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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自量力(望长青)


我说好,握着手机,耳朵紧贴听筒,坐在地毯上听了一会儿江既的呼吸声才念念不舍地挂了电话。
比赛进行得很顺利,赛程只有三天,我的工作主要是第一天时对项目进行解说,到第三天结束时我们取得了一个非常好的成绩。大家在这个小镇的一家餐馆好好庆祝了一番,然后选择在这个小镇休息一天再坐火车前往那座出名的雪山。
宋远读书的城市离这里不远,在他得知我现在在E国后立马买了火车票过来。
他到的时候临近傍晚,因为第二天还有课,晚上又要坐火车回去,所以我们就在站台附近的小餐馆解决了晚餐。
我点了一份沙拉,生脆的青菜在口里不断咀嚼,昏黄的壁灯照耀着每个轻声交谈的人,宋远与我分享他在国外读书的经历,说了许多乐事,我一边笑一边吃,盘里的沙拉吃完后没吃饱,又点了一份黄油蒜香加肉酱的面。
“乐与啊,你根本想不到这半年我过的什么日子,每天饥一顿饱一顿根本吃不惯啊,一点也不好吃啊……”宋远有气无力地往桌上一倒。
我照例对着刚上桌的面拍了一张,顺手发给江既,然后拿起叉子挑起面尝了一口,黄油和黑胡椒的味道混在一起,面好像没煮透,还有些硬。
说实话,味道还不错,不过往下咽的时候脑中忽然浮现出了江既之前煮的番茄面,我附和地点头,“是有点不太行。”
宋远买了最晚的一班车回去,我将他送上车后步行回到住所。
到E国的这几天都没下雪,街道的积雪陆陆续续地化了,石子路湿漉漉,昏暗的路灯照下来,路上就像铺满了钻石。街巷是昏暗潮湿的,但我走起来却格外轻松喜悦,好像生活真的在慢慢变好。
回去的路上收到江既的消息,一贯冷淡的一个“嗯”字。
往上翻,这几天我一直把拍的照片发给江既,他每次都只会回个“嗯”或者“知道了”。
唯一不同的一次是一只猫窜进了我房间的阳台,从门缝溜进来,像领地主一样在房间巡视半响,然后跳上床居高临下地打量磨磨蹭蹭不想起床的我。
它通体黑色,毛发顺滑,神情高傲,一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我感到新奇,拿出手机对着它一连拍了二十多张照片,全部发给了江既,然后收到了这样一条消息。
【没见过猫?】
我翻了个身想打字回他,但这一动作可能惊到了那只黑猫,它嗖的一下窜了出去。
我笑了下,继续打字:我觉得它有点像你。
接着喜提句号一个。

第70章 自由行星
前往雪山的路上遇见了许多攀登者,一步一步朝山顶挑战。等待缆车的时候我对着他们的背影拍了一张,然后发给江既。
江既:Whaison雪山?
我回他:你怎么知道?
江既:读书的时候去爬过。
我脑中浮现出江既二十岁出头时的模样,像这些攀登者一样,穿着包裹全身的登山服,拿着登山杖向雪山山顶攀爬。
雪山是神秘莫测的,所以这些攀登者一般不会独自挑战,而是有同行者。
我僵着手指慢慢打下“和朋友一起的吗”,还没收到回信,学姐就催着我上缆车,我便收了手机跟上了他们。
从缆车上往下看能看见雪山的全貌,今天天气挺好,阳光浸透了覆雪的松树。凌冽寒冷的风从缆车缝隙灌进来,我裹紧了围巾,毛线帽子把耳朵盖住,将手缩进衣袖,只露出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俯视这座巍峨神圣的山。
缆车慢慢升至山顶,延绵数百里的山脉完整清晰的呈现在我面前。
山顶有一片蓝色清透的湖泊,遥远的太阳在湖面上开辟了波光粼粼的路,从一开始窄窄的一条,到后来铺面整个湖面。整个山顶是璀璨光明的。
这是我从未见过的景象,忍不住拿出手机拍照,这才发现原来江既的消息在十多分钟前就发来了,只不过因为信号不好,我到现在才接收到。
江既:不是,一个人去的。
大概隔了几分钟,他又发了条消息。
江既:上缆车了?
