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跨上小电驴的蒲千阳拍了拍后座,对祝云宵说:“上车。”
祝云宵一脸茫然,但还是乖乖地跨坐了上去。
“抓紧了。”确认他的头盔佩戴正确后,蒲千阳转过头一扭油门,小电驴就弹射了出去。
骑乘体验马马虎虎吧,没有自己的本田摩托骑着爽。
拐过一个路口后,蒲千阳隐约听到了祁崇山的声音:“不是,我车呢?我那么大一个电瓶车呢?”
虽然有些抱歉,但蒲千阳管不了那么多了,载着祝云宵一路向罗湖公园飞驰而去。
祝云宵觉得现在自己正在经历的事情非常离谱。
抛开他昨天一个冲动就闯进了一个一看就违法违规的交易现场里把班长救了出来不谈,今天自己居然在认识不到两周的前桌的怂恿下,直接翘课逃学跟他溜了出来。
坐在可以被称为“赃物”的电瓶车上,抱着前方的这个人的腰,目光中只有这人在疾驰的风中飞扬的鬓角,不知道前路是何方向。
这也太疯狂了吧。
还有,他为什么知道自己想要粉色金粉墨水的呢?
身后的人的心思没能传给认真骑车的蒲千阳。
不开玩笑,生命安全第一位,其他都要放后边。
不远处,罗湖公园那白色的木质围栏已经出现在了视野范围内,他开始逐渐减速,最后吱地一声,小电驴稳稳地停在了公园外侧。
“安全到站,请下车。”
把小电驴混在一堆其他的电动车里边免得让待会儿可能步行前来的祁崇山发现,蒲千阳把钥匙拔出来揣进兜里。
校服就是这点好,虽然丑陋肥大但功能性很好,至少兜很多。不像自己常年穿的那些定制西装,为了达到贴合身体的效果几乎连个手机都放不下。
还不能吃胖!吃胖了一点就穿不上!
“我们要找的人应该就在这里。”站在公园那简陋的小地图前,蒲千阳开始思考,如果是自己会把人藏在哪里。
来公园找人?这个时间?祝云宵不理解。
“准确的来说其实是救人,能找出这个人,我们就能救班长。”
然后就能救我。
虽然一路上蒲千阳已经向祝云宵解释了一定的来龙去脉,但这多少还是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可当祝云宵想起昨天班长缓缓解开衣服时哭红的双眼,无论这是多么渺小的希望,他都愿意去试一下。
罗湖公园其实是曾经的防空基地改建的,直到现在还依然还在开发中。后边的山林还保留着非常原始的状态,经常驴友在后面的山里迷路。
虽然在几次事故发生后,山体周围都设有标示线给拦了起来,但是依然架不住有些人就喜欢违反规则。
盯着门口的地图,蒲千阳心里有了个猜测。
但比起直接出发,他回过头询问祝云宵的意见:“如果是你,你会选择在什么地方把人关起来,并且在那人被找到的时候能谎称是露营?”
听到他的问题,祝云宵站在他身后越过头顶观察了一下公园的环境,随后伸出手指指在地图中一处外围的山体上,“我应该会选这里。”
见祝云宵的想法跟自己不谋而合,那应该就八九不离十了。
但蒲千阳还是追问了一句,“理由呢?”
这二道手续的目的无他,自己未来的那个小助理别的不行,蒙答案的水平一流。总是能用一些乱七八糟的原因得出一个正确的结论,歪打正着,搞得蒲千阳不得不防。
“这里不在公园运营的范围之内,绝大多数游客不会前来。乍一看这里在山的深处,但其实临近外侧马路,提供食物和饮用水的供给可以非常方便。而且在悬崖旁边,被关起来的人在没有专业设备的肯定也爬不下去。”祝云宵认真地回答道。
巧了,我也这么觉得。
蒲千阳也伸出手,以祝云宵的手指所指的地点开始,划到了两人所在的门口,规划出了一条最短的道路,“走吧。”
罗湖公园,最重要的就是湖。湖本身占据了整个公园的绝大部分面积,不过幸运的是,两人所在的西门离目标很近,不然下一个循环蒲千阳就得想办法把小电驴开进来了。
看着走在前边的蒲千阳,祝云宵第一次主动问:“你一直这样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在通常情况下都是标准的好学生。”蒲千阳回答道。
“现在这是紧急避险。”虽然只是提前了十年而已。
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就来到了山脚下,一条黄色的警戒线明晃晃地拦在路边。旁边立了一块牌子,禁止从此处上山。
这不就是告诉我,此处可以上山吗,谢谢。
蒲千阳站在牌子旁边把警戒线往上一拉,回头对祝云宵说,“跟好学生走一趟不?”
