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黄长裙(眉品)

很多人有一种沈心学得很轻松的错觉，其实沈心在课外用的功不少，何止是高中两年，从小学起，他就被要求时时考第一，偶而考了第二，就要和担任中学老师的母亲进行事无巨细的复盘。
他和姐姐的学业一直是母亲在操劳，父亲虽然也上心，却只会在事后总结性的点评几句。
如果昨晚父亲没有提到文瑶，沈心或许还会好奇她从哪知道李熠的事。
现在来看并没什么好问的，同一个圈子的人当然要比他们普通人了解的多一点。
“哎，车来了。”文瑶向前方张望，“沈心，你家住哪？送你一趟。”
“不用，没关系。”
“那，明天见。”
“明天见。”
文瑶上车前又看了一眼沈心。
少年穿着蓝白经典款的夏季校服，腰背单薄却挺直，他的眼睛没有多余的情绪，很平静地将世间万物容纳其中。
似乎也不难相处。文瑶心想。
或许是这高中两年过得太快，她竟然有一种才和沈心认识的错觉。
文瑶走后，沈心在十多分钟后等到了公交车，这路车同样经过他所住的小区，但他从来没坐过。
沈心奇怪，为什么自从高二之后他总跟何褚在傍晚相遇。
也是这一年，他们的关系越来越疏远了，沈心不觉得母亲反对他们来往是根本原因。
小区门口前，何褚蹙眉问道：“怎么今天又这么晚回家？”
却见沈心眉毛皱的比他还深，“昨天那些人是你兄弟吗？”
“算是，怎么了？”
沈心没有马上回应他，而是自顾自往前走，何褚赶忙跟上。
“你们平时除了打架还做什么？”
“你问这个干嘛好学生？”
沈心停步转身和他对视，“那几个人今天围着一个女生耍流氓，你也跟他们一样？”
“艹，怎么可能！”何褚觉得这种行为很没品很幼稚，最主要的是沈心很不高兴。
“不高兴啊，哥明天去揍他们！”
何褚的父亲脾气暴躁，动辄爆粗口举拳伤人，某种程度上他们父子俩有共同点。
可何褚那么厌恶他父亲。
沈心知道，何褚认为自己的行为举止跟他父亲有本质上的区别，他拒绝这种相似。
何褚初中的时候时常和人发生争执，但几乎没动过手，短短两年，摇身一变二中校霸，闻名P市西南城区所有初高中。
何褚看着一言不发的眼前人心里着急，谁知道矮他半个头的沈心揪过他衣领嗅了嗅。
他正为这动作莫名心跳加速，但耳边立即落下清晰的两个字。
“烟味。”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女婿，你情敌的戏份暂时要比你多亿点点

第03章
李熠转学的时间刚好是高三开学的第四个星期，没上几天课就月考了。一中按成绩分考场，一班大多数人留在本班教室考，李熠没有成绩去了最后一个班考试。
毕竟是一中，吊车尾的那波学生也在努力答卷，只有几个彻底摆烂的学生胡乱写完试卷后就掐着点提前交卷。等待的时间对他们来说过于漫长，有人扣指甲，扣完再细细欣赏一下；有人腿抖得很有节奏感；有人在试卷空白处写写画画，表情投入，乍一看，像在认真答题。
所以李熠提前交卷这事倒也显得正常。
月考结束的第二天就出成绩了。
“你们自己看看啊，自己哪里有不足要及时查漏补缺。”班主任半倚着讲台，双腿交叉。
“咱班第一还是沈心，第二李熠，分差只有一分，沈心有危机感吗？”
一班的老师跟这个班的画风完全相反，总是直话直说，语气也多为调侃，几乎没有生气暴躁的时候。
在他们眼里沈心这个学生哪里是什么冷漠无情啊，只是话少了点，平时老师逗几下也会回应。
“还好。”沈心答。
班主任露出满意的笑容，“威武，霸气！”
毫无情绪波动的一句话，一班的老师和学生都习惯了，只有李熠察觉到隐藏在深处的那份狂妄。
沈心很自然地转头看他。
眼睛里干干净净，偏偏是这样的眼神更让他看起来高傲，没有情绪到极致，也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有意思。
第一次见沈心的时候，他就直觉沈心其人远远比他所表现出来的复杂。
