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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疯又爱演(Morisawa)


宋老太爷听见动静,很快便推门从屋里出来。
“二郎,你现在是读书人,不能总是咋咋呼呼的,没个正形。”
他没好气地训了宋葬一句,但眼底显然带着些笑。
“我错了太爷。”宋葬也笑嘻嘻认错,仿佛又变回了曾经活蹦乱跳的少年郎。
至少宋嗣没察觉出任何端倪,赶着上前扶住太爷。
兄弟俩一左一右搀扶着他朝堂屋走去,路上气氛很和谐。老太爷还不动声色掏了掏袖口,往他们手心里塞了点碎银两。
宋葬拿到差不多五两,宋嗣却只有一两半。偏心偏得很严重,不加遮掩地摆在明面上。
可宋嗣依然笑容开朗,甚至有点不好意思,显然是早已习惯了家里人对幼弟的偏爱。
毕竟他如今成家立业了,身为长子,将来也会继承更大部分的田产,如今根本就不该找长辈拿钱。而且幼弟年纪小,读书花费更大,多拿钱也是理所当然的。
太爷给他的“零花钱”已然堪称巨款,将近二两银,足够他与媳妇一整年的米面口粮……宋嗣实在羞于接受,想偷偷把银子放回去,然后被太爷拍了一巴掌,这才摸着鼻子老实收下。
宋葬看了看低头脸红的宋嗣,又看向同样眼底含笑的老太爷,心头泛起阵阵凉意。
含饴弄孙,天伦之乐,真是美好。
可宋老太爷也彻底忘了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
真的没有任何人还记得他。
晚餐是鱼汤炖野菜豆腐和清炒丝瓜,配着一如既往的两盘咸菜,算是丰盛。
为庆祝儿子上学堂,宋唯一特意从河里摸了条大肥鱼。
而田月香也没有吝啬,炒丝瓜时用猪油把铁锅抹了一整圈,油香滑亮的,闻着格外诱人。
八仙桌上少了一张椅子。
曾经属于宋大爷的座位,变成了宋唯一的位置。
一家人心情都很好,宋老太爷甚至拿出一壶自家酿的米酒,与宋唯一碰杯对饮,热热闹闹地小酌怡情。
宋葬没有再露出半点破绽,安安分分地吃完两大碗鱼汤泡饭,抱着田月香就是一顿夸,说她厨艺好,做什么都好吃,像酒楼里的大厨。
田月香被哄得眉开眼笑,彻底忘了宋葬刚回家时那幅“不对劲”的样子,美滋滋地哼着小曲儿去厨房洗碗。
天色更暗了一层,远方的苍木山彻底隐入暮色,与夜空交融。
宋葬借口要早睡,提前洗漱进屋,趁着家人不备偷偷翻墙而出,马不停蹄朝学堂跑去。
他要赶紧把这个奇异的格式化事件告诉殷臣。
从张家村回来的路上,玩家们便已开始分头行动。
宋葬先回家应付父母。而殷无雪与宁家兄弟一起坐着马车去镇上,趁着天色尚亮,采买了各种日常用品。
她的道观在另一座山头上,往来实在不方便,几人就商量着让她先以道士的身份,通过宁焰的引荐,住进宁府位于镇上的宅邸。
宋大爷的尸体,以及所有嘤嘤乱叫的狼崽子都被马车带走了。宁燃爱心大爆发,说什么都要养起来。
把狼崽留在村里也不安全,因为狼是一种阶段性忠贞的动物。正常情况下,所有资源利益都会被让渡给狼王夫妻,以及它们产下的幼崽。
苍木山里没有大型狼群,那只不知所踪的公狼,很难再寻找下一任配偶。它有很大可能会下山找崽,若是再次闻着味道半夜进村,引发的混乱难以想象。
马车里的嘤咛声此起彼伏、混乱一片,为了喂饱这几只饿昏头的崽子,宁燃快马加鞭,迫不及待朝镇上冲去。
而殷臣抱走了颅骨缺失的小婴儿,带回学堂。这个暗藏邪祟的不稳定因素,留在最强大的人手里,才最是安全。
夕阳只剩浅浅一条红线,悬在天边,随时可能熄灭。
晚风裹挟着凉意拂过发尾,宋葬不由加快脚步。
与此同时,殷臣给酣睡的宝宝翻了个身,换上一套薄薄的里衣,裹进柔软小包被里。
他学过一丁点育儿知识,知道绝不能闷着孩子,婴儿没有世人想象中那么怕冷,反而越捂越容易出事。
殷臣的带崽体验很是愉悦,就连控制欲也得到了完美的释放。
