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劣等真心(爱干饭的团子)


漂亮的嘴唇又干又白,整个人的神色憔悴了不少。
“不过……”主刀医生又道:“压制只是暂时性的,这次大出血主要是因为患者用水果刀削苹果时不小心削到了手,引发感染,不过……”
“体内大量出血和休克已经证明她身体的各个器官严重衰竭,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除非全身换上具有'抗药性'的新鲜血液,否则……”
话语顿了顿,医生说:“否则……一个月的时间,就……跟她好好告个别吧。”
话音落,曲明砚的脑子陷入一片空白。
他静静地怔着,眸色渐狠,埋藏已久的想法顺着神经向上攀爬,即将破土而出,下一秒!
“叮铃铃——”
手机再次响起,曲明砚被惊了一瞬,接下,对面是吴叔的声音:“明砚,小池住院了。”
曲明砚的指节紧了一下。
吴叔:“傍晚的时候,交警送小池回来的,说他连闯了两个红灯,车撞在护栏上了。”
“下车的时候,他的脸色就很不好,被我扶住的时候突发心悸,晕倒住院了。”
“你在哪儿啊?”
洛小池……又病了……
近一年洛小池的身体越来越差,再熬下去全身换血都很难完成,也就是说,抉择就是现在……
曲明砚的指节慢慢攥紧手机,他隐瞒了母亲刚从急救室出来的消息,调子冷沉,问:“洛小池,现在在哪儿?”

吴叔说了个病房的位置,曲明砚深吸一口气,沉眸走下楼。
打了三个小时的点滴,晚上的时候,洛小池醒了,曲明砚给他买了小馄饨,他不吃,甚至别过头看都没看一眼。
肚子咕咕叫起来的时候,吴叔赶走曲明砚,喂他喝了小半碗粥。
洛小池身上没有多少力气,没过一会儿,就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病房内的灯已经熄灭,借着走廊白炽灯传来的微弱光亮,洛小池拿起了手机。
吴叔的对话框上有一处小红点,写的是:【小池,我回家给你收拾一下这几天要换洗的衣服,给你包你最喜欢吃的饺子,明早就回来。】
洛小池回了:【嗯。】
而后,几分无力的放下手机,视线飘散,有些茫然地盯上天花板。
不知怎么的,就忽然回想起了第一次见曲明砚,第一次进曲家别墅时的场景。
其实,为什么要接近曲明砚呢?
最开始是拼尽全力想进金地大厦,头破血流,赌上一切也无所谓,后来,慢慢地,是想让自己过得好一些。
洛小池不是个不知足的人,如果一开始他杀元管家的时候,曲明砚狠狠踹他一脚或者再干脆一些,将他丢到监狱里待上几个月,他就会什么都不奢望,乖乖敛起锋芒,做一只听话懂事,事事顺着主人心意的金丝雀。
毕竟曲明砚花钱养着他,谁花钱都不是为了给自己养个祖宗。
他有自知之明。
可曲明砚吸血亦或是用他的血液做研究,总需要保持他在最自然的状态下身心愉悦。
曲明砚给他希望,告诉他“别不开心”,一年之后,“别不开心”这句话不管用了,就再下一剂猛药,再给他更大的希望。
告诉他:“我们在一起吧。”
我们在一起吧。
很简单的六个字,洛小池却像是摘到了满天的星星。
真相撕碎的时候总是伴随着“不堪”,不过也没什么关系,洛小池想:毕竟从七岁开始,他的人生就常与这两个字作伴。
要走得时候也安静些吧。
成年人,总要留一份最后的体面。
“吱呀——”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洛小池转眸,看到吴盈出现在门口。
女人依然靠在轮椅上,面色发白,身体……似乎比之前又瘦了一大圈。
怎么跟他似的?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们是“母子连心”,要病一起病呢。
洛小池攒了些力气,穿上拖鞋将她推进来,却不想,女人见他坐至床边,抬手便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吴盈:“我趁着他们换班的时候,黑了这一楼护士站的登记记录,终于找到你了。”
“怎么……又瘦了?”
