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跟本王废话。”楚昭人在城下,却仿佛站在高处,居高临下,曹知州站得高,却被压得喘不过气。
楚昭:“是不是误会之后再议,见了圣旨而不跪,你可想好了。”
楚昭将手按在腰间刀柄上,慢慢往下按:“你是要自己开城门,还是等我再调更多南疆驻军,把玉州城门轰开?”
若是后者,那不仅是抗旨不尊,带兵拒旨,说曹知州在造反都行。
楚昭在诓他,皇帝没给虎符,楚昭调不来更多的南疆驻军,可曹知州不知道啊。
曹知州冷汗唰地就下来了,但他在位这么多年,也有几分本事,还能沉得住气,腿都要软了,愣是撑在城墙上咬牙站住。
再等等、等等……
他一听手下汇报,就觉大事不妙,尤其是“营救秦王妃和东宁公主”,这话太奇怪了,他赶紧派人去了秦王妃的庄子,即便是无礼硬闯,也要见到秦王妃。
他有预感,此番搞不好不能善了。
秦王来得太出人意料了,也太快了,连南疆驻军都领了过来,不可能是小打小闹。
曹知州顶着楚昭的目光,深吸一口气。
有人急匆匆登上城楼,上气不接下气。
“大、大人!”
曹知州倏地转头。
“秦、秦王妃和公主,根本不在庄子上!”
一瞬间,曹知州如坠冰窖。
……一场阴谋,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从秦王妃入玉州,不,或许是更早的时候就开始了!
他手脚冰凉,僵硬着缓缓转头,对上了城楼下楚昭戏谑的目光。
“曹大人,”楚昭道,“想好怎么选了吗?”
曹知州闭了闭眼。
山匪的事如果暴露,再牵扯出流民和赋税,他死罪难逃,他来时因为觉得不妙,已经提前让人清理府中某些见不得光的物什,但即便他府上能清理干净,那些商人和土匪手里的东西,也能要了他的命。
就算他豁出去真不开城门,干脆反了,其他人也未必会跟他一起反。
而且如果当真对带着圣旨的秦王动手,坐实谋逆罪名,到时即便是首辅,也保不了他九族。
如果手上有秦王妃和公主,可能还有周旋机会,但显然没人给他这个机会。
更重要的是,等楚昭调来更多南疆驻军,曹知州不觉得自己能打得过。
曹知州哑声:“开城门……”
城门洞开,楚昭率兵入城,曹知州和守备军统领下城楼来迎,圣旨面前,他们纷纷跪拜。
楚昭扫了眼,没急着让他们起身:“把道清一清,请百姓暂避,客气点,别失礼。这点人来迎,少了,把城内官员都叫出来。”
于是不消片刻,城内各个部门一把手都到齐了,不明所以,跪了一地。
白君行也在其中。
百姓们躲在各自家中,探头探脑张望。
这是要做什么啊?
不仅他们好奇,玉州的官员也想知道。
楚昭看着一地官员,背了几个沈子衿事先告诉他的名字:“这几位大人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被点名的官员们抬头。
“很好,”楚昭认了人,抬手,突然发难:“这几人并玉州知州和守备军统领,都给我拿下!”
官员们惊愕的表情刚现,士兵们已经直接冲上,将他们迅速按下。
其余没被点名的官员也登时惊作一团,胆子小的直接吓得叫出了声。
守备军统领仗着有点武功底子挣扎起来,但按着他的两个人力气更大,统领青筋暴起:“敢问秦王,为何无故扣押朝廷命官!”
“玉州匪患成灾,陛下让我来查,为什么拿你们,你们自个儿清楚,学学人家曹大人吧,一声不吭仿佛早有所料,镇定得很。”
统领心中一惊,他看向曹知州,就见他面色灰败,却并没有半点挣扎。
曹知州在开城门时,都还剩了最后一点侥幸,想着只要能匀出一点时间通风报信,就还有转圜之机。
但他没料到秦王雷厉风行至此,直接在城门处拿人,半句虚与委蛇都没有。
曹知州喘了口气:“王爷手执尚方宝剑,可先斩后奏,要杀谁捉谁,无人敢拦,但无凭无据便捉拿我等,如此暴戾行事,日后官场再见,王爷也不怕——”
楚昭笑了:“那还真不怕。”
曹知州的心完全沉了下去。
楚昭让人把统领腰牌摘了下来:“玉州守备军暂归我统帅,白御史听令!”
