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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侦:假象表面(龙九九)


在去王曼家里的路上,贺瑱只盯着面前的道路,一言不发,也不曾与宋知意有什么眼神交流。
他默默地清空自己脑海中所有的事物,可总是余下那么点顺着宋知意的模样再次袭来。
他叹了口气,一脚刹在了红绿灯前,猛地一个冲力让他和宋知意的身子都往前一探。
“走神了?”宋知意并不苛责,只是担忧,“怎么了?”
贺瑱抿了抿唇,也算是回应了他。
与此同时,手机也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贺瑱听着是消息的声音,这才开了口:“你看一眼,有可能是王曼回复的信息。”
宋知意依言打开了贺瑱的手机密码,消息的确来自于王曼:贺警官,我能说的都说了,也没什么别的好说了。
宋知意念了出来,贺瑱就撇嘴:“那就给她回,我们在去她家调查的路上了。如果她实在不配合,我们也可以考虑把她请回来问话。”
半威胁的话果然好用,王曼这次回的颇快:我只是觉得人都死了,也不大想抹黑他了。但如果贺警官非要问的话,我只能说我好几次下楼遛狗,见过他带不同的女人回家。那些女人打扮的花枝招展,似乎并不是什么有正经职业的人。
这话说得就有内涵了,贺瑱嗤笑一声:“原来我们应该找的是妓/女,而不是继女啊!”
他啧了一声,在下一个路口找了个停车位停了一下,甫要导航去扫黄支队,宋知意又提醒他:“咱们不下班,但人家恐怕这会儿下班了。”
贺瑱抿抿唇,把导航的定位改回了凌御西府:“那既然如此,我们就回家吃饭呗。招/妓被杀,这事儿我们可以慢慢论的。”
虽然也不确定是否真相如此,但贺瑱已然看不起这个死状可怜可怖的周志忠了。
能一边扮演着爱妻缅怀人设,一边又不停地招着妓,他能是什么好东西?
宋知意没有拒绝。
贺瑱看着他的模样,忽然又有了勇气。
他到底还是个急性子的人,受不了这一件事在自己心底埋藏着,非得挖出来晾晾才好。
“一会儿回去,我跟你说件事。”他仍是目视着前方,可心却往宋知意的方向又飞了飞。
贺瑱跟着宋知意回了家,没等着问,他就先开口点了菜:“我看见你买豆腐了。我想吃个麻婆豆腐,还想吃个地三鲜,还想吃茄子了,那种又油又酥的。”
他在沙发上歪着,说着话手上也没闲着,给方局长发了个信息:新的死者涉嫌嫖/娼,我们可能得要扫黄支队那边提供点帮助。
只宋知意还没应他,方局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贺瑱撇撇嘴,接下了电话:“怎么回事啊?怎么就知道嫖/娼了啊?”
贺瑱三言两语地把王曼说的事情跟方局长交代清楚了,又补充了一句:“那这事儿是不是影响不好,咱们还得从长计议啊?”
“得了吧。”方局长冷哼一声,“你那点花花肠子我还不懂?不过人在做天在看,他既然能干得出来这种事,应该就不怕身后被翻出来。沣潭大学要是愿意封锁着消息不对我们公布,愿意让一粒耗子屎毁了一锅粥,那他们就自己担着后果呗。”
贺瑱明白方局长这话中意思了,又咧咧嘴,用叉子戳了个宋知意刚给他洗的草莓,囫囵地说着:“行,我知道了,我明天开始就也不用藏着掖着去调查。”
“吃饭去吧。”方局长听他那声音就知道他在干什么,没说两句客套话就给电话挂断了。
不多会儿,贺瑱也收到了扫黄那边的消息,说尽可能提供他们现在手上有的资料,但不一定有贺瑱想要的。
贺瑱立马回了消息:多谢,明早见。
宋知意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只是贺瑱心中挂着事儿,一直也是心不在焉的。
宋知意用筷子尖敲了敲盘子,只说:“吃饭的时候别想案子。”
却殊不知贺瑱想的是他。
贺瑱哦了一声,温软泛红的舌/尖舔了舔筷子,又乖乖吃饭。
他想着吃完了就说,却没想到吃完了手机却来了个没想到会联系他的人。
季朗星的消息并不暧昧,只写着:学长,听说你在查我们学校后勤部主任的案子。你看我这边能给你提供些什么帮助吗?