洛小池的眼眶一热,有些无措的望着她,越发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吴盈慢慢将手拿下来,擦一擦他的眼泪,说:“怎么又哭了?”
“可怜的孩子,不知道你亲生父母知道了,会不会在天上急的团团转啊?”
洛小池的眼泪掉的越发凶。
吴盈一直仔细替他擦着,所有的耐心都给了他,几分钟后,好不容易看他止住眼泪,便慢慢抬起手,将自己兜里一支漂亮极了的钻戒递给洛小池。
她说:“原本想留给未来儿媳妇的。”
洛小池闻言推了推,刚要拒绝,就听吴盈说:“不过,我可能等不到那一天了。”
“谢谢你这段时间给我送来的海棠花束,我很喜欢,想把这个……送给你。”
“这是当时谈恋爱的时候,明砚的父亲送给我的。”
“第一次见你,看到你颈后没遮全的海棠花标记,我就知道你是谁了。”
洛小池怔了怔,没想到吴盈会直接跟他明牌。
但他不能要。
如果吴盈要用这个戒指将他绑在曲明砚身边,他是不能要的……
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吴盈说:“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我这辈子最珍贵的就是这个戒指了,单纯的想送给你。”
“不要求你做什么,只送给那个会推着轮椅带我去散步,隔三差五给我摘海棠花的孩子。”
“阿姨……”洛小池扭不过她,被迫收下了那枚戒指,他张了张口:“听吴叔说,那个男人,对您不好。”
吴盈笑了一下,像是有些无奈:“我弟弟,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口无遮拦,一点都不稳重。”
“不是的,吴叔没有直接说。”洛小池说:“是我这些年旁敲侧击,自己推测出来的。”
“哦。”吴盈的表情了然,面上笑意更温柔了:“是,他对我不好。”
“他就是看中我体内的'稀有血'。”
“追我的时候,他就已经结婚了。”
“他是个渣男。”
洛小池:“那您……”
“可这枚戒指代表爱啊。”吴盈握了握洛小池的手,说:“这枚戒指是我自己做的,跟那个渣男没关系。”
“错的是人,爱又没有错,对不对?”
洛小池怔愣着。
吴盈说:“这世界上很多人都在权衡利弊,可是做生意可以这样,爱不可以这样啊。”
“爱是也许在某个瞬间,你会怦然心动,激素刺激荷尔蒙占据了你的大脑,你想和他在一起,然后,共度余生。”
“爱是世界上最勇敢最圣洁的东西,永远都没有错。”
“小池,你也很勇敢。”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这是吴盈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吴盈说:“我活不了多久了,其实这些年被明砚关在监护病房,我也……挺不开心的,于我而言是个解脱。”
“我不会让他伤害你。”
“如果不开心,就走远一点,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吧。”
吴盈的体力实在不济,只跟他聊完这一些,便累的筋疲力尽,慢慢转着轮椅走了。
能那么娴熟的黑掉电脑,以前也是很厉害的人吧。
只是这一生,从遇见曲明砚的父亲开始,就是个天大的错误。
洛小池的指节慢慢摩挲着那枚戒指,其实,为这样美好的人死去,他是愿意的。
但曲明砚实在不该骗他。
就这样吧。
该醒了。
曲明砚那一颗伴随杂质,纠缠着自私与利益的劣等真心。
他不要了。
他可以为了吴盈去死,可以用自己的死,换吴盈身体健康,重获自由,但在那之前………

在那之前,洛小池还有一件最重要最重要的事要做。
做成之前千万不要陷入抑郁,不要走进那一潭沼泽一样的,黑压压的情绪里。
几天后,洛小池出了院,不巧的是,出院的那一天,又赶上了发情期。
他不想去找曲明砚了,于是自己躲在房间,偷偷打了一整盒的抑制剂。
曲明砚踹门而入的时候,看到他唇角挂着一道极细的血痕,眸底的惊诧倏然而起,深吸一口气,曲明砚快步走过去,用了至今为止最温柔的力道,将洛小池抱进怀里。
把他抱回自己的床上,悉心安抚。
他劝洛小池不要不开心,如果心情实在憋闷,自己可以满足他一个愿望。
洛小池的呼吸细细喘着,不知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忍受下那一句“不要不开心”带来的锐痛。
漂亮的薄唇轻轻颤抖,他问:“可不可以,带我去金地大厦?”
