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将大人看着他的眼神里情绪满是复杂,但等艾尔看过来后那其中可捕捉的部分就简单了许多。然而思量下艾尔还是决定顶着脸上这张皮装聋作哑:“多谢上将。”
他接着李登殊方才的借口打趣道:“想来今天的红酒一定是联盟多年窖藏的珍品,不然霍路德大人也不会这么短时间就晕了头。”
艾尔这样一开口,两人对后续便已经心照不宣。李登殊看着他,最后微微一笑:“抱歉,让大人受惊了。”
话到此处就该结束了,但他们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
远处舞池涌动起的乐声和节奏像海潮浪涌本来,在此间却显得喧嚣而又遥远。
明明彼此无话却一直站定在原地——两人竟然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而最后原本散去的群众目光又聚焦回来,原本包裹着他们的那层隔绝世界的薄膜像泡沫般倏忽爆裂。声音像体内忽然被注入的清晰脉流,回神过来的艾尔意识到了当下的局面,看着李登殊的眼神登时染上一层求救。
恰逢此时,格林已经又转了回来。宴会中间大多人闲庭信步四处游走,他这么快步迈过来就惹眼了些,但看到李登殊和艾尔站在一起,格林最后落定的那一步就慢了下来。
艾尔想到他大抵是有什么事情,自己也同样该是时候脱身,可不知为何,看着李登殊的眼睛,道别的话却又突然说不出口。
这么一直僵持下去也不成个样子,好在李登殊早看清了他眼中的窘迫。李登殊这才开了口:“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大人有什么事情的话,尽管可以来找我。”
艾尔近乎是松了口气,他微微颌首。而李登殊错身离开的时候唇边带了点笑意,低声道:“明天见。”
李登殊动身后,格林也随之冲他颌首致礼而后离去。艾尔也终于从周围人满含好奇和探询的目光中解脱。他看着李登殊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自己又跟周围的人见了礼,然后又原路重返朝露台走去。
而等到脱离他人视线后,艾尔才停下步子,撑在墙边掩住了额头。
……完蛋,真要命。
另一边李登殊同格林一前一后穿过宴会大厅,从容和身边人见礼的同时他不动声色的轻声道:“怎么说?”
格林贴近了些:“缇娜上将那边先拿到的消息,现在大概已经过去了。”
他们两人说话的声音压低近乎耳语,一路走来也不曾被人察觉异样。李登殊瞥了一眼周围,发现原本缇娜站定的地方已经没了人影,只余下艾略特还在舞池里和一众莺莺燕燕相谈甚欢。
他和格林不再迟疑,径直朝厅外走去。室内暖融的酒香在进入风口的瞬间被一股冷意浇散,两人便已经略过门口行礼的侍者,快步登上了格林备好的那辆车。
格林输入了预定的目的地,车辆便自动连通驾驶启航。他这时才终于放开了声音:“车是在长汀大桥不远处的桥洞里找到的,据说人也在——只是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李登殊应了一声。车辆驶上光悬驰道时,侧边折过的明光划上车窗,让他再看不清他们刚抽身离开那栋金碧辉煌的建筑。
格林不听他再说话,试探道:“今天弗兰也没有出现,会不会和这件事有关?”
“不会。”李登殊转过头来,长睫垂落时神色疏淡:“奥斯本家再没分寸,也没到会为此搭上小儿子前程的地步。”
格林闻言觉得也很有道理:“倒也是……那他还真的就失踪了么?”
话语间两人已经到了目的地附近。格林把车辆停上了侧边紧急停靠区,而半空中辅助搜寻的小型巡查陆行舰就已经停了过来。巡检处的人靠过来时还有些不耐,等看清下车的两人时却是舌头也跟着捋不直:“上、上将?!”
今夜明明是帝国小王子的欢迎宴,怎么这几尊大佛一个两个的,都凑到了这个破地方。
李登殊微一点头,问道:“缇娜在下面?”
这句问话实属铺垫来意,毕竟虽然隔得距离有些远,但以他们的目力还是能看清下面桥洞浅滩那边围在车边的那群人。
站在正中的缇娜若有所觉,回头看了一眼,而后便抄手不动盯着这个方向,誓要看看李登殊要怎么样。
巡检处的人结巴应了:“是的。”
这次不用李登殊说话,格林先上前一步拽住了陆星舰侧门边上的助停带,那玩意一扯便把陆行舰拖到了驰道边上。
陆行舰上的人:“!!!格林少将这太危险了!!!”