白君行:“下官在!”
“由你暂领玉州内务,与副使协同办差,别让玉州内部再生乱子。”
白君行:“下官领命。”
副钦差刑部侍郎也被楚昭的手段搞蒙了,他本以为来了玉州至少还有一番虚与委蛇……
他一个文官,跟着楚昭奔袭,路上被颠吐了好几回,他知道陛下是让自己来掣肘秦王的,本想着到了玉州要抓抓秦王办事的错处,回头好参他几本,现在也不敢吱声了。
楚昭把统领腰牌丢给南将军:“玉州守备军共两万三千人,你点八千人,在城外列队等我。”
南将军抱拳:“是!”
楚昭带着几个亲卫,径直赶去沈子衿先前落脚的庄子。
留在庄子的人一看是王爷来了,欢欢喜喜开了门,里面还绑着几个曹知州刚派过来的人。
该安排的事都安排下去,楚昭心情大好,从京城到玉州,让他切实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子衿在哪儿呢,”楚昭语调轻松,“来个人带路。”
侍卫道:“侯爷去了飞虎帮,我来给王爷带路,这边——”
“慢着。”
楚昭打断了他,不可思议:“他去了哪儿,你再说一遍?”
侍卫愣了愣:“飞虎帮。”
楚昭方才明朗的脸瞬间晴转多云,他抵着牙,一字一顿道:“所以,他说会在安全的地方等我,结果去了匪寨?”
侍卫们顿时不敢吱声了,个个安静如鸡。
楚昭勒紧缰绳,在心里狠狠把某人的名字嚼得咬牙切齿:沈、子、衿!
沈子衿裹了裹衣服。
玉州天气虽然好,但山中寒凉,沈子衿来的时候没太放在心上,因此很快为自己的疏忽大意付出了代价。
他感冒了。
更准确一点,是风寒感冒。
但好在并不严重,他如今的身体再不是咳一咳痛三天的素质了,之所以会感冒,也是连续熬夜休息不够,加上温差没注意穿衣所致。
四肢内有些泛酸,还有点鼻塞发闷,除此之外也没别的症状,因此问题不大。
沈子衿坐在寨子里晒太阳,按照先前鸟儿传递的讯息来看,楚昭应该在今明两天内就会到了。
到时候……
沈子衿想起他们上回分别得那么匆忙又混乱,忍不住红了红脸。
反正,楚昭先动的嘴,也该他先张嘴说清楚。
沈子衿正想着,突然飞虎和白枭一起冲了进来。
白枭欢欢喜喜:“侯爷!”
沈子衿若有所感,站起身,难道是楚昭——
飞虎上气不接下气:“不不不、不好了!”
沈子衿思绪一顿:啊?
他登时眸光一凝,心生警惕,难不成出了什么意外变故?
飞虎把下气接上了:“秦王来了!”
沈子衿:“……”
说话哪有这么大喘气的,吓他一跳!
沈子衿眼神无语,但嘴巴还是要开口说话的:“不是预料之中吗,怎么就不好了?”
“他带着好多兵马,来势汹汹!”飞虎着急,“怎么看怎么像来抄我老家的!”
“那不能,你放心。”沈子衿理了理衣冠,“走吧,见着秦王该说什么记得吧?”
飞虎:“嗯……”
沈子衿和白枭走到前头,飞虎跟在后面,越走越不放心,等到了寨子门口,能看到外面乌泱泱披甲带兵的人马时,飞虎小跑着赶上去。
他没来由生出一股恐慌,就怕沈子衿离开他身边后,自己就被秦王给埋了,于是惊惧中飞虎伸出手,忍不住想去拽住沈子衿。
“秦王妃,等一下,先让——”
“啪——!”
飞虎:“!”
他话没说完,一道鞭子忽然在他身前抽出道深深的痕迹,震得泥土翻飞,在地面上划出一根清晰的线,仿佛他只要越过此线就会被原地撕碎。
方才要不是他手收得快,没准也已经挨上了。
是楚昭。
楚昭看着飞虎追着沈子衿,立刻打马上前,横插其中,一鞭子甩出去,飞雪用头拱了拱沈子衿,把沈子衿圈在这头。
沈子衿也给吓了一跳。
他在山寨中看到楚昭后,本是心绪万千,嗓子堵得慌,忍不住加快脚步往前迈立刻两步,没想到楚昭直接策马冲了过来,速度太快,把他惊了一下。
楚昭刚刚是不是还动鞭子了,干什么了?
