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一会我再叫你。”
曹雁禾呼吸都不敢大口,震惊了一阵,没敢用多大力,脖子撑着头,轻轻靠在肖玉词的肩上。
“我可真靠了?压疼你了说一声。”
“靠吧靠吧。”
曹雁禾鼻腔一吸一放,温热的气息像是水流,轻抚肖玉词的侧颈,一根紧绷的弦被轻柔拨动,不知不觉,在心里叮叮当当。
曹雁禾太困了,没多久便靠着肖玉词睡了过去,肖玉词不敢动,屁股在凳子上坐得酸疼也不敢伸展开,手掌连着筋,靠得微麻,扭头看了一眼曹雁禾,视线遮蔽的原因,只看见下巴,长了胡渣,冒青围着下巴一圈都是,听着他的呼吸声,不知为何,肖玉词的心随着一呼一吸之间砰砰跳动,手指发汗,鬼使神差的轻轻触上皮肤,又像是热流一般滚烫,还没试上触感又收回了手。
“呀!你俩谈恋爱呢?背着我偷偷摸摸的….”
隋谦宇来得突然,没听见脚步声,说话声音从后面传来,肖玉词像是偷吃的小孩被抓了证据,心慌意乱。
“没…没有。”肖玉词扭头看他,故作镇定,细攘的发丝的闷出薄汗,说话细声细语,动作缓慢。
隋谦宇上前一看便心知肚明。
“睡着了?”隋谦宇做口型,从嘴皮上发出的声音,没什么声响。
肖玉词点点头。
“我先带着落落走了,他醒了你给他说一声。”
说完摇手做了告别,肖玉词嗯了一声,直到看着人慢慢离去,心里的悲然由内而生,梗在喉咙,任凭风吹,依旧散不去。
【作者有话说】
要开始甜甜的恋爱啦!
第31章
国庆之前是中秋,学校放了三天假,常萍前一晚提前回了家,第二天一大早里里外外收拾了一番,进行大扫除。
肖玉词手指撵着抹布,仔仔细细凑近了看窗台上灰尘,擦了一遍,没干净,掺着水盆里的泡沫水洗净扭干,又擦了一遍,黑湫隆咚带点白的一团污渍,紧硬的贴在瓷砖上,擦也擦不掉。
“你这样是擦不掉的。”
曹雁禾站于另一侧,两人隔窗相望,眼睛细笑倒如弯勾,手上攥着小铲,食指抵住手柄处,用力在黑点处铲了几下,果真蹭掉了。
“这是燕子拉的屎,晒干了,擦是擦不掉的,你得用这个铲子刮一刮。”
“啊?屎?你不早说,我刚还用手扣。”
肖玉词嘴角撇得老长,眉头一皱,一脸嫌弃抬起右手看一看,指甲缝里仔仔细细瞧一瞧,粘了些黑色秽物,二话不说拔腿往院外水管扣洗干净。
曹雁禾笑得大声,“那你怎么不问我?”
夏日水流爆晒,从细管里流淌下来刚沾皮肤就是温热的,肖玉词左右手互搓,洗了好一会,可是心里又觉得膈应,跑到厨房挤了洗洁精又回去洗一遍。
“你在二楼我怎么问你?难道我还得扣一块下来,双手捧上去,问你这是啥玩意?”肖玉词立马给了曹雁禾一记白眼。
曹雁禾乐得合不拢嘴,双手也没闲,三下五除二用了几分力气,把窗台外瓷砖上铲得干干净净。
二楼有个燕子窝,在曹雁禾的窗外的房梁上安了窝,夏天就来,几个春秋下了几窝崽,鸟屎源源不断,曹雁禾窗外更是难以幸免于难,连着二楼窗户的一楼客厅窗外也一同粘上污渍。
“我也没想到你会用手扣呀。”曹雁禾憋笑,抹布沾水拧半干,将窗台擦了一遍,瓷砖缝里,玻璃窗,都用清水擦干净。
“我..算了算了,扣点鸟屎怎么了?”肖玉词关了水龙头,甩一甩手上的水,水珠四溅,“大男人无所畏惧。”
曹雁禾上下打量,细胳膊细腿,像个纸片,风再大点,一刮就能跑,还大男人?怎么看怎么像个高中生。
常萍打扫门外石阶,水洗冲干净,扫帚刷刷几下,刮去苔藓杂草,水流随石缝四下蔓延,呈根茎状,外头路过的村里妇人,怀里是准备拿出去晒干的土豆片,簸箕装着一片一片散开排列。
“哟!常姐,在做啥哩?”
