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嘉棉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芜承屁股后面,芜承洗个窗户,他都要站着看芜承洗窗户。
芜承无奈,洗好窗户挂上窗帘后,开始清洗破旧的木床。
木床的一只脚断了,但只断了一半,另一半还顽强的支撑着床,这导致芜承刚爬上去,木床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芜承面不改色,廖嘉棉却吓得够呛。
芜承回头的时候,就看见廖嘉棉蹲在地上直勾勾盯着木床断裂的那只脚。
他爬下床,问:“你在干什么?”
廖嘉棉揣着两只小手手,认真的说:“我在用意念让它撑住。”
芜承:“……”
他大手一捞,将人捞到小凳子上坐下,从空间里拿出小面包塞给小孩垫肚子。
“坐着别乱动。”
廖嘉棉不安分的扭着小胖腰,“棉棉不想坐着。”
芜承从空间里拿出一整套的修理工具,从中找出几根长钉子,“那你想干什么?”
“想打扫卫生呀。”
芜承指着搭在盆边的抹布,“好,你把抹布拿过来。”
廖嘉棉兴奋的站起来,看到抹布的那一瞬又凝固在原地。
原本米黄色的抹布擦完床后似是被暗黑物质污染,整块抹布脏的似是都能看到实质化的臭味。
廖嘉棉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僵直着身体坐回去,脊背挺得板正,“哥哥,棉棉觉得坐着挺好的。”
芜承早料到如此,压下嘴角的弧度,将钉子钉进床脚。
三根钉子,固定住断裂的床脚。
破屋子实在是脏,芜承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桶水才将整间屋子清理干净。
他又从空间里拿出酒精,喷洒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消毒之后,又拿出蚊香点燃。
做好这一切,他呼出一口气,“棉棉,过来洗澡。”
天气热,他没空烧热水,直接用井水给棉棉擦身体。
廖嘉棉被凉毛巾冷的一个激灵,笑着躲,“哈哈哈,哥哥!凉!好凉!”
芜承‘无情’的固定住廖嘉棉,把廖嘉棉涮干净后,才给人套上睡衣睡裤。
“哥哥,我给你擦擦。”廖嘉棉有心报复回来,不怀好意的跑到芜承面前献殷勤。
芜承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不用。”
他脱掉衣服用井水冲了几下,随便的擦擦身体套上睡衣,又把脏衣服扔进盆里,倒上洗衣粉泡水。
今天太累了,衣服明天再洗。
廖嘉棉目瞪口呆。
哥、哥哥都不怕凉的吗?
芜承揉了把他的小脑袋,眼里藏笑,“进屋。”
关上连接院子的小门,芜承从空间里拿出小毯子铺在连凉席都没有的木板床上,廖嘉棉爬上床就被咯的瘪嘴,“哥哥呀,不好睡。”
芜承知道小孩睡不舒服,但是他的空间里没有这么大的凉席,小的凉席留在王盟小区那屋了。
他总得留点什么才能制造出他匆忙离开的假象。
“下来。”
他走到冰凉的石椅上坐下,从空间里拿出番薯干和泡面。
晚饭没吃,总得吃点什么垫垫肚子。
廖嘉棉走到芜承身边坐下,一坐下就高兴的笑:“哥哥,好舒服!屁屁好凉快呀!”
芜承往泡面里倒上热水盖住,撕开番薯干的包装袋递给廖嘉棉,廖嘉棉两只手握住一整个的番薯干,嗷呜咬下一大口。
泡面泡好了,芜承一边吃泡面一边啃番薯干。
廖嘉棉瞅着他,“哥哥,是那些人吗?”
是那些把棉棉抓走的人吗?
“不用怕。”芜承摸了摸廖嘉棉的头,“哥哥在,不用怕。”
廖嘉棉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番薯干,闷声道:“常阿姨和王叔叔很爱王衷星,为什么我的爸爸妈妈不爱我?”
“他们不爱我,为什么还要我回去?”
“如果他们爱我,又为什么要逼我回去?”
