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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名流/濯缨之臣(也逢春)


谢远山手中还捏着件袍子,只觉得这赞誉夸得他浑身不对劲,于是他将人半请半拉进偏厅,“朱大人请上座。”随即扭头,高声令僮仆奉茶。
茶水很快便上来,端茶的僮仆低头不敢瞄人,搁下盏便匆匆退下。谢公绰抬手,却踩着朱晏如端起茶盏的档口问:“不知朱大人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朱晏如顿了顿,掀开茶盖正遮住唇齿,“谢兄这话,在下可不爱听。”
谢公绰一哂,“此话怎讲?”
朱晏如倒是更悠闲,捧着盏细细吹了吹,好好喝上一口才道:“在下本是诚心前来拜访谢兄,又何惧千里迢迢?”茶盖当一声合上,他抬了两分音量,“正如当今圣上跋涉山川大驾而来,亦是如此。”
“原来如此,”谢公绰打量起客榻上的朱晏如,“那么朱大人今日便是为主上南渡之事而来?”
朱晏如笑起来,朗朗余音萦绕厅堂梁柱,直传到厅外的院中,“谢兄睿达!”
“朱大人过誉,”谢公绰将手覆于膝上,耐着性子,指尖摩挲,似笑非笑,“老朽愚钝,其实并不太明白朱大人的意思。”
“诶——”朱晏如摆手,踩着尾音压上来,“谢兄为江左士族之首,凡事又何需如此谨慎?今主上离都南渡,便是龙游浅滩,倘若没有谢兄从旁鼎力扶持——”他拱手指天,眼睛却盯着谢公绰,“怕是要遭虾戏啊!”
谢公绰眯起眼一时不答,指尖在膝上轻敲几下,问:“哪个虾兵蟹将熊心豹子胆,敢戏弄当今圣上?”
朱晏如牵起嘴角,此时不再笑出声,只道:“这便要看,谢兄的态度如何了。”
“哦?”
“此茶清醇,茶过而唇齿留香,令人神清气爽,疲乏顿消。”朱晏如突然端回案几上的茶盏,托在掌中缓缓转动。他钻研着那上面的芙蕖纹样,眼角是主位安坐的谢公绰,“冬日里在外奔波得久了,能得一杯热茶饮,想来已是再好不过!”
说着他掀开茶盖,盏中茶水没了方才的热度,眼下只微微荡漾起雾气。他透过白雾去瞧盏中的自己,道:“说来也巧,在下今日前来,路遇介州温贤王,这才得知,咱们主上日夜兼程,却是寝食难安,每晚入梦必得高祖显圣。”言及于此,朱晏如不忍哽咽,下一刻竟是险些要哭出来,“高祖吞声饮泣,告诫主上,道南北二谢已凋一脉,眼下主上既迁都南渡,便务必要保全铎州谢氏,且委以重任,断不可再出半分差错!”
谢远山当即去瞧堂上的父亲。
“.老朽少时蒙高祖青眼,能得副都刺史之位便深感知足,”谢公绰没瞧儿子,沉默片刻,一声叹息,“只是如今我年已老迈,又如何能当重任?”
“谢兄何出此言?”朱晏如猛然直身,言辞高亢,“您正值壮年且深孚重望,江左士族皆唯您马首是瞻。如今主上迁都,铎州便不再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副都,天赐良机,又何愁凌云之志无处施展?”他像是生怕谢公绰不信,马不停蹄又接一句:“天下英豪汇聚一堂,您便是主上在江左的民心呐!”
“还请朱大人慎言!”沉默已久的谢远山骤然起身,沉声作色道:“护军大人执掌六军,乃是保驾护航的茵席重臣,试问大梁上下谁能与其争锋?且民心乃是大梁万民的民心,又岂在晚辈之父一人肩上?”
“.谢公子说得是,是在下谬言,”朱晏如见谢家父子并不吃这一套,顿一顿才坐回去,面色隐约悻悻然,“不过这风水轮流转,世事无常可难说得很,眼前看着是风光无限,谁又能知日后永远都是风光无限?”
谢公绰与子视线交错,似颇为不解,“这话老朽倒是越听越糊涂了,难不成护军大人忠君之心还能有假?”
“人心皆隔着层肚皮,何况这手中捏的兵多了,便是那身上的甲骑具装也比寻常军将更厚一些。谢兄且容在下多嘴一句——”朱晏如拱手与谢公绰,圆滚的脑袋微微前倾,“主上梦魇缠身,高祖所托之梦句句不离二谢失其一,谁能保这其中,没有那位护军大人的功劳呢?”
