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黄长裙(眉品)

一天之内两次颜面扫地，还有几个人站在走廊出口自以为隐藏很好地看过来。
最后还是人美心善的小美人把他扶起来的，江岩越发觉得自己眼光好。
但小美人把他扶正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心从舞池边上经过的时候，碰上了玩嗨的文瑶。
文瑶拉住他问他要去哪了，怎么脸色这么差。
他说没什么，又说自己有点困了，想回家。
文瑶放开他的手，祝他好梦。
沈心离开了名为不眠的酒吧，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走，走到哪算哪。
直到今晚他才有了入秋的实感，清爽的晚风迎面吹来，街道两旁银杏树上的叶子打着旋落到路中间，然后又被过路车的尾气卷起又飘下。
他一直走，直到走累了才在路边的长椅坐下来。
一路走来，他什么都没想。
身侧有人坐下，除此之外在没有别的动作。
“你跟过来干嘛？”沈心问。
不怕自己在气头上，看见他就觉得烦吗？
“我不跟过来，你以后就不理我了。”李熠说。
“你是故意受那一拳的吧？”沈心不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但他认为李熠不会躲不过去。
“被你看出来了。”李熠似乎心情很好，语气带着明显的笑意，“可惜了，我本来是想跟你装可怜的。”
“……”
沈心撇了撇嘴，还在生他偷听的气。
走了一路，他早缓冲过来了，也可能是心累了，总之他现在很平静，生不起什么大气了。
“沈心我喜欢你。”李熠认真地说，“在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就已经很喜欢你了。”
不自觉地靠近他，心甘情愿地帮他。
在李熠的观念里，配偶是需要争取的，哪怕是见不得光的手段。
有些事就不用让沈心知道了。
比如他并非故意偷听，他靠近听到谈话的时候原本是想马上退开，如果出现了什么糟糕的情况再冲进去。
但那一瞬间，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点子。
一个能够让沈心开窍又能让他和何褚加速决裂的好点子。
心机深沉如他，把控了何褚骨子里的自卑和懦弱，预想到了让何褚察觉对沈心的爱意后会发生的事。
果然一切如他所料。
至于那个色胆包天的废物……就让他弟弟正式上位好了。
沈心听到他的告白后，面色如常。
“哦。”他说。
李熠料到他会这样，也不失望，还有心情说：“一天之内知道自己被两个朋友喜欢是什么感觉？”
能有什么感觉，从惊讶到接受呗，事已至此。
但沈心不接话。
“沈心，你喜欢他吗？”
喜欢的，虽然不强烈。李熠很清楚这一点。
“你对他有几分特别，但我不认为那是喜欢。”李熠淡淡地说，“你们从小就认识，关系难免亲密，如果你觉得自己喜欢他那多半是错觉。”
沈心还是保持原来的样子不为所动。
直到他说：“产生这种错觉的原因还有一个，他和你越来越像两个世界的人，他的世界对你有种莫名的吸引力，你愿意维持这段亲密。”
猜的很对，但还是不对。
沈心冷笑，“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
这个世界没有人比沈心更了解自己，在今晚过后他比谁都清楚自己以前对何褚除了友情以外多出来的那点感情是什么。
还有，何褚的嚣张恣意确实让他向往，但他更希望何褚往后平平安安，过上平静安宁的生活。
“给个机会？”李熠说，“我想更全面地了解你。”你哪里需要！
沈心不爽，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个世界上第二个了解他的人肯定是李熠。
