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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塌下来嘴顶着(葵与狼川)


“你去镇子里了?”秦淮拧开豆奶的盖子,低头嘬了一口,问道。
枭遥托着腮看着他,闻言,点了一下头,答道:“嗯,我向谭姐打听的,她说镇上有家早餐店的包子很好吃。”
“哦,”秦淮啃了一口包子,慢悠悠地嚼着,“杂货店都开着吗?”
“基本都开着,”枭遥问,“怎么啦?”
秦淮从旁抽了一张纸巾,擦了一下被包子里流出来的油弄脏的嘴。他说:“我们今天晚上去放烟花吧,等孩子们睡着。”
枭遥一怔。
秦淮接着道:“不过大礼花你别指望了,太吵了,弄点儿小的玩玩儿也差不多——”他说着,忽然顿住,看向发愣的枭遥,问:“怎么了,你今天晚上有事吗?”
闻言,枭遥立刻接话道:“没有,没事,有空的。”
“那行,”秦淮又嘬一口豆奶,喃喃道,“没事就行。”
吃完早饭,秦淮就回了自己的临时宿舍,好好刷了个牙洗了个脸,重新把自己收拾了一番,这才出门准备工作。
走在果园的小路上,他还是会忍不住想起前一天晚上的场景。明明什么都没做,他也只是在枭遥那里借宿了一晚而已——什么都没发生,什么太过分的举动都没有,却叫人记忆深刻。
每一个瞬间,每一句话,都像前一秒才刚发生过一样,就连那种难耐的心跳都依旧无法控制。
“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振起来,秦淮回过神来,走到一边,接起电话。
听筒里传来谭休休一惊一乍的声音:“你跟枭老师怎么回事!啊?他给你买早饭!什么意思?大中午的吃早饭?你们怎么回事?”
秦淮试图解释:“这个——”
话还未说完,谭休休就忍不住接着讲:“不是,你们不是前两天才认识?怎么回事?你是Alpha对吧,他是什么?我看他不像Omega啊……Beta?呃,你们看对眼了?在一起了还是炮……”
听闻这话,秦淮心里顿时警铃大作,连忙开口打断她接下来的发言,道:“你别胡说八道啊!”
“那你说,怎么回事?你知道客人突然来问我的员工平时会吃哪家早餐……这事儿很诡异吧?”
秦淮苦着脸摁了摁太阳穴,说:“是高中同学。”
“高中同学?我靠……世界这么小!不对,不对,你不对,你还有事情没告诉我。”
秦淮抬手扶着旁边的树,抬头望天道:“没了。”
“我不信。”
“真没了。”
“我真不信。”
秦淮恼羞成怒道:“你打电话就为了问这些?”
谭休休很坦荡地承认了:“是啊!我就爱吃点瓜听点八卦怎么了!”
“小谭老板这么闲,不如待办公室把账本再对几遍吧!”
话音落下,秦淮挂断了电话。
他用手背贴了贴滚烫的脸颊,板着一张脸把手机塞进口袋里,转头走了。
/////
天黑以后,秦淮回了一趟家,途中给枭遥打了个电话,约在小镇上见面。枭遥当下答应了,但表示得先照顾好孩子们,才能出门,出门前会跟他说一声,叫他不用等。秦淮想了想,反正也不急,就也说慢慢来。
夜晚,镇上很热闹,大概是前两日刚过大年三十的缘故,还有不少意犹未尽的人们在玩儿烟花炮竹,坐在店里聊天搓麻将。虽然枭遥说还得过会儿才能出发,但秦淮已经在镇上的小广场等着了。
距离约定的时间越近,他就越坐不住,总是没过几分钟就要站起来照照镜子走两圈。他静不下心,就想着干脆早点儿出门,吹点冷风还能降降心火。
可他已经站在这里吹了至少十分钟的冷风了,还是一点儿用都没有——心还是跳得那样快,脸也还是那样热。热得快要出汗。
他紧张地望着从果园过来要走的那条路,一双脚不安分地踮起又落下。
等待中的一分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他感觉已过了很久很久,那条他张望着的路上才出现一个奔向他的身影。
枭遥又换了一身衣服,这大概是他这次带来的所有衣服中最正式的一套搭配——黑色羊毛大衣配黑色直筒裤,依旧戴着那条红围巾,和他们重逢时穿的那套差不多。
“有点事儿,来、来晚了,不好意思!”