话音刚落,谢公绰猛然謦欬起来,嘴里断断续续咳出有风二字。
“什么?”朱晏如皱眉,慌忙起身要察看,却被谢远山快去一步。
“儿子失察,天色将变,儿子这便为父亲披上外袍,免得邪风入体。”彼时谢远山已挡在谢公绰身前,为父亲披上方才那件袍子,“还请朱大人体谅,我父亲年事已高,这几日正为从父一家而悲痛欲绝,眼见是食不知味卧不安席,”他学着方才朱晏如那一套,眼角眉梢皆是急切之色,“今日听闻朱大人登门,这才强撑病体前来相见!”
“伯扶——”不待朱晏如反应,谢公绰似乎缓过这阵,想起身阻拦。无奈他挣没了力气,片刻之后便又跌坐回去。此情此形痛在子心,谢远山更急红了眼,慌忙要喊府中大夫,边抢着话说——
“儿子见父亲如此实在心痛,还请朱大人体念晚辈父亲病体未愈,实在不堪琐事烦扰,”他一连向朱晏如行了几次大礼,就差直接跪下来,“朱大人若不嫌弃晚辈人微言轻,凡有所需无关大小,晚辈亦可从旁协助一二,但请您直言无讳,晚辈力所能及必不推辞!”
兵荒马乱小半个时辰,待朱晏如被请出谢府,高门紧闭,他回望头顶这块巍然匾额,方才轮到自己气上心头,“张口晚辈闭口晚辈,我瞧他倒是能做他老子的主!”
“老爷——”随行的朱主簿原在府门前的车驾旁候着,谢公绰被架出偏厅的混乱场景正被他听去一嘴,他愁眉不解,“谢刺史这副要咽气的模样,是否当真——”
“谁知道他是不是装的?”朱晏如略过凳子径直跳上车,隔帘朝马夫叱喝一声,骂骂咧咧,“进门前端的一派颐指气使,一听要与李令驰为敌便抖出这副死人模样,他这哪里是要咽气,那叫没个胆气与人争高低!凭他谢氏累世公卿,最后仍不是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太阳西斜,车驾应声缓缓起步,主仆两人坐在车内,头顶是雷惊电绕,雨横风狂。
朱晏如没吩咐还要去哪儿,车驾便悠悠走着,快走到金谷大街中央时,马夫执鞭将车一拐,便往东南的城门而去。
又过一刻,朱主簿忖度着朱晏如已稍消气,小心开口问:“.那咱们答应温贤王的话可还算数?典签也来信要我们鼎力协助,咱们——”
“自然算数!”朱晏如没有半分犹豫。
“主上不日便入铎州境内,”朱主簿眼瞧自家大人也不像是会走回头路的,不禁问:“谢刺史既如此龟缩府中,咱们又如何托手,让他出面主持定都宫宴?”
以往宫宴自然有祠部与光禄勋合力操办,只是永圣帝渡江迁都,除却与李令驰交好的崤东七郡,岭南六州、黔西四府士族皆以铎州谢氏为最高。
大梁国号未改,永圣帝却非高祖靖襄帝,所谓的天子颜面,眼下正捏在李令驰与谢公绰二人手中,它看似是枚紧要的棋子,但谁若真翻了脸豁出一条命去,坠落于地便会成为踩进脚底的烂泥。
不过大梁棋盘要涤故更新,眼下却并非揭竿称王的良机,各家明白眼前的道理并不算完,重要的是得有人敢于分庭抗礼,懂得进退有度。
“牵制——”朱晏如以手托额,泛灰的乌纱两侧,长耳垂落肩胛,随着马儿行走时起时伏,“既然谢公绰无意争霸,没胆量与李令驰作对,由着他拿捏岭南水师可就太浪费了。”他示意朱主簿吩咐马夫改道,往东转去玄武大街的四方亭,又道:“方才你所说一码归一码,眼下说的可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温贤王想得我相助,合该拿些诚意出来才是!”
“看来我的诚意竟比不过对小公子的威胁。”
狄骞听府君一首塞外曲毕,蓦地搭上这么一句,不禁轻哼一声,将身半扭过去,“人就在那儿,一双腿一对拳,外携一个小娃娃,是府君您自个儿不愿去追罢了。”
“既要合作,旁的不论,我首要一个真心实意,”一声哨起,天边便对和苍远的一声长啸,赫连诚敞开披袍,任风拂过,“他若打定主意要走,那我也强留不得,大家对面而坐却是心怀鬼胎,这有什么意思?”