贺瑱瞄了一眼身后,宋知意并不在,他便噼里啪啦地打着字:行,如果有需要,我立马联系你。多谢你还想着我!
季朗星也不卑不亢:说好了继续做朋友,我也得尽尽朋友的义务吧。
贺瑱下意识地又给他画了饼:那回头下次请你吃饭。
发出去才想起来,这话说得不合适。他还没来得及撤回,季朗星就先回了个“好”字。
宋知意见他指法飞快,也状似随意地问道:“谁啊?”
贺瑱本想瞒着,可又不忍心对宋知意如此,干脆直说:“季朗星,问我这个案子中有没有能用得到他的地方。”
宋知意哦了一声,也没再多言。
只当贺瑱以为这事到此为止的时候,宋知意却又幽然开口:“那天他和你告白,我看见了。”
“啊?”贺瑱懵了,彻底懵了。
这话什么意思?
宋知意看见了,也就是意味着他或许知道了自己拒绝季朗星所用的那个理由——
不喜欢男人。
可是就是第二天开始,宋知意便有些对自己冷淡了下来。
所以……宋知意是什么意思?他怕自己不喜欢男人,还是怕自己喜欢的就是男人?
还是根本他以为自己喜欢的男人是季朗星?
他的脑海中迅速过着这些可能性,可没有过感情经历的他又怎会把这些捋得像破案那么清晰。
他脑中就如同一边是水,一边是纸。一晃悠,就全成了浆糊,什么都弄不清楚明白。
他看着宋知意,咧了咧嘴,想问点什么,可却总觉得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从前跟着贺母看那些泡沫剧的时候,一直在不住地吐槽着男女主为什么长了一张嘴,却不知道说清楚、问明白。
可如今轮到他了,他终于理解了那种无法诉说的痛感。
不是不能说,只是不敢,又不知道如何说。
他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本是已经在嘴边的爱意又咽了回去。在他没搞清楚这些事情之前,他还是先自己再纠结一下吧。
贺瑱抿了抿唇,又讪讪一笑说:“那不是不喜欢季朗星嘛,理由都是随便找的。就这个理由最能断了他的念想,我真随便选的。”
这话他也说得模棱两可,给自己和宋知意都留了无尽的退路。
宋知意看他窘迫的表情,也默契地不再提及那天晚上所听所见之事,只是忽而想起他方才在车上说的话,又问:“你刚才说回来之后要同我说件事,是什么?”
“没什么。”贺瑱摇了摇头,迅速地编了个事情出来,“就是问你要不要哪个周末有空,再和我还有晓勤他们一起出去玩一下。”
宋知意心知贺瑱想说的,大概率不是这件事。但他仍是颔首答应:“好。”
贺瑱心烦意乱的,也没想再在宋知意眼皮子底下多留,随意又找了个理由搪塞:“对了,我突然想到案子一点细节,我得先回去查查,明儿早上再一起走哈!”
说罢,他便逃也是的回了自己的家中,将自己甩在沙发上发着呆。
贺瑱不解,宋知意更是不明白。
任凭聪慧如他,也深陷在贺瑱是不是猜到了自己的心思的设想中,才逃得比兔子还快。
他看着贺瑱不过吃了几个的草莓,用着贺瑱用过的叉子继续吃了起来。
贺瑱也一宿没睡得安生,做梦都在琢磨着这件事。
早上起床之后也是肿着双眼,哈欠连天。
他下了楼就看见依旧在停车场等着他的宋知意,恹恹地打了声招呼,就在自己的口袋里摸了半天,却也没见得车钥匙的影子。
他又用手挡着打了个哈欠:“你开吧,直接把我送到扫黄支队那边去,这是地址,我跟他们联系好了。”
宋知意点点头,接过贺瑱导航好的手机,就见到贺瑱已经上车就睡着了。
“贺瑱?”他轻唤了一声。
“嗯?”贺瑱只是哼唧一声,却没睁眼,声音更是迷迷糊糊的。
看样子是真的困,而非不愿意同自己说话。
宋知意也便不再打扰他,只是将空调温度又调的高了些,叫贺瑱睡得更舒服点。
去扫黄支队的一路上有些堵车,见得半天都挪不动,宋知意给张棠棠先发了个消息,让她先不要动尸体,等自己到了再一起复检。
他扭头看着贺瑱的睡颜——
贺瑱长得很帅,是传统意义上就连丈母娘都会觉得帅法。鼻梁高挺、眼睛不大不小却也是个双眼皮,嘴唇微厚也正是重情的表象。
他这样的人,如果不是自己刻意杜绝,钝感力太强,又怎么会不谈恋爱呢?
