如同铁钳一般紧紧握住锡杖,手背上青筋暴起,无声地与这股反噬之力进行一场生死较量。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几乎可以触摸的紧张感,在场的每个人都紧张地屏住呼吸,所目光紧紧锁定在方丈的身上。
却听得一声暴喝,方丈猛地发力,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他紧握的锡杖中汹涌而出,如同巨龙般翻腾,瞬间击破了坚固的阵眼,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宫殿都为之震动。
“成了!成了!”齐厌梳率先欣喜地鼓掌道。
皇帝也觉身体一轻,像是某种束缚在他身上解开了一般。
明先雪的眼神却更为深沉,一言不发。
皇帝深呼吸一下,只说:“方丈,您……”
方丈转过头来,喷出一口鲜血,身体一软,猝然倒下,众人惊呼出声。
就在这时,明先雪已然上前稳稳地扶住了即将倒地的方丈,如此迅捷果断,像是早有此料。
明先雪低声说:“方丈何苦……”
方丈微微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明先雪,虚弱地笑了笑,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问道:“雪儿,你……你一生都会如从前般行善的,对吧?”
明先雪闻言,眼睫微微一动,回答道:“弟子愿一生行善,初心不忘。”
方丈睁着眼,定定看着明先雪,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句:“善哉。”
说罢,他又吐出一口鲜血,竟是昏死了过去。
齐厌梳上前给方丈把脉,忙从袖中掏出一个药瓶,拿出一颗金灿灿的丹药,给方丈喂下。
狐子七忍不住惊叹:“这是九转金丹?”
齐厌梳道:“是,我算到宫中有大变,所以把压箱底的金丹也带上了。”
狐子七还玩笑道:“压箱底的金丹你也舍得给别人吃啊?”
齐厌梳回答道:“我虽然为人比较无耻,爱好比较虚荣,但人性的底色还是比较善良的。”
说话间,方丈吃下了金丹,脸色逐渐开始回转,原本苍白无血的脸庞上有了一丝红润。
皇帝看出了阵眼已破,身体也觉轻盈不少,心下暗喜。
皇帝此刻只想着龙须那点儿事,自然不关心方丈的生死,便只是意思意思地道:“那么国师把方丈带去太医院看诊,传朕的旨意,只要能治好方丈,不拘用什么药,务必要以他的身体为上。”
齐厌梳领命,又迅速招来几名内侍,小心翼翼地抬起方丈,急速前往太医院。
乔松殿内,便只剩下皇帝、明先雪和狐子七三人。
皇帝打量了明先雪一番,说:“明先雪,你说了,等这个阵法破了,你就会告诉朕答案。那你现在告诉朕,你和胡七到底有没有背着朕干不清白的事情!”
听得皇帝如此严肃的问话,狐子七都惊讶:啊,这昏君还真的忘不了这档子事呢。
明先雪深施一礼,说道:“回陛下的话,我和小七并无苟且。”
听得这话,皇帝好像微微松了口气。
倒是狐子七十分震惊:啊,敢情你是能说谎的啊?!
明先雪又抬头,对皇帝说:“我与他之前是两情相好,怎么能用污秽的词语来形容呢?”
听到这话,狐子七一下子沉默住了:哦,所以刚才是这么说谎,而是小癫子的真心话啊。
皇帝听到明先雪的言语,大受震撼,震撼过后就是震怒:“放肆!你!明先雪!你——”
皇帝气得颇有些语无伦次,上气不接下气,不过显然,等他顺过气了,就是要赐死明先雪的时候了。
明先雪却依旧四平八稳,忽把袖中剑托在手中,问道:“陛下可认得自己亲自写下的字吗?”
皇帝一怔,目光落在那天子剑的剑鞘上,上面赫然夺目的“上斩昏君”四个大字,闪得皇帝眼珠子疼。
皇帝目瞪口呆地看着,下意识想质问“怎的,这朕写着玩儿的,你还真敢拿这玩意儿斩朕啊?”

第34章 要走就今晚
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他看到明先雪的眼神,那是一种决绝、坚定,甚至带着一丝冷酷的眼神。
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刃,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平日难以窥见的锋芒。
他的眼神、他的气势,都让皇帝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皇帝咽了口唾沫,心中的怒火渐渐被这种压迫感所浇灭。
皇帝脑海中回荡着明先雪和太后对战时的身影——那时的明先雪,身姿飘逸,剑法如神,令人叹为观止。
皇帝一想到这些,心中便不禁涌起一阵心惊。
皇帝咳了咳,说:“上斩昏君……朕、朕……朕算昏君么?”
皇帝思忖一下,自己虽然不干什么好事,但也没干过什么坏事吧?算不错了,怎么能算得上“昏君”呢?顶多、顶多……顶多就是“懒君”罢?
明先雪微微一笑:“成为昏君的先决条件是什么呢?”
“昏……?”皇帝想了想。
“不,”明先雪答,“是‘君’。”
皇帝听得他话里之意,膝盖一软。
“你……你……”皇帝的声音颤抖,充满了愤怒和恐惧,“敢情你……你是真的敢……”
明先雪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剑举起,轻轻地放在皇帝的脖颈上。
这一刻,整个宫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剑尖的冰冷让皇帝瞬间喉咙都要冻住一般,连吞咽都变得谨慎艰难。
他此刻一阵恐慌,因他知道的生死就在明先雪的一念之间。
而明先雪的眼神,却如同深渊一般深邃,让人无法窥视其中念头。
莫说是皇帝了,就是狐子七都惊诧不已。
狐子七本以为明先雪要想什么鬼话把这事情糊弄过去。
没想到明先雪现在不爱下棋了,直接把棋盘掀翻——
一把剑搁在皇帝的脖子上!
