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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道被迫沾花惹草(王辞)


莱顿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被长长的披风绊得踉跄一步,愤怒道:“你要干什么——”
龙族第一顺位继承人狼狈地跌倒在了地上,影子如同臃肿的肥虫在墙上沿着地面蠕动,但他没来得爬出多远就有一把长刀猛地刺入脖子,飙起的血箭瞬间洒满了半面墙,然后“嗬嗬”两声,颓然瘫软在地失去了生机。
人鱼领地,无边汪洋之上风起云涌,暴风雨劈头盖脸地汹涌而来,浪潮沸腾一般翻滚掀起楼高的巨浪,海天一色的漆黑之下,茂盛如地上原始密林的海草从外,成群结队斑斓各异的鱼群旁,一座被防护性魔法阵护在正中的古朴教堂无声地矗立在泥沙松软的海底,偶有会发光的鱼类经过,照亮了其上模糊的花纹。
一条年迈的人鱼慢吞吞地自东游到西,瞥了一眼空地上聚起的人鱼群,语调缓长温吞:“孩子们,你们面前的这座教堂,是我们人鱼序列最后一座供奉着真神的教堂,祂和现在地上大多数教堂里的神像不同……等等,现在还不是祈祷的时间,都呆在原地不许动!”
吵嚷混乱间,自海面之上的暴风自上急遽地盘旋钻入大海,掺杂着无数空气的水柱拧成一条来势汹汹的长鞭,兜头将沧桑古老的魔法阵抽了个粉碎,而后巨大的漩涡疯狂旋转无底洞般将整座教堂卷入内里,蛮横地撕扯成了万千残渣碎片!
悠扬颤抖的歌声夹杂着挥之不去的恐惧在海上飘荡,精灵女王站在精灵之森腹地,眉心紧紧皱起:“人鱼呢!和我们合作的人鱼去哪了?”
“女王,人鱼序列来信说他们受到了不明攻击!最快也要半个小时才能赶到!”报信的精灵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可是火势已经要控制不住了!”
原始林深处的三座教堂同时燃烧,恶鬼扫荡一样的冲天烈火自教堂爬出,猝不及防地舔舐到了古木,登时兴奋地蹿得更高了,不过多时,近五分之一的原始林已沦为火海,而精灵之森被破坏了近八成的魔法阵根本起不到任何阻挡作用。
噩梦的高温扭曲了空气,灼热之气逐渐逼近,有精灵扑腾一声跪下了:“陛下,我们需要撤退!火要烧过来了!”
精灵女王拧眉不语没动,碧绿眼眸中火光滔天,忽然一道殷红划破夜幕直奔火海中心而去,俄而后清朗冷冽的声音自半空降落如同纷纷细雨:“风雨。”
不大不小的风“呼”的一声把火吹得改变了方向,庭霖折扇开合,顶着狂风暴雨速度不减,满身霜华白衣猎猎生风,自精灵之森上方呼啸而过。

在他身后,一支吸血鬼队伍紧咬着流星似的殷红长尾,拼命地展开双翼竭力跟随。
庭霖不咸不淡地回头瞥了一眼,无名剑掉装方向漂亮摆尾,回头以雨丝为屏障挡住飞来发血箭,反手为吸血鬼们送去一阵旋风。
左手银戒微闪,万千风刃无形地融入了暴雨,紧跟在身后的吸血鬼群眨眼间爆开了阵阵血花,哀嚎惨叫声顿起,一时间,雨中不可避免地带上了血腥气。
倾盆暴雨瀑布般覆盖了大半精灵之森,原始林张牙舞爪的烈焰势头剧减,庭霖收起折扇,疾速朝着另一个方向奔驰而去。
尚未被卷在风刃中的吸血鬼血肉模糊,心惊胆战地望着庭霖离去的方向,问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他要去哪?”
庭霖传送阵接御剑,御剑再接传送阵,已经数不清换了多少个地方,转过多少次弯,最开始每到一处还有呜呜泱泱多到数不清的人上来送死,渐渐的,很难在一个接一个的传送阵与快到只有模糊身影的御剑速度中捕捉到他的确切踪迹。
神界装着麦尔肯的棺材嗡嗡震动,微弱的神力从中溢出,迄今都不能在神界化出实体的莫尔伦恩暴躁地在神殿中踱步,无数次地想要窥探凡俗中庭霖和菲埃勒斯的情况,但又无数次地被看不见的屏障挡了回去。
又一次失败后,半空中的阻挡住祂视线的空气墙上浮现出了竖列精致图画一样的文字,莫尔伦恩气得七窍生烟,怒极反笑:“很好,看这一连串的东方文字——到底是谁让庭霖来到梅尔斯大陆的!他一个东方人为什么非要插手异界的事情!!”