他很清楚自己的底线在哪。
沈心后知后觉发现李熠说的这一串话是故意的，他知道自己对何褚有感情，也知道自己希望何褚顺遂。
这不，他问李熠为什么，单单这三个字，李熠立刻就领会了。
他说：“我抱着一丝希望，希望你不知道，好让我误导你。你一定了解自己，但我还是抱着这样希望。”
“我急于求成，因为我实在喜欢你。”
“想让你尽快把心腾出来后让我尽快填满。”
“当然，选择都在你。”
误导不成就再借机告白。
沈心不知道，沈心以为他是被自己发觉后才说出这些让人脸红的话。
但事实上，李熠早就想好了两种结果。
无论是哪一个，他都稳赚不赔。

第13章
如果李熠不跟着沈心，还跟沈心说了那些话，沈心可能会晚些回家。听完那些话后，沈心飞速走到路边，挥手打车。
这条街地段繁华，来往车辆众多，很快，一辆车停在沈心身侧。沈心上车关车门的动作一气呵成，出租车马上扬长而去。
留在原地的李熠暗笑，反应大很好，就怕没反应。
夜里沈心辗转反侧，有些事情既然发生了他就随其发展，钻牛角尖死命纠结没有任何意义。
让他苦恼的是，李熠那家伙对他的了解简直到了恐怖的地步。
沈心心里不安，但又暗暗觉得有人懂自己，这种感觉不算糟糕。
最后，沈心正躺在床上，瞪着眼睛看天花板，随后把被子拉到眼睛下。坠入梦乡的前一秒，他还在心里强烈的谴责李熠。
都怪李熠太变态。
又是两天休息日，沈心待在家里看书，写作业。
屋外，母亲轻扣了几下他的房门。
一开门，母亲眉目冷淡，不带感情地说：“何褚又来了，你自己的事自己处理干净。”
“又不是佛像，一天天杵在我家门前做什么。”
说完，她就回到客厅。
沈心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拿出手机看，果然有很多条他发来的微信和未接电话。
他刚才在写作业，手机设置了静音扔在床上。
沈心带上手机，到玄关换了双鞋子出门，果然在门口看见了何褚。
他似乎等了很久，眼睛放空地盯着前方，直到沈心来了，他收回视线，略显局促地看着他。
沈心突然觉得他没有换鞋的必要，他们面对面站着，却两两相望不知从何说起。
他直视对面那个不敢看他的人，心里生出几分的酸涩。
他们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何褚现在面对他实在是太小心翼翼和局促了，眼下青黑，许是一夜未眠。
他从没见过何褚这样。
沈心几次想开口，最后又咽回去了。
“你回去好好睡一觉吧。”沈心说。
何褚红着眼睛看他，哑声道：“我们……好好聊一聊。”
沈心想说有什么好聊的，他想何褚可能什么都没想好，只是迫切想见他。似乎跟他说上几句话他就能够安心。
到底是十几年的朋友，沈心猜到正是他心中所想。
或许放到从前，沈心会失望，但此时的他想的是翻过这一页吧，他们仍是朋友。
以后的他们都要好好的。
何褚看着自己那心心念念的人，发现沈心眼里的包容和平和，顿时心痛难忍。
他明白这眼神的含义，他的小心或许曾经和自己有过一样不自知的感情，但现在不会了。
他这样糟糕，这样伤他的心。换做平日里沈心会见他，但不会正眼看他，会抱着双臂生气，眼神里有失望，但也笃定了自己必定会一次又一次的来哄他。
何褚宁愿沈心没喜欢过自己。
“你眉毛怎么了？”沈心靠近他，拨开他额前的碎发，有条疤斜着擦过右眉。刚结痂不久。
“我……”何褚说不出口。
这道疤是前几天留下的，对方很多人，虽然最后自己赢了。
“是河西路的那群人吗？”沈心问，心知他陷入了一个循环。
“是。”看见沈心为他担心，何褚高兴，连忙说：“你别担心，以后我放学就马上回来，不会给人有堵住我的机会。”
沈心冲他淡淡一笑。
然后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回去好好休息。”沈心打破沉默。
