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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球跑,但球没了(问尘九日)


“还行。”秋池把掌心贴在Alpha的手背上,“我能去洗个澡吗?”
傅向隅这才松开他。
拿好换洗的衣服后,秋池又小声问:“晚上我定了餐厅,你还……想去吗?”
“嗯。”
洗完澡出来后,傅向隅发现秋池的脸有点红,问他有没有不舒服,秋池摇摇头:“可能天气太热了,有点中暑。”
傍晚出门的时候气温降低了几度,夕阳转瞬即逝,只剩下几缕玫瑰色的云雾,以及一大片海涛蓝色的云彩和天空。
露台上快坐满了,几乎都是一块来的小情侣。
秋池把菜单递给傅向隅:“你点吧。”
“有预算吗?”
秋池摇摇头:“我有带够钱,没关系。”
傅向隅也没太和他客气,点了两个人的分量,选酒饮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只点了瓶百元的干白,度数不高,但和海鲜很搭。
云很好看,不远处的海滩上潮水涨落,推出一层层白色的浪花。
很多人都拿着手机在拍照,秋池也忍不住拿手机四处拍了一圈,最后偷偷把镜头对准了傅向隅。
手机镜头有些畸变,屏幕里的傅向隅似乎没有肉眼看到的好看,秋池悄悄切到了录像界面,镜头瞬间拉近,他看见傅向隅忽然看向镜头:“在拍我吗?”
秋池的手抖了一下,有些做贼心虚地放下了手机。
下午才刚闹过不愉快,秋池犹豫了一下,没有承认自己的偷拍行为,他低着眼,有点磕巴地说:“没有、我拍风景呢。”
“好看吗?”
“嗯。”
到底是有格调的餐厅,送上来的菜品摆盘精美,分量比下午的海鲜大排档少了至少一半,但价格却贵了好几倍。
傅向隅尝了几口,然后看向秋池:“我能评价吗?”
秋池点点头。
“没下午那家海鲜大排档做的好吃。”傅向隅说的很小声。
秋池忍不住笑了笑:“我也觉得。”
他心里刚刚其实也这么想的,但没好意思说,来这里吃的其实就是一个环境和氛围,只要傅向隅满意,他就不觉得亏。
“不过云很漂亮。”秋池说。
傅向隅给他的酒杯里加了一点酒:“酒也不错。”
两人相视一笑。
好像没什么可笑的,但秋池莫名感觉自己的心又膨胀了起来,被一种很莫名其妙的幸福感塞得满满当当。
可这种幸福感里又带着一点隐隐约约的失落。
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次,可他也没法像保存树叶、花朵那样,把当下的感觉像做塑封书签一样封存起来。
饭后他们来到最近的一片海滩散步,秋池的脸还是有点红,傅向隅忍不住用手搓了搓他的脸颊。
可能是因为高浓度的Alpha信息素还滞留在他身体里,短时间内无法被代谢掉,秋池的皮肤摸起来有点烫。
头其实一直都有点晕,但秋池没有告诉傅向隅。
他们并肩走在海浪边上,海风微微凉,风里带着几分咸湿的粘腻感。
两只垂落的手随着走路的动作,时不时轻轻蹭在一起。过了一会儿,傅向隅忽然把手伸了过来,秋池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抓住了他的手。
两只手有些僵硬地贴在了一起,秋池的心跳得很快,头也更晕了。
他们沿着沙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和人谈过吗?”傅向隅忽然问,“以前。”
秋池摇摇头。
“没人追你吗?”
秋池想了想,念中学时好像收到过几封情书,但他没有打开看过,那时候他心里只有读书、刷题、稳定排名,从小他的目标就是首都大学,没有变过。
“可能有一两个吧,”秋池迟疑道,“我那时候像个书呆子,不怎么受欢迎。”
傅向隅:“你成绩很好?”
“还可以。”
“后来大学学的什么专业?”还是闲谈的语气。
秋池犹豫了一下,然后说:“……生物工程。”
傅向隅感觉自己牵住的那只手在微微地抖,于是他把那只手握得更紧。
“能和我说说吗?”他问,“发生了什么?”
傅向隅肯定知道了什么,秋池心跳很乱,可这件事他已经不想再提:“可以不说吗?”