因为这宝宝不哭不闹,昏迷不醒,像坨软软的肉团子,除了睡觉以外什么事都做不了……真是这世上最理想的小婴儿。
为防止宝宝饿死,殷臣特意亲手做了一支木头漏斗,把羊奶灌进宝宝嘴里,看着他无意识地缓慢咽下去,总算放下心来。
确认孩子能吃得下饭,殷臣没再围着他转,直接把修竹拎来照顾他,吩咐道:“每隔一个时辰,喂一次羊奶。”
修竹接过轻飘飘的小婴儿,心里害怕极了。
他怕公主真的偷偷和野男人生了个宝宝,更怕这事曝光于天下,被皇帝知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他这小书童必然逃不脱杀头的结局。
但公主威严,他也好害怕,想说点什么也不敢说出口,只能欲言又止地老实带娃。
于是,当宋葬翻墙跳进学堂后院时,直接就与一脸幽怨的修竹对上了视线。
修竹小心翼翼抱着宝宝,挡在宋葬面前。那双清澈又单纯的眼睛里,轰然溢出难以压抑的强烈谴责。
“公子,您知道殷姑娘对您有多特别吗?她向来瞧不上寻常男人,只愿意对您好,那就是您天大的福分,是您高攀!”修竹越说越是义愤填膺,语速加快,几乎破音,“您怎能这般辜负于他!”
宋葬:???
他看了看修竹,又看了看襁褓中的孩子,突然间恍然大悟。
这小书童好像把他当成负心汉了,气得头顶冒烟。但即便如此,修竹还是维持着最基础的礼貌,没有进行一句人身攻击。
秀才郎君的书童就是有素质。
宋葬忍着笑,不与他计较:“殷姑娘在哪?我找他有事。”
在修竹发作之前,宋葬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我不会辜负他的。爹娘已经替我找好媒人了。我明日就会去镇上兑换银两,回家向他提亲。”
“……那就好,殷姑娘就在屋里,我去请她。”
见宋葬表情无比坦荡,修竹神色稍有缓和。
他正要去找公主请示,而殷臣已经自己推开了门,也不知是在房间内偷听了多久。
殷臣似笑非笑,瞟了眼红着脸的修竹,一把将宋葬拽进屋里,反手带上门。
“怎么了,突然来见我?”
宋葬直接扑进了殷臣怀里,搂着殷臣的脖子挂在他身上,脸贴着脸小声问:“宋大爷的尸体,被顺利运出去了吗?”
殷臣诧异挑眉,单手稳稳托住宋葬的腿:“当然。”
“可是我家里人……全都记不得他的存在了。宋大爷的屋子也面目全非,变成了祭拜用的祖屋。”
“一个人都不记得?”
“嗯,他们都说我爷爷死在逃难的路上,这真的很不对劲。”
殷臣表情严肃了些,抱着宋葬来到窗边,看似随意地打了个响指。
半分钟后,他从天边招来一只通体雪白的漂亮信鸽。
鸽子呆头呆脑站在宋葬肩膀上,伸出自己细细长长的小鸟腿,黑豆眼睛凝视着殷臣,暗含催促。
殷臣拿起书桌上常备的纸笔,写了一封简单书信,让宋葬帮忙折成筒状,绑在那条小鸽子腿上。
“交给宁燃。”
话音刚落,信鸽居然极为人性化地点了点小脑袋,扑闪着翅膀腾空而起,眨眼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宋葬看得饶有兴趣:“你怎么也会信鸽这一招?”
“梅迪莎教我的,”殷臣抱着宋葬坐在书桌前,定睛观察他额头那微不可察的伤势,随口解释,“她会一些驯兽技巧,正好这次有机会,我就试了试。”
闻言,宋葬不由微微一怔:“为什么她不教我?”
“因为我是王后,可以替你处理琐碎杂事。而且她也想要用好处收买我,让我更加忠诚于你。”殷臣温声说着,反手拎起一旁的水壶,倒了杯热乎乎的茶,推到书桌中央。
“……噢。”
宋葬默默点头,捧起茶杯。
那个红发女人,在他找回记忆后变得越来越遥远,越来越陌生。没想到殷臣只是提了一句,她的形象又再次变得鲜活起来。
他喝了一大口热茶,把那些画面抛在脑后。
不能回头看。这样不好。
与此同时,海县,安宁镇。
加长的马车车厢里,宋大爷的尸体正在快速腐化。
恶臭味越来越浓烈,连狼崽也不愿靠近。
殷无雪反复打了几层符箓,也无法彻底掩盖那近乎可怕的臭味。
宁焰用纱巾蒙住口鼻,闷闷道:“不对劲啊,他怎么腐败得那么快?”