沈子衿本想回头去看,但在马上的楚昭突然躬身凑近,一把揽住了他的腰。
沈子衿:?
下一秒,他就被楚昭单臂抱起,整个人直接被带到了马背上,圈在楚昭怀里。
沈子衿:!!
不是,这是人能有的力气!?
惊得沈子衿都忘了害羞,坐在楚昭身前,呆呆看着他。
楚昭单手圈着沈子衿,他在来的路上有多心急如焚忧心忡忡,在看到沈子衿面容的那一刻,再烈的火山全都化成了泡影,挨个在空中戳破,一个个在他心口炸开。
炸得他又气又心软。
楚昭忍不住埋首在沈子衿颈边,深深吸了口气。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边,终于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的沈子衿心口扑通通直跳,他玉白的脖颈被热气熏红一片,简直是送到野兽口中的柔软美食……
被结实有力的臂膀箍着,沈子衿哑声:“你……”
楚昭瞧着他细腻洁白的脖颈,舌尖抵了抵自己的犬牙,忍不住抬手,轻轻摸了摸。
沈子衿一抖,下意识一缩,结果当然是往楚昭怀里靠得更狠了。
楚昭不甘心,但暂时也没办法,咬着牙哼道:“回头再找你算账。”
沈子衿听到这话,在鼓噪的心跳声中愣了愣。
楚昭生气了?
不是,为什么啊?
他想抬起头来瞧一瞧,可他不知道自己此刻面含春色,眼带芙蓉波,楚昭看一眼就要忍忍自己的牙,免得直接下嘴,更是绝对不愿让外人看见沈子衿此刻的神情。
因此他抬手,把沈子衿按在自己身前,挡住了外人窥探的目光。
沈子衿猝不及防贴在他心口上,隔着衣料被结实可靠的胸肌糊了一脸。
沈子衿:“……”
话都还没说清楚,就动手动脚搂搂抱抱,干什么呢!
可恶,他必须要严厉谴责楚昭这样的做派。
……但这荷尔蒙挺让人安心的,他感冒了,没力气反抗,勉勉强强可以多窝一会儿。
嗯,就一小会儿。
沈子衿脸颊滚烫,怀疑自己病情加重,不会发烧了吧?
楚昭的心跳好像也挺快的,好近啊……
楚昭挡了沈子衿的脸,冷冷看向旁边已经傻了的飞虎。
飞虎被他刀锋般的目光扫得一个激灵,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开始张嘴背台词了。
因为是被吓出来的,所以速度特别快,跟炮仗似的,标点符号都吓没了。
“我名飞虎是此地首领,枫山的匪首刀王捉了秦王妃但觉得枫山不安全转移给我,我素来行侠仗义收容流民绝不与这等宵小为伍如今王妃在此还请秦王明察!”
楚昭:“……”
好么,一听就知道是某人事先给准备的台词,背得也太不走心了。
楚昭:“所有人卸下兵刃,就地候审。去看流民都在哪儿,挨个询问记好口供。”
士兵们领了命,飞虎机械地背完台词,总算是回了魂儿,在士兵经过他身边时,找回了点勇气和力气,高声道:“秦王殿下!”
“我等被逼无奈,都是玉州狗官残害百姓,不然谁家好儿郎愿意落草为寇!你真能还我们一个公道吗!?”
楚昭终于多看了他一眼。
“我一到玉州,就把你嘴里的狗官都扣下了,随便跟街上的人一打听就知道。”楚昭打马,“如果不是为了处置他们,我和王妃何必跑这一趟。”
飞虎胸膛起伏了下,朝着沈子衿和楚昭深深一拜,被士兵拍着肩膀带下去时,也没反抗。
楚昭带着沈子衿返回队伍:“你们都听见了,枫山土匪把王妃转移过来,可恶至极,好在王妃吉人天相,有惊无险。”
其余人都称是。
沈子衿侧坐在马背上,靠在楚昭怀里,拉了拉楚昭的袖子。
楚昭被他这小动作搞得心软,但觉得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于是硬着嗓音道:“……干嘛?”