我回了个“嗯”,把刚才拍的照片全部发给他,跟在学姐他们身后,踏上了这座雪山。
山顶零散地扎着帐篷营地,湖边有人钓鱼,我蹲在湖边,低头静静地看着平静无波的湖面,摘下一只手套去试探湖水的温度,冰冷刺骨。
空气中带着凌冽寒冷的气息,混着湖面上水汽的潮湿,山顶无风,湖泊平静又深不见底,盯着它,好像整个人跟着一起平静下来。
兜里的手机一直震动着,将我发散的思绪拉了回来。
是江既打来的视频电话,山顶的信号不太好,江既的声音断断续续,屏幕上他的面孔一卡一顿,我努力辨识着他的话,明白了他是问我有没有到山顶。
“我到山顶了。”我将摄像头对准湖泊,向江既展示了一番,然后拿着手机往山顶的信号站走去。
这里的信号好上了许多,我站在一颗积雪的松树下,将手机摄像头对准自己。
“这里好漂亮,你上次来的时候有看见那个湖吗?我刚才才湖边看了好久,觉得那个湖好神秘,这里的一切都好奇特。”
零下几十度的风刮向裸露在外的皮肤,我拢了拢围巾,露出眼睛看着屏幕上的江既,声音闷在围巾里:“现在这里快要零下四十度了,可是这座雪山却到处都是生机。那片湖深不见底又冰冷刺骨,可是我看见湖里有好几条鱼,还有积雪下竟然还有冒尖的草根。”
我扒拉着地上的雪,给江既看深埋在雪下的草,接着看着他的眼睛说:“真神奇,生命总是会出现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江既的目光在我身上停了半晌,随机移开,他喝了一口咖啡说:“几年前我到这座山的时候和你有一样的想法。”
“那可真有缘。”我隔着屏幕对江既弯了弯眉眼,放轻声调问,“你是不是去过很多地方了?”
“差不多,有段时间要到世界各地见投资人。”
“可是我还没有去过很多地方,”我掰着指头算,“去过B市,去过A市,还有M国和E国。”
一个念头在脑中逐渐成形,我兴奋地和江既小声商议:“我之后想抽出一段时间去旅游,我感觉这些风景就像是有一种魔力,让人忘记所有的难过与悲伤,原谅过往的人和事。”
“是吗。”江既的声音跟着我一起放轻,他沉默几秒,再次开口时说出了让我意想不到的话。
“那你会原谅我吗?”
“你……”这句话实在令我猝不及防,我一时半会儿卡了壳,不知该如何回。
他今天的这句话,让我莫名想到了跨年的前一天,在他的房子里,他那时对我说的那句话。他说我应该恨他。
我明白江既的意思,知道他在想什么。虽然现在我的生活在不断变好,我开始有亲人,有恋人,有更多的朋友,但是这不代表就能否认我之前受到的伤害。
那些伤害是真是存在的,是实质性的,或许换成其他人,我所经历的那些事是永远无法原谅的,是刻骨铭心的。但就像一首诗,在小径分岔的路口,不同的人做出不同的选择,或平坦康庄,或危险幽深。
一切只是选择不同罢了。
我想,现在的我应该会选择释怀那些苦难,世界这么大,没必要一直将自己困于过往。
余光里学姐他们似乎在找我,一边呼喊着我的名字一边朝我走来,话在嘴边过了好几次,刚想开口时江既就打断了我。
“算了,你还是不要原谅我,”江既说,“如果是我,我也没办法原谅。”
学姐他们不断向我走近,吆喝着要往山下走了,江既偏了下头,大概也听见了学姐他们的呼喊,便道:“你继续玩吧,我一会热也有安排。穿厚点。”
我“嗯”了一声,江既就挂断视频,学姐走到我面前时手机正好熄屏,我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只露出眼睛,愣愣地盯着屏幕。
“乐与,我发现你这两天出来玩,一直抱着手机,给女朋友报备呢?”