“一次就好……”
那一晚,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也许是觉得他快死了,出于愧疚,出于同情,不管是出于什么,曲明砚答应了他。
带他……去一直想去的金地大厦。
不过,真正走到大厦,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那天女王为庆祝邦交成功,于金地大厦一二三层举办宴会,邀请所有贵族子弟出席参加。
曲明砚带着他去了。
大厦的内部比外观华丽许多倍,洛小池却实在没心思看,进入大厦后,曲明砚身边又惯常地围上了一圈人,看起来有些乱,但曲明砚总是有这样的本事。
混乱中,他是最游刃有余的一个。
说话做事滴水不漏,能恰到好处的整合周围资源,实现让所有人都满意的利益最大化。
生意场以及谈判桌上的诸多套路被他摸得透透的,会议室内,中控局里,甚至于任何一场贵族之间的宴会上,曲明砚都在闪闪发光。
以前,洛小池跟着他来参加宴会,总喜欢盯着他看。
除了好看之外,还能学到很多东西。
曲明砚会随手揽住他,在大庭广众下,最无人看见的角落轻捏他腰上的软肉。
逗的他脸和耳朵都红起来,才为他解释遇到类似的情况该怎么做,应该记住怎么样的法则。
曲明砚是立在金字塔顶端的人,于他而言,亦师亦友亦情人。
曲明砚给了他一个家,给了他向上走的希望。
所以,当这样的一个人跟他表白,说:“我们在一起吧。”
一年的时间,感情和睦,如果谎言不被戳破,他真的会永远沉浸在曲明砚精心营造的欢悦里。
洛小池慢慢呼出一口气,细嫩的指节重新捏上衣角,有些责怪自己。
为什么要放那个微型定位器去给曲明砚庆祝生日呢?如果不去,这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他依旧可以是开心的,直到死……
周围的几道目光落在他身上,洛小池抬头看了一眼——这些年,他跟着曲明砚参加宴会,有几个贵族对他眼熟并不稀奇。
但在他们眼里,自己大约跟曲明砚养的一只小狗没有区别。
他永远跟在曲明砚身后,听曲明砚的话,替他解围,为他挡酒。
今天……实在离得有些远了。
几个贵族立在不远处窃窃私语,似乎在打赌他多久会再次像条哈巴狗一样,跟到曲明砚身后。
洛小池睨了他们一眼,转过身,带着些叛逆的畅快默默远离。
他不会再去了!
少年走进电梯,一路上了楼。
他的心脏剧烈跳动着,以为就快能接近自己想象中的48楼。
杀死那个曾经将他关在实验室里研究了三年的傻逼!为自己报仇!
他调查过,当年用他做人体实验的实验室的主人,就在48楼!
可电梯一层一层不断往上,却……只到25楼。
电梯不肯再动了。
洛小池下了楼,想换另一处电梯,却被工作人员提醒:“只有侯爵以上爵位的人,才有资格继续往上。”
然后,洛小池湍急的心跳骤然停了一瞬,眼前短暂的黑了几秒。
他废了些力气用双脚站稳,有些茫然地工作人员又确认了好几遍,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结果。
25层往上,由血族最精锐的武装力量镇压,每层都需要通行证,除非他是钢筋铁骨,否则,基本不存在硬闯的可能。
因为进入金地大厦前,他们都要经过严格的搜身,一件武器,甚至是利器,都是不允许带的。
所以,他调查了近十年,执着了近十年的那个在48层的仇人,其实……他连见一面的资格都没有。
报仇……
实在可笑。
剧烈的情绪不断堆累压抑着胸腔,洛小池垂头丧气地走下去,听到有人在问曲明砚:“明砚快二十九了吧?老不成家多孤独啊,我小侄女,罗锋公爵的妹妹,今年二十三岁,人长的漂亮,会说话,也算是门当户对,您看……最近有没有时间见一面?”