还不待他们说完话,李登殊和格林便已经一前一后的上了陆行舰。格林松开手里助停带后那东西便弹簧一样蜷缩回去,带来清脆一声“啪”。
“确实很危险,”格林冲身边的那几个人道:“不对星舰很熟悉的话,不要学着做。”
巡检处的人满怀崇拜,如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而另一边李登殊倚定在窗边,冲驾驶舱的人道:“走吧,去找缇娜。”
缇娜从看到他们落地那一刻起就面色极冷。
空气中那股玫瑰冷香简直成了她心情的风向标,但闻闻浓郁的味道就知道奥斯本上将此刻内心有多么不爽。极夜玫瑰往前走了几步,抱臂停步时眼中都仿佛结了霜。偏偏来人视若无睹,径直往车边走去。
“李登殊,”错身的那一刻缇娜及其不爽地叫住他:“你是不是忘了,维特刚给你特批了三个月长假,让你不要再插手了。”
“记得,”李登殊停步,看着她一笑:“我无比感念这三个月的带薪休假,所以忍不住第一时间来到江边看看夜景。”
他说话时桥洞外的水面恰好涌上一层潮水,拍在洞壁的同时又带落天空一片银火流逝。
于是格林衷心附和道:“不过说实话,这里的夜景看起来真不错。”
缇娜仿佛再也忍受不了了一般,剜了他们一眼后转身离去。
桥洞不远处此时围了几个人,其中还有巡检处处长孟德南在内。夜里桥洞下面一片暗沉,只能借着侧边泻下来的明光看清人影。孟德南扭头时看到缇娜后面缀了两个人影时还有些迷惑,等到看清来人是谁,他原本有些松垮的神情就瞬间紧绷了起来,忙不迭见了礼:“上将……!少将。”
周围人一时间都站起身来,把围在中间的东西袒露在李登殊和格林面前。预见到下来又是一番七嘴八舌的问候叠音的缇娜先抬手示意他们停下,语调恹恹的:“不用理会他们,做自己的事情。”
闻言那几个人有些试探似的抬眼看了眼李登殊,见上将对缇娜的话并无表示,似乎也丝毫不觉得被冒犯,才松了口气。
李登殊目光落在他们围着的那辆车上。
那日艾尔坠车后他随即跳了下去,德文便带着另一个人乘车逃离,最后即便巡检处重新扩大搜索范围追了过去,后续也一直没有找到那两人的踪迹。缇娜和孟德南接手后合计了一下,认为这两人有极大的可能弃车逃离。
果不其然,他们在附近的坡堤和水域搜寻之后,在距这里不远的桥墩下发现了那辆车。
由于隔了几天才打捞上来,车上很多痕迹基本上都被浸泡的差不多了。几个人把四下淌水的车辆拆卸开,却发现车前中控还亮着微弱的灯。
其中两个人搭手拆卸中控系统隔板,摁动了一下似乎还能联通。其中一个人乐了:“神了,这型号的车中控密封性居然这么好……”
那边几个人孟德南领着巡检处的人搜证,这边缇娜抄手半倚在石壁上等着巡检处的人提取证物。她偏头看向当任闲人李登殊,见对方一瞬不瞬看着那辆车,当即挑眉打趣道:“桥洞下面的夜景果然够好,让李上将能在今晚乐不思蜀流连忘返……就算小王子殿下没办法参加晚宴,你就不打算在会见过后接他回去么?”
见李登殊不说话,缇娜凉凉笑了一声:“果然Alpha天生劣根性,眼见要到手了所以不珍惜了?你小心到最后他也跟小公主一样跑了,安斯艾尔可从来不是善茬。”
听到艾尔的名字,李登殊才终于看了缇娜一眼。然而下一秒他又转去看向周围,完全对缇娜的话置若罔闻。缇娜轻轻啧了一声,却发现李登殊微微皱着眉似乎在观察周围的地形。
“缇娜。”还不等她开口问,李登殊已经略有疑惑地开了口:“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在第二天早上就开始搜车了,对么?”