芜承心口一疼,他沉默很久,终于说出真相,“棉棉,他们不是你的爸爸妈妈。”
他怕了。
他怕棉棉会后悔,怕棉棉离开他,怕棉棉被廖家以‘父母’二字哄骗,陷入廖家那暗无天日的泥潭。
他至今不清楚廖家找棉棉回去的目的,但他至少能猜到廖家想要从棉棉身上得到什么,为了达到目的,他们甚至不管棉棉的死活。
廖家并不把棉棉当成人、当成一个小孩。
廖家把棉棉当成了他们达到某种目的的工具。
廖嘉棉的手一抖,番薯干掉落到地上他也没有反应,他只是低头看着地板,眼神空洞,“哥哥,棉棉不懂。”
芜承把廖嘉棉抱到怀里,“棉棉,你不是他们的孩子。”
他心疼的轻吻着廖嘉棉的额头,“我的棉棉这么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你?他们不喜欢你是因为他们是坏人。”
“那、那棉棉的爸爸妈妈呢?他们在哪呀……”廖嘉棉的眼睛看着虚空,找不到凝聚点,“为什么棉棉会是廖家的孩子,是棉棉的爸爸妈妈不要我了吗?”
芜承抱紧了廖嘉棉,“棉棉,哥哥要你。”
他不知道廖家为什么要秘密收养一个没有血缘的小孩,更不知道棉棉出生时曾经历过什么。
他无法回答棉棉的问题。
他只能重复的说:“棉棉,哥哥要你,哥哥要你……”
廖嘉棉把脸埋进芜承的怀里。
芜承胸前一阵湿热。
小孩哭了,无声的哭,哭的惹人疼。
这晚,廖嘉棉趴在芜承怀里睡着了,芜承躺在硬的咯人的木板床上,把廖嘉棉牢牢禁锢在身上,一晚上都没松开过。
醒时天已经大亮,芜承的手下意识的往身上一摸,手心是空的,他心口一跳,猛地起身,“棉棉!”
“在这!”院子里传来廖嘉棉的声音。
芜承下床走过去,廖嘉棉蹲在院子里,正撅着屁股刷牙。
他刷牙刷出一嘴的泡泡,回头看着芜承笑。
芜承走到他身侧,蹲下勾起他额角的黑发,“什么时候起的?”
廖嘉棉吐掉满嘴的泡,“刚起呀。”
“昨晚睡觉前没刷牙,嘴巴臭臭的。”
他漱漱口,朝芜承哈出一口气,“哥哥,你闻闻还臭不臭?”
芜承抵着他的脑袋将他推开,嫌弃道:“臭。”
廖嘉棉也不生气,嘟囔道:“那棉棉再刷几遍。”
芜承夺走廖嘉棉的漱口杯,将人提起来,“再刷牙齿要掉光了。”
廖嘉棉害怕的捂住嘴,闷声说:“才不会!棉棉是小孩,小孩的牙齿才不会掉光。”
芜承将人提进屋,把人放到石椅上,“记住了,棉棉这几天不止是小孩,还是小女孩。”
廖嘉棉拉开裤腰带,低头往里瞅一眼,确认道:“不对,棉棉是男孩。”
“不,是女孩。”芜承想着他空间里好像有童装。
“是男孩!棉棉有小鸟。”廖嘉棉急得站起来脱下裤子,“快看!棉棉是男孩!”
芜承提上他的裤子,“我知道你是男孩,但这几天棉棉要装女孩。”
“棉棉装女孩,他们就找不到棉棉了。”
廖嘉棉睁圆眼睛,“棉棉不想当女孩子呀。”
芜承反问:“那棉棉想被坏人抓走?”
廖嘉棉瘪瘪嘴,委屈的说:“那、那好吧。”
芜承拿出在打工人小区找到的几箱童装,在里头翻来覆去的找出几件适合廖嘉棉穿的裙子和睡衣。
廖嘉棉看着那些裙子,眼神哀怨。
芜承随手挑了一件裙子给廖嘉棉套上, 廖嘉棉把头扭过来时,他愣了下。
廖嘉棉穿裙子,竟意外的合适。
廖嘉棉别扭的抓着裙摆, “很、很丑吗?”
芜承皱着眉, “很好看。”
好看的招人眼。
他从空间里拿出剪刀,在廖嘉棉还没反应过来时, 给廖嘉棉剪了一个狗啃般的齐刘海, 放下齐刘海后……还是很可爱,但勉强没有刚才那么惹人眼,他又拿出一根粉红色的小皮筋,在廖嘉棉的脑袋上绑上一个不伦不类的冲天辫, 眉头这才缓缓松开。
廖嘉棉小嘴微颤,“哥哥, 你对我的头发做了什么?”
芜承脸一僵,心虚的说;“给你剪了一个好看的发型。”
廖嘉棉摸着自己的齐刘海,“镜子!”
芜承硬着头皮拿出镜子给他。
“哇——”哭吼声震得瓦片一颤, “坏哥哥!”
