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承看着他手背上的红点点,沉默片刻,借着大口袋的掩护从空间里掏出一个蚊香液和一个止痒药膏。
许温善一喜,“多少钱?我都要了。”
“二十钱币。”芜承卖的就是这个价。
“好。”许温善拿出二十钱币递给芜承,芜承正要把蚊香液和止痒药膏递给他的时候,一只大手突然出现,芜承反应极快的把手缩回来,大手的主人才抓了个空。
芜承抬头一看,竟还是个熟人。
“唉!”杨脆花急了,“你躲什么?二十钱币我也出得起啊,卖给谁不是卖?”
实际上,她也确实舍不得出这个钱,因而刚才她偷偷躲在人群后,想着等会要是有卖不出去的,她也能捡个漏,但没想到这些跟蚊虫有关的东西这么好卖,没一会就被抢光了,她就算后悔也只能离开。
巧的是,她在交易所里绕一圈回来,正好看到摊主跟人交易,这下她可不敢再等了。
如果今天再买不到防蚊的回去,梁耀昂又得闹得她一晚上睡不着。
许温善皱眉,“大婶,东西是我先买的,钱我都付了,您不能这样。”
杨脆花横眉冷眼,“尊老爱幼你懂不懂?你要是想买,那再让摊主给你拿一份啊。”
“只有这一份了。”芜承防着杨脆花直接把东西塞进许温善手里。
许温善松了口气,“谢谢。”
杨脆花不信,“你刚才也这么说的!我看你就是想留着抬价!”
许温善一愣,他来的时候摊子就是空的,他抱着一丝希望询问,摊主直接跟他说有,他还以为是卖剩的……
芜承一句话都没解释,推着空购物车从杨脆花身边走过。
杨脆花气的脸都绿了,但是芜承不卖,她也奈何不了一个‘陌生人’。
许温善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东西,眉眼间满是疑惑。
他怎么觉得,这摊主好像认识他?
廖嘉棉今天在幼儿园过的非常开心,因为他跟王衷星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小朋友们都来找他道歉和好,上课的老师还是他最喜欢的林姨。
他开开心心的上学,开开心心的放学。
芜承接他的时候,他的小嘴叽里呱啦的讲着幼儿园里发生的事,讲到最后还得叹一句,“可惜了,不能跟姨姨一起回家。”
林姨要留下来把所有小孩都送走才能下班。
芜承垂眸看他,“不喜欢我接你回家?”
廖嘉棉立刻讨好的搂住芜承的脖子,“喜欢喜欢!棉棉最喜欢哥哥了!”
同行的常筠美没忍住笑,“哎呦,棉棉分明是个男孩子,怎么比女孩子还像小棉袄啊?”
芜承眼里藏着笑,“他是怂。”
又怂又机灵,心眼子还多。
“棉棉才不怂!”廖嘉棉不服气的哼了一声,“棉棉是听话,是乖!”
王衷星无脑附和,“对,棉棉说的都对!”
芜承:“……”
回到家,廖嘉棉进门后先把电蚊香液打开,而后哒哒哒的跑去洗手。
芜承放下东西就开始淘米煮饭。
刚把米洗干净,廖嘉棉就跑了出来,黏糊糊的抱住他的后腰,小脸蛋贴在他的背上:“哥哥,吴院长好凶。”
芜承心里头一紧,“她凶你了?”
廖嘉棉摇头,“我偷偷抹药药的时候,被她看见了,她要没收我的药药。”
他咧嘴一笑,笑得又坏又得意,“但药药已经被我用完了!她收的是空壳子嘿嘿嘿……”
天热起来后,又坏又凶的蚊子就老是往他身上叮,叮的他的肉肉又痒又疼,哥哥就让他每天都要抹药,特别是上学时,一天要抹两次。
一次是早上,哥哥给他抹,一次是在午睡的时候,躲在被窝里偷偷抹。
今天是吴老师值班管他们睡觉,他抹药的时候就被吴老师看见了,吴老师说药药不能带进幼儿园,要没收,就把他手里的药膏抢走了。
芜承把廖嘉棉抱进屋子里,关上阳台门,“她还有说什么吗?”