“心怀鬼胎——”狄骞往后一瞧,刘家兄弟已然淹没在步兵之中,“眼下军中便有心怀鬼胎的人,府君若真眼里揉不得沙子,何不揪出来一并轰走,省得我又白做恶人,劳师动众审问一番!”
“都是洛都同乡,他们也不过施以援手,若是他们还想留下,一口饭的事,我赫连诚也还养得起,”赫连诚打马凑过来耳语,“招兵买马何其容易?诚如彼时刚过九原塞,日夜担惊受怕之时,你可敢与先君推心置腹?”
听罢狄骞将头后仰,瘪起嘴道:……是两回事!”
“可在我眼中,却是一回事。”前头的山路平坦无比,赫连诚却觉得越来越难走,“有句话说得好——姓不同心同,道不同志同。往前是皇城与边境之分,往后便是南北之分。这士族尚且分南北朱竹,由此可见世人眼中也并无全然的一体,咱们一直走,就还会碰见更多心怀鬼胎的人,”午后日头烈,他晒出满身的汗,开口越发寒凉,“你说同族同胞之间尚且有芥蒂,又遑论异族?我原以为世间所有对立的根源皆在于血脉,可现在我又觉得所谓对立不过在于人心,在于各人利益向背的立场。”
赫连诚陡然说这么一通道理,狄骞一时便有些反应不过来,“既是对立难消,那如你这般拼尽全力只为换一二人心,也值得?”
“所以说先君那时总劝你少馋酒,多读书,这便拐不过弯儿来了吧?”赫连诚顿了顿,再开口便没接着往下说,只是擦着狄骞的老虎须子而过,朗声笑起来,“主簿可莫要吹胡子,你想听,府君我说与你便是,这句话就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乱不极则治不形,非到不得已之时,还真难瞧出哪些人是好相与,哪些人又能相与,这一路还长,咱们且走着瞧便是!”

第020章 胁迫
街上的铺子都关了门,民巷如阡陌,万家灯火亮起,和着袅袅炊烟,举目是一派祥和泰宁的景象。
“不可,万万不可!”
四方亭原先的那间上房之外,端着菜的店家脚步匆匆正往这边来,闻言先是一顿,随即就被门口府兵拔刀的寸光给吓得直接缩回去。
“温贤王何不细细斟酌一番——”房内烛火通明,一壶沸水在炭火之上咕咚不止,旁边站着的慕容述脸上,愠怒之色尽显无疑。朱晏如搁下茶盏,仰头定定看着,一派气定神闲,“天色既晚,下官明日启程也赶得及。夜还长,凡事皆有商议的余地。”
“这种事,你要叫本王如何与你商议?”慕容述负手转过身,只留与朱晏如晦暗不明的眼角,“倒不如在主上跟前为你美言几句来得实际!”
朱晏如仍端坐榻上,闻言一哂,却是步步紧逼,“百官黜陟历来乃吏部份内之事,又何须惊扰主上圣听?”
“那你便去讨好你的大中正!”慕容述便索性将脸背过去,面对一堵白墙,眼不见为净,“何必来寻我这个被贬离都的王爷?”
慕容述身边的许主簿垂头站了许久,此时他瞥一眼自家主人,又往对面瞄了下,犹豫着将手朝门口一摊——
这便是逐客的意思了。
“王爷且坐,”朱晏如起身拱手,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反倒使了个眼色与自家朱主簿,“都道这二九凛冬,我瞧王爷倒被炭火熏得发昏,快去新煮一盏清茶,好好下一下咱们王爷的火气!”
说着朱主簿便作势上前去提那壶早开了八百年的滚水,慕容述听见动静仍不回头,倒是许主簿从那对盛怒的眼角瞧出些端倪,于是下一刻,两家主簿竟就这么当门对面地推攘起来。
上房宽敞,一时也有些混乱尴尬,朱晏如倒是不怕失礼,见慕容述不为所动,伸手朝上,开口又请一遍。
慕容述闭上眼睛,耳边尽是聒噪,他心知一时半会赶不走人,气哼一声,便是全部了。
“王爷既不肯坐,下官只得斗胆问上一句,”如此僵持不下,朱晏如双眸一转,只陪着笑,悠悠坐回去,拨弄起案前凉透的茶盏,“两日前的清晨,王爷您身在何处啊?”
