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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西瓜炒肉)


谢折风转过头来看他。
他的师弟眉心雪莲剑纹完全化作乌黑之色,双目发红,黑瞳却又如幽幽不见底的深渊,藏着数不尽的暴戾与疯狂。
仙力萦绕四方,可他站在谢折风身侧,却感受到了这人身上若隐若现的魔修浊气。
他喃喃道:“你的妖魔骨……?”
“师兄,”谢折风嗓音低哑,“她是我的母亲,她疯了。可我……杀不了她。”
安无雪怔然。
不远处,姜轻终于听够了风雪歌鸣,缓缓睁眼,抬眸望着飘荡于天穹的雪妖。
他自言自语般说:“一千两百年前?还是一千三百年前?太久了,我记不清了。雪妖族长老容姬入世修行,扮作普通仙道女修,同琅风城主谢追露水姻缘,没想到就这么怀上了一个孩子。
“容姬不愿诞下子嗣,可这孩子于腹中便显露出绝佳浮生道妖魔骨,根骨剑意浓厚,若是降生,必然是一个天赋可追曲闻道的妖族天才。
“妖魔被曲闻道压着打了几千年啊,哪怕是仙祸之时,南鹤剑尊所到之处,四方妖魔退让,无人敢直面其锋芒。这个孩子根骨太好,天赋太高了,雪妖族怎么可能愿意放弃?
“雪妖族族长当时正苦于无法同曲闻道争锋,这个孩子的出现,让雪妖族发现了转机。雪妖族族长囚禁容姬,想等着那孩子降生,把这孩子养成一个天赋卓绝的容器,供自己夺舍重修,追求更高一步的境界。
“容姬不愿,可她不是雪妖族族长的对手。她不在意那孩子,却恨极了族长,在产子之时,她自己借了那孩子一半妖魔骨,以神魂为祭,重创雪妖族族长。神魂燃烧,她自此成了个疯子,因着最后一丝母子亲缘,她封了那孩子身上的浊气,把还留了一半妖魔骨的孩子扔到了琅风城主府门前。这孩子一半妖魔骨离体未归,此后入仙途,因为剑道天赋卓绝,自然而然练出了能与妖魔骨抗衡的剑骨。”
姜轻观赏着归絮海飘荡的飞雪,笑道,“好巧不巧,她重伤藏匿的时候被我发现,我替她养伤,为她供给浊气,封印她千年。连曲闻道都不知道,谢折风身上的妖魔骨并不是完整的——否则的话,无情咒怎么可能压得住这举世无双的妖魔骨呢?
“这一步棋我一直藏着,如今啊,总算是派上用场了。”
安无雪睁大双眼。
他心神巨震,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妖魔骨……师弟身上不断滋生心魔的妖魔骨,居然还只是一半!??
他心思纷乱至极,谢折风却全然没有理会那阔别千年的生母,也不曾在意姜轻得意的笑声。
师弟只在他耳边,用着压抑至极的语调,一字一顿地说:“我每杀她一分,她身上的妖魔骨,便会回到我身上一分。我杀不了她,她若陨落,妖魔骨会在我体内……合二为一。”
谢折风嗓音猛地一顿。
妖魔骨在他体内躁动,四方仙力摇晃,心魔在他识海中猖狂大笑。
“师兄,妖魔骨归于完整,我无法保证,那还会是我。”
安无雪气息一滞。
雪妖歌声刺耳,姜轻笑声尖锐,都远不如师弟这一句话让他无助。
杀不了雪妖,裹着浊气的风雪只会越来越大,两界生灵涂炭。
杀了雪妖,他的师弟将会转瞬成魔,世间无仙,一个失去理智的浊仙,足以毁天灭地。
他转过看向姜轻,嗓音冰凉:“这才是你的最后一步棋。”
姜轻颔首。
“你们若是杀了雪妖,那便只能看着浊仙降世。若是杀了谢折风,那便无人能敌雪妖,更无人能敌我了。无论如何,妖魔乱世之势已不可逆转。
“但你不是无路可走。”
“宿雪,我给你留了一条路。”
“只要你能成仙,你可以杀了雪妖,杀了谢折风,也能杀了我。”
曲忌之举目四望,手中结着法印,戒备着姜轻和雪妖,道:“四方天柱崩毁,寻常路无法登仙,姜先生究竟想说什么?”