傅向隅:“我想知道。”
“他们说你是强|奸|犯……”Alpha又说。
秋池不想被他误解,头还是晕,他心里忽然生出几分委屈来,过了一会儿,他才小声辩驳:“我没有……”

作为全国顶尖的高等学府,都兰的录取分数线历年以来都位居全国榜首。
但因为都兰对Beta的招收名额有限,所以每年针对Beta的最低分数线都要比另两类人种的高出30分左右,因此能被成功录取的Beta几乎都是每一省份考生中的佼佼者。
秋池现在对高考前的那段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只记得每天三点一线,黑板上逐天减少的倒计时天数、刷不完的卷子、一抽屉的空笔芯……
印象里他似乎从来都没有请过假。他没有发热期,不用定期去医院检查腺体和信息素的发育情况,也不用接种长效抑制剂,更不会有服用或注射抑制发热药物的副作用。
就算发烧,他也会戴个很厚的口罩坐在学校里。
秋池从来没有停下来休息过,哪怕只有一天。
所以他理所应当地考上了这座顶尖学府,因为成绩优异,每年秋池都能申请到最高档的奖学金和助学金。只要顺利从这个学校毕业,他就可以实现阶级跃迁,从几乎仅由AO人种占有的资源里分得一小块蛋糕。
可就在大一下的时候,母亲在工位上忽然晕倒,被同事送去医院后,查出了尿毒症,无法再继续工作。
这个由两个人组成的小家顿时失去了最主要的收入来源,而且每个月的治疗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当初为了让秋池能尽量享受到好的教育资源,妈妈把大部分工资全都花在了替他找课外辅导班上,家里几乎没剩下什么存款,就连住的房子都是租来的。
房租、水电、学费、生活费和治疗费,所有的经济压力都落在了秋池一个人的肩膀上,仅凭一学期才发放一次的奖助学金,显然是完全不够的。
期间他尝试了好几份兼职,但工资都不太高,而且经常会和上课时间起冲突。
课业不能落下,他得继续争取每一学期的奖学金,可是能配合他上课时间的校内兼职时薪很低,时薪高一些的兼职又都需要整块的空闲时间。
好在中介不久后就给他推荐了都兰附近的一家高级会所,做夜班侍应生。虽然偶尔会有喝得醉醺醺的客人黏上来动手动脚,但这份工作的确是他所能找到的兼职里工资最高的,而且工作时间和他的上课时间也不冲突。
秋池的运气还不错,每次遇到难缠的客人,都能被他成功敷衍应付过去。
那天晚上他和往常一样,被安排去给包厢内的客人送酒。
秋池照例先敲了敲门,不轻不重地提醒:“先生,你们点的酒到了。”
说完后等了几秒,然后才推门走进去。
包厢内的灯光很昏暗,音响里放着震得人头皮发麻的重金属音乐,秋池俯身把托盘放下,然后把酒杯摆好。
起身的时候包厢内的氛围灯忽然变亮,秋池余光看见沙发上躺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似乎正被另一个人紧紧压制着。
秋池记得包厢内的两名客人都是Alpha,他在这里已经兼职了大半年,知道这家会所也在提供“理疗服务”,很多“理疗”从业者甚至是和他一个年纪的大学生。
可余光里那个被压制住的“侍应生”挣扎幅度很大,摇滚乐里时不时夹杂着几声刺耳的哭叫,包厢里的气氛似乎也有些不同寻常。
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那他现在的处境也很危险。他不打算做任何询问,第一反应就是先离开这个包厢,至于后续到底是要去告知经理,还是直接报警处理,这些都是他顺利离开之后的事。
于是他眼观鼻、鼻观心,放稳酒杯后就打算直接转身离开。
可就在他转身的同时,其中一个Alpha忽然朝他走了过来,并伸手按住了他的肩:“你是Omega?C等还是D等?”
秋池忙道:“我是Beta,先生。”
Alpha看向他的后颈,那里平坦干净,会所里的气味很杂乱,就算是最低等的Omega,也不敢任由自己后颈上空荡荡的出现在这里。
“Beta吗?”