枭遥气喘吁吁地跑近,呼出的气息在冷空气中凝成一团团飘起的白汽。在秦淮面前几步之外停下以后,他笑着稳了稳呼吸,将手里小心捧着的东西送了出去。
秦淮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一束白雪山玫瑰。
秦淮没有接,小声地确认了一句:“送我的花?”
枭遥用力点了一下头,又把花往他的面前递了递。
秦淮忽然忍俊不禁,压着嘴角,将自己藏在背后的手伸了出去。
他的手上也拿着一捧花——那是一束向日葵。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笑出声来。
【作者有话说】
一些俗俗但永远戳我的萌点——用花表达爱。

第90章 雪已经停了
两束花并排放在镇上小广场边的石凳上。天下着绒绒细雪,老旧的路灯投下一片昏黄的光圈。
秦淮和枭遥蹲在石凳旁,低头捣鼓起塑料袋里的小玩意儿——烟花棒、摔炮,还有几盒从来没玩儿过的新鲜物件。秦淮从中拿出几支烟花棒递给枭遥,叫他先拿着,自己则挽起袖子,伸手去拢地面上的雪。
最上面的一层积雪还是干净的,蓬松,在光下闪着细腻的珠光。手压上去,发出轻轻的“咯吱”声。
枭遥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拉住秦淮的袖子,小声说:“冷。”
秦淮的手被冻红了,融化的雪水沾在手心,亮晶晶的。枭遥的手掌托起他的手背,秦淮在这一刻真切地觉得,枭遥在冬天就像个火炉,总是热乎乎的。
“还好,”秦淮收回手,很快将地上的小雪堆整理出一个漂亮的坡度,他说,“仙女棒给我。”
枭遥将手里的烟花棒递给他。
就见秦淮将那几支彩色的烟花棒插在小雪堆上,接着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啪”地一声点着,准备点火。
他紧张到不自觉地抿起唇,大概是怕被火星子烧到,连连向后挪了几个小碎步。枭遥看在眼里,感觉他像一只摇摇晃晃的小鸡,保持重心的两只胳膊就像两只羽翼单薄的翅膀,扑腾呀扑腾。
“你往后走点儿,”秦淮伸手向后挥了挥,说道。
“不至于吧。”枭遥嘴上虽然这样说,却还是配合地向后退了两步,离烟花棒远了一些。
“嗞”地一声,烟花棒被点燃,顶端冒出耀眼的火星子,向外迸开。两人并排蹲着,眼前是闪烁的光,将他们的眼睛映得很亮。
秦淮盯着眼前燃烧的烟花棒,忽然低声说:“我不会养花。”
闻言,枭遥看向他。
“你很久以前送我的那束花,没多久就蔫巴了,我在网上找了很多办法都救不回来,”秦淮一下一下用手指戳着脚边的积雪,闷声讲道,“所以你送我花,我也放不久。”
因为这不是长在土里的花,不是花期过了等来年就能再开的。一束被包装好的鲜花,原本就是连着枝叶被剪下的,它也许漂亮,但过了一段时间,都逃不过枯萎的定数。
话音落下,秦淮垂在身侧的手被人牵住。他微微一怔,却没抬头,依旧盯着面前的烟花棒——这一支快要燃尽了。
枭遥将他那只沾着冰凉雪水的手攥在手心,一下一下地轻轻捏着。他说:“花束本来就放不久,这不是你的问题。如果你喜欢,我下次就送你一盆新的,活的,要你浇水施肥照顾的那种。”
秦淮耸了耸肩:“那我也养不活。我说了,我不会养花。”
“那我们一起养不就好了,”枭遥笑了笑,把秦淮的那只手往怀里揣了揣,说,“我来浇水施肥,你就负责带它晒太阳。”
秦淮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嘀咕道:“那样行吗?”