一班的人对沈心的评价基本是：学霸啦，性格比较冷，但人蛮好的。
多单薄，多浅显的认识。
大家同是尖子班的学生，成绩，智力差距并不大，很少真正地对某一个同学服气，但他们对沈心的评价却像普通班学生对一班全体的评价。
因为差距太大，太遥远而带来的崇拜心理李熠挑眉。
挑衅过他的人不少，但他们大多是有意无意的挑衅，要不然就是心事写在脸上的挑衅，看向他的每一次的目光多多少少夹带一些他们本人没察觉到的阴郁。
沈心这样的还是第一个，什么都没说，表情平和冷淡，却让他感受到了被挑衅的感觉。
沈心见旁边那木头又开始直勾勾看自己，颇有些无语。
截止目前，李熠给他的印象就是一言不发地盯着人，被他看久了，沈心有一种被束缚囚禁的错觉。
长得帅怎么了，像变态。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确实很难禁的住和别人对视超过半分钟。
起争执的时候不算，他和别人吵架眼睛是落在那人身上，其实是落在自己心里。
这天是星期五，沈心难得出现一次考试后的疲倦。下课铃一响就离开学校，和一中的学生一起等公交。
校门口到处是学生的交谈声，谈什么的都有，谈到最多的是月考成绩。
他们的声音像透过水膜后才穿到他耳朵里。
沈心倚靠着学校铁栅栏，头顶和侧面伸出了不少月季枝条。
公交走了一趟又一趟，人也慢慢少了。
“嘿！”
有人在他眼前挥手，沈心抬眼一看。是何褚。
传闻里的何褚能动手就不张嘴，平时拽的上天，不带正眼看人，打架很凶。
别人描述的何褚总是一副时时刻刻不耐烦的样子。
可在沈心面前，他好像什么都没变，依旧是那个从小到大爱在他面前耍酷但实则犯蠢的男生。
上一趟直达沈心家的公交车人并不多，沈心没上车，神情怏怏的。他心情不好。
何褚揽过他的肩，带着他走到他寄存机车的地方。
“有家烧烤店味道不错，早想带你吃了。”
“在哪？”
“河西路。”
何褚先上车，脚点地，空出一只手扶着沈心，“昨天那事你放心，我收拾过他们了。”
沈心精神疲倦，把半张脸压在他背上。
何褚往后把他的手抓到前面，“谁惹你生气了？”
“你。”沈心闷闷地说，像赌气。
沈心很少有情绪波动的时候，开心也好，伤心也罢，眼下这点烦闷不足挂齿。
他这些年的小烦闷都是自己消化的。
但真的消化了吗？不过是他刻意去忽视，但仍旧存在和不断堆积罢了。
何褚都准备来十几条不重样的道歉了，却听他说：“我们班新来了一个同学，很厉害，这次月考只和我差了一分。”
“我不担心他超过我，如果他真的超过我了，我又能怎么样，事实摆在眼前。”
只是有点不甘心。
但沈心转念一想，他的付出和收获成正比就足够了，没必要去管其他人的情况怎么样。
毫无疑问，沈心在一定程度上受了张婉的影响。
真要剖析他的内心，他在意，但永远不会把成绩放在首位，不会为了成绩多生其他烦恼。
他很早之前就有一个计划，一个和姐姐沈晴差不多的计划。
何褚，李熠都是他的对照面。
沈心害怕何褚在“呼风唤雨”的校霸生活岁月里受到不可逆的伤害。
但他的内心有没有向往这种生活很难说，可以肯定的是何褚和他截然不同的人生对他有一定的吸引力。
沈心的想了很多，但有些话即便是何褚他也难以说出口。
机车启动前，何褚温声说：“你在我这永远是最好的。”
沈心轻哼一声，很受用。
回头望了望校门，沈心默不作声地把手抽出，动作迅速地起身，把手撑在何褚肩上，清风扑乱他的头发，灌入胸口，不是很合身的校服鼓得猎猎作响。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何褚知道他现在的心情肯定是不错的。
“今天胆子怎么变大了？”他大声笑着问。
结果他一问沈心就恢复原状，那大胆的行为就持续了不到两分钟。
“改天我们去东岸看海吹风好不好？
沈心惯例用头点他背，以示同意。
“那说好了，一起去。”
“一起去，不反悔。”
沈心语气认真，带着几分笑意。
麟河是一条东西流向的大河，贯穿P市，最后在入海口汇入东海。