常萍抬眼看她一眼,顺道给了个笑脸,“做卫生呢!”
心想没长眼还是瞎了?难不成提着扫帚做饭?
妇人摸着石路走到常萍身侧,眼睛眯缝瞟了瞟院内的状况,细声在常萍耳边问:“院里头跟你家老二说话那个…就是中学来的那个新老师是吧?长得还挺俊,多大了?有女朋友吗?”
敢情上来打秋风了?
常萍没搭理她,心里哼笑一声,什么玩意?不就是想给她家大女儿寻对象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她那个女儿二十六七了吧?书没读成上外头学人家做网红,搞直播,原本长得也还看得过去,非要花好几十万去整什么脸,这下得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快三十了还没对象。
要是学人家好姑娘正正经经找个工作,不去钻什么空子,听信别人话做网红挣钱,想吃网络红利的一大把,能成的又有几个?
做人踏踏实实不行吗?什么样的人就做多大的事。
“好像…有的吧?听说还是高材生,长得漂亮家世又好,郎才女貌的。”常萍故意撒了谎,说得绘声绘色,脸不红心不跳,好像还真有那么一回事。
“是…是吗?那还真是有出息。”妇人尴尬一笑,颠了颠簸箕,“那你忙,我就先走了。”
“哎,坐会嘛,才刚聊一会就走了?”常萍装模作样挽留。
妇人连连摇头,“不了不了,家里还有活呢!下次再来,下次再来。”
等人走远了,留个灰溜溜的背影,常萍啐了一口唾沫,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看看自己是个啥?还想和肖老师挨亲。”
肖玉词睡了个午觉,手机里面就变了天,原本还是三人的小群,变成了四人,消息从下往上拉,才从只言片语间看出一个所以然。
扬昌老顾传统,一向俗有中秋点灯祈愿,祝福家人平安喜乐,学子读书上进,虽没有水渠运花灯,却爱各种稀奇古怪的花灯形状,像灯笼一样一支杆子提起来,去扬昌最高顶的山游逛一圈,通体红艳,颇为壮观。
花灯一般街上也有卖,但是却不及自己手工做的良苦用心,制作过程也乐此不疲。
往年曹雁禾不爱参与这些,常萍不爱,家里自然没有人会去做,今儿谢竟南拉他入了一个群,拍了满桌花灯制作材料,下面附了一句话“曹哥,肖老师,快来,做花灯。”还艾特了肖玉词和曹雁禾。
曹雁禾回了句:肖玉词在睡午觉。
“啊?那我材料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们来。”
曹雁禾发了个微笑的表情,附带一句话“他醒了我给说一声。”
“得勒哥,记得来。”
而后转眼曹雁禾上街陪常萍采购,一转头就跟七秒记忆的鱼一样忘得一干二净,肖玉词睡醒看了手机才知道还有这回事。
谢竟南租的房子不远,在学校下了斜坡的马路巷子尾,居民楼交错重叠,沿马路边一栋四层楼房右侧小道往前五百米,左右两侧均长着幽青绿草,脚底下踩着黄泥地铺垫些石块的狭窄小路,肖玉词在前,一步踩一石块,均匀受力,轻陷凹入泥地里。
他来过一次,上个星期的事,地形不复杂,沿小路而上,很好找,往前耸立几栋三两层的居民瓷砖楼,再走几步抬头便能看见一栋白黄瓷砖楼,原本是白色,风吹日晒泛了黄,墙缝中间黑斑污秽明显,而其中一户二楼窗外防护栏处摆了几株绿植盆栽。
那是彭媛媛新买的盆栽,教师宿舍放不下,而且也不是每个人都喜这些绿油油的东西,大家明面上不说,时间一久,也能从细节上发现招来人嫌,于是搬了一些摆在谢竟南的房间。
也只有谢竟南无条件依她。
“就这儿了,上二楼。”肖玉词望了一眼曹雁禾,站在屋外生铁锈的红色大门外,伸手一推,吱呀作响。
楼梯在最左侧,扶手铁杆生了锈,一进楼就是一股铁锈的味道,曹雁禾抬手一摸,掉渣,摸了一手暗红,味儿还挺重。
曹雁禾抖一抖手,拍一拍,“他怎么会想到租房子?”