谢折风在极力压抑着。
仙力重新落下结界,护住了这块浮冰,隔绝了雪妖的歌声,挡住遮目的风雪。
姜轻的声音变得愈发清晰。
“寻常法不能登仙,但是修浊可以。浊仙秘法只不过被曲闻道从过往与未来的因果中摘去,因此世人——包括我,都不再记得这个秘法。”
“可是你能沟通第五根天柱,能从隐藏的因果中,寻回秘法。”
“寻回秘法,修浊登仙,杀了谢折风,杀了雪妖,你就会是这世间无人能敌的长生仙。”
“这已经是我第五次为你‘铺路’了——你选哪条路呢?”
裴千怒道:“若是从因果中重新寻回浊仙秘法,当年众仙陨落岂不是成了笑话!?要么仙尊入魔,要么首座入魔,要么一起入魔,你管这叫选择?”
“锵”的一声!
春华划破长空,带着剑主无法压抑的怒气与杀意,直冲姜轻而去。
姜轻不得不抬剑相挡,猛地被春华击退数丈,还未站稳,便吐出一大口鲜血。
他看着春华飞回安无雪手中,抬手随意抹去嘴角血迹,疯疯癫癫地笑了几声,道:“我和曲闻道,相争数千年,他连身死道消,都留下了缜密后路。他明明死了千年,我还是回回都输。”
“还好,这一次,怎么样都该是我赢了。”

“赢……?”安无雪眉梢微动。
他伸手,撇了撇谢折风额间的碎发,轻轻为师弟收整斗法时散乱的衣冠。
谢折风红着双眸望着他。
他听不见师弟神魂识海中的喧嚣,也不知道妖魔骨在师弟体内究竟如何了。
但他知道谢折风现在应该很疼。
他快速眨了眨眼,敛下双眸涩意,复又看向姜轻:“姜道友对赢的定义是什么?我倒是觉得,道友能坚韧数千年,踏出深海底,本来已经赢了。可仙祸开启的那一日,你又输得彻彻底底。”
姜轻面容一拧——他听出安无雪的弦外之音。
他双眸一凝,神色复杂,再度望向北冥的方向。
“你觉得我不该带出浊仙秘法?”
他满是不屑。
“你我不是都见过了吗?世人凉薄。我是他手中剑的时候,北冥仙门总是说曲少主道途光明,前途不可限量。我被他封入冥海底的时候,尘世便传唱这一道警世之言,唏嘘天才破道——我呢?何人为我鸣过一声不平?”
安无雪眼眸微动,双唇微动,最终默然。
他看到姜轻回忆中少年与剑缔结契约的时候,也十分怅然。
若是曲闻道不曾折剑,这世间或许不会有南鹤仙尊,但北冥过往中,会有一段传唱几千年的佳话。
他认识的那个北冥门客,那个不过入世几百年的胎灵姜轻,一直是个对待诘问从善如流,对待众生清明恬静的好人。
可那个姜轻死在了海底几千年的浊气冲洗中。
他认识的,不过是一个消逝在过往中的虚影。
姜轻直勾勾地看着他:“你魂飞魄散金身玉骨尽碎的时候,天下人只说出寒仙尊大义灭亲,感念仙尊恩德,可有人记得当年四海万剑阵历时几十上百年,剑鸣声下埋葬了首座多少酸苦呢?”
“你惋惜天下人无辜——他们无辜吗!?”
他讥讽道:“你坚守本心道途不改,又得到了什么?”
安无雪从始至终不置一言。
直至姜轻诘问于他,他才毫不迟疑道:“本心不改,就已经是我之所得。”
姜轻冷笑道:“好,那又如何?安无雪,我们终究还是会成为一样的人。”
今时今日今刻,他筹谋了太久。
容姬已醒,她生或死,都会是姜轻想要看到的结局。
她死,谢折风成为浊仙,天下倾覆,安无雪从始至终坚持的东西都将成为笑话。
她生,妖魔乱世。
安无雪要打破两难局面,唯有越过谢折风,将自身修为拔高,修浊登仙,重现浊仙秘法于世。
浊仙秘法重现,姜轻也可以轻而易举地重回浊仙之境。
他和安无雪冥冥之中交手几回,最终……仍然殊途同归。
“——我给你准备的这几条路,你选好了吗?”