芜承花了大半个小时才把廖嘉棉哄好, 廖嘉棉绝望的说:“丑了,棉棉变丑了……”
他颤声说:“棉棉从出生到现在, 从来没有这么丑过!”
芜承绷紧脸,再次强调,“是好看的。”
他说:“你去洗个脸, 洗好后再来看看。”
看顺眼就好了。
廖嘉棉信以为真,转身跑去后院洗脸时, 忽而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他猛地回头,正好看到芜承来不及压下的嘴角。
他恼羞成怒, 大吼出声,“哥哥!我要把你剃成光头!”
芜承:“……好。”
廖嘉棉手不稳,没法亲手剃,但他像个小监察员一般,双手叉腰气势汹汹的监督芜承自己剃。
芜承剃完头发后感觉脑袋一凉,倒是清爽许多。
廖嘉棉高高兴兴的把镜子拿给芜承,“哥哥,快看看!丑不丑?”
芜承盯着镜子中的自己,没什么感觉,但还是顺着廖嘉棉说:“丑。”
廖嘉棉哈哈大笑,又要虚伪的说上一句,“其实棉棉觉得还挺好看的。”
芜承也不揭穿廖嘉棉的小心思,“以后你就叫小棉,我叫小承。”
简单的吃完早饭,芜承穿上增高鞋垫,戴上口罩,又给廖嘉棉套了一件粉嫩嫩的防晒衫,牵着廖嘉棉走出屋。
屋外有一个小孩正挥舞着塑料剑,看到廖嘉棉的一瞬,他眼睛一亮,挥舞着剑跑过来,剑尖直指廖嘉棉,“妖精,看我一剑!”
芜承沉下脸,一把将廖嘉棉抱起来,廖嘉棉顺势一蹬腿,一脚便将男孩蹬的往后退了几步。
男孩愣了一下,嚎啕大哭,“我要告诉我妈妈,你死定了!你们死定了!”
芜承没理会他,因为男孩的妈妈没下班。
男孩八岁,叫徐之智,父亲变成丧尸死了,留下他跟他的母亲陈逸巧相依为命。
虽说都是苦命人,但陈逸巧并不好相处,徐之智也不是什么好小孩。
梦中他带着小孩住在这里的时候,没少被陈逸巧欺负。
虽都是些芝麻大小的事,但是很膈应人,这也是他进入基地后没选择来这里住的原因之一。
另一个原因则是,这里很乱,非常乱。
梦中的他和棉棉住在这里的时候,不仅被小偷偷过东西,还有大人看他们小,大半夜光明正大的闯进来抢东西还威胁他们不能讲的。
廖嘉棉用手指刮脸,“羞羞哦,被欺负了也只会找妈妈。”
徐之智红了眼,挥舞着拳头冲上来,哭吼道:“我弄死你!”
芜承没动,廖嘉棉看准时机又是一踹。
徐之智被踹的一屁股坐地上,边哭边骂,满嘴污言秽语,“贱人!我……”
芜承冷下脸,猛地抬脚。
徐之智看着芜承的鞋底在他眼前极速放大,他吓得尖叫出声,但芜承的脚却在他眼前停住了。
芜承放下脚,低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被吓傻的徐之智,“还骂吗?”
“不、不、不骂了……”徐之智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芜承从徐之智身边走过,廖嘉棉回头,看到徐之智坐在地上,一直没有站起来。
他被芜承吓得腿都软了。
廖嘉棉得意的哼了一声。
哥哥在,谁都欺负不了棉棉。
废市场已人声鼎沸,芜承牵着廖嘉棉一路逛过去,逛回来时,身上扛着一包东西,头上戴着一顶手编的草帽,手上还拎着一把菜刀。
有不怀好意的人想靠近他们,看到芜承手上的菜刀后纷纷歇了心思。
“亦老!”廖嘉棉哐哐敲门。
“来了!叫魂啊!”亦不悔的声音逼近,没一会铁门就开了。
看到廖嘉棉的一瞬,他一愣,“你是女娃子啊?”
廖嘉棉瘪瘪嘴,不说话。
芜承把十钱币交给亦不悔,亦不悔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挥手赶人,“滚,快滚。”
芜承点点头,牵着廖嘉棉离开。
廖嘉棉走的时候,勉为其难的跟亦不悔挥手,“再见哦老爷爷。”
亦不悔眉毛一横,“老什么老!叫亦爷爷!”
廖嘉棉嘴一咧,嘿嘿笑着就是不叫。
亦不悔被气的黑脸。
回家后,芜承关上门,打开悬挂在屋顶的大风扇,把买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放好。
廖嘉棉跑到院子里,迫不及待的脱衣服,“哥哥,洗澡!要洗澡!”