“……好。”…………
周一，沈心去上学，一进门就看见某人直勾勾地盯着他，沈心心里冷哼了一声，直直从他身边走过，坐到椅子上后，埋头整理东西。
一班的学生没谁觉得奇怪，沈心以前就这样，永远一个人来，再默不作声地开始一天的学习。
只有前段时间关系和他变得日渐亲密的李熠知道他在生气，前几天看见他还会下意识点点头，今天又变回之前的样子了。
幸好不是一夜回到解放前，看似和以前相同，但心境却天差地别。
文瑶最早发现他俩不对劲，前几天还哥俩好的天天一起吃饭呢，今天就一前一后。
她中午吃饭坐在李熠附近，看这人就盯着沈心背影看，看李熠吃饭会怀疑一中食堂的做饭水平。这是冷战了。
文瑶不理解这俩是怎么吵起来的，首先他俩性格都很冷淡，其次李熠喜很欢沈心，谁都看都出来。
此时的文瑶还天真的以为李熠的喜欢是对志同道合的朋友的喜欢，在很多人看来他俩性格确实相似。
莫名为他俩操心的文瑶中午的时候就去问沈心了。
“……没吵架。”沈心喝了一口饭后买的饮料，面色平静。
“你俩前段时间还一起去吃饭，一起坐呢。”文瑶不信。
“他吃面加了很多香菜和葱。”沈心皱眉，“味道太冲了。”
“……”文瑶沉默，更笃定他俩吵架了，“他今天吃的是一荤四素。”
沈心握着饮料瓶，也开始陷入沉默。
俩人大眼瞪小眼。
“害，要我说，床头吵架床尾和……”文瑶看到沈心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这一刻她还没反应过来，还想问她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沈心欲言又止，干脆旋开饮料瓶盖，又喝了一口。
后知后觉的文瑶尴尬地想钻进地缝里，原谅她吧，她一时想不起怎么劝和朋友的句子了。
“唉，总之你俩好好聊聊。”文瑶余光里看见了进门的李熠。
沈心看了一眼正在过来的李熠，点点头。
他其实也没有很生气，细细想来李熠的所作所为并不过分，甚至合情合理。
但沈心就是不想理他。
李熠这人没有被人讨厌的自觉，一落座，又很坦然地盯着他。
沈心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被他看了一遍，忍无可忍，恼羞成怒地把笔盖拔下来扔到他桌上以示警告。
然后那斯笑了，轻轻把笔盖抛回来，正经地偏过头去。算他识相。
下午一放学，沈心背包就走，他可不想和李熠同处一室。
他不在，李熠当然不会留下来。
午后阳光照射操场，学校的主干道上一片阴凉，但放学人流量多，走在其间免不了被四周的人裹挟着走，徒生闷热。
沈心知道李熠一直跟在他身后，那道视线始终追随着他。
所以李熠以前留下来写作业是为了他吗？
沈心心情微妙。
当他知道李熠喜欢他时，那些不曾留意的事就慢慢浮现在他脑海里，处处彰显着李熠对他的偏爱和特殊。
他的喜欢是那么明目张胆和嚣张。
沈心露出浅浅的笑，眼睛亮晶晶的。
如果他前面有个镜子，他一定会对镜中人感到陌生。镜中人和他分毫不差，但他很难想象那样带着甜意的笑容会出现在他脸上。
至于李熠，跟在身后的他损失了一次看到心上人笑容的机会。
第二天，沈心经过李熠身边时，表情没昨天那么冷淡。
中午在食堂，沈心拿着心爱的牛肉粉，用眼神警告试图跟过来的李熠。
李熠深知不能太心急，只好站在他身后，等他选好位置，自己再去附近找一个。
文瑶生日那天，他想过减少沈心和许家兄妹相处的次数，但眼下，他觉得多相处是好事。
反正以后也是一家人。李熠看着被许嘉敏拉住的沈心唇角微扬。
果然，表妹看见了站在身后的他，冲他招呼，“哥，过来呀！”
沈心脸色微变，却没拒绝。
许嘉敏和哥哥也在一中读书，她读高一，哥哥第二，但两兄妹在学校碰见很少打招呼。她觉得许游幼稚，在学校以沙雕出名，丢她脸。许游看不上妹妹在学校凹淑女人设，天知道她在家是皇太后的待遇，皇太后的脾气，天不知道，但被指使的许游知道。