洛小池的指节不自觉收紧。
他的目光落在曲明砚身上,见对方先是犹豫了一下,而后眉心轻轻拧起几秒,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温和一笑,道:“好,下周末吧。”
下周末吧……
而后,曲明砚抬起手与面前介绍相亲的男人碰杯。
“砰”的一小声,碰碎了洛小池的灵魂。
所以,“咳咳!”
洛小池无端咳了两声,他实在想不明白,所以,他在曲明砚眼里,究竟算什么啊……
心口的空气重新憋闷起来,洛小池想走。
他重新走入电梯,按了上楼的键,想离曲明砚在的地方远一点,再远一点。
片刻后,还是来到了那让他不能向前的25楼。
不,他不要在这里!
这一层楼,他也不喜欢!
于是再次按动电梯向下。
第20层有悠扬的小提琴声传来,仿佛在溺水的时候给了洛小池一瓶珍贵且稀有的氧气。
他的心跳渐渐稳下来,终于能够简单的呼吸。
这一层是贵族们的乐团在练习。
他找到年龄相仿的小提琴手借了一把不大的小提琴,默默走去一边,拉起自己喜欢的曲子。
约莫两个小时后,曲子也拉不动了,洛小池就这么安安静静,又精疲力竭地停在那里。
洛小池时常想:他要是会作曲就好了。
凡是伟大的作曲家即便死亡也可以让人铭记,多年之后仍旧会有人记得他的名字,会因为喜欢他的乐曲而一往无前,义无反顾地为他翻案。
可是洛小池不是。
他什么都留不下……
视线逐渐变得迷离,洛小池没了拉琴的力气,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不远处………“父亲”出现了?
“父亲”依然是那样的年轻,瘦削的肩膀可以为洛小池扛起一整片天地。
他用了些力气站起来,一步一步朝着“父亲”走过去,再往前一点,再往前一步……
他就可以抓住父亲的手了。
从此过得轻松,会有人好好哄他,听他说话。
清瘦的身体越来越靠近夜色,即将抓住“父亲”手的前一刻!
洛小池的脚猛然踩空,身体早已跨越了阳台护栏不可抑制的下坠!
心和身体一起失重坠入谷底!
洛小池的大脑猛一激灵,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又看见幻觉了啊……
重度抑郁减轻后,好多年都没见过了……
他的一只手慢慢张开,黑压压的情绪铺天盖地袭来,侵夺了他为数不多的求生意识。
不知道跳楼了,身体里的血,还够不够给吴盈阿姨换上。
这是洛小池死前唯一的想法。
可下一瞬!
几乎在电光火石之间,有吸血鬼动用自的能力疾速靠近,高大的身躯在暗夜里拉出残影。
洛小池的手被抓住了。
有人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温热,和几缕自身侧转过的春风一样和煦。
暖洋洋的。
洛小池慢慢扬起眸,视线模糊间辨认着那张与曲明砚几分相似的脸。
是曲明砚……?
是曲明潇。

第067章 跟二少爷走吗?周游世界
他的一只手疾速下落,其上青筋暴起,探出大半个身子,有些惊魂未定的抓住洛小池,阻止了他的身体连同心脏一起坠下谷底。
少年安安静静地仰着眸,像是终于要解脱时忽然遇到了什么阻拦,他推着曲明潇的手,拼命阻止他拽自己上去。
曲明潇有些头疼地“啧”了一声,拧眉看他:“就这么不想上来?亏的我还立在楼道边,听你拉了两个多小时的小提琴。”
洛小池呆呆地怔住。
曲明潇说:“真好听。”
洛小池的指节颤了一下,这些年来,第一次有人夸他,越过外貌,越过性格,越过一切不必要的外在条件,专注在琴弦上,夸他手下奏出的乐曲好听。
洛小池的目光无端荡了一瞬,视线模糊间,他见曲明潇笑了一下,道:“这么不想上来的话……”
“!!!”
下一秒,曲明潇的话没有再继续下去,洛小池的瞳孔猝然张大,曲明潇竟是直接翻身越过护栏,一双手隔着西装外套抱起他,自20楼疾速往下,几秒之后,不可思议地平稳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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