缇娜不大想就这些事情多说,只应道:“没错。”
“德文连人带车失去踪迹的时候就在长汀大桥附近,你不是弗兰,必然不会漏掉什么……那么一开始长汀大桥的水域就该是排查重点,对不对?”
缇娜冷声道:“你大可以不必带上我弟弟。”
李登殊顿了一下,而后问道:“那为什么,当时没有发现这辆车呢?”
这次是孟德南愣愣接了话:“抱歉上将,或许是当时巡检处的疏漏,没能对水域彻底扫描。”
这次没等李登殊说话,缇娜先反驳了他:“不、不是这样。”
缇娜微微皱眉,显然意识到李登殊想让她察觉的异常在哪里了:“车辆中控系统到现在都没有进太多水,证明不是当时我们没有找到,而是这辆车根本是刚被沉下去没多久的!”
她语速越发急迫,转而望向李登殊,见对方轻微颌首,转而看向和桥洞相隔不远处上游处的一个荒草堤。缇娜扫了一眼,当即道:“去那里!”
三分钟后,巡查陆行舰在半空中悬停,李登殊同缇娜等人一起着陆在草堤上。这草堤处于他们发现车辆的上游不远处,而仰坡的高度形成一个尖顶,较大的坡度和桥身的遮蔽,使得这里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都会浸没在一片阴影中。
也正因如此,只有他们真正站到这里的时候,才能感觉到这里的异象。
风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水流那股特有的腥混合在一起,让在场的人瞬间神经紧张了起来。缇娜脸色愈发不豫,当即命在场的人开始搜寻起来。
然而他们找遍了草堤各处也没有觉察到那股血腥味的来源,搜寻了片刻后又无功而返。李登殊站在堤顶看着下面的水流细密涌动,对比刚来时,以肉眼难以观察到的速度向上漫开许多。
在涨潮。
想清楚其中关窍的李登殊倏然回头:“缇娜!”
他急声道:“人在水里!”
几分钟后, 搜救员在堤下拖出来一个人。
那个人全身冰冷,因为被浸泡在水下所以全身的皮肤都已经泡胀发白。他被拖上来时脚上还缀着沉当当的铁球,而除了双脚以外其他双手和颈部都有极细的勒痕。其中以颈部的伤口最深, 伤口外围因为浸泡在水中已久而泛透出一股惨淡的白。
人一拖上来时已经奄奄一息,之后就马上由外围的医护人员开始急救。李登殊只消看过去一眼就知道这人是德文,看着他还在微微起伏的胸脯,偏过头时眸中有些复杂。
格林默不作声靠他近了些, 而另一边缇娜面色更是难看的可怕:“是谁……居然下了这种手?”
德文的双脚被挂上铁球, 恰好嵌进了河床浅滩的石缝中。他的颈部和双手都被缠绕上了极细的鱼线,而颈部的鱼线更是被悬固在河堤侧攀出的小簇石峰之上。这样的情况下,脚上的铁球让他无法站立起来绕开颈部的鱼线,手部的鱼线更是让他永远觉得离自救还有一部, 却又始终无法抵达终点。
比起想让他死,施刑人采用这样的办法更多偏向一种折磨。让德文始终不甘心于那一线生机,却又只能看着自己被没上头顶的水给活活淹死。
无论怎么想, 这件事都有些过分残忍。
正当他们各怀心思驻足不语时,被围在正中的德文突然有了动作。他手指微微蜷动后在急救员的心肺复苏挤压下呛出许多水, 失焦的眼瞳上望,似乎终于找回一点神智。缇娜见状忙冲了过去,伏在德文身边,厉声道:“德文·雅克!这一切都是谁做的!回答我!”
旁边的急救员忍不住道:“缇娜上将!他现在还没有彻底脱离危险, 现在还不能……!”
“……”缇娜冷声道:“德文,所以你把这口气给我撑住了,至少把你知道的说出来了以后再……”
面对着那个Alpha失焦的眼神, 缇娜恨声道:
“你绝不能背着这个秘密下地狱!”
