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最棒的还是可以操纵影子的他自己。
第二天黑川从地上爬起来,装作无事发生的巳之助打招呼,顺带问了一声巳之助的妻子,今天早晨吃什么。
“是大米和野菜,大人。”
巳之助的妻子站在一旁,不断攥着衣服下摆擦手,看起来好像很紧张,倒是和昨天晚上一言不合要杀人的模样不太像。
“辛苦你了。”
黑川朝他们点点头,顶着两人的目光跳进了河里,昨天被狼血溅了一身,身上的血腥气都要发臭了。
他直直的沉到水底,在河面下洗了一会,然后又慢慢扶着石头爬了上去。
这种可以在水下呼吸的绝技明显震惊到了巳之助夫妻,那天吃饭的时候,黑川石钵里面的米饭称得最多。
黑川让巳之助把狼卖掉,换一身勉强可以穿的衣服和一点铜钱,他握着那枚铜钱看了看,上面写着四个汉字“永乐通宝”。
“这就是人间的铜钱啊。”
他似模似样的感叹了一下,“我要离开这里了,巳之助。”
“大人、大人您要走了吗?”
巳之助手忙脚乱。
“嗯,我身上担负着查看天下水情的重任啊,巳之助。”
说着他拿出筷子敲了一下巳之助和他妻子两个人的脑袋。
“这是警告。”
“因为你们两个人冒犯了我,我在你们身上施加了诅咒。”
巳之助两夫妻面色一惊。
“不过,这些日子你们用自己的行动让我改观,我便又帮你们消去了诅咒。”
“是的,是的,多谢大人。”巳之助感动的流泪,脸上皱巴巴的。
黑川身上穿着巳之助买来的衣服,短上襟,肥裤子,还有绑腿和腰带。
他把自己原来的校服捆在一起,中间绑着最贵的相机,然后像行囊一样背在身上。
“我这就走了。”
他和巳之助夫妻打了招呼,离开了这里。
身后是巳之助缥缈的呼声,“路上匪盗多,您注意安全啊大人——”
巳之助。
你个乌鸦嘴。
武藏国多山地,到处都是树林,听巳之助说这里有很多流亡的浪人和农民结党,劫掠行人。
不过没有遇见匪徒,先遇见了一个穿着法师袍,手持禅杖的法师。
原本黑川以为这人是个路上同行的。没想到他走快,法师走快,他走慢,法师走慢。
他停下,却见法师躲到一旁,黑川看了看胸前背的照相机,因为相机体积挺大,行囊鼓鼓的,看起来一副很有钱的样子。
他转下身,朝法师招手,“您……”
话音未落,那法师见自己藏不住踪迹,挥舞着禅杖冲了上来。
吓人。
差一点就要把胸口的相机砸碎了。
黑川连闪带躲把行囊解了下去,放在一旁,那法师眼睛紧紧盯着行囊,二话不说就上去抢。
那穿着僧袍的人是个惯于劫掠的匪盗,不知道犯下多少命案,他原本仗着这少年人年纪小,身量轻,随便一吓就能屁滚尿流的跑开,却没想到少年人转身冲了上来,眼里没有遇见匪盗的惊恐,倒像是一泓秋月般无惊无惧。
他的禅杖锤到肉-身上,对方微微皱了眉头,好似没感觉似的又冲了上来。
那少年人打架没个章法,不像是惯常动手的,但一把镰刀舞的随意又惊心,一点都不害怕伤到自己。其它的伤口更是如此,好像是个不会受伤和死亡的怪物似的。
法师心生退意,边走边撤,不想在这里丢了性命。他这一后退就露了怯意——自己没了气势,敌人的气势便层层高涨。压得法师喘不上气。
趁着法师走神,黑川冲上去用从网络上学来的防身技巧锁住他,一把夺过来禅杖,把法师锤晕过去。
他喘了口气,又在法师的脑袋上敲了几下,确定对方不会半路突然醒过来。
法师穿得不错。
身上是黑色的僧袍,还有一个斗笠,就和打游戏掉东西一样,黑川顺利换上了一件新衣服,他又从法师身上摸了摸,摸到一张僧人身份证似的东西,上面写了许多黑川不认识的汉字。
他估摸是度牒一类
好了。
黑川现在有了新身份,他是一名四海为家的法师了。
僧人要做什么来着,这到是个难题,不过一想到历史上一休法师绰号狂僧,他就觉得自己做什么都可以。
黑川临走的时候,用禅杖尖尖的一头在那法师的后背上,用假名刻下几个字——“我是强盗。”
他似模似样的说了一句阿弥陀佛,带着满身战利品快乐的离开了。
顺着小路走很容易见到村庄。
黑川还没靠近,就听见里面有敲锣打鼓的声音,他拉住一个农民问,“这是做什么?”