四方结界再度开始破碎。
谢折风的仙力一直在同风雪中的容姬纠缠。
结界破碎之时,容姬凄楚歌声传来,时不时夹杂着雪妖疯癫的笑声。
她早已连个妖魔都不算了。
出寒剑鸣,散出剑气。
转瞬间,谢折风再度凝下结界,拦下泼天风雪,挡下容姬的妖魔之力。
归絮海前,琅风城旁的雪雾越来越重,琅风剑被浊气所摄,引入乌云中,遥遥瞧不见剑影。
天地风雪不停,纷乱无止。
四海仙修尽皆护佑着大雪下的苍生,可人力有穷尽,灵气有尽时。
如今已经不是四方天柱共卫天道,众长生仙庇佑苍生的数千年前。
容姬合归絮海妖魔和琅风剑之力,可以同仙者一战!
等她踏出归絮海,便不是雪莲摧残、浮冰碎裂这么简单了。
谢折风再度结出法印,出寒剑飞入高空风雪,同时隐时现的白衣女子身影缠斗。
可容姬一旦有损,谢折风身上的妖魔骨便会更为强盛!
出寒不敢当真伤到容姬分毫,备受掣肘,阻拦得格外艰难。
裴千这时总算恢复了些许灵力,毫不迟疑朝姜轻攻去!
他虽修为不如姜轻这个化身,可他每次出剑还会一起扔出阵法符箓,花哨挥霍至极,乱七八糟,居然起到了作用。
姜轻一时之间,当真被他绊住手脚。
安无雪看向曲忌之。
曲忌之身周灵力涌动,阵纹隐隐浮出,双手还在快速结印!
他对上安无雪的视线,微不可查地同安无雪点了点头。
安无雪这才回头看向谢折风。
他身前的人已经尽显妖魔戾意,可他目光未曾改变,低声而又轻柔地说:“师弟,你——”
“我去杀了雪妖。”
谢折风抢在他前头快速道。
安无雪一愣,嗓音微哑,赶忙摇头:“你会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妖魔。”
他不要。
他不想。
他的师弟天生妖魔骨,以浮生道之身走荆棘遍地的无情道,分魂斩我,浸过黄泉水,见过养魂树,八百年碎魂,才是如今剑出而众生俯首的年轻仙尊。
逆流而上至于此,难道最终还是无法迈出骨血而出的业障吗?
不能这样!!
“我的师弟不会愿意成为一个妖魔,”他说,“出寒仙尊也不能是个妖魔。”
“出寒仙尊不会是妖魔的——因为你可以轻而易举地在我堕魔前杀了我。”谢折风对他笑了一下。
这一笑,冰雪消融,风雨疏阔。
他说着对自己最残忍的话,送给安无雪的,却全是温柔。
这些话,谢折风在意识到自己杀不了容姬的那一刻,便已经想好了。
“我不在意世人眼中的我是个剑尊还是个雪妖,师兄还活着,漫长人生还有无尽可能,我也曾经与师兄同生死,共白头,这于我而言,比这千年登临尊位还要开心喜乐。”
谢折风说着,安无雪收于识海之中的生死咒阳印被阴印勾动,微微颤动。
他在告诉他用此咒杀了他。
安无雪不住地摇头。
他绝不可能答应。
谢折风嗓音透过狂风,依然沉稳:“我杀了雪妖,妖魔骨归于完整的那一刻,我不知会发生什么,也许心魔会彻底占据我的神识,也许我不会是现在的我,但我一定会比现在还要强。我们可以赌,赌那一刻,我能立刻找出姜轻真身,杀了他。然后……”
然后,安无雪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杀了谢折风。
这样,雪妖会死,姜轻会死,妖魔不会出世,大雪会停。
世间再无仙,却也再无魔。
祸乱终了。
安无雪不用入魔。
他还是落月峰那个死而复生、洗净污名、霁月清风的仙门首座。
谢折风以剑骨压抑着妖魔骨,经脉骨血都在疼。
但他心更疼。
他不惧生死,甚至在千年前已经是个行尸走肉。
只是……他好不容易能和师兄在一起,却没能一起看几天的日升月落。
他也不能再护着师兄了。
可他死后,祸事终了,一切尘埃落定,两界无人会是安无雪的对手,师兄应当……也不需要他护着。
这是谢折风能做到的最好的结局。
可安无雪还在摇头。
谢折风不想看师兄这样。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魔障,凑上前,轻轻吻去安无雪脸颊泪痕。
“我将生死交托于师兄,不就是为了防范此刻吗?赶来琅风的时候,我就有此预感,看到我的母亲后,我确定了——这一切都是注定的。”
“师兄,我刚刚想尝试封印我的母亲,可她疯了,她察觉到我有封印之势便想自爆,我拖不住她。我只能步步后退,退到如今,无法再退。”
不远处便是琅风城了。再退,四方生灵怎么办?