“我好像见过你。”醉醺醺的语气。
秋池低下脸:“您记错了。”
看他一副老实又懦弱的样子,Alpha笑了笑,然后从皮夹里抽出几张最大面额的纸钞,叠好了,塞到他胸前的口袋里:“你嘴严不严呢?”
沙发上,那个看起来像Omega的青年已经完全被剥干净了,哭叫声和咒骂声混杂着起伏的音乐,越来越刺耳。
见他不回答,Alpha干脆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掰向沙发的方向:“我问你,看见什么了吗?”
Alpha声音很冷,毒蛇一般攀附上来,秋池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但下一秒还是露出了一个略带谄媚的笑:“我什么都没看见,先生,谢谢您的‘小费’。”
“祝你们玩得愉快。”
会所内的职工都接受过培训,一切以客户的利益为重,只要不在会所内闹出人命来,爱怎么玩怎么玩,他们不会出手干涉。
Alpha似乎很满意他的表态,他认识这家会所的老板,知道他不会让自己的职工多嘴。
正当他准备松开按在秋池肩上的手,要放他离开的时候,沙发上被压制的Omega忽然挣扎着弓起身子,然后无助地朝他们这边望了过来。
看见秋池的第一眼,姜翌就像忽然抓住了救命稻草,惊恐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秋池?!”
那声音简直像是从肺腑里发出的,他朝着秋池的方向大喊道:“救我!求你救救我!他们是强|奸|犯,我不是自愿的!我是被他们骗来的唔……”
姜翌的嘴被捂住,两个Alpha的视线忽然同时落在了秋池的身上。
秋池感觉自己的小臂被人狠狠攥住了,他明白自己可能走不了了。
玻璃茶几上有只被暴力拆卸下来的手环,极短的时间里,秋池猜到那应该是Omega的东西,因为天生处于弱势地位,Omega的手环上一般都设有紧急报警键,只要摁下去就会自动锁定地址。
“原来你们认识啊?”Alpha阴冷地笑笑,“刚刚怎么没说呢小哥,是不是想出去之后再报警?”
秋池没犹豫,眼疾手快地拽住Alpha的小臂,使了巧劲将他整个人往地上掼去。
Alpha有些微醺,也有点轻视了这个Beta,没任何防备地被他重重掼到了地上。
趁着Alpha摔懵之际,秋池立即抓起桌上的那只手环,迅速打开保险扣,然后连摁了几下报警键。
不知道有没有成功,但很快秋池就感觉手腕一麻,那只手环被另一个Alpha打飞了出去。
紧接着后脑上“砰”的一声巨响,秋池感觉自己似乎是被酒瓶之类的东西砸中了,高等级Alpha的体能远胜于他们这样的普通人,秋池很快就被两个Alpha踹翻在地上。
有只皮鞋踩在他后颈上,碾地他抬不起头来,秋池听见其中一个Alpha居高临下的咒骂:“妈的臭|婊|子,居然敢打我。”
另一个Alpha似乎是酒劲上头,大着舌头说:“裘哥,我看这Beta屁股也挺翘的,不如一块办了算了。”
话落两个Alpha相视一笑。
秋池被扯着衣领从地上拽了起来,其中一个Alpha上来就打了他两巴掌,又不解气地抖了抖手掌,正打算再给他来两下时,把秋池从地上拎起来的那个男人忽然开口:“先去看看那个手环。”
于是那个Alpha便弯腰去捡地上的那只手环,才看了一眼,男人就怒骂一声:“艹,裘哥,这贱|货报警了!”
两人很快对视了一眼。沙发上的Omega被他们下了药,现在已然神志不清了。
虽然两人都还算家境显赫,但强|奸Omega这种事,要是直接被警察抓到,也免不了麻烦。
这种事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被称作“裘哥”的那个Alpha看起来很冷静,他思考了几分钟,然后对另一个人说:“你去叫经理过来,他会处理好现场。”
包厢内的摇滚乐被Alpha关掉了,外面似乎传来了几声隐隐约约的警笛声。
“来不及了裘哥,”这人面上露出几分慌乱,“警察估计已经到了。我们怎么办?”