芜承走到院子里,打出两桶井水,用刚买的水瓢舀水倒在廖嘉棉身上。
廖嘉棉抢过水瓢,“我自己来。”
冲完水还不够,他见大水盆里水多,干脆一屁股坐进去,舒服的咧嘴笑。
芜承没搭理他,用井水冲了冲澡,把脏衣服洗了晒起来,回屋时把小孩提进屋里头去。
廖嘉棉不舍的看着大水盆里的水被芜承倒掉,心不甘情不愿的套上睡衣。
芜承一边穿衣服一边问他,“下午想吃什么?”
廖嘉棉坐在石椅上晃着小脚丫,“棉棉想吃腊肠饭。”
“好,”芜承把空间里的腊肠饭拿给廖嘉棉吃,自个儿从石桌底下拿起一包泡面。
“哥哥,你怎么又吃泡面。”廖嘉棉拿着碗把饭往芜承碗里拨,“我们一起吃饭饭呀。”
“不够吃。”芜承倒是没拒绝小孩的投喂,因为他知道那一碗饭,小孩吃不完。
“好叭。”廖嘉棉瞅芜承一眼,“我们晚上吃饭,吃有肉肉有菜菜香香的饭饭。”
芜承自动翻译,“好,晚上是咸饭,放肉放菜放蘑菇。”
廖嘉棉咽咽口水,又往嘴里塞了一口腊肠饭。
“哪个天杀的瘪犊子……”隔壁传来刺耳的咒骂声,芜承提前穿上增高鞋。
“砰砰砰!”脚步声逼近,芜承在对方砸门前先一步把门打开。
门外的女人愣住,张嘴想说什么,话还未说出口就看到芜承手里提着的菜刀。
她吓得往后连退好几步,“你、你拿刀想干什么?”
芜承不以为意的看了眼手中的刀,“切点东西,有事?”
女人回过神,恼羞成怒道:“切东西就切东西,你提着刀来开什么门?就你家有刀是吗?”
“我告诉你,再欺负我儿子,我拿刀劈了你的门!”
芜承冷笑道,“那你看看是我的门先破还是你的儿子先死。”
女人厉声尖叫:“你敢!我告诉你!我陈逸巧不是被吓大的!就你这毛都长齐的小屁孩还敢威胁我,你要是敢伤我儿子,我把你妹妹给撕了!”
她的声音太过尖锐,芜承皱了皱眉,“你试试?”
轻飘飘三个字落下,陈逸巧就如同被扼住喉咙的鸭子般,一声都吭不出来了。
芜承晃动着菜刀,“我妹妹在这里受到一点伤,我都会加倍还到你儿子身上。”
他淡声道:“大不了我们几个,都别活了。”
陈逸巧浑身发凉。
她是横!但横的怕不要命的!
她觉得眼前这疯子是真不想活了。
“神经病!”
她得让儿子远离这种疯子!
她转身就跑,脚步匆忙的像是身后有恶鬼在追。
芜承没有立刻关门,而是漫不经心的看向附近偷看的人。
那些人对上他的眼皆将脑袋一缩,砰的一下关上门。
芜承这才把门关上,继续吃他的泡面。
吃完饭,芜承哄着廖嘉棉午睡。
廖嘉棉在新买的凉席上滚来滚去,终于睡着。
芜承手机嗡嗡嗡的震动,拿出来一看,是许思婕。
他接通电话,话筒里传来许思婕急促的声音,“你在哪?你知不知道有人在找你?”
“知道。”芜承没有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
“我不管你在哪,你最好赶紧带着棉棉躲起来,那些人告诉所有的捡漏者,只要将你们兄弟俩带到基地外,就能拿到一车的物资,整整一车!”
“我们正要出基地。”芜承不是不信任许思婕,而是担心许思婕被利用。
杨昶青知道他和许思婕关系好,找不到他,第一个监督的就是许思婕。
“什么?!”许思婕尖叫出声,“你现在出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芜承只说:“我有办法带着棉棉安全离开,你不用再给我打电话了,手机出了基地就没信号。”
许思婕问:“要我帮你吗?”
“不用,我都安排好了。”
许思婕叹了口气,“行。”
电话挂断后,芜承等了十分钟才将手机卡拔掉。
电话那头,许思婕收起手机走出面包车,丝毫没注意到贴着她刚才所坐位置的面包车外正有人匆忙离开。
王彪虎急匆匆找到杨昶青,“坏了,那小子要逃出基地!”
杨昶青脸色一变,“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