贺瑱的睫毛很浓,说话的时候总像个小扇子一般上下忽闪着,衬得他的眼眸像是如星子坠落般璀璨。
即便如今他闭着眼,可宋知意的心底所烙印下的却全是他的可爱。
宋知意轻笑了一声,拨弄了一下空调的出风口。
贺瑱似醒非醒的,眼睛仍没睁开,只是迷蒙地问道:“到哪了?”
“堵车呢,还久,你再睡会儿。”宋知意安抚着,就又听见贺瑱绵长的呼吸声。
等贺瑱真真切切被宋知意叫醒的时候,车已经安安稳稳地停在了扫黄支队的门口。
他揉揉眼睛,狠狠地打了个哈欠,掐了自己一下,又拨弄了几下乱七八糟的头发,这才算是彻头彻尾的清醒过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闻着宋知意身上那股白茶混着雪松的清淡味道,他的整个身心就都放松了下来,再没有半点紧绷。
他撑着车顶,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半过了。
“你回去啊?”贺瑱在车里又给扫黄支队这边的负责人发了条消息,等着人来接自己的间隙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宋知意点点头,可出口的话中却带着反问:“需要我在?”
贺瑱也口是心非:“不大需要。”
见得扫黄支队的负责人出来,他才下了车,打了声招呼。又撑在车窗上,探头跟宋知意说:“那回去路上小心点。”
可听见三叉戟发动的声音,他还是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又说:“算了,你回去理应也没什么事儿,陪我在这待会儿吧。我一会儿蹭你车回去,也方便一些。”
说的是蹭车,可眼神巴巴地却望着那个人。
宋知意立马熄了火,将自己的外套理好,也下了车。
扫黄支队的负责人见到俩人站定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就已经开夸了:“瞧瞧,咱们贺队帅,这位更帅,所以这是?”
“秦队,这是我们队里的法医。”贺瑱也介绍了一下,“这是扫黄支队的队长,秦诺。”
宋知意伸出手和秦诺握了一下,算是认识了。
秦诺立马让贺瑱二人进了楼,哆嗦了两下又说:“这天真的是越来越冷了,我这没穿外套在外面待了一会儿就有点受不了。”
贺瑱也附和着:“是啊,之前大雪还给我俩堵路上了,顺道破了个案。”
“哎哟,是你俩一起堵那民宿里面了啊!我就说呢,宋法医果然是青年才俊啊,怪不得破案那么快。”秦诺也恭维着,“下次要有什么事儿,不用找老方,直接就跟我说就行。”
贺瑱也笑笑,算是应下了。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件事还是捅到上面,让领导知道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比较好。
招呼着人给他俩倒了杯热水,秦诺就又朝着一边的会议室努努嘴:“给你们找了个线人,但也不一定能问的出来什么,就得看命了。”
贺瑱表示了然,推门进去就见到一个穿着宽松大毛衣、烫着大波浪的女人,正在给自己涂着睫毛膏。
她见到贺瑱的时候,眼睛瞬间亮了亮。等看见宋知意,那眼眸仿佛装了灯泡一般:“哟,真帅!什么时候警察也有这么帅的了?”
贺瑱朝她笑笑,掏出周志忠的照片就给线人看了眼:“这人见过吗?”
线人瞄了一眼,就要说没见过。
可抬头看见贺瑱那张帅脸,又决定仔细观察一番。只她将涂着大红色指甲油的手挡在周志忠下半张脸的时候,她却皱了皱眉:“有点像……”
“像谁?”贺瑱急忙追问。
线人却是捂着嘴勾唇一笑,语调中带着些调笑的味道:“帅哥警官,你要不然跟我说两句好话,我就告诉你呢!不然,他说也行。”
说罢,便朝着宋知意抛了个媚眼。
贺瑱拽着宋知意转身就走。
线人这才在身后喊着:“诶诶,别走啊!我开玩笑的,哎呀,他就是有点像之前我还干这行的时候,找过我的一个嫖/客。不过都好几年了,我确实也记不太清是不是他了。”
贺瑱稍作沉思,却没让她去回忆中确认是否是此人,只是又问:“几年是多少年?”