“她问我还有没有,我说没有啦。”廖嘉棉摇头晃脑的说:“他还想搜我书包,幸亏林姨过来了。”
芜承沉着眸没说话,隔天他没给小孩的书包里塞零食和药膏,只往小孩身上挂了个儿童防蚊卡片。
他交代小孩,“这个卡片不要让吴老师看到。”
廖嘉棉瘪着嘴抱着重量比平时轻了将近一半的小书包,“好哦。”
呜呜呜,早知道就不跟哥哥说吴老师要搜他书包的事了。
芜承知道小孩在不高兴什么,他捏了捏小孩的脸,“晚上回来允许你多吃一个零食。”
廖嘉棉闻言,才有高兴一点点。
把廖嘉棉送进幼儿园后,芜承又戴上面具前往交易所。
他今天摆摊卖的东西很杂,有吃的,但大多是他前几天在外头搜到的不值钱的杂物。
他将杂物按堆卖,没一会就有其他摊的摊主找过来。
他们花钱把杂物买回去,为的是当饶头赠送。
前几天那个女人就是靠送这些不值钱的东西,把生意做起来的。
芜承定价定的低,摊主们付钱也付得很爽快,在芜承忙着打包东西的时候,耳边落下一声,“芜承?”
芜承的手一顿,头都没抬继续打包东西。
王彪虎不死心,又喊了句,“芜承!”
这声喊的有些大,站在王彪虎身边的人纷纷回头看他,可被王彪虎盯着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杨昶青皱眉道:“你认为他是芜承?”
王彪虎指着地上那一堆杂物,“你不觉得很眼熟?而且这小子的身形跟芜承也很像。”
“他比芜承高。”杨昶青说这句话时, 还特意看了眼芜承的鞋子。
芜承穿的是阔腿裤,阔腿裤很长,长到盖住芜承的鞋子, 杨昶青一眼看过去, 没看出什么不对。
王彪虎不死心。
杨昶青又指着贴膏道:“芜承那小子哪里会有贴膏?”
王彪虎嘴硬的反驳,“怎么不会有?他又不是每天都跟我们出门。”
杨昶青懒得搭理他, 直接喊道:“摊主, 贴膏一盒多少?”
芜承头都没抬的应,“一盒十钱币。”
杨昶青问:“我买十盒有没有送?”
芜承站直身体,指着杂物,“送这些, 自己挑,一盒送一个。”
“行, 那你先包十盒给我。”杨昶青掏出两百钱币给芜承,随即蹲下挑‘赠品’。
王彪虎盯着芜承的个头,终于死心。
芜承确实没有这么高。
他蹲到杨昶青身边, 小声问:“那伙人说的是不是真的?芜承跟他弟真那么值钱?”
杨昶青瞪了王彪虎一眼, 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目光又若有似无的凝聚在芜承身上。
或许是受了王彪虎那句话的影响, 他现在看谁都像芜承。
芜承把十盒贴膏扔进塑料袋里,把没有打结的塑料袋递给杨昶青,一句话都没说就去招呼其他客人。
杨昶青这才松了口气, 随便捡了几样东西扔进袋子里就走了。
王彪虎自觉说错了话,灰溜溜的跟上去。
芜承听着脚步声远去后, 手一顿, 垂下的眼眸中瞳孔剧震。
摊子上的东西没剩多少了,他不敢马上离开, 只能沉下心,把东西卖完后才收拾东西走出交易所。
他摘下面具后戴上口罩和帽子,换了衣服和鞋,急匆匆赶回王盟小区。
他走回幼儿园时,幼儿园还没放学,芜承摘下口罩,找到许墨源,“这两天幼儿园外有什么可疑的人吗?”
许墨源上下打量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芜承紧抿着唇,“没事,我给棉棉请几天假。”
之前在车上时,许思婕和他聊天曾透露过他四点之前要回去,当时车里有不少人都在场,他不敢保证他们之后不会想起这件事,更不敢保证他们不会猜到棉棉在幼儿园里读书。
“发生什么事了?”许墨源开玩笑似的问:“被追杀还是被通缉?”
芜承只说:“有些事。”
许墨源见他不愿意多说,也就没再追问,只是慢吞吞的说了句,“有些事不要自己硬抗,适当的求助大人也是可以的。”
芜承低声道:“谢谢,有需要会来找您帮忙的。”
“你私底下认识吴院长他儿子吗?”许墨源一顿,又道:“就是那吴兴芃,让棉棉受委屈的那小孩。”
他评论说:“那小孩给我的感觉,挺别扭的。”
“小孩不像小孩,大人又不像大人。”
芜承想到吴兴芃那张异常眼熟的脸,还是说:“不认识。”
“不认识他盯着你干嘛?”