空间阴暗潮湿,白色腻子墙水珠滴落滑痕狰狞,墙皮也掉渣,闷热又汗湿。
“他觉得住朋友家不方便,自个非要上外面租一个单间,原本房都找好了,就在你家那个巷子口。”肖玉词换了口气,继续说:“但是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地,没租,再然后就跟着葛老师一起在这租了间套房。”
肖玉词四处看了一眼,“就是这环境,差了点。”
“是不太好,这房子年头有些久了,再过几年,都得标上危楼了,他要是还想租房,我给他留意留意。”
肖玉词摇头,“不知道,下学期宿舍楼应该是可以搬进去了,他不租了吧?”
屋里只有谢竟南在,葛万回家去过节,一间仅六十平米的小屋,划分了两间卧室和厕所出来,剩余客厅不过逼仄狭窄的空间,上回肖玉词来过一次,可没今天这么干净,拖了地,湿湿的还带着水汽,喷了一股子清香的味道,刚开门就扑入鼻口,简直比汗臭还浓。
“你们在楼下没遇见媛媛?她刚刚发消息说已经到楼下来着。”谢竟南椅着门把手往两人身后的楼梯口左看右瞧。
“没有啊!没有看见彭老师。”
确实是没有看见。
等两人进门,身后的门咔哒一声又关上。
谢竟南说的花灯,正入客厅内一张四角木桌上七零八散摆了一堆材料,肖玉词没做过,花灯倒是在电视上见过,要真正的做还是第一次,中秋点花灯也还是第一次。
看着满目一桌花灯雏形,忍不住伸手摸一摸,木竹编织而成,街上也有卖半成品,模型先给你做好,糊纸涂色就得你自己来,不为别的,就图乐子罢了。
“这就是花灯?”肖玉词手指捻着竹编的半成品兔子骨架,问谢竟南。
“这还是半成品,需要糊纸画型,不然我叫你们来干啥?”
“怎么糊?粘一层纸?”
谢竟南耸一耸肩,“不知道,以前嫌麻烦都是买的成品,做半成品我也是第一次。”
“啊?都不会做那买来干啥?”
谢竟南吊儿郎当单手插兜,走到肖玉词身侧,一手揽过他的肩,“小肖啊,做人不要那么死板,我们不会不是还有网络吗?百度一下牛鬼蛇神都能做。”
肖玉词愣了愣,忍不住朝谢竟南比了个大拇指。
彭媛媛提了大袋小袋几包水果,重量可不轻,勒的手指节处发红青紫,脚还没踏进门,水果先进来,散放在门框边沿处。
彭媛媛换了口粗气,晒得脸红汗流,“…..我靠,谢孙子你不接电话。
谢竟南没反应过来,“…啊?电话?”伸手往裤兜一摸,掏出手机一看,还真有未接,十分钟前,两个。
“哎呀,没开声,忘了。”谢竟南一拍脑门,懊恼不已,舔着一张逼脸就往彭媛媛眼跟前凑,笑得跟不要钱似的。
“好姐姐。真没听见声音,怪我,怪我,这回饶了我,下回给你做牛做马。”
彭媛媛翘腿坐在沙发上,双手环胸抱,谢竟南跟电视剧里的狗腿子一样,倒水,捏肩,谄媚讨好。彭媛媛眼珠子一转,瞪他一眼,“得了,我还不知道你,说话跟放屁,我都懒得拆穿你。”
这种场面肖玉词见怪不怪,电视剧不都是这么演的吗?欢喜冤家。
时间不早,落地满窗仓黄,一泄的流光浮影挤着透亮的缝落入屋内,刚好照得方正的木桌亮黄映光。
肖玉词眼睛挨着屏幕,一五一十严严格格照葫芦画瓢,外头包浆是浆糊,刷子先刷一层,上纸,第一次没经验,糊多了浆,上纸时直接透湿纸张,于是又开始反工。
“这比我教书还难。”谢竟南忍不住抱怨,双手一撒,抱头向沙发背垫上靠。
“会比管你们班那群跳猴还难?”彭媛媛问他。
“….那倒是没有。”
肖玉词沉闷低头,一言不语研究手头上的细活,手机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脑子是会了手还跟刚接上似的,报废一张又一张纸,再来几遍恐怕模型骨架都要散了。
做手工就是磨人性子的活,得慢工出细活,几个大男人除了彭媛媛细心点之外,都是急躁的性子,就差撒撂子跑到街上买一个一模一样的啦!
