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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观(木三观)


狐子七之前对明先雪是多有撩拨,唯有今次,竟说出这样直白的言谈。
明先雪虽然老成,但也到底年轻,长年青灯古佛,不染俗尘,自是人生头次听得这样简单而隆重的求爱,一下便怔住了,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狐子七难得看到明先雪噎住的样子,难免好笑,嘴角忍不住上扬,弯出一抹愉悦的弧度。
明先雪并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但见狐子七笑了,竟然莫名其妙也跟着有了笑意,只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嘴角翘了起来。
这笑意,如没注意踩了一脚杠杆,眼睛还没知道,另一端的石头就飞起来往自己头上砸来。

第13章 明先雪的死穴
却是此时,听得宝书在门外报说:“启禀公子,王妃来了,说是来探望您的。”
明先雪说:“快请她进来。”
宝书答应着去了。
狐子七也敛去了笑意,略带不情愿地从凳子上站起来,装出一个小厮该有的模样,垂首立在一旁。
过了一会儿,宝书就把王妃请进来了,王妃形容憔悴,也没用脂粉遮盖,倒不似她平时气焰嚣张的模样了。连带着她背后总是狐假虎威的侍女银翘,也低眉顺目,双手提着食盒,一脸恭顺地跟明先雪行礼。
明先雪态度还是如常,向王妃行了一礼,道:“王妃驾到,有失远迎,还请王妃恕罪。”
王妃露出笑容:“你身上不好,就不必拘泥于这些虚礼了,快坐下吧。”
明先雪先请王妃在主位落座,自己才陪坐。
王妃思忖一会儿,才开口问道:“听说你昨晚突然发热,今日怎么样了?身子可有好转?”
明先雪微微一笑,回答道:“多谢王妃关心,我已经服过药,现在已无大碍。”
“那就好,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切勿再让病情反复。”王妃扯了扯唇角,又说,“前儿太后赏了一根千年人参,我今日一大早就让银翘去炖了回阳固脉汤。”
说着,王妃转头看向了银翘。银翘见状,连忙将手中的食盒捧上前,恭敬地呈给明先雪。食盒打开,一股浓郁的汤香扑鼻而来,显然是人参以及众多名贵药材炖制的汤品。
明先雪和狐子七却微微对视了一眼,一瞬间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只有在旁端茶给王妃的宝书不明所以,只他也听说王爷吩咐了把千年人参送来,故宝书还很高兴王妃送来了如此珍贵的汤药。
明先雪虽然有话,但以他的身份不好说出口,狐子七是“小厮”,也不适合随意发言。
明先雪笑了笑,转向狐子七,问道:“小七,你颇通医术,可曾听说过这回阳固脉汤?”算是给狐子七一个开口说话的机会。
狐子七自然地接过话头,伶俐地回答道:“自然知道。这回阳固脉汤,有回阳固脱、益气生脉的奇效。寻常的方子都是用普通人参,如今用了千年人参,其功效更是卓绝。只是,这汤药主要是针对心力衰竭、亡阳欲脱之症。公子的病情,似乎与此并不相符。”
这汤剂显然是合着世子爷的状况熬的,明先雪这样的喝了,反而不利。
王妃炖了这个来,怕也是知道王爷的命令不好违抗,故意做成这汤,叫明先雪喝不着,主动推给世子喝。
明先雪知道王妃这算计,却也愿意顺手推舟,便笑道:“王妃,您的慷慨,我实在是感激不尽。只是,如此良药,若是用在我身上,只怕也是无益。不如还是将其留给世子爷吧。”
王妃听得明先雪的反应,并不意外,但也没有计谋得逞的高兴,脸上的哀愁反而更深:“大师已经看过了,说这药虽然药材上乘,但世子的病情过于严重,即便有千年人参作为主药,却也缺了一味至关重要的药引。若没有这药引,世子喝了这汤药,也只是白白浪费了如此珍贵的千年人参。与其如此,倒不如将其给你饮下,至少还能益气补血,对你的身体有些益处。”
明先雪闻言,心中一动,他明白王妃这是在暗示自己,却也愿意跟着她的意思走,问道:“不知道是什么药引?”