莫尔伦恩的脸黑成了锅底:“他还要献祭谁?”
平常不动手的时候,庭霖表现出的道德底线极高,虽然看着冷,但连挑衅挑到脸上的杂碎都会手下留情放过一马,谁知一招交锋,他悄无声息地就抢先宰了几十个和他无冤无仇的人!
莫尔伦恩都不敢相信这是庭霖做的,虽然祂仍可以看见梅尔斯大陆上发生了什么,但莫名的契约文书杜绝了祂查探庭霖和菲埃勒斯的目光,就仿佛迷宫地图裁去了终点,考试答卷去除了答案,两只眼睛废了一只半,莫尔伦恩现在只能凭借和大信徒之间的联系间接地了解到他们干了什么。
而加菲尔德那边的情况却不太妙。
“放着麦尔肯神像的教堂已破坏了五成。”加菲尔德看上去像经历了长时间的烟熏火燎,纯白绣金的长袍被烧得卷了边,还蹭上了大片大片的烟尘,就连黄金权杖上镶嵌的宝石都掉了一颗。
加菲尔德佝偻着脊背不住咳嗽,灰头土脸地被身旁同样灰头土脸的人搀扶着,断断续续地嘶哑道:“但是,您的神像也正在被菲埃勒斯等人破坏。”
“且因为行动太过仓促,多半信徒都未来得及准备好,导致袭击麦尔肯教堂时造成的破坏比预料中的少了很多。”加菲尔德脸色红得发紫,“除此之外,被袭击的人们反应迅速,正在不停地反抗。就在我和您对话之前,已有信徒被活捉,扛不住酷刑,软弱地交代出了自己的信仰。”
眼下这种情况正是莫尔伦恩最不愿意看到的——对旧神赶尽杀绝可以,不小心顺带杀了点普通人也没事,但不能被普通人知道是祂干的。
没有人愿意信仰一个命令信徒到处搞破坏的神。
莫尔伦恩眼神一暗,片刻后命令道:“让知道真相的人都消失在这个世上。找到蒂法尼了吗?”
“亡灵秘境的防御坚不可摧,我们还在努力。”
雅奇里州,新建了不足百天的新教堂占据了原先学校的地方,在财富与权柄加持下华丽得堪比亚科斯学院的教堂,庭霖御剑路过此地,顺手扬了扬手扔进去一点火种,精准地黏在了酷似莫尔伦恩的神像上,半分钟内将镀金神像灼烧的面目全非。
亡灵秘境入口隐蔽,在塔纳托斯手下更是几乎隐形,足以媲美修真界护山大阵的魔法阵层层叠叠、完完整整地把整座秘境容括了进去,外人想要凭借蛮力攻进去,可以说是不可能。
但庭霖不是外人。
塔纳托斯早已在亡灵秘境上留下了庭霖的印记,庭霖默不作声地甩开又一波追上来的妖魔鬼怪,又给亡灵秘境入口前聚集起来的各序列信徒们喂了满口的黄沙,如鱼得水般丝滑地进入了亡灵秘境。
没了塔纳托斯压制的亡灵秘境受到了来自凡俗之外的干扰,驻守在这里的亡灵们再次失去了理智满,庭霖踏在剑身上俯视,看着满大街乱跑的亡灵心下微沉,隐去身形落在了菲埃勒斯家中的庭院里。
四下静悄悄的,连虫鸣声都没有,庭霖小心地贴着墙根摸进屋内,手掌贴在了地面上散出真气,沉思几秒后得出了结论:“蒂法尼女士不在这里。”
按常规来说也确实应该不再这,塔纳托斯带他来亡灵秘境的时候,最常去的地方就是教堂和自己的家,如果想要限制住蒂法尼女士不让她成魔,只要脑子没毛病就不会将她关在这里。
但现在亡灵秘境的亡灵失了智,攻击性飙升,塔纳托斯原来的方法不一定能困得住她,蒂法尼女士极有可能挣脱了束缚,正在某一个角落里百招齐出地试图出去。
那么,她会在哪?
