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没有如此“软弱”而复杂的情绪,当他瘫痪的时候他也只是冷漠地接受了这一切。
但在此刻,他心里突然涌上了一种绝无仅有的脆弱,却又有一种在他的生命中燃烧的坚决。
“褚仝……”他嗓音低哑地叫出他的名字,像在为自己找一个支点。
“我在。”褚仝低低的回应了他,含着丝丝缕缕的温柔。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量,通过褚仝的身体,竭尽全力的去感知自己的双腿。
是他不想站起来吗。
不是的。
他比谁都想站起来。
只是他站不起来。
“褚仝,我很怕。”他终于说出了藏匿在心底深处的话。
他比谁都想站起来,他也比谁都害怕。
褚仝的心瞬间就软了下来。
卫想容可是个无论有多生气只要摸摸尾巴就能哄好的人,他得是有多久没享受过别人的好才这么好哄。
而现在卫想容对他说他很怕。
褚仝抚过他鬓角的碎发,温柔而坚定地说:“别怕,你一定能站起来。”
卫想容抬起头,深深地看着他,褚仝也在专注的回看着他。
那一双眼睛就是一整个世界,现在褚仝的世界里全是他。
焚烧着他生命的那把火越烧越旺,他用力地攥着褚仝的手,艰难地挪动着自己的腿。
花了多久的时间卫想容也不知道。
他只是将脚从轮椅上的踏板移下来,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也让他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褚仝用衣袖擦去了他脸上的汗水,站起来,一边看着他,一边往后退。
“卫想容,我在这里等你。”
失去了褚仝的温度和重量,他一下就变轻了许多,也变空了许多。
可这是一鼓作气的事,如果他今天放弃了,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这份勇气。
褚仝也知道,所以哪怕看到了他的艰难,也要狠下心让他站起来。
他看向站在光下的褚仝,他身后就是巨大的落地窗,高高悬挂的血月像一只猩红的眼睛,又像一张鲜血淋漓的嘴。
褚仝站在月下,仿佛随时都能消散,也随时会被那轮血月吞没。
他紧紧地抿着唇,撑着轮椅,凭借身体的力量带动自己的双腿。
卫想容无法站起来的根本原因在于他总是不相信自己的腿是真实的。
哪怕他经历了两次重生,可瘫痪的无力已经刻在了他的骨子里,他失去了对腿的感知力,也抛弃了双腿的存在。
“卫想容,你做的很好。”
褚仝的声音很清晰,也为他唤回了他恍惚的神智。
豆大的汗珠从他的下巴滴落,他颤抖着手臂,无比艰难地站了起来。
脚踏实地的那一刻,他清晰的感觉到了一股沉重的力量从地面延着他的双腿蜿蜒而上。
他凝望着前方的褚仝,试探着松开手。
没有了支撑点,他绵软的双腿顿时无力地瘫软下来。
心脏沉下来的那一刻,他被接住了。
褚仝一手抱着他的腰,一手扶着他的肩,轻轻一托就将他抱了起来。
而他的双脚也踩在了褚仝的脚背上。
他看着褚仝的脸,两手搭着他的肩,就这样跟随着褚仝的脚步动了起来。
“看,只要站起来了,一切都会变得很简单。”褚仝贴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
他狼狈而紧张地抿着唇,跟随着褚仝的脚步,褚仝一步,他一步,他就这样踩在褚仝的脚背上跟着他前进和后退。
“怎么样,很轻松吧。”褚仝搂着他的腰,侧头看向他的脸。
强烈的心动与种种复杂又陌生的情绪涌上他的心头。
他很疲惫,同样也觉得心跳加速,弥漫出了浓郁而满足的冲动。
“嗯。”
他注视着褚仝的双眼,低头吻了上去。
褚仝脚步一停,张开嘴,迎接了他的吻。
他吻的很深,很浓,也很意乱情迷。
唇与唇的吮.吸,舌与舌的交.缠,彼此的呼吸混杂在一起,连同身体也恨不得融.进去。