那个农民看见他一身衣服,倒是很恭敬,“在驱逐犬神呢。”
“村里的巫女吗?”
“您说笑了,我们这里怎么会有巫女呢。是远方而来的修验僧。”
修验僧最早出现在奈良平安时代,大概是大陆的佛教传来之后,和本土的山灵神道相结合。
不少僧人信奉佛祖,而后进入名山大川感悟山灵,京都附近的几座山川一直是传闻中的修行圣地。
他们的穿着介于阴阳师、僧人之间。正面看有些像干练的和尚,侧面看衣袖又有阴阳师的繁杂。
黑川理了理僧服,一副很讲究的模样:“我可以去看看吗?”
第44章 附身灵
那农民在前面带路,穿过一条泥土小路,路边是样式不变的茅草房,偶尔有木头屋顶——但很少,看见一栋就让人觉得新鲜。
不用带路的农民指,黑川也看见了那场法事,因为很多午歇的村民围在那里看热闹,嘁嘁喳喳说个不停,最显眼的是一个嚎啕大哭的女人,似乎是这户人家的亲戚。
农民大喊:“法师来了——避让——”
“让法师进去——”
听见这话,所有围在门前的人退开,黑川彷佛摩西开红海一样穿了进去,正看见修验僧驱逐犬神时的场景。
黑川不知道犬神是什么,但他看见了被捆在屋子中央的男人,面色黝黑,双手双脚被捆住,似乎是为了防止男人暴起伤人。
男人有一双不似人类的眼睛。
只有在路边的野犬才有那种凶狠蛮荒的眼神,更别说他咧在嘴唇外的牙齿——用人类的面容来做狗的神情。
毛骨悚然。
修验僧头戴白巾,面容肃穆,正坐在男人的身边不断蠕动嘴唇,听那串比英文还复杂的语言结构,似乎是佛教的经文。
和修验僧并坐在一起的是两个女人,除了十分干瘦以外,似乎就是普通人,不过眉头拧紧,似乎在忍受某种痛苦。
她们两个手里拿着桐木纸条和白色币帛——就是神社注连绳上面的那些交缠的白色小纸片——晃来晃去。
“啪”得一声,那些小纸片碎掉了,原本围在外面看热闹的村民们齐齐熄了声音,只见两个干瘦的女人神色越发狰狞,似乎在忍受某种痛苦。
那修验僧站起身,大声呵斥:“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那被犬神附身的男人原先不肯说,只是一副野蛮的模样。
这时候黑川已经走到一个绝好的看热闹的场景,进可一览全景,退可立即逃跑。
他微微侧头,正对上了那被缚在地上的男人的双眼。
只见两个女人突然大叫,而后突兀的晕厥过去,不过那方向绝妙,正朝着他的位置。
原本面色狰狞的男人双眼一翻,同样昏了过去。
黑川感觉到一阵清风从他身边刮过——不如说妖风来的合适。
围在他身边的村民咋咋呼呼的散开,而后小心探头看他,“法师——您没事吧。”
有没有事,要等晚上才知晓。
黑川抹了抹脸,心道他可真受妖怪欢迎。
“您真厉害,只瞪了那犬神一眼,对方就夹着尾巴逃走了。”
“就是就是。”
先前那个在人群中嚎啕大哭的女人,似乎是男人的妻子,她走过来又是道谢又是奉承,而后请黑川进他们家里。
正和那个修验僧面对面。
“您请这里坐。”
女人局促的不知道做什么好,先请他们两个人坐下。
坐在对面的男人面容像山岳一样肃穆威严,他微微抬头,询问:“您是?”
黑川理理衣服:“一个云游四海的僧人,不值一提。”
“这次倒是让您帮了大忙。”
就不该看热闹。
“哪里哪里。”
“您对犬神想必了如执掌吧。”
一无所知。
“尚可尚可。”
“这里我有问题想要请教——”
别问。
问就是只有佛知道。
修验僧正要开口,却见那妻子匆匆走了过来,捧着一个小布包,随着步伐走动,只听见哗啦哗啦的铜币碰撞声。
包裹摊在桌子上,妻子局促不安:“请两位大师出手是我们的荣幸,本该有更多的供奉……可是,可是……”
女人实在说不下去。
那对面的修验僧摇摇头。
取了五枚铜币,把剩下的往黑川身前一推,“是这位法师出了力,该由您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