没有人说话,只有沙发上被捆住的姜翌正在发出哼哼唧唧的难耐叫声。
姓裘的Alpha皱起眉,忽然一把薅起秋池的头发,没有丝毫犹豫,拽着他的头就狠狠砸在了玻璃茶几上。
玻璃茶几“砰”的一声碎掉了。
Beta的脸上全是血,倒在一堆玻璃渣里挣动了两下,然后就完全不动了。
另一个Alpha突然有些害怕:“裘、裘哥,他会不会死?”
“怕什么,死了更好。”
秋池并没有描述太多细节,可他能感觉到傅向隅握住他的那只手越来越紧。
那次秋池在医院里躺了很久。
结果已经显而易见,那两个Alpha颠倒黑白,控诉秋池企图强|奸同校同学,而他们见义勇为,救人过程中失手把秋池打晕了,这才阻止了这场悲剧。
对了,还有“证据”。
检测报告里显示Omega的腺体上留下的牙印的确是属于他的,警方甚至还从他的员工更衣柜里找到了促发|情的违禁药物。
妈妈一直在为他四处奔走,他们想尽了一切办法联系上那个Omega,得到的消息却是姜翌全家都已经出了国。
受害者拒绝出庭作证,而秋池百口莫辩。
对方的律师找到秋池,劝他认罪,反正是未遂,受害者也出具了谅解书,不打算追究他的责任,他们会给他一笔钱,然后尽量为他争取保释。
秋池始终沉默不语。
在法庭上,他一直否认自己的“罪行”。
他要求察看会所当晚的监控,他是去那个房间送酒的,不仅是监控,会所内的调酒师和同事都可以证明,自己根本没有作案时间;其次,那个包厢也是两个Alpha订的,他不可能蠢到进到客人订的房间里去强|奸那个Omega;最后,他每一笔收入、支出都会事无巨细地罗列成电子账单,只要仔细核对,就知道他根本拿不出这么大一笔钱去黑市购买违禁药物。
他的思路很清晰,一条条罗列出来的,都直指对方漏洞百出的谎言。
可是他们却告诉他,会所内的监控丢失了那段时间的数据,调酒师和同事也否认了他的说辞;会所提供的营业数据里显示,当晚这个包厢根本就没人定;甚至最后还有一个同事站出来作证,说自己曾经私下借给秋池三千块钱,是现金,因为是熟人所以也没有打欠条。
可秋池根本不记得自己在会所里有跟他说过什么话。
那一年秋池才不到20岁。一直以来,受到的教育都告诉他,法律是最平等的、是捍卫公平最有力的武器,他也以为自己丰富的学识足以让他有力举起这个武器。
可但他第一次试图举起“武器”时,这个社会比法律更具“优先级”的“潜规则”却将他狠狠地踩到了脚底下。
太可笑了。
一审的判决结果下来后,秋池依然不肯认,继续提出上诉。
那段时间里,妈妈一直在四处奔走,试图替他找到证明清白的证据,但很可惜,她什么也没有找到。
于是她开始跟踪那两个Alpha,看见他们开着豪车,依然频繁出入于高档会所与各种娱乐场所之间,他们继续在学校上学、继续花天酒地。
这两个罪犯的未来无限光明,可她的孩子的人生却被毁掉了。
律师告诉她,二审的判决结果大概率还是会维持原判。
那天妈妈从家里拿了一把刀,一直走到那两个Alpha面前,她只想要这两个真正的罪犯为她孩子的人生“偿命”。
可她太弱小了,又生了很久的病,锋利的刀尖只在其中一个Alpha的腰上浅浅的划开了一道,然后她就被另一个人踢翻在地。
从律师那里听说母亲将被以“故意伤人罪”起诉的时候,秋池心急如焚,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律师却朝他推过去一张伤情鉴定书,上面显示他妈妈把那个Alpha捅成了轻伤。
彼时的秋池还不知道那张鉴定书是伪造的。但他第一时间还是提出要和母亲进行通讯。
可律师告诉他,母亲已经被逮捕了,现在身在专为两类特殊人种建设的看守所里,无法满足他的通讯需求。
二审开庭的前一天晚上,校长秘书来见他,对方语气和缓温柔,微笑着对他说:“小秋,你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也很遗憾。”
秋池没说话。
“我是代我们校长过来看看你的,”他继续说,“你母亲故意捅伤我校学生这件事,对方家属其实也是不欲追究的,主要还是看你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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