王妃见明先雪落入自己的语言陷阱,心中暗喜,面上却保持着哀愁的神情,缓缓道:“你博闻强识,可曾听说过人血入药?”
明先雪闻言一顿,望向狐子七。
狐子七立即开口道:“人血入药,古籍中虽有记载,但此法太过残忍,且效果难以预料,早已不被医者所用。”
王妃闻言,带着几分恼恨地剜了狐子七一眼,但她很快掩饰过去,叹息道:“正是如此。世子爷的病情日益严重,寻常药物已是无用。大师说,唯有以人血为药引,方能有一线生机。只是这药引极难寻找,需得是至亲之人的心头血方可。”
“心头血?”狐子七眼眉一挑:这雷坤子昨晚搞那么一个杀阵,原来就是为了取明先雪的心头血啊?
难怪难怪,看来那什么雷坤子还是有点儿真本事的,看得出来明先雪天生玲珑心,对他这种修行者来说倒是大补之物。
明先雪微微蹙眉,似乎也有些为难。
王妃也知道,任谁都不可能剜心取血救人的,更何况是救一个多番谋害自己的人?
但王妃什么法子都用尽了,实在没有办法,王爷那儿又压着她,她也是调不动什么力量来强取,最后思来想去,只能走到这一步——索性脸都不要了,张口来要。
狐子七只道:“王妃,您这样岂非强人所难?”
宝书也忍不住说:“心头血要怎么拿?岂不是要剜心?这样取了血,公子还能活吗?您这是要我们家公子的命啊!”
王妃听得狐子七和宝书的声音,只觉聒噪,恨不得叫人把这两个不懂规矩的小厮拉出去打五十大板。
但她知道现在不是发狠的时候,如是她便作出委屈情状,只让泪水涌上了眼眶,沿着她白皙的脸颊缓缓滑落。
她望着明先雪,颤抖着声音:“先雪,我求求你,救救先霆吧!他可是你的亲兄弟呀!难道你就这样见死不救吗?”
狐子七都怔住了:高贵的王妃也能这么不要脸?母爱真的好伟大。
银翘也跟着在旁跪了下来,砰砰砰的磕头:“求您救救世子爷吧!”
这一下把宝书都整不会了,宝书这孩子哪见过这阵仗,头一蒙,也跟着噗通跪下来,砰砰砰的磕头:“公子雪的命也是命啊!”
银翘和宝书便在这儿有节奏地对拜起来,场面也是十分热闹。
明先雪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王妃却突然跪倒在明先雪面前,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袖,容貌哀戚。
明先雪恪守礼教,哪能让嫡母跪自己,连忙也要跟着跪下,眼见又要上演一次用有节奏的对拜,让狐子七大饱眼福。
却不想,明先雪刚站起来,还没来得及弯下膝盖,王妃却猛地摘下发簪,抵住自己的胸口,泪流面满地说:“只要你愿意救先霆,我愿意拿自己的命换他的命!”
明先雪大概也没想到王妃有此做法。
莫说明先雪,狐子七也没想到:一直趾高气扬、喊打喊杀的王妃,昨晚还招百鬼杀人,今日就成了这个模样,画风转变得也太过快了。
大概王妃也是没什么高端大气的招数了,现在只能朴素的一哭二闹三上吊。
狐子七却想:你早这样不就完事儿了?
这明先雪啊,你要拿刀拿枪甚至千军万马地杀,都是杀不死的。
还是得道德绑架。
王妃这样歪打正着,说不定真的打中明先雪的七寸了。
王妃见明先雪默然不语,心中愈发焦急,好像热锅上的蚂蚁。
她猛地一咬牙,将手中的发簪紧紧抵在胸口,尖锐的发簪尖已经刺破了衣衫下的肌肤,一缕鲜血缓缓渗出,染红洁白的衣料。
她眼神中透露出决绝与坚定,仿佛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你不答应,我便立刻死在你面前!”
明先雪看着王妃如此决绝的模样,无奈地闭上眼睛,长叹一声,缓缓开口:“王妃,您何必如此……我答应您。”
王妃听到明先雪的回答,顿时愣住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她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般颤抖着声音:“你……你真的答应了?”