我回过神,点点头又摇摇头,笑着对学姐说:“其实是男朋友。”
学姐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跟着我一起笑起来,“哦,那就是跟男朋友报备了。”
祈福和坐下山缆车的地方都在半山处,从山顶到半山的地方修了供普通游客下山的木栈,我们顺着那条路往下走,到了半山腰一座很不起眼的石房子,房子周围是来自各国的祈福绸带,随着风不停飘动。
据说这座雪山有保护神,所以数百年来从未发生过地质灾害,哪怕每年有无数人类拿着登山杖来挑战它、征服它,它仍然保持永久不变的包容和沉默。
传说中的保护神不属于世界上任何一个宗教,她守护这座山,如果来到此的人类心灵诚实,那么她同样也能守护这些人类。
石房子外的松树是挂祈福带的地方,而里面则有一弯清池,可以放长明灯。
我拿出在山脚商铺买的飘带和长明灯,借了师兄的打火机点燃了灯,然后用手护着被风吹得不停摇曳的火苗,在石屋里的池子里放下长明灯。
池子里的水是从山顶引下来的活水,灯随着起伏的水流不断向前,然后与其他长明灯汇合。
这是给英姨点的灯,希望这盏灯能保佑她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幸福。
走出石房子时天飘起了细雪,如轻纱摩挲般拂过脸颊。我拿着几条红色的飘带,朝沉寂的松树走去,青黑的松针凌乱地落在地上,树上挂着的飘带写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文字。
我抽出笔,在第一条飘带上写下:希望我在乎的人都平安快乐。
第二条飘带写下:祝自己生命不息,永远保持乐观。
第三条飘带想了许久,最终写下:希望他能摆脱枷锁,情感自由。
听说飘带挂得越高,效果就越灵验,我捡了几块石头在脚下垫着,尽力将三条飘带挂到高处。
三条飘带被绑在树梢,缠绕在一起,随着山间的风飘舞。
大家在半山的站台买了下山的缆车票,到山脚的民宿落脚,晚上借着燃烧的壁炉和民宿主人提供的甘甜的白兰地酒聊现在、聊未来、聊理想,聊所有年轻人会聊的事,然后畅谈宇宙和星空。
临近午夜时大家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我躺在床上,撑着醉意卡点给江既发了生日祝福,附带一串网站地址,之后扛不住浪潮般的睡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大家睡到自然醒,在附近的餐馆吃了午餐,然后在雪山下的这座小镇闲逛了一天。
到傍晚一起围着火炉聊天,我坐在单人沙发上昏昏欲睡,半梦半醒时周围变得很嘈杂,我揉了下眼睛,问坐在旁边的人发生了什么。
“外交部部长在M国遇害了!”旁边的人用一种惊讶混着惊奇的语气对我说,“新闻报道的是M国帮派战乱不小心波及到了江部长。”
我一下清醒过来,拿出自己的手机点进最新的报道。
江正龙如约抵达了M国,与M国的负责人参加了新闻发布会后由保镖送往酒店,但是中途他却变了路线,就是这一变让他撞上了M国两大帮派的斗争,子弹无眼,江正龙和随行保镖都被枪杀了。
目前所有涉案人员都被控制,江正龙的遗体还存放在M国,等待运回C国,M国警方和总统表示会彻查此事。
此事在国内引起了轩然大波,网上全在讨论这件事,江正龙的许多支持者甚至在街上拉起了横幅游街,痛斥这是一场M国的阴谋。
而作为江正龙直系亲属的江既此时备受关注,媒体争相采访他,不少人将视线投向了他。
难怪今天都没有收到江既的回信。
学姐他们也发出了几声唏嘘,我稳了稳心神,对周围的人说了句“抱歉”,拿上手机推开民宿的门走了出去。
我想给江既打电话但还没拨出去,就收到了他的消息。
江既:谢谢。
江既:CFBDSIR2149这颗星球上的故事是什么?
路灯投射在我身上,我呼出一口白汽,把江正龙的事放至一旁,开始向江既解释。
那天向学姐展示这个网站的时候我藏了一个小秘密,对于那些遥远的、人类未能探索的星球,鼠标点击后显示的不是它的基本信息,而是一段动画。
动画的主角是几个低像素小人,每个动画都是我的想象。想象那些未被探索的星球上,生活是怎样的。
“CFBDSIR2149是一颗自由行星,它不受恒星束缚,没有固定形式轨迹,它是自由的,没有任何约束,我觉得我的想象也不能约束它,所以就没有做动画。”
我打下这段话发给江既,他回了个“明白了”。
风在夜晚更加嚣张,窗玻璃扑扑直响,我低着头在屋檐下走了两步,没忍住问:你现在还好吗?