插在雪里的这支烟花棒燃尽了,枭遥用空闲的另外一只手从塑料袋里拿了一支新的,将雪地上那支熄灭的烟花棒替换掉了。他向秦淮伸出手,后者默契地掏出打火机递过去。
砂轮打火机的声音又脆又沙哑,将新的那支烟花棒点燃了。两人面前的一小块雪地重新亮起来。
枭遥接着秦淮先前的话往下说:“哪怕不行,我也可以学嘛。活到老,学到老……”
秦淮忍俊不禁地转开脸去,道:“枭老师年纪轻轻就跟个老头儿似的絮絮叨叨,谁要听你说这些。”
“你不爱听?”
“不爱听。”
“那你爱听什么,”枭遥凑上去道,“我说给你听。”
秦淮“哼”了声,没说话。
他想,枭遥不可能不知道他想听什么的。今天晚上的约定——或者说是约会——两个人都带了一束花,这意思已经明显到不能再明显了。秦淮本来想着,这层窗户纸他也不是不能主动戳,可一见面,看到枭遥向他跑来的那一瞬间,所有的心理建设全线崩塌,先前打的腹稿全忘了个精光。
总不能什么都没想好就开口说吧?万一说错了话怎么办?他大学毕业以后进社会的这几年,没准备好就开口出的丑已经够多了,他可不想在这么一件重要的事儿上也出一遍丑——谁知道他会不会因为太紧张而结巴到闹笑话呢?
枭遥也带了花,所以,他大概也是要说什么的吧?秦淮这样想着。
可是半晌过去,旁边的人都没个动静。秦淮心里的底气越来越薄,最后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他从眼角瞟了枭遥一眼,发现这个人正瞪着面前雪地里插着的那只烟花棒发呆。
见状,秦淮仅剩的一点儿勇气也没了。他有些不大高兴地把手从枭遥的怀里抽出来,站起身坐到了路边的石凳上。
枭遥这时回过神来,问他:“怎么了?”
秦淮赌气似的把身旁的那束向日葵拿起来抱在怀里,像是反悔了,不愿意送出去了一样。他面不改色地道:“腿麻了。”
向日葵淋了一会儿雪,雪子铺在亮黄色的柔软花瓣上,像是结了一层薄薄的霜。秦淮低头哈了一口热气,那些亮闪闪的雪子便融化了一部分,成了细小的水珠。
枭遥仍蹲在原处,等那支烟花棒彻底燃烧殆尽了,这才站起身,走到石凳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他看向秦淮,说:“你抱花干什么?我们离得好远。”
秦淮说:“它冷。”
闻言,枭遥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拖着调子低低地“哦”了声,而后道:“我也冷。”
秦淮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一时半会儿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呛回去。他扭头瞪了枭遥一眼,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鬼扯。”
可不是鬼扯嘛,这家伙从来就不怕冷。
然而枭遥并不接茬,也学着他那硬邦邦的语气问:“你凭什么说我鬼扯?”
秦淮“切”了一声,掰着手指给他举例说明:“高中的时候你就不怕冷。先是那个什么实践活动,去了个什么基地的那次,你大半夜穿了件薄睡衣就出来晃悠,那天晚上还下雪了。”
枭遥说:“哦,然后呢?”
“还有你有节体育课,穿了一件很薄的针织衫,绿色的。你知道那天气温才多少吗?我身上一共四件衣服都不够暖和!你就穿那破毛衣在操场上跑来跑去的……”
那天——那天的阳光很好,操场边的梧桐树上没有叶子,一眼过去光秃秃的。
秦淮还在回忆,忽然听见旁边枭遥满含笑意的声音:“你都记得啊?”
秦淮下意识接了一句:“记得什么?”