褚仝开始带着他后退,脚步变得急促又凌乱,跌跌撞撞地摔倒在床上。
卫想容一只手撑在他的脸侧,喘.息着看向他,当眼神对上的那一刻,黏腻的吻又拉近了他们的距离,变的难分难舍。
此时此刻,在独属于他们的世界里,两颗心紧紧地贴在一起,共享着彼此的心跳,连起伏都是相同的频率。
浓稠的黑夜中,褚仝的尾巴勾上了卫想容的手腕,拨动着金色的佛牌,绵软的绒毛也盖住了佛像的脸。
作为一个成年人在学习走路这件事上也不比牙牙学语的孩童简单。
卫想容那双腿很长很白也很美,内里却像生锈的齿轮,每动一下都僵硬万分。
包括他细腻的皮肤,常常会受伤,也常常觉得疼。
卫想容赤着脚,长长的辫子垂落在胸前,他看着前方的褚仝,扶着墙,步履蹒跚的向他靠近。
总是脚不沾地的双腿哪怕是踩在光滑的地板上也会觉得难受。
那种冰冷坚硬的感觉会透过脚底一寸一寸地钻进他的腿。
卫想容在忍痛上并不是一个娇气的人,他能面不改色地看着污染者将自己的身体啃食殆尽,也能承受最高强度的干预电流。
他并不怕疼,甚至很享受疼痛的感觉,因为那能让他更加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存在。
在学习走路这件事上,他仍旧是坚强的,只是这份坚强在面对褚仝的时候会退化成一种需要人安慰的脆弱。
他抬头看着前方的褚仝,细腻的汗珠渗透了他的发丝,在苍白的脸上,碎发湿漉漉地粘在他的颊边。
这样的他看起来既美又怜。
最后一点近在咫尺的距离就在眼前,他抬起手,褚仝立马抓住了他,短短一步,他瞬间进入了褚仝的怀中。
“卫想容,你真厉害。”褚仝搂着他的腰,眼含微光地看着他。
从床沿走向门边大概只有三米的距离,卫想容走了一个小时还要多。
褚仝看向他的眼神却是满满的鼓励。
卫想容脸色苍白地笑了一下,他眼睛亮亮的,像个得了夸奖而满心欢喜的孩子。
“那有什么奖励吗。”他环着褚仝的脖子,轻轻问他。
褚仝注视着他的双眼,吻了下他的鼻尖,又吻向他的唇。
卫想容张开嘴,和他接了个温柔绵长的吻。
“剩下的路,我带你走吧。”褚仝贴在他的耳畔低声开口。
他环紧褚仝的脖子,将下巴压在他的肩头。
脚踩上褚仝的脚背,踮起脚尖,随着他的脚步移动,这并不是一个完全轻松的姿势,可因为有了支点,卫想容得到了全身心的放松。
走向餐桌的路并不长,褚仝却带着他走了很久。
他们耳.鬓.厮.磨,气息交.缠,比任何深.入交流的姿势都要亲密。
卫想容将手伸向褚仝的腰,找准了他的尾巴抓在手里,另一边,他枕在褚仝的肩头,细密又亲昵地吻着他的脖颈。
在长时间相处过后,褚仝就发现了虽然卫想容总是一副高傲矜贵的模样,但其实他格外粘人,只是嘴上不说,也不愿意表现的太明显。
可一旦有了身体接触,他的小动作就会频繁的表现出来,整个人也有种被揉顺的慵懒感。
在让卫想容学习走路这件事上,褚仝也总要哄着他,鼓励他,多多地夸奖他。
“卫想容,你可以自己坐在椅子上,对吧。”
褚仝停下来,伸手抚过他额前的碎发。
卫想容抱着他,看了他一眼,又靠进他的怀里,明显不太想配合,甚至,他有些不太想离开褚仝的身体。
在没有轮椅之后,褚仝就是他的支点,是他与这个世界的连接,也是他所能依靠的全部。
知道卫想容偶尔会闹小脾气,褚仝冷静而沉稳地扶正他的身体,看清卫想容眼里的不高兴,他在心里轻叹一声,尽量将声音放轻。
“很简单的,你自己可以做到,不是吗。”
卫想容依旧抱着他不放。
他耐心地说:“自己坐上去,好不好,我牵着你,不放手。”
卫想容抿了下唇,又垂下眼,这才勉为其难地松开他的脖子,改为牵着他的手。
不过只是牵手他也抓的很紧。
褚仝支撑着他无法掌控的重量,看着他艰难地迈开腿,一点一点地移向椅子。
在卫想容想要伸手扶住桌子的时候,他冷静地说:“不可以。”
卫想容刚搭上桌面的指尖立马收回。
只不过他很快又蹙了下眉,觉得自己凭什么听褚仝的话,又将手结结实实地摁了上去,还故意看了褚仝一眼。