狐子七眨了眨眼,却见乔松殿地砖裂痕渗出丝丝紫气——这些原是被太后吸附却尚未能化为己用的国运龙气。
如今,这些紫气如被什么唤醒了,一丝一缕的飘散而起。
明先雪站在那里,宛如一块吸引龙气的磁铁,那些紫气不断地围绕着他旋转,似在为他加持一般。
随着紫气不断融入,明先雪的气势越来越盛,吐纳见隐约现出龙气——比皇帝身上更稳固、更精纯、更威严的龙气。
狐子七心中一跳,猛地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怪不得当初对于桂王世子之位一副完全瞧不上的样子呢……
——原来,他是真的瞧不上啊!!
皓月西沉,又是新一天的早朝时候。
文武百官井然有序地列队步入朝堂,他们心中不约而同地涌起一股预感:今日将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
有些消息较为灵通的大臣,早已听说昨夜宫中发生了大变故,似与灵异有关,把国师和相国寺方丈都急召进宫了,但具体是什么事情,却仍是不得而知。
更令人惊异的是,那位总是准时出现在朝堂之上,威严地坐在凤位中的太后,今日却迟迟未现身。
大臣们面面相觑,甚至窃窃私语,心中满是疑惑揣测。
却在此时,内侍总领缓步而出,面容肃穆,行至大殿台阶之上,声音洪亮地说道:“昨夜子时,太后娘娘驾崩。朝廷上下,当以此为哀,举国服丧。”
朝堂内,随着这一声宣告,陷入了死寂。
大臣们惊愕万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死寂过后,反应迅速的大臣率先跪地,俯首埋头,深深致哀。
其他大臣见状,也迅速跟随其后,纷纷伏地,以表哀悼。
然而,他们心里想的都是同一件事:太后死了?怎么死的?
那位年轻的天子,是不是要亲政了?
我们莫不是小看了那位看起来荒唐的年轻帝皇了?
像是为了回应他们的疑惑,皇帝出现了。
令大臣们惊讶的是,皇帝身后竟然跟随着明先雪和齐厌梳。
大臣们越发摸不着头脑:这明先雪是桂王府的弃子,虽说是宗室,也很得百姓爱戴,却无官无职,半个白身罢了。至于齐厌梳,是新上任的国师,只负责卜算事宜,并不显赫。
皇帝此举究竟意味着什么?为何会在这个关头,让这两位无关人士随行?
——大臣们心中的疑惑愈发深重,表情则越发恭顺。
皇帝稳步走上台阶,落座之后,便让百官平身。
随后,他微微侧身,示意齐厌梳上前。
齐厌梳身着道袍,手持拂尘,步履从容地走到大殿中央。他深吸一口气,说道:“臣昨夜观天象,发现星象异动。”
他顿了一顿,环顾四周,见众臣皆凝神倾听,便继续说道:“紫微星黯淡无光,而天狼星却异常明亮,此乃大凶之兆。同时,北斗七星中的天枢星与天璇星位置互换,预示着朝廷将有巨变。更为重要的是,”他言语一顿,加重了语气,“帝星周围出现了罕见的‘荧惑守心’之象,这是天意警示,皇帝暂时不宜亲政。”
齐厌梳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众人都在想:啊,果然虎父无犬子!他也好能编啊!
皇帝目光扫过大殿内的群臣,缓缓开口:“朕知道,此言一出,必会引起朝野震动。但朕希望众卿能够明白,天意难违。在此期间,朕会在行宫闭门清修,静心修德,以期早日亲政。”
说着,皇帝咳了咳,目光在明先雪脸上扫过,又宣布道:“朕决定,册封明先雪为摄政王,赐尚方天子剑,主理朝政事务。”
此言一出,朝堂上再次哗然。大臣们震惊地看着皇帝,又转头望向明先雪,眼中充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
明先雪十分平静,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臣领旨。”
大臣们震撼中面面相觑,心中一阵激荡,最后归于一个结论:我们不是小看了年轻的天子,而是小看了这位尚未弱冠的假和尚啊……
明先雪得封摄政王,赐居宫中,住在灵氛阁。
灵氛阁位于莲华殿顶层,原本是宫中观星占卜的圣地,如今却成为了明先雪的私人居所。
这其实于礼制不合,但也没人提出什么强烈的反对意见。
虽然贵为摄政王,但明先雪并没有摆什么大的排场。
灵氛阁地方不大,不需要许多宫人打扫,因此,他也一如既往地不留任何外人伺候,除了一个宝书、一个狐子七。
明先雪下朝回来,挑起帘子,却见狐子七歪在书案上,百无聊赖地写着字。
见明先雪回来了,狐子七才笑着抬起头:“公子回来了?”
“我如今已不是什么公子了。”明先雪坐下倒了一杯茶。
狐子七倒是惫懒,不但不帮明先雪倒茶,还劈手把明先雪倒好的茶夺过来,拿到嘴边啜了一口,缓声说:“是啊,您现在已经是尊贵的摄政王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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