芜承诧异。
许墨源解释说:“就你带着棉棉来讨公道那天,他就像只见不得人的老鼠般躲在我这亭子里盯着你,我回来的时候正巧撞见他从我亭子里出来。”
芜承问他,“你怎么知道他是盯着我?那天的事跟他也有关系,他偷看也不奇怪。”
“他偷看才奇怪!他妈是院长,他有什么不能光明正大的看?”许墨源怒道:“你还不相信我了?他盯着你不止那次,昨天你来接绵绵的时候,他借口说不想在外头晒太阳,躲在我这亭子里,那眼睛就直勾勾盯着你看,我这老头子眼睛还没瞎!”
许墨源看了眼时间,“不信你等会看看,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我总觉得吧那小孩像是在躲着你。”
实在是那小孩给他的感觉太奇怪,否则他也不会特意把这件事说出来。
“好。”芜承心里也有疑,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蚊香,“天热,您拿着用。”
许墨源本不想要,但看到蚊香,他不知道想到什么,神色不自然的收了,“行,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芜承看许墨源将蚊香收进抽屉里,猜到他是想把蚊香留着给别人用,“那麻烦您这几天注意一下有没有陌生人在幼儿园附近晃荡。”
“小事。”许墨源说:“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
他看芜承紧绷着脸,又说:“这里是基地,燕翊言管着的,没人敢光明正大的从幼儿园里掳走小孩。”
他猜测芜承应该是在外头得罪了一些人,所以才急匆匆带着棉棉去避避风头,但这在他看来,大可不必。
除非是那些大人物,否则没人敢在燕翊言所管辖的基地里乱来。
芜承一个小孩,又能得罪什么大人物?
芜承看他一眼,“燕翊言今早便离开基地了。”
许墨源心头一跳。
怎么会这么巧?
四点半一到,幼儿园的门准时开了,芜承牵住廖嘉棉的手,对吴慕浈说:“吴院长,我帮棉棉请几天假。”
吴慕浈一愣,“具体是几天?为什么请假?”
“我要带棉棉离开基地去找人,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所以不知道会请几天。”
棉棉小嘴微张。
这泼天的富贵啊!怎么突然就降临到棉棉头上了。
“你的意思是这个月结束都不一定能回来?”吴慕浈反应极快的说:“那这个月的学费是不退的。”
芜承颔首,“不用退。”
吴慕浈的眼神变了变,“好,这假我批了。”
一百钱币都能这么轻而易举的说不要就不要,这棉棉家是真有钱啊。
林月君疑惑又担忧的看着芜承,她想问什么,却见芜承对她摇了摇头。
林月君心里再焦灼也只能闭上嘴。
芜承牵着傻乐的廖嘉棉离开的时候,猝不及防的回头看向保安亭,一眼对上吴兴芃。
吴兴芃瞳孔骤缩,竟一时做不出任何反应。
芜承像是没看到他一般,淡淡的回过头,牵着廖嘉棉离开。
回到家,芜承立刻开始收拾东西。
廖嘉棉敏锐的察觉到什么,他坐在小凳子上,并着腿乖乖的坐着,书包都不曾放下。
芜承看过来时,他终于问道:“哥哥,我们又要走了吗?”
“嗯。”芜承抱住他,“我们会回来的。”
廖嘉棉闷声道:“林姨呢?”
芜承摇头,“我们不能带她走,会拖累到她。”
话语一滞,他低头看着廖嘉棉,亲吻廖嘉棉的额头,“哥哥说错话了。”
不是拖累,棉棉从来不是拖累。
廖嘉棉紧抿着小嘴,“我们去哪里?”