“我姨娘也烂得很快。”宁燃揉着狼崽毛茸茸的脑袋,冷声道。
“……她不会是我杀的吧?”
“那倒不至于,当年你还在穿开裆裤。”
“呼,那就好。”
兄弟俩有一搭没一搭说着废话,驱使马车朝宁府的方向前进。
直到一只雪白信鸽突兀出现,伸展着漂亮的翅膀,落在宁燃肩头,昂首挺胸伸出小细腿。
宁燃愣了数秒,左右观察片刻,确认附近无人尾随跟踪,这才抬手解开绑在它腿上的薄薄纸张。
一片空白。
宁燃将纸片扔给宁焰,满心疑惑地打开群聊。
【宁燃:@殷臣,信鸽是你的吗?空白的纸是什么意思?】
【殷臣:不是空白的。宋葬爷爷的尸体还在马车里?】
【宁燃:在,臭不可闻。】
【宁焰:真的是白纸,没有任何内容!这鸽子不会半路被坏人截胡了吧?】
话是这么说,但被截胡的可能性实在不算大。
这里虽然离京城不远,可也是存在感极低的小地方,教育水平不高,祖祖辈辈都没出过大官,堪称无人在意。
而想要拦截一只翱翔于高空的鸽子,至少需要达到皇帝暗卫水准才行。
果然没过多久,殷无雪就出面澄清,说此事绝非人为。她在信纸上闻到了一丝可怕的邪祟味道,正在尝试寻找来源。
宋葬划拉着群聊,若有所思:“我怀疑,阿爷的人生被这个世界彻底抹除了,所以任何与他有关的存在证据,只要‘不合理’,就无法被记录或保存下来。”
“那就做个实验。”
殷臣拿出一张宣纸,平铺在书桌上,研墨润笔,将曾经写下的话又重写了一遍。
两人头挨着头坐在书桌前,默默等待。
不到半分钟,宣纸上的墨迹便诡异地消失了,没有留下一丝水珠,湿润的宣纸也再次变得干燥无痕。
宋葬拿起宣纸仔细检查,没看出任何端倪:“真的没了,为什么会这样呢?”
殷臣按住他的手腕,攥在掌心揉了揉,脸色不算很好:“以后你不要随便记录消失的人。这股能量很强大,我感觉到了,但是抓不住。”
“连你都抓不住,那肯定特别厉害,”宋葬更疑惑了,“以前那些玩家都是怎么通关的?”
“不知道,没注意过。”殷臣如实回答。
很显然,殷臣向来是不爱看游戏论坛的。否则他也不会至今未曾发现,论坛里有他俩无比劲爆的十八禁同人文……
而宋葬在问出这话时自己就愣了下,忽然想到什么,赶紧打开论坛搜索山村诡事。
他的不详猜测,似乎成真了。
论坛里,根本搜不到这个副本的通关攻略,也没有玩家提起过相关信息,一次都没有。
混杂在搜索结果里的帖子乱七八糟,什么【山村老尸】,【东郊密林诡事】,全都是与这个副本毫不相干的内容。
“殷臣,山村诡事,好像是一个全新的游戏世界。”宋葬脸色微白,双手紧紧环住殷臣的腰,汲取安全感。
殷臣任他抱着,还主动调整姿势,让宋葬抱得更舒服一些,可表情却并不意外:“是的,你才发现啊。”
“……你知道?”
“别担心,我护不住所有人,但我一定能保护你。就算你自己想死,也死不掉。”
殷臣语气平静,并不像在说情话,只是在阐述一个无可争议的绝对事实。
宋葬相信他。
在相信他的同时,也感到满腹疑惑。
“殷臣,你为什么知道那么多内幕?凭什么能挑选角色?你选角色不会是为了保护我吧?我是不是被无限游戏针对了?
“不准把我当傻子糊弄,告诉我,无限游戏有主神吗?还是说……有像你一样的‘人’想要我死?”