说得好像有的选一样。
两人顺着一条前辈踩出来的勉强可以被称为路的途径向上走着。不多时,一根黑色的粗壮电线匍匐着从草丛里延伸了出来。
还有意外收获?
蒲千阳最开始想的还是作为被雇佣的绑匪多少应该这几天啃啃压缩饼干被虫子咬几个包什么的,来表达一下自己的敬业。
直接牵了一根电线这可太秀了,现代版顺藤摸瓜不过如此了。
跟着电线,两人来到一处非常隐蔽的洞口。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发现在这种地方还有个不小的山洞的。
在山洞里,一个男人被五花大绑地放在地上,周围两个带着口罩的人在另一边煮火锅。
仔细一看,那地上的男人嘴角还残留了不少撕下透明胶后剩下的痕迹。
这人的长相跟班长还多少有几分神似。
左边的人从里边捞了一个鱼丸出来,丢进嘴里,边嚼边说,“我劝你小子老实点,也别想着有人能来救你了,还能少吃点苦。”
被放在地面上的男人虚弱地开口说:“你们知道你们在违法吗?”
“富贵险中求,这都不知道?还读书人呢。”右边的人又捞了一片羊肉出来。
“你们究竟要干什么,钱也不要,就把我关在这里。”蠕动两下,常严泰把自己从面朝地面调成成了面朝天。
“这你就别管了,等这时间过了,我们就会把你送回去的。”左边的人有些不耐烦,“你要是不想接着被塞抹布就最好闭嘴。”
这就很奇怪了,还送回去。他们不怕常严泰回去报警吗?还是说,他们有后手,保证他就算回去了也不能报警?
不过这些都暂时不重要了,关键是自己要没时间了。
“手机给我一下。”蒲千阳修长的手伸到了祝云宵面前。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有带手机的?祝云宵虽然有这样的疑问,但还是把手机拿出来解锁交给了蒲千阳。
只见蒲千阳在通话界面按下了三个数字,110。
“你不会以为我能拉来一车人跟他们打一场吧?”他在等待接通的时间看着祝云宵惊讶的神情,调侃了两句,“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您好,我要报案,有人在罗湖公园被绑架了。”
在电话里,蒲千阳简单地叙述了山洞内的情况和上山的方法。
“顺着黑色的电缆走上来就行,我们会去接应你们。”在挂掉之前,蒲千阳还特意嘱咐一句,“记得来的时候不要拉警笛。”
距离罗湖公园最近的警察局不过几百米。
更何况是这种涉及到绑架性质的案子,只可以用光速出警来形容。
不多时,两人来的路上就出现了几个穿着制服的身影。
“请问,刚刚是你报的案吗?”为首的警察看到了蒲千阳和祝云宵。
“是的,绑架现场就在后边的山洞里。”
劫匪们可能也没有想到,自己吃着火锅唱着歌,就能被警察一锅端了。
经专业人士观察,发现绑匪并没有什么武装。于是警察小队直接冲了进去,实施了抓捕。场面一片混乱,倒在地上的常严泰深受其害,混乱被踩了好几脚。
“不是上头已经处理过报警的事情了吗?怎么他们会找过来?”被压在地上的左边的绑匪歪过头小声询问。
“我怎么知道啊。不会是那个高中生怕了,把我们出卖了吧?”同样被压在地上的右边的绑匪回复道。
站在山洞外边的蒲千阳出声提示:“警察叔叔我举报他们讲小话。”
随后两个绑匪被警察摆放成了头对脚的状态,彻底杜绝了两个人偷偷交流信息的可能性。
与此同时,常严泰也被解救了出来。之前可能是一直吊着一口气,当他的处境安全下来的时候,终于,他昏了过去。
现代人的心理就是这么脆弱。
处理完的这一切的警察终于得空打量了一下两位身穿校服的报案人。
他公事公办地交代道:“稍后可能需要你们跟我们回去做个笔录。”
这话在蒲千阳的脑海里打了几个转。
有点麻烦,刚刚有绑匪才说过有人能处理报案的事情,那么八成警察局内部有内鬼,这要是让内鬼看到了笔录签名不是给祝云宵找麻烦吗。
于是他诚恳地装傻:“可是我们还要回去上课啊。”
“可是你们明明在上课的时间出现在了这里。”警察面无表情不吃这一套,“所以应该也不差这点时间了吧。”
说得有道理。
蒲千阳点点头,随后一把揽过了站在高一点的石头上的祝云宵,回复道:“警察叔叔,请您通融一下,也不是我想翘课,主要是我这位兄弟上一个课间失恋了,有点想不开,我陪他来散心。”
在场的警察:?