已经摸清他脾气的褚仝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牵起了他那只手,说:“牵着我,不好吗。”
卫想容眼睫一颤,脸上的情绪瞬间被抚平。
褚仝看着他在自己的带动下,缓慢而又迟钝地坐上椅子,不禁柔和了眼眸,弯下腰,吻过他的发顶。
“卫想容,你真的很棒。”
卫想容颤动着睫羽,嘴角扬起了一个笑容。
褚仝在避难所留了很长一段时间。
长到四小只都觉得他是不是不打算走了。
他们在研究院的生活已经步入正轨,实验也进行的很顺利,只是心里惦记着褚仝,心不在焉了好几天之后,终于再次踏入了卫想容的住所。
“褚哥!”小蓝还是一样的活泼,年轻的脸上带着朝气蓬勃的活力。
看到四小只,褚仝的嘴角也抿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一段时间不见,四小只没什么变化,褚仝倒是变化很大。
虽然他依旧是那幅高大英俊的模样,但身上的煞气褪了很多,那种冷酷的气质也转向了一种温柔的平和。
小黄碰了碰小红的手臂,小声说:“你看到没有,褚哥笑了。”
小红点点头,凑到她身边和她咬耳朵,“整个人也温柔了很多。”
看到她们说悄悄话,小蓝凑过来问,“你们在说什么呢。”
小红和小黄被他吓了一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将手指了指褚仝。
小蓝顺着她们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认真地打量了褚仝几眼,然后煞有其事的对她们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厉害啊,连褚哥脖子上被蚊子叮的包都看到了。
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小红和小黄知道他一定想偏了。
“褚哥,卫哥不在吗。”小绿好奇地问他。
“他去研究院了。”
四小只互相对视了几眼。
他们也知道天使研究院最近在做些大动作,这让一些老一辈的研究员压力很大。
毕竟明面上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实则暗地里都在互相较劲。
更何况光明研究院一直对外说的都是他们会想办法解除x物质对人体的影响,重新让大家回到最初的生活。
结果到了现在也没拿出什么切实的成果,实验室里好几个看着没比他们大多少的研究员头发都白了。
不过四小只目前还只是打下手的学生,想的没那么多,老老实实地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够了。
小蓝大大咧咧的没什么心眼,直接对着他开门见山地问,“褚哥,你是不是不打算走了啊。”
四小只齐齐看向他,眼里带着同样的期待。
褚仝移开视线,看向了窗外。
他扪心自问,他愿意永远留在这个象牙塔里吗。
留在这个与世隔绝,没有鲜血,没有任何绝望,却冰冷坚硬的玻璃罩里。
“不,我还是会离开这里。”
避难所不是他的归处。
四小只有些失望。
他们早就知道褚仝是个内心极为坚韧的人,他的心里也向往更广阔的天地。
“那……那卫哥呢。”小绿小声地问了句话。
其他三小只立马齐刷刷地看向他。
面对三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他眨着眼睛咳了咳。
难道,他们都没看出来褚哥和卫哥之间有某种见不得人的关系吗。
他以为对方脖子上的吻痕已经很明显了。
褚仝顿了一下,说:“他……”
只是话还没说完,门就打开了。
坐在轮椅上的卫想容正直直地看着他。
一看到卫想容眼里蕴含的风暴,他就知道,完了。
“卫哥。”四小只齐齐地站了起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现在的卫想容气场很大。