“挺好,你不用担心,我都会解决,早点休息吧。”
江既直接发了一条语音,他那边很嘈杂,但江既的声音我听得很清楚。
“知道了。”我也回了一条语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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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章就完结啦,下一章周三凌晨发~之前本来打算稳定更新到完结结果出现了意外,然后被罚榜了两周,这两周一直在等榜单,所以更新很慢,对不起(跪下)

第71章 完
江正龙遇害一事发酵得愈发激烈,眼见选举在即,可现在呼声最高的候选人却死于M国的帮派的纷争,这是多么荒谬。
C国的媒体记者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但是M国警方拒绝了所有与案件相关的采访,所有媒体都吃了个闭门羹。
之后不知是谁透露,江正龙的儿子现在就在M国。他们想办法打听到了江既公司的地址,然后就堵在公司楼下,蹲了整整一天终于蹲到了江正龙遇害后首次公开露面的江既。
“江先生,请问您对于父亲的死亡有何看法?您觉得其中是否含有蹊跷?”
“江先生,您打算什么时候领回江部长的遗体安葬?”
“江先生,请问您对此是否感到悲痛?”
“江先生……”
我看见视频中的江既面无表情地走出公司楼,十来名保镖为他挡住激动的记者,眼见要走出人群,他突然停下脚步,看向其中一个记者,在嘈杂中平静地说:“我并不感到悲痛,我觉得他死得挺好。”
媒体们统一安静了一瞬,然后下一秒如冷水进了热油,闪光灯疯狂在江既脸上闪烁,记者接连不断抛出更加尖锐的问题,但是江既没有再停留,保镖为他开辟了一条路,他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新闻讲究时效性,江既前脚离开,媒体们后脚就把视频发布,一瞬间江既引起了所有江正龙拥护者的怒意,他们在网上痛斥江既是个冷血无情、狼心狗肺的资本家,连爹死了都不掉一滴泪。
更有甚者扬言下一次子弹就会射进江既的心脏。
航站楼里响起广播通知,我退出江既那条视频,对要进去登机的学姐他们说了句“再见”。
“你一个人注意安全啊,下学期见。”学姐冲我挥挥手。
“好,下学期见。”
我看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安检通道,然后回到民宿收拾行李,准备去坐火车去找宋远。
早上收到了翁玉琪的消息,她和姑姑一起来这边旅游,现在就在宋远读书的城市,他们打算一起吃顿饭,然后在附近游玩。
所以我便没有和学姐他们一起回去,而是坐车去和宋远他们吃了顿饭。
网上的讨论不断发酵,现在随便打开一个软件,都是铺天盖地的对江既的谩骂,剩下的就是对江正龙的缅怀。
“小与,怎么了,是这里的饭菜不合胃口吗?”姑姑帮我盛了一碗奶油蘑菇汤,关切地问。
我关了手机,没再去看网上的舆论,对姑姑笑着摇摇头:“没有,很好吃。”然后把那碗蘑菇汤一口气喝完了。
吃完饭后翁玉琪想去附近一个著名的喷泉拍照,今天天气挺好,喷泉边人也挺多,姑姑拿着相机帮翁玉琪拍照,我找了个长椅坐下,轻皱着眉试图联系江既。
但是早上发的消息他到现在也没有回,打他手机号也一直关机。
“你和小琪竟然是亲戚,小与和小琪竟然是表兄妹。”宋远走到我旁边坐下喃喃道。
自从他知道我和翁玉琪有血缘关系后一直没再说话,看样子是现在才回过神。
“那之后我如果和小琪在一起,岂不是还要叫你一声‘小舅子’?”
“等你们在一起后再说吧。”我不断刷新着网上的咨资讯,随口回了句。
下一秒我的手顿住,然后点进去不断往下翻。
“怎么了?”宋远疑惑地凑过来,随后也愣了下,“啊?这真的假的?骗人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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