芜承牵着廖嘉棉往外走,“去找一个老爷爷。”
去梦里他们住过的地方。
他避着人走出王盟小区,却没有去中介所,而是牵着廖嘉棉走到废市场。
天黑后,废市场的摊主收摊,白天热闹的街道此时空无一人,热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破旧塑料袋。
芜承牵着廖嘉棉走到废市场的尽头,敲响了一扇生锈的铁门。
“亦老。”
亦老,名为亦不悔。
在梦中的他们被大人欺负之时伸出援手,给予他们一间能遮风避雨的家。
基地的人只知道废市场不需要交任何钱就能摆摊,却不知道这片地方都是亦不悔。
亦不悔本身就是A市人,虽不知道亦不悔的具体身份,但能在A市这寸土寸金的地方拥有这么大一块地并且在末世降临后还能守得住这块地,足以证明亦不悔不是个普通人。
“干什么?”门内传出一声浑浊的声音。
芜承低声道:“我想找您租房子。”
“不租。”
“亦老,我跟我弟弟没地方可以去了。”芜承比谁都清楚,亦不悔无法对小孩狠下心。
在梦里,亦老是除他之外对棉棉最好的人。
门开了,一个头发发白鼻子上架着个老花镜的老人沉着脸出现在两小孩面前,“你们从哪里听说我这有房子可以租?”
废市场后的一片小矮房都是亦不悔的房子,但是亦不悔没有把房子放到中介所,他租房子完全看缘分,租出去也好,不租出去也罢,因此基地里没有多少人知道这里竟还有房子可以租。
“偷听到的。”芜承脸不红心不跳,“摊主们说你这边有房子可以租。”
亦不悔低头看了一眼廖嘉棉,廖嘉棉也好奇的盯着他,他臭着脸,“一个月十钱币,交得起吗?”
芜承沉默一会才说:“交得起。”
亦不悔钻进屋子里,走出来时手里拎着一串哗啦作响的钥匙,“三天内交齐这个月的房租,敢拖欠,你们就给我滚蛋。”
芜承低着头,“好。”
廖嘉棉抓紧芜承的手,眼珠子一转一转的,不知在想些什么坏事。
亦不悔将他们带到一间墙壁发黑的矮房,矮房上盖着砖瓦,窗户歪歪扭扭的挂在墙上,仿佛下一秒就会摔在地上自我了断。
亦不悔扶了扶老花镜,借着昏暗的月光一根接一根的寻找钥匙,找一会试一下,十来分钟后,终于试到一把能开锁的。
他摘下钥匙,低头看着廖嘉棉,“小孩,你叫什么?”
“我叫棉棉。”廖嘉棉并不怕亦不悔,他反问:“你叫什么?”
“没大没小。”亦不悔呵斥道:“叫我亦爷爷!”
“哦。”廖嘉棉不叫。
亦不悔脸更臭了,“我不租了!”
廖嘉棉忙弯起眉眼笑,“租呀!亦爷爷是说话算话的大人!”
他乖巧的朝亦不悔眨眨眼,撒娇道:“亦爷爷是好人,大大的好人!好爷爷会租房子给我们的,对吧?”
亦不悔依旧板着脸,“小屁孩还想道德绑架我?”
他将钥匙丢给芜承,“明天交房租,交不起滚蛋。”
芜承接住钥匙,“好。”
廖嘉棉鼓鼓脸。
真是小气的爷爷。
亦不悔双手背在身后,走时瞥了一眼廖嘉棉,嘴角翘起一点弧度。
嘿,小屁孩。
芜承打开门,一股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他走进去的同时抬手往门边一拍。
‘啪’的一声响,灯亮了。
廖嘉棉皱着小脸,观察着眼前这一眼可以望尽的破屋子。
破屋子很破,破到木床都是歪的,角落的石桌上积满厚厚的一层灰,但让廖嘉棉感到欣喜的是,这小屋子后面竟连着一个小院子。
小院子里还有一口破败的井,他小跑到井边,往里一瞅。
井里还有水!
“棉棉!”芜承推开窗户通风,一回头就见廖嘉棉半个身子挂在井边,顿时吓得手脚发凉,大跨步冲过去将小孩捞起来抱进怀里。
“啪啪!”小孩肉乎乎的屁股又挨了两大比兜。
廖嘉棉看着芜承黑沉的脸,自觉做错事,讨好的抓住芜承的手放在自己眼皮底下,嘟着小嘴吹气,“呼!呼!不疼了哦。”
他小心翼翼的瞅着芜承,“下次打我要轻点哦。”
“手手都打疼了呢。”
芜承满腔的怒火就这么泄了,他放下廖嘉棉,警告道:“不许靠近这口井!”
廖嘉棉乖巧的应,“嗯嗯,棉棉知道啦。”
“进来。”芜承走进屋子里,廖嘉棉迈着小短腿跟上他,边走边揉屁股。
呜呜呜,屁屁好疼。
芜承先把门关紧,从井里打水打扫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