“你们好。”卫想容却依旧没忘记向他们礼貌问好。
但四小只却觉得气氛更怪了。
他们搓手搓脚,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还是小绿率先开口,“我们……我们就是过来看看褚哥,我们现在就走了。”
话说完,他立马一手拽一个地拉走了,还顺便对着搞不清状况的小蓝踹了一脚。
门“嘭”的一声关上,褚仝立马走向卫想容。
“卫……”只是他刚伸出手,卫想容就打落了他的手,并冷冷地看他一眼,头也不回地回了房。
他看着紧闭的房门,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这该怎么哄啊。
卫想容整整一天都没有出来,褚仝试着去开门,发现门已经从里面上了锁。
等到夜半三更的时候,他站在门边,放轻声音说:“卫想容,我想跟你谈谈。”
只是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他眉一皱,又很快松开,垂眸看着上锁的门,伸手一捏,门锁就被他毁坏。
轻轻的将门推开,映着红光的室内昏暗冰冷,只有卫想容修长清瘦的影子站在窗边。
他一只手扶着窗,长发散落在胸前,苍白的脸上是细密的汗珠,向前走的每一步都极为艰难。
褚仝停在了门口,他站在光影的分界处,静静地看着他,心里突然就有些发酸。
看起来总是需要他迁就的卫想容也在努力的向他走近。
卫想容抬头看向了他,那张干净秀美的脸粘上了湿漉漉的发丝,微红的眼中带着灼热的星光。
他抿着发白的唇,汗水从他的下巴滴落,又有更多的汗珠延着他的脖颈钻入了他的领口。
不知道他一个人在这里走了多久,也不知道他站起来时又费了多大的力。
他只是执拗的进行着这个简单但痛苦的行为。
“我知道我留不住你。”卫想容哑着嗓子开口。
“但是……”他深深地看着褚仝的眼睛,剩下的话哽在了喉咙里。
他能将褚仝锁起来吗,能将四小只的命攥在手里吗,还是以一个避难所的人命去威胁他,去摧毁他,去控制他。
这些他都想过,可当他无比艰难的从轮椅上站起来的时候,心里所有阴暗扭曲的念头通通都消失了。
明明站起来这么痛苦,他为什么还要站起来。
因为他想站起来。
正如,他想走到褚仝的身边。
卫想容闭了闭眼睛,细长苍白的手指用力攥紧,他像个鲜血淋漓仍旧执着的要把自己打开的蚌,露出了不堪一击的内心。
“褚仝,我能走。”
大概世界上没有人比卫想容更害怕抛弃了。
褚仝动了动唇,所有的声音又都干涩地咽了回去。
他站在原地,看着卫想容脱离唯一能支撑他身体的窗,像个在天地中蝺蝺独行的孤影艰难的向他走近。
不管卫想容对他迈开多少步,九十九步也好,一步也好,剩下的路都会由他走过去。
“卫想容。”他迈开脚步,牵住了卫想容的手。
他的眼神从未这么温柔。
“卫想容,避难所不是我的归处,但你是。”
他擦去卫想容额头上的汗水,又抚过他的鬓角,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说:“如果你愿意跟我走,那我就带你走,如果你不愿意走,那么只要你还在这里,我就一定会回来。”
褚仝是卫想容站起来的支点,卫想容也是褚仝活在这个世界上的锚点。
支点只有一个,锚点也只有一个,在失去了所有之后,他们都不会再拥有除对方之外的第二个人了。
卫想容注视着他的双眼,良久,他将脸枕在他的肩头,安静而亲密地抱着他。
褚仝低头看向他的侧脸,伸手将他抱了起来。
因为长时间没有走过路,所以卫想容的脚格外娇贵。
平时都是褚仝为他计算着时间,偶尔卫想容不乐意,他还会放低要求纵容着他。
今天他不管不顾,一个人执着地站了这么久,一双脚早就被磨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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