“怎么也得有个六七年了。”她涂完了睫毛膏又开始抹着玫红色的口红,即便再艳丽的颜色也掩盖不住她眼角的细纹,“我也不像是你们的脑子那么好使,一个人的长相能记得特别清楚。我这过了六七年还能对他有印象,应该是他那会儿不少找我。不找我,也是有别的姐妹,我也能看见。”
六七年前,那约莫就是温蕊还在世的时候。
真可笑啊,人还没走,周志忠就已经开始嫖了。更有甚者,贺瑱开始怀疑温蕊的死因到底是什么了。
只是可惜,温苗告诉他,母亲早就被火化了,也没有尸体能让他们再做检查,只能去看看医院是否还留存着当时温蕊的就诊记录,查查有没有什么端倪了。
“真恶心。”贺瑱啧了一声,皱着鼻子骂了周志忠一句。
线人立马反驳:“从前可是笑贫不笑娼的。”
贺瑱忙不迭地道歉:“不好意思,我说周志忠呢。”
线人哦了一声,又对着镜子左右摆弄着自己的刘海:“这人咋了啊?”
“死了。”
“死了?”她立马拔高了音量,“哎哟,这可了不得了,阿弥陀佛。”
她顺了顺自己上下起伏的胸膛,白花花的一片就向外裸/露着。
贺瑱立马移开了目光,往宋知意的方向看去。
宋知意的眼神总是追随着他的,从始至终不曾离开过。
贺瑱被盯得又有些窘迫,干脆直接看着自己的鞋子了。
线人缓和过来劲儿了,又琢磨对味来了:“我说怪不得秦诺好久没找我,突然联系我了呢。行吧,我就好人做到底帮你问问看咯。不过你可别跟秦诺说,我之前可跟他说我没那边姐妹的联系方式了。”
贺瑱仰头看了看顶上的监控,又瞄了一眼在会议室外时不时看他们一眼的秦诺,答应了线人的要求:“没问题。”
他反正不会说,秦诺具体怎么知道就不关他的事了。
线人接了个电话,和姐妹们客套了几句之后,很快就拿到了线索。
贺瑱听着她一会儿一句的“是吗”和“怎么会这样”,再见着她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心中直觉是她问到了点什么。
但他仍是环臂在胸前,翘着二郎腿等着她打完这个电话,时不时地和一直不说话的宋知意有些眼神交流。
宋知意给了他一个定心的眼神,就见得线人终于煲完了电话粥,对着贺瑱点了点头:“确实说有这个老头,时不时地会去一趟。但是她们给我保证了,绝对没有做谋财害命这事儿。”
贺瑱看了一眼线人的手机屏幕,又问:“那你能提供一下她们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线人立马瞪圆了眼睛:“怎么?你也要去嫖?”

贺瑱深吸了一口气,紧接着又吸了一口气,还是没差一口气没憋住心底的无语。
“我不嫖,我嫖什么啊我嫖!”他气的直接站了起来,在屋里转了两圈,是宋知意浅浅地拉了一下他的袖口,他才逐渐平复下来了情绪。
这线人脑子是怎么想的?
“哦。”线人明显失落了一下,“不然我说你这么帅,倒不如我再出出山呢。”
贺瑱:“……”
宋知意:“……”
如今宋知意都没法认可让贺瑱冷静下来了。
显然他的那一张向来漠然的脸如今也有些皲裂,绷不住表情了。
贺瑱绞着自己的手指,掰得咔吧作响,这才又稳定了心神又问了出来:“那行,那接触过周志忠的人,有患淋/病的吗?”
“那怎么没有?”线人倒是坦然,“做我们这一行的,身上那些病怎么跑得了?你就像我,我还有艾滋呢!”
贺瑱下意识地想后退,可瞧着线人落寞的眼神,还是没有躲开。只要注意着点,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他如是宽慰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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