离开事故现场后, 艾尔重新回了露台。他还没彻底从刚才的混乱中晃过神儿来,斜靠在栏杆边上消磨时间。
烟花迸裂的声响让宴会大厅内的音乐都间歇性失声, 艾尔的眼睛中被深空中纷落的星火占据,以致于他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人已经站到了他身后——知道他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一把。
艾尔扭头看过去,对方眯眸冲他一笑,把手中另一杯没动过的红酒递了过来。
艾略特解了扣子,风凛凛过来时把军礼服吹荡开来。艾尔多看了几秒他的衣摆,便把注意力又放回了天上。艾略特大概是刚从另一边脱身出来,身上沾染到Omega姑娘的香水味都还没散净。他抬手等着艾尔接过酒杯,而后面朝大厅,和艾尔相背着靠在栏杆上:“霍路德是什么情况?”
“他大概认出我了……”风口上艾尔眼神有些空茫,他狭上眼睛撑在栏杆上,神态中仿佛都带了点醉意。
回忆起刚刚霍路德那副样子,艾尔更是无言:“但都过了这么多年了,霍路德还是没放过那茬老陈醋……我也真够替羽泽头疼的。”
艾尔内心深叹了一口气。
他与温羽泽相交多年,感情笃深。也因此当初他们在中盟军校的时候就有不少猜测,认为以温羽泽的家世才貌,应该是帝国当之无愧的太子妃。
可是两个当事人却都没有这个意思。
艾尔惯来特立独行,在帝国磨练出来最大的一门本事就是从不把别人的评价放在心上。而温羽泽一眼看过去和和气气,骨子里却是带着一股倔傲,是以也从不在乎那些风言风语。两人坦诚相交,对此也从来没有避讳。
大概是那股过分坦然的气势和外界的流言过分成正比,诺里有时候还会拿这件事情揶揄。直到后来霍路德对温羽泽一见钟情,展开疯狂攻势之后,艾尔才在发现那随之而来一次又一次被针对和敌视中,发觉自己早已被霍路德当作了假想敌。
只是没想到这个假想敌,一当就是近十年。
不过当年他好歹风光正盛,准Alpha身份外还是没跑的帝国下一任继承人。可现在艾尔早已经被流放多年,人也已经分化成了个Omega——又能对他霍路德有什么威胁?
这坛老陈醋他打算喝一辈子吗?
满腹抑郁无处吐,艾尔趴在栏杆上,托腮时有些不悦地冷呵一声。
艾略特撇头看向他无意识露出的后颈,沉默了一下后又转过去,有几分无言道:“艾尔。”
艾尔扬起来头:“嗯?”
艾略特斟酌了一下措辞:“你是不是不知道,温羽泽他……”
听到好友的名字,艾尔下意识皱了眉,起身追问道:“羽泽怎么了?”
艾略特:“……”
艾略特原本以为艾尔是故作不知,但一看他眼中那股关切和紧张绝不是作伪。虽然刚新结了梁子,但此刻艾略特还是同情地给霍路德点了根蜡。他看着艾尔眉头越皱越紧,只觉得有些麻烦。
“温羽泽没有分化成Omega,”艾略特挑了挑眉看着他:“窃国之乱后帝国内部局势严峻,而当时霍路德不顾他父亲的阻拦一个人跑去联盟跟温羽泽求婚……到最后婚是求下了。”
“后面的我知道,可是?”艾尔皱眉:“羽泽没有分化成Omega?”
艾略特点头,以一种极其不好说的表情补完了后面的话:“但温羽泽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他拒绝分化成Omega。”
“……为什么?!”艾尔攥着栏杆的手越来越近,眉头隐隐抽动:“温羽泽在中盟军校时候每年的分化检测,Omega分化度都在80%以上,他是不要命了吗?”
艾略特也非常好奇。
当时霍路德扛着压力一个人跑去帝国搅混水的孤勇他还历历在目,后来事成他和温羽泽一道儿回了联盟,同期的几个好友还拉着霍路德吃了顿大餐——可那时候霍路德并没有他们所想象的得偿所愿后的狂喜,反而整个人跟失了魂儿一样,提起温羽泽也再不复先前那傻乐样子,而是换上一脸苦笑。
后来艾略特才辗转得知了这段内情,当时就觉得霍路德满腹真情,怕不是要辜负了。
没人能知道温羽泽是怎么想的。
当时的技术虽然能够改变人们的分化性别,但是其有效率和安全度都是控制在可适配范围内。一般来说,只有当分化度较为接近,差值不超过百分之十的时候,才会建议可以进行催化剂促进第二性别分化,这样也能确保使用者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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