朱主簿闻言登时松了手,倒吓得另一方慌忙拎紧水壶,以免摔去地上。慕容述蓦地双手一紧,接着侧过小半张脸,面不改色,……么,我大梁皇族竟没落至此,本王的行踪,还要向你一介小小的州郡刺史禀明!?”
“王爷行踪,下官自然无权干涉,只是下官以为玩火易自焚——”朱晏如直身而坐,将脊背挺得笔直,盯着慕容述的背影似笑非笑,“尤其是那西郊颛臾野王的冥火,王爷乃金枝玉叶,自然更容易折损。”
慕容述腾转过身,……跟踪本王!?”
“王爷说笑,圣人作而万物睹,何来下官跟踪一说?王爷既敢私自前去西郊皇陵祭拜,想来也是不怕皇陵洒扫,扬起什么陈年旧土。”朱晏如将掌中空盏向前一递,咧着嘴,似要向慕容述讨一杯新茶,“只是臣下好奇,那些爱戴王爷的蓬门荆布可曾知晓,他们那素来以贤德示人的温贤王,竟一直与私通亲嫂、弑兄篡位的逆党藕断丝连?”
“且不论逆党伏诛,人死债清。”慕容述居高临下,脊背也没有半分弯曲,他见盏中茶叶被滚水泡过一遭,颜色并不减退,反而更加脆嫩,随即视线转上,与朱晏如正对,“你道本王与逆党藕断丝连,可这皇陵修建一非本王奏本,二非本王主持,桩桩件件既是圣意裁决——”脚边陶壶盖毫无章法地起伏着,一寸寸打在慕容述心上,只见他顿了顿,道:“你弦外之音,难不成要说先帝不辨忠奸?”
朱晏如一时无言。
……江分淮水以南下,自铎州而入各境,其险犹胜万斛关,副都之名正由此得来。”不过须臾,朱晏如眼皮一翻,却是又接上话来:“彼时适逢靖襄帝宾天,肃宗继位,主庸国疑,武烈皇后假传国诏,令野王领铎州兵马进都清君侧,肃宫廷——”他语调悠扬,仿佛所述不过昨日家中之事,“铎州七山一水二分田,何等富饶之地,竟是被一纸诏书烧了个干净。此后谢氏十余年耕耘其间,尚不得恢复其十之五六。”
慕容述乍听得陈年往事,不由低下头去。朱晏如说着,兀自将那壶水从炭火上提下来,水离炭火骤然止沸,便显得朱晏如更加掷地有声——
“王爷,臣知您爱民恤物,方正不阿。玺宁年间您初到介州,路遇田驺当街打骂其子,您见那小儿实在可怜,二话不说,以身挡锄。谁成想那田驺整日劳作,端的蛮牛气力,拳头般大的锄头又是棍棍到肉,累及您千金之体当场呕血。后按律那田驺本当弃市,又是您不顾身伤,一力保下那对父子。彼时刺史难以交差,说是好歹打上一顿板子才可了事,最后仍是您收田驺升米以结案。想那刺史怎么也不曾料到,最后您竟是又将这一升稻米给还了回去——”
朱晏如见慕容述沉默,换了副苦口婆心,“臣深知坊间佳话必不会是空穴来风,可您总该知道那谢氏眼中却是揉不得半点沙子,眼下,是您有求于人。”
倘若慕容述是个闲散王爷,自不受世间任何人掣肘,叹就叹在如今既不是太平盛世,他也并非什么高爵显位的天潢贵胄。
朱晏如擎等片刻,他见慕容述再不吭声,又问道:“王爷,现下可愿同下官好好商议?”
……你要本王助你夺介州玉氏的水师兵权,”说着慕容述抬眸,重新与朱晏如相对,“便是本王答应了,谋定而后动又岂是一日之计,你如何说夺便夺了?”
“王爷这便是愿意与下官商议了?”朱晏如丝毫不掩饰内心的欣喜,抱拳又是一拱手,“臣知王爷远朝堂已久,此番若非主上口谕,王爷本可安居一方宅院——下官亦是如此,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下官自是不愿过分劳动王爷,但请您回介州之时,往那刺史府衙走一趟便是。听闻玉氏待王爷甚是客气,想来断不会如谢氏这般,拒王爷于千里之外。”
慕容述不信他如此轻巧,“走一趟,之后呢?”
“您只管做您的堂上贵客,”朱晏如摆摆手,“届时下官掾属会随您一同前去,剩下的且都交给他,只待出府之后——”
慕容述紧随其后,“出府之后又待如何?”
“出府之后——”朱晏如沉声道:“烦请王爷再拟一份口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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