祝云宵:?
“叔叔,你应该有所耳闻,现在高中生的心理问题都非常的严重。很多人稍微受到打击就会精神萎靡一蹶不振。”蒲千阳完全没有任何由造谣带来的心虚,反而情真意切地说,“更何况他是失恋,被甩的那个。”
“我兄弟可是九八五的成绩,就是人太爱钻牛角尖。要是因为这个心态爆炸考不上大学,那可太可惜了。”
先预设一个惹人怜爱的形象。
“我这也是没办法,才勉为其难地带他出来,干点解压的事情。”
陈述自己的无奈。
“错了,真的错了。他不应该把身心寄托在女人身上的。我们也不应该逃避问题而翘课的。我们不应该翻过警戒线上山的。”
道歉先发制人,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一套组合拳下来,原本想教育两句的警察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可能没见过这么能说会道的高中生,最后他只得找了个话头,“你们这一趟也算是将功赎罪了。赶紧回去上课吧,笔录等最后事情调查完再补上。留个联系方式。”
祝云宵本来想说话,但侧腰被蒲千阳捏了一下,注意力被转移了。结果就被蒲千阳抢了先,留了蒲千阳自己的电话。
虽然这样对这个世界线中后续的自己不是很公平,但至少把祝云宵摘出去了。
“好的好的,谢谢您。人民警察为人民。”
见事情了结,警察也放松了一些,打趣说:“下次你兄弟要是失恋呢,你周末再找个其他途径帮他走出来。前两天你们学校还有一个女生跳楼来着,也不知道你们的老师都在干什么。”
还有这事儿?你有什么头绪么?
看着祝云宵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线,蒲千阳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
不用问了,你有。
但应该跟我没关系吧?
一群人连押带抗,浩浩荡荡地下了山。
迎接他们的是神色紧张的园区管理和刚采访完罗湖公园游客管理成绩的祁崇山。
祁崇山脸上的表情非常精彩,大概是有新闻送上门可以写的快乐和刚刚的工作白干的痛苦混合而成的表情。
始作俑者有自知之明,但完全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小记者,好好写,待会儿我就去检查你的劳动成果。
等到蒲千阳的意识回到十年后的医院,他发现宣传栏张贴的那张报纸的右下角确实变成了其他的新闻。
标题是:原生态深山成为绑架场所,港城进行暴风开发整顿。
感觉不太对劲,就这?
蒲千阳回想起了当时自己的疑惑:为什么不报警呢?班长父母也是,常严泰自己也是。
再加上这避重就轻的新闻标题。
那么就是说,常严泰在获救之后还有其他软肋被抓着,导致他自己没跟警察说实话,导致祝云宵最后还是被报复了?
啊,头疼,感觉要长第二个脑子了。
可就算自己重生的第一时间就跟警察举报,就算自己能找到门路去亲自审问,自己也肯定活不到那个时候啊。
此刻,蒲千阳突然想到了当时右边的绑匪的说的悄悄话。
——不会是那个高中生怕了,把我们出卖了吧?