庭霖提剑走出家门,没再继续遮掩自己的到来,而是光明正大地提剑,一步步走到秘境中心的空地上,冷静地横剑置于左臂上,剑刃切入肌肤割破血肉,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广袖。
饱含生气的血气在瞬息间扩撒,刹那间整个亡灵秘境的亡灵都为之一震,怔愣两秒后像嗅到食物的饿死鬼一样疯狂地自四面八方扑了上来。
庭霖脱掉了不方便打斗的广袖衣衫,在第一个亡灵到来之前换了身窄袖劲装,手腕一转剑尖插在剑鞘中挑着宽大的外袍罩在了亡灵的脸上,接着自流淌的潺潺河流中取水化成一座五面的水笼,一脚把亡灵踹了进去。
心甘情愿留在亡灵秘境守护旧家园的亡灵各个都砥节奉公,但【幻影】却来无影去无踪,只一次眨眼的电光火石之间便抓上了他受了伤的胳膊,新换的雪白窄袖顷刻间出现了五个血洞,庭霖眉都没皱,左臂没动,长剑也没有出鞘,收剑干脆地在亡灵后背上拍了张符纸,沉默地把被活人血吸引来的亡灵都关进了水笼,终于在被抓断胳膊前等到了蒂法尼女士。
许是有堕魔迹象的原因,蒂法尼女士不似其他亡灵一样被冥冥之中的潜意识操纵,而是灵台清明沉着冷静,握着一把生锈的匕首无声出现在身侧替庭霖挡下一只亡灵,而后回头望向他,和菲埃勒斯如出一辙的眼睛里充斥着明晃晃的笑意。
庭霖目的达成,喘息着在周身围出一座两丈高的巨型水围墙。
陡然升起的水墙拦住了继续袭来的亡灵,就在即将封顶的一瞬间,一抹飞驰而来的灰色身影硬生生从狭窄的缝隙中挤过,庭霖抬剑的动作一顿,下一秒就被掐着下颌按住了脖颈。
塔纳托斯蛮横地穿过水墙在最后一刻来到了庭霖身边,不由分说地掏出一粒圆滚滚的缩小版丹药一样的东西抵在了庭霖唇边,然后指尖一用力,庭霖就被半强迫地把东西吞进去了。
剑拔弩张的气氛登时一缓,庭霖被噎得呛咳了一声,攥着面前亡灵的衣领咬牙道:“你来做什么?”
塔纳托斯左肩与半张脸都被水腐蚀地只剩白骨,还在缓慢地恢复中,闻言胡乱亲吻着他的脸颊低笑:“来保护你啊。”
庭霖冷笑一声,越过塔纳托斯的灰发望向水墙边的蒂法尼女士。
塔纳托斯揉了揉庭霖后颈的红痣,也跟着侧身,目光复杂道:“妈妈。”
“嗯。”蒂法尼女士神情十分耐人寻味,拎着匕首不可思议地微笑:“上次见时,你们好像还没有这么亲密。”
塔纳托斯抬起手亮出来无名指上和庭霖一模一样的戒指,定定道:“他是我认定的灵魂伴侣,我们签订了亡灵契约。”
“……果然。”蒂法尼叹了口气,“儿子,不要紧张,我不会伤害庭霖也不会被庭霖伤害,我相信你伴侣找我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打架。”
蒂法尼抬眼,黑色碎发拂过湛蓝的眼睛:“庭霖,你想问什么。”
塔纳托斯揽住他腰的手缓慢地加重,庭霖拍了一下没拍开,索性木着脸平静道:“我是想来求证一个事实。”
血液顺着左臂流淌过掌心,吧嗒一声滴落在地上,庭霖淡声道:“菲埃勒斯告诉我,您有可能会在莫尔伦恩死后堕魔。”
“我知道他这话说的没错,但是,”庭霖握着剑柄的右手微微发颤,“莫尔伦恩是龙族,祂是在近几百年里才飞升的。”
“倘若天地之间的规则一直以来都没有变过,那么,在莫尔伦恩之前——梅尔斯大陆上的魔是谁?”
水墙外亡灵的呜咽与哭嚎若隐若现,庭霖冷若冰霜地掀起眼皮,抬手加厚了围墙:“菲埃勒斯跟我跟我说他母亲怎么样,他妹妹怎么样,甚至连小鸟卡罗琳怎么样都提过,却从来没有说过他父亲怎么样。”
“当年那场人类灭绝之战,为什么人类会输的那么快,为什么最后一座城镇只坚持了不到五天?”
空气一片死寂。
任何种族的都有好有坏,包括人类。
塔纳托斯缓慢僵硬地松开了手,听着他的母亲用无比疲惫地声音说:“因为,那个在教堂工作了几十年的,被菲埃勒斯和黛丽丝称为父亲的人,是人类的叛徒。”
“而在我们费尽全力合力镇压他后,无数魔力释放出来被我们吸收,黛丽丝因为年纪小,在他的影响下变得再也不像以往的天真,菲埃勒斯稍微好点……但也没好到哪去。”
庭霖记起了莫尔伦恩草原营帐内,菲埃勒斯端来的那盆水。
他会避尘术,洗澡掐个诀就行,根本不用那么麻烦地用软布擦身,所以,菲埃勒斯的那盆水不是为他准备的,而且为他了自己。
如墨黑发间的白色发丝如针一样刺眼,只要用软布沾水,轻轻一擦,就能擦去其他头发上故意染上去的颜色,露出原来的发色。庭霖深呼吸两次才勉强平复下紊乱的呼吸:“所以,菲埃勒斯的满头白发……和左眼,也是因此?”