曹雁禾与他们不同,学得快,失败了两次就已经糊好了雏形,一层白纸服服帖帖粘稳,肖玉词抬头看一眼,再看看自己手里的破烂,人比人气死人。
曹雁禾眉眼舒散看着他一笑,“要不你给我?我帮你弄。”
肖玉词摇头,“算了,我自己做。”
骨子里都死倔,就不信自个学不会。
“我我我,曹哥看我,你给我把这纸糊上,剩下我自己来。”谢竟南一整个人俯身过来,手里捧着未成型的老虎灯。
曹雁禾没拒绝,伸手接过,放在自己桌前,左看看右看看,也还能救。
“你也太不要脸了,好意思吗你?人家曹哥又没说要给你做。”彭媛媛一阵输出抱怨。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曹哥也没拒绝呀!”
“曹哥别给他做,惯他,尾巴得翘上天。”
曹雁禾突然被点,愣了一下,没说话,眉眼全是笑。
“我不管,反正我就让曹哥给我做。”谢竟南不要脸发挥到极致,就差躺地上撒泼打滚了。
到最后还是曹雁禾给他糊的纸,一整个老虎形状显了样,高高兴兴在彭媛媛眼前晃了几下,得瑟又作死。
“你再挡我面前信不信我给你撕了?”
彭媛媛到了涂色部分,稍一出神就是画鬼符,正愁着如何下手才好,偏生谢竟南不怕死一个劲儿的往他眼跟前凑。
还真唬住了谢竟南,察言观色倒是个老手,发觉脾气不对立马收了招,可不敢再瞎蹦跶。
肖玉词也算聪明,废了几次外纸终于磕磕巴巴粘好了,虽面上是皱了些皮,但是不细看看不出来,也算正儿八经自己做出来的。
上色部分就轻松得多,他学过画画,自己粘的白兔本就不用过多染色,稍许加点粉嫩点个眼睛就已经成型了,只等着晒干就行。
谢竟南看过一眼忍不住夸赞,“牛逼啊!点了色就是不一样,像真的。”
“那是人家肖老师画画好,换你就是灾难。”彭媛媛吐槽,手里画笔杆正到眼睛部分,刚点了一点黑,又揉了揉手腕,说道:“没法入眼那种。”
谢竟南抱着老虎灯上下查看,“也还行啊,没那么不入眼。”
彭媛媛忍不住给他一白眼。
“怎么样?好看吧?”
肖玉词迫不及待给曹雁禾看,脸上雀跃心情呼之欲出,等着他的夸赞,等着他的肯定。
“好看,非常好看。”
肖玉词喜欢听他夸自己,像是小孩领了奖状回家父母都摸着他的头说真棒,但是他对曹雁禾不是哥哥情,他知道,像是崇拜,像是喜欢,什么样的喜欢?像喜欢霍思煜?又有所不同,倒像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彭媛媛画好灯,置放一旁,猛地想起买的水果,明明是专门买来招待人的,结果忙了半天忘了这茬,总结半天,将这个罪魁祸首归于谢竟南。
谢竟南无故背锅。
前期肖玉词无用武之地,糊个纸都能花上一两个小时,到了后期终于得以展示才能,于是谢竟南上色失败了一次,又哭喊着向肖玉词求助。
彭媛媛翻他一记白眼,“没出息,合着你的灯是一点没也动手,白嫖了一个?”
“什么白嫖?我也自己动手了的好不好。”
“动什么手?我看你就是动嘴皮子厉害点。”
肖玉词坐在一边笑得肩膀直颤,眼神往上一瞟,正巧与曹雁禾撞上,两人会意一笑,心知肚明。
曹雁禾眉目偏锋,远看凶狠,近看冷峻,眼睛又是瑞风眼,眼尾下扬,多了些柔和之处,眼底流转星波,一圈又一圈将肖玉词的心牢牢勾住。
在不确定是喜欢还是冲动之前,他坚守自己的内心,不越逾一分感情,男人相恋本就困难重重,挡在前面的不是高山而是世俗是人性考验,如果不是真心没必要拖人下水,这玩意就像沼泽,一旦触碰,就会越陷越深。
戳着脊梁骨被骂的感受并不好。
肖玉词眼底凌波一晃,闪过的一丝想法已悉数埋掩在心底下,转而一笑,“这个能放得下蜡烛?这么小,不会燃起来?”
“不放蜡烛。”曹雁禾回他。
“啊?不放蜡烛放什么?”
“灯,放一颗灯芯。”
懂了,防火防灾很重要。
第32章
隔天一早,是中秋,常萍一大早就开始炖鸡,香味弥漫四散,肖玉词在梦里吃肉,刚鲁起袖子上嘴,咬了一口,没味儿?像是嚼蜡干涩无味,朦胧睁眼一看,外头天明大亮,倏然发现做了一夜的梦,头晕脑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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