“容姬迟早会死,妖魔骨迟早会归于完整,若我不曾成仙,我们还能强行毁掉我的根骨,可我成仙了,妖魔骨也成了不伦不类的仙骨,寻常方法毁不掉它。
“不论有没有姜轻,不论是不是在今日,这都是我命定的魔障。”
他抬眸,看向苍穹风雪中,正在同出寒剑斗法的容姬。
“也许我注定会有今日。”
“母亲她说的没错。”
“我本来就该是一个……天生的妖魔。”
安无雪静静地听他说完。
他紧咬牙关,每每想让谢折风别说了,却又不想在这种时刻对谢折风摆脸色。
裴千逐渐不支,退回安无雪身前。
姜轻持剑走近。
“我倒是没想到,你们居然还有这一步后手。但那又如何?”
他听见了方才谢折风所说,嗤笑一声:“小仙尊,你们现在没有时间寻我真身了。你是想趁着妖魔骨合一,你实力大增的那一刻锁定我的魂魄杀了我?没用的,你们一直在猜测我为什么费尽心思让傀儡泛滥两界——不如我来告诉你们答案。”
他在安无雪和谢折风身前一丈处停步,双手垂下,握剑之姿随意,好似全然不怕谢折风突然出手。
“因为我是胎灵族。我族坚不可摧,又无坚不摧,我身可承外物,万物也可承我魂。散播两界的那一种傀儡印,皆可为我所用。”
“你,你你——”裴千指着他,“你的意思是现在两界所有的无主傀儡都可以是你的化身?你唬我们呢!”
安无雪沉沉道:“他没说错。不然,他没有这个底气独身一人站在我们面前。”
姜轻这么多年为了不暴露自己,从不培养自己的势力,却能够拥有不沾浊气的化身,完美隐于阴谋之后,哪里都有他的痕迹,靠的或许就是胎灵族的天性。
“是啊,”姜轻认真点头,“我的神魂可以随时隐入遍布两界的任意傀儡身上,小仙尊有把握在转瞬之间寻到我的魂灵所在并且灭杀我吗?没有把握的话,很抱歉,你连赌一赌搏一搏的机会都没有呢。”
他眯着眼睛,从容不迫道。
“不如咱们还是按照我说的那几条路来走,仙尊成魔,或是首座修浊,让我看看浊仙秘法重现世间,天下大乱——哈哈哈哈哈哈哈!!!”
安无雪看也没看姜轻一眼。
如此剑拔弩张之际,他反倒眉眼微弯,对师弟笑了一下。
“师弟要我杀了你,是想留我独自一人和姜轻相争吗?”
谢折风意识混沌,只顾着摇头。
“世间万物都有一线生机,从来没有逃不开的注定。因果不是无法更改,而是大道三千寻我之路。”
“师兄……”
谢折风眸光越来越暗,眉心雪莲剑纹只剩乌黑之色。
出寒同容姬相斗,结界已经碎了一次又一次,妖魔之力不断靠近琅风城。
姜轻笑声骤停,挑眉道:“怎么,你还有别的想法?说来听听。”
“师尊当年下无情咒,封妖魔骨,将仙尊位传于师弟,他什么都知道,未必算不到今日。我不信妖魔骨无解。”
姜轻听到安无雪提到南鹤,面颊一抽,双眸满是阴沉之色。
“……他或许真的知道,但他陨灭千年了。”
安无雪只对谢折风说:“师弟当年剑斩天下妖魔的时候,我已经死了,我们没能并肩至最后。如今,你愿意和我并肩面对,听我所言,让我来选我们的因果吗?”
谢折风意识涣涣,却还是第一时间无言点头。
“好,师弟在我回来之前,一定拦住容姬。”
安无雪轻笑一声,顷刻间敛下双眸之中的苦意。
姜轻皱眉:“回来之前?什么意思?”
“师尊确实已经陨灭了千年。”
“但这里是琅风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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