“……是。”
庭霖面无表情道:“他现在还活着吗?”
“死了,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挣扎了近千年才死,然后在同一时刻,莫尔伦恩堕落成魔,接替了梅尔斯大陆的魔位。”
庭霖沉默了。
身旁塔纳托斯自庭霖开口后就没说过一句话,半晌,才沙哑着嗓子偷偷摸到了庭霖的一片衣角:“庭霖同学,你听我解释——”
“——噗!”
长剑刺入心脏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庭霖右手抓着剑柄,指尖用力到发白,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将塔纳托斯一剑穿心!
霎时间仿佛连时间都放慢了脚步,庭霖抽剑而出,垂睫站在原地,如玉脸庞上没有一丝感情,自上而下地冷漠地看着塔纳托斯捂着伤口,茫然地踉跄一步跌跪在了地上。
亡灵没有血,只有浓稠的黑色死气从心口不住地涌出,庭霖这一剑又叠加了水元素与驱鬼净化作用,对亡灵来说更是致命。
塔纳托斯无声地张了张嘴,手指死死抓着庭霖的衣衫下摆,幽绿眼眸将近涣散,眼睁睁地看着庭霖将右手无名指上的骨戒摘下,冰冷无情地半跪在他面前扯了扯嘴角,一根一根掰开攥着他衣衫的手指,掐着他的手腕,将骨戒物归原主一般地戴在了塔纳托斯左手上,冷笑道:“我说我不会杀妻证道,你不会真信了吧?”
“四十三不是一个我喜欢的数字,你觉得凑个整如何?”
一骨白一银白的戒指猝然相碰,声音清脆,塔纳托斯合上眼,身体前倾死在了庭霖怀里。

夜晚,莫尔伦恩草原上圆月高悬。
月圆之夜对狼人序列来说从来不是一个黄道吉日,每当到了这天,他们原本就暴躁的脾气就会变得更加暴躁,像仓鼠过冬那样窝着的窝着,通过厮杀折磨猎物来消耗精力的消耗着精力,热血上涌春心萌动发情的发情,一言蔽之,各有各的不适。
自庭霖认识厄喀德那以来,除却极个别情况外没有在月圆之夜缺过一场席,新上任没多久的狼王喜欢趴在哪,庭霖恐怕比他自己还要清楚。
正式入秋后,数尺高的比鲁斯蓝草青蓝交错的叶片边缘已蜷缩发黄,直愣愣朝天长的叶茎也不情不愿地弯下了腰,庭霖踩倒一路杂草,无视掉秋风寂寥中灌满了风的营帐,自化成原形四散的狼人群中越走越远,最终在草原与森列接壤的如绵云般茂盛的悬崖边草地的半山坡上找到了厄喀德那。
通过空气中淡淡的血味来判断,他应该受了点伤。
粗重的喘息与兽类特有的高热体温近在咫尺,庭霖缓步走近半蹲下身,伸手撸了撸狼人毛茸茸的粗大尾巴。
厄喀德那动了动,从前爪臂弯里露出紫色兽瞳看了他一眼,狼尾抽出一甩缠上了他的手腕,紧接着懒洋洋地腾出一只爪子塔在了他的腰上,微微用力便轻松把庭霖按在了地上。
庭霖面无表情地任由厄喀德那俯首向下,抬手指了指自己来的方向:“你的部落内部,安全吗?”
“那么多狼,肯定有不甘愿臣服的和信仰莫尔伦恩的,毕竟我们这里叫莫尔伦恩草原,是莫尔伦恩人生中最重要的几个地方之一。”厄喀德那不耐烦地回首横扫一眼,霎那间躲在草丛中影影绰绰的鬼影僵直在原地,狼王引颈仰头对着圆月长啸,震耳欲聋的狼嚎极具穿透力地蔓延百里,原本蠢蠢欲动的狼人瞬间冷静了下来,伏在地上一步步后退。
厄喀德那翻身化作人形,大掌一揽将两人间的距离化作零,皮肉外翻鲜血淋漓的右臂大大咧咧地紧贴着庭霖同样染红的上衣,低头在他唇角咬了一口,不满地嗅了嗅,笃定道:“是亡灵死气的气味,还挺重,塔纳托斯快死了?”
庭霖压着厄喀德那后颈向下压堵住了他的嘴,漫不经心道:“还好,跟你差不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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