明先雪点了点头,声音中带着几分沉重:“是,我答应你。但王妃,我不能保证一定能救活世子爷。”
王妃听着明先雪的话,喜悦涌上心头,一边扔掉发簪,一边抹去脸上的泪水,站起来说道:“只要你肯救他,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怪你。你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
见明先雪答应了,银翘也不磕头了,赶紧站起来,搀扶着王妃,又一边跟明先雪鞠躬致谢。倒是宝书,一脸震惊,只说:“公子,您要三思啊!”
王妃恶狠狠地剜了宝书一眼:“你这为奴的难道还想做公子的主?”
宝书咬着牙,不敢反驳,但心里仍想着,等王妃走了,必定要好好劝说公子雪。
狐子七虽然早已料到明先雪可能会因王妃的决绝相逼而妥协,但当事实真的摆在眼前时,他还是颇感意外。
只是,他也不像宝书那样为明先雪着急,反而灵机一动:好,原来明先雪果然吃这套。等我明天就去百子柜抓一副不行房就会爆体而亡的媚药,当着他的面吃一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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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翘趁热打铁,说道:“既这样,不如趁着参汤还热着,一并把心头血取了。”
宝书闻言,不悦地对银翘说道:“银翘姑姑,公子雪风寒还未痊愈,这就要取他的血,怕不是会伤了他的身子?不如还是等公子先养好了再议。”
王妃哪里容得养好了再议,且不说参汤已经煮了,断不可能放两天,就说世子爷的情况也难说能等多久,更别提这剜心取血的提议一旦说出去,王爷肯定会跳出来反对的,届时只能是一场空。
不过,王妃也不宜把这些话说出来。
银翘自然替她说了:“千年人参只有一根,参汤不能久放,世子爷的病情也等不了太久……”
眼看银翘和宝书就要吵起来,明先雪缓缓打断,对宝书说道:“如今你倒是越发有体面了,连王妃也敢顶撞?”
宝书被明先雪这么一说,顿时脸色一僵,有些不忿地回答道:“公子,宝书知错了。但我也只是担心公子的安危,才会失了分寸。”
“王府之中,规矩大过天,无论是什么原因,也不能僭越。”明先雪说,“你先下去思过吧。”
宝书听了明先雪的话,心中虽然不甘,但也只能低头应是,然后退出了房间。
眼见明先雪把总是唱反调的宝书支出去了,王妃和银翘满意地点了点头,对视一眼,仿佛在说:原来为明先雪是伪君子,没想到他是真傻子。
明先雪对王妃说道:“王妃,请坐。”
王妃却犹豫了一下,犹自带着泪眼,用可怜的腔调说:“先雪,我知你素来是一个好孩子,既已答应了给我药引,是断然不会食言的。只是先霆的情况危急,我不得不腆着脸在这儿求你尽快取血。望你千万不要怪我才是。”
“我自然知道这个意思,所以才把宝书支走。若他仍在这儿,恐怕是不便的。”明先雪语气温和地说。
王妃这才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在银翘的搀扶下缓缓坐下。
明先雪又叹了口气,说:“大师既然跟您说了,要取我的心头血,不知他可有说了以何种方式取血?”
王妃闻言,脸上尴尬:雷坤子的原意是直接杀了明先雪,趁着尸身尚温,剜心取血。但这样的手段,她如何能坦白相告呢?
王妃便遮掩地说:“大师还没来得及告诉我,就暴病而亡了。”
明先雪听后,倒没有继续问下去,只说:“既如此,不若按我的方法来。”
“你的方法?”王妃愣了愣,“你有什么办法?”
明先雪笑笑,说:“小七医术高明,大约知道什么取心头血而不伤性命的办法罢?”
王妃听得这话,不禁打量狐子七,却见这狐子七年轻貌美,令人不免以为他是绣花枕头。
王妃忍不住问:“小七看着倒是年轻,竟然还能懂得这么多吗?”
狐子七淡淡一笑:他是山野长大的狐狸,哪里懂什么医术?
但取心头血的法子,凡是妖精都是晓得的,就跟熊猫晓得爬树摘竹子一样。
面对王妃的质疑,狐子七故作高深一笑:“王妃,您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公子雪吗?”