好家伙,这线索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自己竟然给忽略了。
能给班长牵线,能真的出现在交易现场,甚至绑匪都知道他的存在。过肩龙不就是最好的信息来源吗!
过肩龙又一次出现在一班的门口,“祝云宵,出来聊聊。”
还不等祝云宵回答,蒲千阳却直接回复说:“聊!都可以聊!”
“带我一个。”
“跟你有什么关系?”过肩龙眉头一皱,不耐烦地说。
“当然跟我有关系。”蒲千阳走到过肩龙面前,用手背拍了拍他的肩,“常严泰也欠着我家钱呢。人被你们抓走了,钱要不要也替他还一下?”
此话一出,教室里整整懵了三波人。
第一波人是过肩龙,他纳闷,这常严泰被绑架的事情难道不应该瞒得死死的吗?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知道?
第二波人是班长常思锦,她不理解,为什么自家叔叔怎么还欠了同班同学蒲千阳家的钱,以前完全没有听他提过啊。而且这年级第一为什么家里搞民间借贷啊?
第三波人是祝云宵,什么人会抢答别人的问题啊?他本想反驳蒲千阳,可看到过肩龙和常思锦的神情,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好像,跟这个人还真有关系。
刚刚胡说八道完的蒲千阳很满意现在的效果,但班级里显然不是个套消息的好地方。
于是他说:“走,教室是学习的地方,要聊出去聊。”
典中典的老师发言。
过肩龙怕不是对这种话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竟然真的转身向教学楼的门口走去。
蒲千阳悠哉地跟在他的后边。
余光里,数十步之外跟了个班长,班长身后不远跟了个祝云宵,祝云宵身后还跟了个情报乐子人祁一山。
现代版螳螂捕蝉,充分展现了自然界的食物链的丰富程度。
又拐过一个墙角穿过一条连廊,尽头是旧校区的校舍也是校内监控的死角。这里常年堆放诸如拖布笤帚之类的杂物,一看就是最合适不过的谈话地点。
至此过肩龙停下了脚步转过身。人高马大的他终于有了点校霸的样子,反手拎起了蒲千阳的领口把他怼在了墙上,低声道:“常严泰跟你到底有什么关系。”
因为离得太近了,蒲千阳甚至能看到过肩龙这个青春期男生脸上的青色的胡茬。
太近了!
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他曲起腿,用膝盖顶住过肩龙的前胸,直接把人蹬开了。
落地后掸了掸领口,蒲千阳略带讽刺地说:“搞灰色产业的中介都像你这么冲动吗?”
从柜子里取了一块最干净的抹布,蒲千阳把堆在这里的一张缺了个角的课桌擦了出来,随后坐了上去。以一个非常放松地姿态继续说:“我没想举报你们。搞黑恶势力的,借高利贷的,大家相互之间拔出萝卜带出泥,一条线上的蚂蚱。惹不起。”
“人情这种东西,欠来欠去都是筹码和契机。这次看走了眼,是我们自己的问题。”
“但钱不一样,是多少就是多少,借出去的和要还的部分都明码标价。”
“而且有优先级。跟医院里的命一样。”
蒲千阳在自己创业的过程中没少跟类似的人打交道,充分理解他们畏威而不怀德的本性。
对付这种人,你只能抬高自己的地位让他们怕你才行。
过肩龙很吃这一套。他看着曲起一条腿坐在课桌上的蒲千阳,莫名有一种压迫感。
但自己也不能显得太弱势,不然后边自己也没法混了。
于是他也拖过另一张桌子坐了上去。可谁知这张桌子的腿短了一截,刚坐上去就一个歪斜差点让他摔下来。
刚刚剑拔弩张的氛围一下变得滑稽了起来。
蒲千阳笑了一下,给了他一个台阶下,“要么交人我们冤有头债有主,要么替他还钱我们把借据转给你们,选一个?”
过肩龙此刻还是非常谨慎,他反问道:“常严泰欠了你家多少钱?”
“不算多,但也不少。”蒲千阳拒绝正面回答问题,“最重要的是那是我们新任老板放出去的第一笔,就这么被他跑了,他可是大为火光。所以才让我来问问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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