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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而复生后他们想让我安息(自由的山羊)


他用了“恨”这个字眼儿。
五条悟牵了牵嘴角,这个微表情带着讽刺意味,以及浓重到令泷泽生不适的,自嘲般的笃定,“难道不吗?”
“当然不啊。”泷泽生扬起声调,“这是你诞生的家族啊!”
刚还想再补充些什么的五条悟表情一敛,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特别轻松的说服了自己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好嘛,毕竟是生会说出的话~”
泷泽生拧紧眉,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面前的五条悟也携带着诅咒——并不是可以看见的,模样丑陋的咒灵,而是深埋于心脏,捆绑于灵魂上的诅咒。
“走了,我们去别处看看。”
泷泽生被他带去了熟悉的院落。五条悟不管是神态还是行为都和平常无异,让泷泽生恍惚以为刚刚的晦涩和沉重是错觉。他耿耿于怀的说道,“你看,哪里不能喘息了,你这里就是我最喜欢呆的地方。”
五条大少爷的院子,他们俩人感情升温的天堂!
五条悟说,“话说得这么好听可是会让人怀疑你在故意哄我。看看有什么要拿的吧,接下来要跟我回高专宿舍住了。这里的装修都没变,你的房间也是。”
泷泽生有些诧异,“没变?几年都没变吗?”
“……嗯。”
泷泽生顿时感动得五味杂陈,“悟,你这样很像是对我情根深种哎!”
他一溜烟儿跑去了自己的房间,完全没留意到身后五条悟的僵硬。
泷泽生的房间里东西不多,因为五条家对他条条框框的要求很多,第一条就是必须在六眼神子休息时守在最近的距离,而五条大少爷的占有欲很强(泷泽生语),所以他没几天就把必备用品搬去了五条悟的房间,并且在三个月内从两个被窝睡到了一个被窝——原因是他的被子在晾晒时被五条笼烧了。
五条悟只要命令一声就会有新的被褥送过来,但那天他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就要体验一下和别人一起睡是什么感觉。
可能是因为泷泽生是个怀抱很温暖的人——他在训练时感受到的。
泷泽生推开他的房门时有片刻的恍惚,是犹如时空穿越的不真实感,他站在门口,连踏入房间都犹豫了三秒。
“这些东西你还经常打理啊……”
五条悟走到他旁边,语气散漫道,“是啊,难道你不会这么做吗,如果人死了就把念想掐了,那可太残忍了。”
他说得如此轻巧,泷泽生却能理解其中难以言明的酸涩,“是这样。如果你在我之前死了,可能我会直接为了你成为五条家主,以‘我活成你’这样的方式来怀念你。”
一不小心说出什么了不得话的泷泽生猛地反应过来,大声道,“不对!我这是开玩笑的,你别往别处想!”
五条悟怔了怔,“……我也没往深里想。”
泷泽生小声嘁道,“……还不是因为你最近总是怪怪的。我的直觉在告诉我你的脑子里灌了泥巴。”
“……生,你很想跟我打一场吗?”
“也不是不可以吧,用我新开发的领域碰撞一下你的[无量空处]。”泷泽生跃跃欲试。
“你的脑子会坏掉的。”五条悟坐在泷泽生的懒人沙发上,整个人都陷进了软绵绵里,他就跟呆在自己房间般自在随意,“因为你的身体相比较咒灵而言还是太脆弱了。”
“说的也是。”
泷泽生从橱柜底下拉出了他的行李箱,然后一个个把要拿的东西装进去。
该说不说,他带的没几个值钱的东西。五条悟本来趴在沙发里撑着脑袋看,看着看着就直起了身子,“你干嘛把那玩意儿装进去?”
泷泽生手里的是一个诅咒人偶。
人偶的外貌特征很粗糙,但又很典型,白发蓝眼,一看就是五条悟。
五条悟脸色不好,“这东西不晦气吗?”
泷泽生捏了捏人偶的肚子,里面装的是稻草,“这玩意儿已经废掉了,长得挺像你的。”
“扔掉。”
五条悟用了冷硬的命令口吻。
真稀奇,明明这么多年都没销毁它。
泷泽生沉默了一会儿,拿出打火机一把火将人偶烧了。
灰黑的烟雾升起,泷泽生碧绿的眸子闪着微光,他定定的凝视着五条悟,平静道,“烧掉了,悟。”
那之后泷泽生过了好一阵平静的日子,他本来想搬去自己以前在高专的宿舍,但是到了那里才发现房间已经被五条悟霸占,并且加了道门扩充成了教室豪华版校舍。
泷泽生没有异议,更何况他还在里面看到了荞麦。
他收养的白色长毛猫!