河西路一带夜市众多，沿路都是卖各式小吃饮料，炸串的，年轻人很多。
何褚推荐的那家烧烤店生意很好，他们来的时机刚刚好，有一桌刚刚吃完。
还没入夜，这一带就已经很热闹了。
P市的城市发展没有以环境为代价，麟河十年如一日碧波荡漾，没有多余的腥臭味。
何褚习惯性地给沈心拉开椅子，又抽出纸巾擦拭一遍，“你坐着，我去点菜。”
P市几乎是到处高楼林立，除非登上楼顶，否则很难有开阔的视野，河西路是一个意外，楼房普遍要低些，整齐划一。
“好。”沈心坐下，看向绚烂瑰丽的天际，云朵流动速度缓慢，将暗的天空中似乎有神鸟凤凰飞过，曳出像大鸟尾巴形状的晚霞。
何褚回来的时候带了一瓶可乐，瓶身凝着水珠，还泛着冷气，他先给沈心倒了一杯。
“饿吗，要不要买点东西垫垫肚子？”何褚落座，一条胳膊放在沈心椅背上。
“不饿。”沈心喝下可乐，没剩多少的郁气随着冰可乐下肚后彻底消失不见。
何褚看着他温顺的眉眼，有点发愣，一种奇怪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他不由自主地说：“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像是梦呓，但沈心听到了。
“什么？”他下意识问，其实他听的很清楚，但那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何褚恍若大梦初醒，攥紧了水杯，不说话。
“为什么不可以？以后我们还是一样做邻居，门对门。”
沈心对未来的态度是乐观的，他不预想会遇到的种种问题，，他不想动摇自己的决心。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那还是住两室一厅吧，你那么挑食娇气……”何褚故作轻松。
“我没有！“沈心坚决反对。
看着生他气偏过头去的沈心，何褚怀疑这可乐有问题，不然怎么会没有一丝味道。
他想问沈心，羽翼丰满的鸟儿会为一株枯木停留吗？枯木不再茂盛，但枯木曾陪伴鸟儿度过岁岁年年。
他和沈心迟早要散的，何褚悲观地想。
友情难系，更何况是差距越来越大的他们。
这家烧烤味道是真不错，比沈心预想的要好吃很多。
吃到后面基本是何褚盯着他吃，沈心吃东西比一般人要慢，斯斯文文的，吃一盘烤串下来，也就唇瓣沾了点油光，纸一抹就干干净净。
“走吧。”沈心收拾好自己就起身了，但吃撑了，肚子有点难受。
“真吃撑了？”何褚拉过他的手，细细打量。
嗯，看不出来。
“你这情况怎么那么像林姨刚怀上何宇的样子,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何褚略加思索，“嗯，不显怀？”
“嘶——”胳膊猝不及防被沈心拧了一把。
“别贫了。”
“好好好。”
何褚带着沈心往小吃街出口走，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悠闲散漫。
谁料快到出口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冒出的几个人猛地冲出来，捡起附近摊贩的凳子就往何褚头上招呼。
“沈心——”何褚大吼一声。
一切都似乎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沈心眨动滞涩的眼睛时，现场已经一片混乱了。
“跑太快了！”
“没事，没事，报警了，有监控！”
“毛头小子，下手没轻没重，这血流的……”
路人的声音在耳边渐次响起，沈心觉得自己眼睛始终聚焦不了，他看着模糊的何褚推拒路人的搀扶，扶着额前的血，跌跌撞撞走向他。
“没，事吧？没伤到……”
“我……”沈心正要回答，直到此时才发现一条有力的胳膊横亘在自己腰间。
他毫发无伤，是因为身后的人牢牢把他护在怀里。
他回头一看，失声道：“李熠！”