宋葬一口气问了一大堆,并且气愤地伸出魔爪,捏上殷臣倏然收紧的漂亮腹肌,反复上下其手。
而殷臣怔然半晌,凤眸微敛,挑拣着回答了其中某些问题。
“因为我很努力,我让自己变得很强,直到几乎谁也奈何不了我。当你足够强大时,规则会为你让步,惯例会被你打破,知识和资源总能向你倾斜……
“没错,我就是为了保护你,没错,你一直都在被针对。但是除了我,谁也不配欺负你。
“没有主神,我就是最特殊的那一个。宋葬,你死都别想把目光放在别人身上,否则我砍死你。”
说到最后,殷臣嗓音隐隐变冷,带着不加遮掩的极端与执拗。
宋葬满意了。
简直听得通体舒畅、神清气爽,虽然最后被殷臣莫名其妙威胁了一顿,他还是感觉美滋滋的。
虽然透露的信息并不完善,但好歹殷臣愿意告诉他一些内情,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把嘴巴死死锁住。
“我只在意你,不许怀疑我的心情。”
宋葬唇角弯着,没忍住亲了殷臣一口,当然,只是克制地吻在颈侧。
柔软唇瓣贴在鲜活跳动的颈动脉上,轻蹭着缓缓摩挲。
殷臣陡然间浑身紧绷,喉结微滚,将不平静的心绪暴露得一干二净。
他迄今也没能习惯宋葬太过主动的样子,呆呆地僵硬坐在椅子上,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宋葬看向他,黑曜石般纯净的眸子闪着微光,看似温软无害的视线,轻飘飘落在他怔然失措的脸上。
宋葬轻声问:“喜欢我这样亲你吗?”
“喀嚓——”
金贵的梨花木椅子扶手,就这样被他失手折断。
“很喜欢,对吧?”
微凉的唇贴着滚烫皮肤,一点一点移向颤抖的喉结,轻轻地碾磨片刻。
宋葬咬了他一口。
“以后如果还想要,你只需要告诉我更多……更多的秘密。”
“殷臣,我会奖励你。”

殷臣把椅子另一侧的扶手也给拆了。
他许久都没说话,死死忍着倾吐一切的冲动,又不舍得将宋葬直接推开。
哪怕这样做,只会将自己的弱点、欲望与要害都彻底暴露出来,淋漓尽致,一览无余。
如果算上用来装样子的那层锦缎罗裙,殷臣其实穿了三件衣服。
在盛夏时节,这般装束已然很是厚重。
但是宋葬坐在他的腿上,但是宋葬贴得太近了……他还是什么都藏不住。
殷臣有些委屈,他别开目光,不愿去看宋葬揶揄又了然的眼神,哑声说:“宋葬,你很邪恶。”
“殷臣,其实你就是更喜欢被动。无论在什么事情上,你都是这样的。
“我对你的态度越强硬,你就越乖。”
宋葬软声说着,并没有再继续做些什么,只是将脸贴在他悄然泛红的冷白颈侧,极为轻柔地蹭了蹭。
“你把最真实的自己藏在深处,被我一点一点用心地挖了出来。你自己也很喜欢,怎么能倒打一耙,说我太坏?”
“……别欺负我了,宋葬。我不想听。”
也许殷臣自己也没发现,他狭长微翘的眼尾晕起了淡淡的一团粉,轻抿着薄唇,几乎像是在主动示弱。
宋葬盯着他看了又看,稀罕极了。
好可怜,好想彻底撕开他色厉内荏的假面。
但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更遑论生性桀骜的独狼。对于真正感兴趣的事物,宋葬向来很有耐心,他愿意主动把控着恰到好处的最低界限。
“好的,奖励到此为止。”
他从殷臣腿上跳了下来,捧起早已放冷的茶,咕咚咕咚喝掉好几口口。
冰凉茶水顺着喉管冲入胸腔,浇熄宋葬心头那团鼓噪的火。
宋葬率先冷静下来了,而殷臣还一动不动坐在原地,欲盖弥彰,艰难掩饰着难以自控的某种反应。
两人在沉默中对视良久,宋葬唇角扬起,倚在书桌旁软声撒娇:“今晚我不回去了,睡你的床,好不好?别赶我走嘛。”
“……嗯。”
他在为他解围,将表面上的主动权轻而易举地交了出去。殷臣听得出来。
“不生气了?”
“没生气。”殷臣抬眸扫他一眼,又很快移开。
宋葬眸底笑意盈盈,将没喝完的凉茶推到殷臣面前。
“我想吃冰糖葫芦,还有修竹做的牛肉烙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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