荞麦不太记得泷泽生了,但并不怕生,泷泽生抱着它好一顿撸,让跟在他脚边转的大福急得不断哼唧,犹如失宠了般焦虑。
泷泽生又抱着狗头好一顿安慰,并感叹现在的日子安逸得仿佛养老。
他顶着个老师的头衔,平日就在学校里训练训练学生,可能是他身上的咒灵buff加成,演练对打时学生各个拼了命的逃窜攻击,好像慢一秒就会被泷泽生活吞了。
泷泽生看着有趣,在对打时就会摆出一张恶人脸,熟练的挑衅他们,“也就这么点儿水平啊,你们真是让我失望透顶。”
“不是很厉害吗,天赋了得啊,结果连刀都握不住,当什么咒术师呢,干脆直接回家吧。”
“忧太,总是畏手畏脚不敢攻击的话,永远都不会有长进哦。”
挑衅得太过,他们额角直跳,被掀翻在地后一边干呕一边吐槽,“他这引起别人怒气值的本事是从哪学来的,果然是和五条老师一路的人,超级令人火大啊——!”
泷泽生提着五条悟给他的武器,站姿舒展,眼含傲意,装足了架势,“还有空闲聊,原来这不是你们的极限啊,无视我会吃大亏的。”
泷泽生练起人来严苛到令人发指,几个少年没几天就累到滩成一坨,偏偏泷泽生在平常很温柔,对比下来更是堪比人格分裂般的待遇。
“泷泽老师……”乙骨忧太趴在草地上休息,蔫蔫道,“为什么你那么热衷于说反派台词啊……这样打击嘲讽的话…就算我们想那不是你的本意,多少也会有点儿受伤。”
泷泽生拿着早就准备好的饮料,一人分了一瓶,他顺手揉了下乙骨忧太的头发,“这就受不了啦,你们要是遇到诅咒师,会听到更难听的。”
“你很有经验吗?”
“嗯,我经常和他们打交道。”泷泽生说,“至于伤心……既然感到受伤了说明你们也承认这几点吧,因为达不到自己追求的目标所以焦虑痛苦,进而在无限的压力下迫使自己羽化。我并不信奉苦痛教育,但希望你们能构建起无坚不摧的心理防线。”
他的话音刚落,五条悟就插嘴道,“生,看来你当老师当得挺起劲的。”
泷泽生打了个寒战,“悟,你又瞬移,咒力庞大就由着你这么挥霍吗?”
“没错。能在下一秒就能看到你,为什么要用走的呢?”五条悟挥了挥拎着的袋子,地上半死不活的学生们看到这一幕,各个撑起了脑袋,五条老师兴奋道,“当当,是伴手礼!”
出远门的咒术师回来带礼物是传统了,而五条悟还相当阔绰。
泷泽生毫不客气的翻起了自己的礼袋,五条悟从不纠结二选一的问题,只要他觉得适合泷泽生,一整个店包下来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但这回泷泽生摸到了个从没收到过的东西,“这是什么?”
……一个方方正正的首饰盒。
“项链,耳环,戒指?这个大小也不能是别的了吧……”泷泽生拆了包装,忽然发觉自己肩膀上方挤了好几个脑袋,他回头,正对上学生们亮闪闪的眼睛。
“……看什么?”泷泽生把盒子捂进了掌心。
“小气!给我们看看又怎么样!”
泷泽生把礼袋一收,干脆利落道,“下课,解散!”
然后他鬼鬼祟祟的把五条悟拉走了。
五条悟心情不错,“给他们看一眼会怎么样?”
泷泽生:“他们会发出曲折悠长的‘哦~~~’的起哄声,你没发现他们特别喜欢调侃我们的关系吗?”
看到五条悟的表情,泷泽生明白了,“……原来你还挺热衷于成为话题中心的。”
“难道你讨厌吗?”