这一幕带给他的冲击并不比何褚被砸头小。
他急忙用手撑着地起来，又拉着李熠起身。
他看看李熠后背渗出的血迹，又看看何褚额头上的伤深吸了一口气。
“先去医院。”
【作者有话说】
嘿嘿，我存稿还算多，稳定日更哦

第04章
李熠来P市有一个星期了，表弟许游和表妹许嘉敏说什么都要拉他来逛逛，体会体会P市的风土人情。
河西路这附近不好停车，他们三人找停车位找了半小时。
找到之后许嘉敏突然要上厕所，让他和许游先去，一会手机联系。
结果走到小吃街入口，许游突然抛下一句自己可能要坠入爱河了，就追着刚刚擦肩而过的女生搭讪要联系方式。
李熠站在原地面无表情。
表弟表妹运气好，挑了一个他心情不错的时间来状况百出。
他无意扫了了一眼热闹非凡的小吃街，就这么一看就挪不开眼了。
他看见了沈心。
少年表情一如既往，但可以从细微之处观察到他的放松和愉悦，一边慢悠悠地走，一边和身边高他半个头的男生对话。
两人长相出众，身高也比大部分人高，在摩肩擦踵的人群里很是打眼。
原来沈心还有这么一面。
再后来，从小吃街入口处突然暴起的几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击沈心身边的男生，他想也没想就冲过去搂住沈心的腰往后带。
力度没控制住，摔了一跤。
沈心似乎被吓到了，很久没反应过来。
李熠第一次在沈心脸上看到那么多表情，心里有个声音暗暗叫嚣：值了！
他近距离看沈心，越看越觉得熟悉。
他们肯定见过，到底是在哪呢。……河西路医院何褚情况比较严重，挂了急诊号，现在正在就诊。
沈心两人还在候诊室等待叫号。
从小吃街赶到医院，沈心三人还没交流过。
沈心在心里打腹稿，侧头要跟李熠说谢谢，可旁边的人就像无时无刻都在关注他一样，他一有动作，李熠正好也转过脸。
“……”
又是令人尴尬的一次对视。
仅对沈心而言。
密切观察他的人道：“害羞就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
该怎样就怎样，无论如何都要说一声谢谢。
沈心垂下眼脸，盯着自己的脚尖，“谢谢，如果不是你，我就不会全须全尾地待在这，你也不会受伤……”
“总之我欠你一个人情。”
他低着头，不像道谢反而像做检讨。
李熠不为难他，爽快道：“这可是你说的。”
他从始至终就没想过让沈心还这个人情，这么说只是为了让沈心好受点。
“嗯。”沈心心里松了一口气，抬眼看了他一眼又迅速转头目视前方，盯着候诊室的大屏幕。
他实在不愿意和李熠多对视几秒，这人的眼睛黑压压的，有很强的压迫感和侵略性。
被他盯着，就像兔子被狼在暗中窥伺。
李熠被叫到号没多久，何褚就出来了，沈心伸手跟他要缴费单，“我来，你坐着别动。”
“不严重，就是看着吓人……”何褚笑着说，用手比划包着白纱布的额头。
沈心保持着原来的动作，不说话，眼眶有变红的趋势。
“好好好，你去。”何褚败下阵来。
沈心取完药，李熠还没回来了，他和何褚挨着坐，心中有许多话先说，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似乎是难以忍受这种氛围，何褚掰过沈心的肩，让他被迫和自己面对面。
“后悔吗？”何褚紧紧盯着他，不放过沈心的任一表情。
后悔跟我出来吗？不出来就没有这些事。
“不后悔，这是我自己做的选择。”沈心扯下他的手，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你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
何褚没听见后面的话，他在听到不后悔三个字就克制不住地把眼前人拥入怀中。
沈心愣了愣，伸手怕了怕他的肩膀。
候诊室人不少，但各有着急的事，没几个人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