沈子衿想问他莫名其妙生什么气,但这是私话,不好在外面说,尤其是当着这么多士兵的面,只好先说正事:“你马上要去枫山吗?”
“嗯,地形地势虽然都事先了解了,但我还是得去亲自看过,今天进城动静太大,枫山上的匪徒肯定已经收到了消息,今明两天内,我就会把他们解决掉。”
楚昭自己单人骑马的时候跑起来能不要命,但沈子衿在自己马背上,飞雪连蹄子都踏得温柔许多。
“先送你回庄子,我再去枫山下与其他人商议攻山。”楚昭道,“晚上要是不回来会提前传信。”
楚昭顿了顿才道:“不传信的话就是要回,你等我。”
听起来像是等着要跟自己算账。
不能吧,沈子衿脑子里把自己最近做的事飞快过了一遍:熬夜已经吩咐过不许让楚昭知道,感冒快好了,肯定也没被发现,那楚昭气什么?
他啃了自己一口就跑,自己还没气呢,恶人先告状?
沈子衿想了一圈,瞬间有了底气,心道等就等,我们是得好好算账。
沈子衿回到庄子,东宁也已经被人接了回来,平安无事。
正事在身,楚昭不得不再走一趟,他一走,沈子衿立刻让人去把今天该喝的药熬来。
小甄愣了愣:“按照大夫嘱咐的用药时辰,还得再等一个时辰呢。”
沈子衿:“没事,我都快好了,早点喝是一样的。”
沈子衿:“对了,告诉所有人,别把我感冒的事说给楚昭听。”
小甄欲言又止。
沈子衿见他不答话,正觉奇怪,就听小甄道:“侯爷,王爷刚把黑鹰带走了,庄子里剩下的人我可以吩咐,但是黑鹰那边我就顾不到了。”
沈子衿:……大意了!
沈子衿呆了呆,小甄瞧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问:“那药还是现在煎吗?”
沈子衿按了按眉心,对自己的失算很是懊恼,但还是道:“嗯,现在煮来。”
万一黑鹰不会提呢,黑鹰为人稳重,一看就不是会多嘴闲聊的,对吧。
他不知道,稳重的黑鹰一到楚昭身边就把他卖了。
黑鹰:稳重如我,朝王爷禀报情况自然要事无巨细。
不愧是你。
沈子衿提前喝了药,离开楚昭后他脸蛋就不烫了,所以没有发烧,再一碗药下去,好得差不多,明天一觉起来,就可以好全了。
他让厨房备了几个楚昭爱吃的菜,算账归算账,饭还是要吃的。
楚昭基本是踩着饭点回来的。
他头发丝里都带着气,心里盘算了各种来势汹汹的开场白,但是看到桌上的菜色后,那坚定的脚步顿了顿,在院门口碾了碾。
楚昭:……几个菜就想哄好我,不可能。
但靴子碾过后,他身上的气势轻飘飘散去不少。
还是先吃了饭再算账也不迟。
楚昭一落座,沈子衿就给他挟了菜:“剿匪的事怎么说?”
沈子衿也没打算在饭桌上算账,否则好好一顿饭就没法吃了。
他注意到楚昭已经换了身衣裳,腰间还带着龙凤佩。
沈子衿摩挲了下袖袋里的玉佩,他先前还在纠结戴或不戴呢。
碗里全是楚昭喜欢的菜,楚昭动了筷子:“他们安于享乐,扎寨的地方真是个找死的好去处,好打,今晚先让人围了山,放出劝降的风声,那个什么王要不降,明天就打。”
即便刀王不降,底下一些小弟和喽啰们也总有害怕想跑的,虽然对面是乌合之众,但打起来当然是人越少越好。
两人聊着正事,好像其余什么都没发生,和平吃完一顿饭,直到晚饭结束,搁下筷子。
筷子在碟盘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楚昭:“我觉得我们该谈谈。”
沈子衿非常赞同:“我们是该谈谈。”
侍从们撤走了碗筷碟盘,院子里就剩了他俩。
今夜无风,院子里骤然安静,花草们没嘴巴,静悄悄待着,草丛里两只蛐蛐摆动着触角,相互对峙,蓄势待发。
僵持片刻后,蛐蛐扑了上去。
沈子衿先发制人,开口:“你——”
楚昭后来居上,事实牌打得势如雷霆:“孤身闯匪窝、宵衣旰食还感冒,你怎么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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