“当然不,挺有趣的。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正处于对这方面敏感且好奇的年纪,是独一无二的青春啊。”
用夸张的语调感叹着,泷泽生打开了那个盒子。
和他猜测的一样,是戒指,只一眼泷泽生就推断出五条悟为什么会买下它,因为戒指上镶着一颗和他的眼睛颜色一模一样的宝石,恰好枕在银色的单翼中,设计得很精巧,一定贵得泷泽生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我从来不戴戒指,你不会因为忧太才起了心思吧。”
“戴不戴都无所谓。”五条悟说,“反正给你了。”
“如果我没猜错,这种东西一般都有宣传的噱头,比如寓意之类的……”
“嗯。”
青年看着前方,若无其事的说出了令泷泽生心头一跳的字眼儿,“象征自由。”
自由可是泷泽生现在追求的东西。
特指摆脱系统,而不是摆脱五条悟。
所以泷泽生兴致勃勃的戴上了。
他说,“悟,你最近总是神神秘秘的,到底在背着我研究什么?”这样的问题问过一两次,泷泽生不再期望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长大版且叠加不长嘴buff的五条悟会遮掩他的压力,泷泽生当他一个人站在高位太久,习惯了忍受孤独,“什么时候需要我了跟我说,就算帮不上忙,我的嘴还是很严的。”
当晚,泷泽生冷不丁的醒了过来。
那是一种预知危险的本能,针尖一样密密麻麻的凉意窜上他的大脑,让泷泽生汗毛炸起,还未睁眼便翻身下了床。
下一秒,冷冽的寒光的闪过他的眼睛,他的床铺四分五裂。
泷泽生利落的捞过一旁的武器,反身斩了过去。那是一把长刀,是泷泽生用的最顺手的咒具,被五条悟几个月前就从家族库里拿了出来,泷泽生几乎不敢离身。
“砰!”
武器的碰撞发出噪音,泷泽生在夜色中看着来人的身形,有些眼熟,眼熟到让他毛骨悚然的地步,来者的恶意分毫不弱,招招狠戾到像是要把他原地祓除了。
高专的结界没有反应?这人怎么进来的——
“咳……”
身后忽然伸出咒灵扭曲的触手,泷泽生被缠住四肢和腰腹,后脑勺狠狠撞上了坚硬的墙壁,他旋转刀身将其斩断,短暂的眩晕之间被人一把掐住脖子按在了地上。
力度大得惊人,地板都出现了裂痕。
“啊呀,这么多年了,身手怎么没见长进呢?”男人的嗓音有些戏谑,“先说好,我其实并不想杀你,但是有人开了个很难拒绝的条件。”
泷泽生砰的砸开了电灯,砸开了火警器,光亮乍起的瞬间,他看到男人嘴角的疤,以及混沌无神的双目。
咒具从上而下把他钉在了地板上,然后不做停留的向下一划——如将一个人生剖一般。

在那一瞬间——
泷泽生砍断了男人的手筋,迫使那只掐住自己脖子的手泄力,随后硬生生扭动身体,让那把能将他对半切的刀划出了身体。
喷溅的鲜血被水一稀释,落在地上更是湿滑一片。泷泽生的耳边捕捉到了急促的脚步声,极有默契的,他窝在地上蜷缩起了身体,一记耀眼刺目的光球从他头顶飞速掠过。
是咒力控制极其精细的术式顺转·苍,在保证伤害范围不波及泷泽生的情况下将男人逼退。
泷泽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只手大力拉起抱在了怀里,他语气急促的说道,“我没事,不是致命伤,硝子刷一下就能把我治好。”
他的脸颊贴上了五条悟脖颈的皮肤,温热的,柔软的,连呼吸的颤动都能感觉到。
五条悟瞪着一双似在燃烧的眼睛,吐出一句,“什么鬼东西。”
站在他面前的——是本应该死去的伏黑甚尔。
天与咒缚就算□□再强也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五条悟脸色冷得吓人,“通灵?”
“呦。”对面状态明显诡异的男人轻浮的打了个招呼,“这么一看,这一幕特别的似曾相识啊。”
似曾相识?
哈哈,可不是似曾相识吗?
泷泽生的大脑因为大量失血出现了眩晕,却远不到失去意识的地步,伏黑甚尔的出现让他想起了五条悟最狼狈的时候,也是他离任务失败最近的时候。
那一天他绝望的要死了。
泷泽生在五条悟的耳边低声问,“能打赢吗?”