然而,话刚问出口他就后悔了。能是什么?无非就是他们曾经的那些事情——什么时候,在哪里,做了什么。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换个人就会在记忆里被模糊掉的一些片段,此刻在脑海中却那么清晰,好像只是上个星期才刚发生过的事。
果不其然,枭遥说道:“记得我们以前的那些事啊……我这两天总是想到,我们居然分开了这么久。”
是啊,分开了那么久。
秦淮几乎下意识想说一句“那能怪谁”,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能怪谁呢?枭遥又不是故意不联系他,不是故意不看他消息,更不是故意玩消失。如果非要怪,大概只能怪他自己。
当年他明明问查燃要到了一个电话号码,却始终没有勇气拨过去。秦淮有时真觉得自己太过窝囊,窝囊到连一串数字都不敢记住。他那时总是怕,万一打过去了,万一亲耳听见枭遥说他再也不回来了,该怎么办?十七岁的秦淮难以接受这种结果,他身边的人总是来了又走。
他也知道,人的一生本来就是看身边的人来了又走。
可他就是接受不了这个人这样离开,接受不了枭遥说要离开。所以他想,干脆就不听,干脆就装不知道,幼稚地把那一次分别的所有过错都推到枭遥的身上,以求一个心理安慰。只要不听到他亲口说自己要走,秦淮就可以当作这只是一件被放了鸽子的小事儿——就像本来约好放学一起走,对方却突然被老师叫去了办公室一样,总能等来一个解释。
于是就这样别扭地等着,等了一个又一个冬天。这些年里秦淮不是没想过,如果他那时候拨通了那串号码,会不会就不是这个结果了?
他也这样别扭地想着,想了一个又一个冬天。直到他有一天借着酒劲,终于在拨号界面摁下了那串号码。“嘟”声响起的一瞬间,一切几乎就像一场梦,秦淮好像已经听见那头的人接通了电话,用一个已在记忆中有些模糊的声音对他说了一声“喂”。
可是,下一秒,他只听见一个冰冷的机械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自此,那场两人之间的还未说出口的隐秘的感情就像一场终于化为泡影的梦,模糊纠缠了许多年,还是划为了“过去”。
是啊,分开了那么久。
秦淮听见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余光扫过去,看见枭遥将石凳上的那束白雪山拿了起来,捧在手里,而后坐了过来,离他更近一些。
枭遥忽然道:“我们昨天是不是已经相互告白过了?”
听见这话,秦淮顿时脸上一热。
确实是相互告白——院子后边的小林子里,枭遥哭着跟他讲了很多话,而他也主动拉起枭遥的手,对他说“我也喜欢你”了。当时当刻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再一回想起来,简直叫人起鸡皮疙瘩。
尤其是年夜饭上喝多了酒,回去还和枭遥睡在了一张床上……等等,那天晚上枭遥是不是还趁他睡着抱他了?
见秦淮半天没反应,枭遥微微弯腰,凑上来追问他:“是不是?我没记错吧?”
秦淮盯着路口闪个不停的那盏坏路灯,目不斜视地说:“你记错了。”
枭遥看见他的耳朵不知何时已红成一片。他忍着笑道:“你别装傻。”
秦淮扭头朝他“啧”了一声,面上十成十的不耐烦。
“那不作数!”他说。
“好吧,”枭遥笑着说,“那我现在重新再跟你告白一次,你可不可以考虑考虑?”
秦淮一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话,就见坐在他身旁的枭遥已经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单膝跪下。
这一小片的雪地已被踩脏了,白底上盖着几个脏兮兮的鞋印。枭遥却没管没顾,一双眼只看着面前表情惊愕的这个人。
他说:“秦淮。”
秦淮一眨眼,眼中泛起细碎的光,像不远处路口的那盏一闪一闪的路灯。
枭遥涨红着一张脸——他很少脸红,尤其是长大以后,情绪就更不容易显在脸上。可是这种时候,没有谁还能冷静得像无事发生一样吧?
他张了张口,又闭上,似乎在心中将要说出口的话删改了许多次。半晌,他盯着秦淮的眼睛,缓缓说出了一句:“我喜欢你,很认真的。”
秦淮听出来,他的声音因为难以控制的紧张而有些颤抖。
这个人说,他喜欢他,很认真的。
然后,他又听见这个人说:“可以给我一个和你交往的机会吗?”
不知何时,雪已经停了。

第91章 数星星
在告白时捧着一束花单膝下跪,或许显得有些太过隆重,毕竟现在很少有人会将这件事做得如此正式。秦淮在大学时曾当过舍友的恋爱军师——尽管他那时候没谈过恋爱,但用他的话来说,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那一场他亲眼见证的告白,仅仅只是在手机上互通电话表明心意,就已经足够浪漫。
而现在,有一个人为他做了件更加浪漫的事——在乡村繁星遍布的夜空下,头顶是昏黄的路灯,他捧着一束花,单膝跪在雪地里,讲出了一句最最最真诚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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