王妃一下噎住,倒是不知该说什么。
这话倒比什么自夸之言都让人信服。
狐子七又道:“虽然我知道取血而不伤性命的办法,但破皮取血,终是有风险的,即便是我,也没有十成把握能不伤到您的性命。更别提,取血会引起钻心之痛,您真的确定要这么做吗?”
明先雪不假思索道:“总不能见死不救。”
狐子七闻言,一时沉默。
王妃见状,倒怕狐子七和宝书一样,为了维护明先雪,不肯答应取血,想着要说点什么劝劝。
却没想到,狐子七淡然一笑:“既然公子有这么高尚的情操,我焉有不帮助的道理?”
听到狐子七这么说,王妃大喜过望。
狐子七对王妃道:“取血一事,需宽衣露体,且过程颇为血腥,恐惊扰到王妃与银翘姑娘。还请二位先行回避,待此事办妥,我再向王妃禀报。”
王妃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好吧,那我们就先到外面等候。”
银翘也附和道:“就依你所言吧,我们就在外面,有什么需要就随时叫我们。”
说罢,王妃便和银翘走到外间,虽如此,也仍忍不住频频回头张望,却见房门掩得严严实实,半丝声音也没有漏出来,叫二人隐隐有些担忧。
屋内,狐子七走到床边,轻触垂落的床帐,手指移动,床帐缓缓撩起,露出平整的床榻。他作出“请”的姿势:“公子,请吧。”
明先雪便来到榻上,安然躺下。
狐子七垂眸看他,微微一笑:“公子真的这么舍己为人,以德报怨吗?”
明先雪淡淡笑道:“听你的意思,像是不信我?”
“我从前觉得你是一个满肚子坏水的家伙,”狐子七叹了口气,“只是学了沽名钓誉那一套,爱装出一副清高慈悲的样子。”
明先雪笑着看狐子七,没有进行任何辩解。
狐子七垂眸:“你怎么不问问我现在是什么看法?”
明先雪从善如流:“狐仙现在是什么看法?”
狐子七一笑:“我现在么?我怀疑你真的是一个好人。”
明先雪似略感意外:“听你的语气,好像不太认同。”
“我不是不认同你的好,”狐子七深深一叹,“只是不太希望你真的是一个好人罢了!”
明先雪轻轻一笑:“这是为什么?”
“因为好人命不长。”狐子七在榻边坐下,眸光盈盈看着明先雪,“我想你活得舒服一些,长久一些。”此刻狐子七眼眶里的温柔是真实的。
这其实很难得。
到底狐子七之前对明先雪百般的柔情,几乎都是狐狸天然的表演。
只有这一刻,狐子七真正心疼起这个十六岁的年轻人。
明先雪却道:“我这样活得挺好的,狐仙莫忧。”
狐子七笑笑:“不说这个了。”说着,狐子七顺势侧卧到明先雪侧边,笑道,“你知道狐妖是怎么取心头血的吗?”
明先雪闻言,轻轻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
“公子雪学富五车,博闻强识,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啊。”狐子七笑着撩了一下额发。
“还请狐仙赐教。”明先雪并不多话,只一副肉在砧板上的样子,平躺着好似无论怎么对待都不会反抗一样。
这模样真看得狐子七兽血沸腾。
狐子七把手一伸,风一般轻柔地来到明先雪的襟边。
外头袍子立领松开,便露出云朵一样白的内衫。
明先雪静静地躺着,任由狐子七动作,目光却微微移向狐子七,似在看狐子七的脸,也似在看狐子七背后的床头柜,那儿放着一个黄铜小香炉,正在缕缕地生着比水还柔软的烟。
狐子七更加靠近了他,脸颊几乎贴在敞开的衣料。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明先雪裸露的胸膛。
总是把立领扣到咽喉最上的男人,胸膛自然是十分白皙的,白得像是一抔雪,把手捂上去,都怕要融化。
“可能会有些疼。”狐子七轻声说。
明先雪仍侧着脸,看着香炉升起的烟。
狐子七笑笑,伸出一根食指,却见他的指头上的指甲修得圆润,玫瑰色的温柔无害。却是这漂亮的手指,往明先雪的胸膛上轻轻一点,皮肤就无声而顺滑地被划开,鲜血顺着狐子七的指尖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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