“哈,你在开玩笑吗?”五条悟微微瞪圆了眼睛,死死的盯住伏黑甚尔,周身的气势翻涌,屋子被轰穿的破口处灌进来寒冷的夜风,撩过当代最强冷色的额发,“我能把他给你的伤十倍还回去——!”
那真是一场天花板级别的战斗。
普通人无非匹及的高速移动发生在两人之间,五条悟自在天与咒缚手中吃了亏后便加强了体术的锻炼,他能杀伏黑甚尔一次,就绝对不会败第二次。
泷泽生被闻声赶过来的乙骨忧太接手,浑身染血的模样吓坏了他,说话的声音都染上了哭腔,“泷泽老师,你不要死!”
“放屁。”泷泽生趴在他背上气急败坏的骂了一声,“我又没死,你不能说点儿好的!”
他龇牙咧嘴的安慰道,“放心吧,这种程度的伤我能撑三天三夜都不死。”
被训了的乙骨忧太抿紧唇,语气要哭不哭,“很痛吧,这种伤一定很痛,可惜我不会治疗,我不能立刻治好你……”
泷泽生搂紧他的脖子,因为这份真切的担心有些想笑,“有硝子在,你强揽什么活儿。”
他瞥眸望着有光亮闪烁的地方,那是五条悟的咒力。
心情格外复杂,泷泽生想到了令他不悦的经历。
他埋下头,乙骨忧太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异常,“怎么了,泷泽?”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我唯一绝望到想死的时候。”
乙骨:“?!”
他以为泷泽生低下去的声音是因为他要撑不住昏厥了,于是努力的想找些话题让他打起精神,“是发生了什么?五条老师在和那个人打,他是谁?和我们有仇吗?”
泷泽生抬手落在了他的发顶,没轻没重的拍了拍,“别紧张……悟能打过他的。”
硝子也被吵醒,发现出事的位置不对后便赶了过来,他们在半路上相遇,泷泽生被原地放下,反转术式立刻便在他身上起效。
泷泽生靠在乙骨忧太的怀里,放松的把全部重量都压在了少年身上,他牵起一个苍白的笑,“麻烦你了,硝子……我好像是来你这次数最多的。”
“嗯,原来你有这个自觉啊。”棕发女性不客气的数落他,“明明能力没那么菜,但每回都是最倒霉的那个。”她抽空问道,“谁搞的?”
“那个天与咒缚。”泷泽生嘶了一声,乙骨忧太正小心的帮他擦着脸上的血,“应该是被通灵的,感觉意识并不完全清醒,可能不是本人,但他死前的执念应该不是杀我啊?我都已经在他手里落那么惨的下场了。”
家入硝子了然,“怪不得没人发现他进来。”
高专的结界根本拿毫无咒力的天与咒缚没办法,泷泽生短短几息之间便落得如此狼狈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那次啊……你的确很凄惨。”
“什么?真的是仇怨吗?”乙骨忧太哑声道,“那个人曾经就伤过泷泽吗?”
泷泽生仰了仰头,看到乙骨的神情后有些怔愣。
他掐上黑发少年的脸,“你那是什么表情,生气了?”
“因为他伤了你啊!”乙骨忧太提高了音量,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他伤了你,他差点儿杀死你!”
“我这不是没事儿……”泷泽生低语,“有悟在呢。”
泷泽生没有感觉到太多的愤怒,原因很简单,伤到是他自己,不是五条悟或者其他人。
那个时候就不是了。
因天与咒缚差点儿结束的那天,泷泽生刚完成了任务,带着伤回本家复命,随后收到了系统疯狂拉响的警报。
那个警报音前所未有的刺耳,他的伴身系统急切的在他脑子里说,【泷泽,五条悟要死了!——这次不一样,这次的危险指数是满格的!】
一遍又一遍,吵得泷泽生心慌,他用了此生最大的速度赶了回去,泛滥的恐惧感让他双手发麻,却同时将奔跑的速度提升到了极限,在快要进高专的时候。他看到了天空中一大片乌压压的蝇头。
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
心间的疑问扩大着那份不能填补的不安感,腹部的伤口隐隐有裂开的趋势,泷泽生暗骂一声真是不争气,无视它继续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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