但两人都怵沉默寡言的表哥，串掇表哥一起去玩真的很费劲，他俩怀疑在学校跟他打招呼的话会被无视掉。
三人在学校就像陌生人一样。
许嘉敏平时喜欢在食堂三楼吃，三楼口味比较重。但她的饭友，也是她的前桌，今天胃口不好，想吃点口味淡的。
在二楼碰见沈心俩人都很高兴，她的饭友很喜欢沈心这位学长，也不止她，一中很多人都喜欢沈心，她们真的很难不喜欢学习好，长得好看，声音又好听的人。
每学期的开学典礼，一中学生最期待的就是沈心上台发言。
他是新生时，高年级学生喜欢，他是高三学长时，低年级的学弟学妹喜欢。
二中的整体成绩比不上一中，尖子班势头却很猛。可像沈心这样的，全二中都挑不出来一个，没得比。
饭友平时各种虎狼之词，到了本人面前反而腼腆的不行。
如果她没有一直掐自己的大腿的话，许嘉敏就差点相信她真的很平静了。
许嘉敏细心地感受到了对面的美人哥哥和表哥之间奇怪的氛围，但她想不关她的事，只要不影响到她和美人哥哥的关系就行。
据她观察，美人哥哥挺喜欢她的，不愧是她许嘉敏！
沈心低头吃饭，偶而简单回几句许嘉敏的问题。
不难看出许嘉敏思维跳跃，往往说一句话没等别人接话，话题就跳到地方去了，她先是问沈心二楼的牛肉面好吃吗，然后又夸沈心睫毛又长又密，她在对面看的清清楚楚。
小嘴叭叭不停，还不影响吃饭的速度。
沈心觉得这小女生真的很有意思，乐意听她说话。
她乐意，有人不乐意。
又开始计划减少他们见面的次数，却听许嘉敏问：“快到国庆了，哥哥有想去哪玩吗？”
她称呼李熠为哥，许游为许游，却喊无亲无故的沈心叫哥哥。然后再在心里默默补上美人俩字。
沈心一愣后，摇摇头，“在家看书吧。”
像他们这样从小就认真学习的人只要不发生什么大事停学几个月，或者没参加高考，想上名校并不难。
当各类知识都已经牢记于心，融会贯通时，并不需要增大学习强度。
高一到高三的沈心学习强度几乎没有变化，就算是高三了，放假去玩几天也没什么，但问题是，他没有想去的地方，想玩的东西。
闻言许嘉敏立马说：“那你和我们一起去玩吧。”
虽然还没想好去哪，许嘉敏已经计划好拉上哪些人一起去了。
沈心犹豫，这时李熠用手肘关节碰了碰他的胳膊，沈心侧头他，看那双深邃的似乎要把他吸进去的眼睛。
见鬼，他竟然读懂了李熠的眼神。
沈心默然片刻，还人情的时候到了，于是向许嘉敏点点头。
许嘉敏自然喜出望外，更卖力地干饭。
下午第一节课是体育课，沈心下楼前拿上了草稿本用来扇风，他的小风扇落在家里了。
反正今天也不是特别热。
再热的天气也阻挡不了男生打篮球的热情。
体育馆没场地，就在篮球场露天打。
他和学委像小蘑菇一样坐在篮球场边缘的树下一动不动。
学委在看小说，头也不抬。
沈心闲来无事看球场上的学生打球，运动鞋摩擦的声音时不时响起，初听有些刺耳，习惯了还好。
他没看见李熠，李熠在老师说完自由活动的时候人就没影了。
却没想到李熠去学校超市买了小风扇，沈心看着伸到眼前的浅青色小风扇，犹豫一瞬，还是接下了。
开到最大一档后，沈心瞬即间觉得凉快了许多，也就不觉得没完没了的蝉鸣烦人，反而有种午后的悠闲感。
李熠插着裤兜站在他身边，似乎要和他这么一站一坐到永远。
闷热的午后尤显漫长。
就算天塌下来也能泰然处之的学委，默默地挪了下屁股。
他本徜徉在武侠世界当中，无意一瞥就看到了自带结界的两人，顿觉得自己多余至极。
“嗨，来一场呗。”球场上的人刚打完一场，突然有人把篮球掷到他们跟前。
靠近他们的人是三班的人。
一中除了一班之外，还设有三个实验班，每班四十五人，三班就是其中之一。
这些人，沈心面熟，但叫不上名字。
但他们却很熟悉沈心和李熠，一个永远的第一，一个直接空降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