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加里就发出了绝望的笑声。
他在想,他到底为什么要留下来呢?
“来,跟着我的动作就好。”希的声音很耐心、很温和,舒莫摇着头,手在微微颤抖,男人却轻笑起来:“你刚刚不就是想要这么做吗?”
“你总要面对的。”
就如同一位温和的长辈般,希在耐心地、仔细地教导着舒莫一些他从未接触过的事。一些他之前从未想过,现在却要亲手去做的事。
犹如握着他的手,在一张纯白的纸张上涂抹着,希一点点地动作着,将这张纯白的画布上填满颜色——只属于他的颜色。
“你的手要稳、身体不需要太僵硬,只需要握住刀,然后用力。”
舒莫感觉自己的手指上满是汗,像一条滑腻的鱼,那把匕首几乎就要从他的掌心滑出去,然而希的手那么用力,紧紧地抓住了他,他看着面前的人,看着一个鲜活的、目露恐惧的人在他的面前,被一把匕首贯穿胸膛,希在教导他,如何第一时间寻找到心脏的位置。
“你要耐心一点。”希抱住面前的人,很温柔地说:“一般情况下,只需要击碎他的心脏,但为了保险,你最好再处理掉他的脑子;这就是普通人的死法,如果是支柱,你则需要寻找到对方的核心,才能避免支柱通过本源复活。”
加里的眼睛瞪大,身上慢慢溢出血,四肢逐渐无力。舒莫有那么一瞬间,想要闭上眼睛,然而他的眼前却仍然还是对方的面孔。他一开始想要逃避,后来却又睁开眼睛,他的手不再颤抖,就像是希说的,他总是要面对的。
“然后,我们就可以处理尸体,并掩盖事情发生的痕迹了。”
希覆盖着黑色纹路的手上沾满了血,黏糊糊地,顺着指缝流进掌心里,接着和舒莫严丝合缝地黏在一起。
然后他们的手上就满是热血了,希紧紧握着他的手,他转过身,看着舒莫苍白的脸,接着轻笑了一声,说道:
“记住了吗?”
舒莫看着他,近乎死寂的沉默后,纯白的圣蝉上被泼洒上了一片血色,希松开手,满意地看着画布上由他绘制出的痕迹,黑发青年的脸上沾着几滴血色,他说:
“记住了。”
然后舒莫就笑了起来,他的眉头皱在一起,唇边勾起笑。希看着他,也跟着笑了起来,男人伸出手指,擦拭着他脸上的血痕。
“现在,我们是共犯了。”
又或者说,这是他第一次亲手杀人。
实际上,他的脑中除了一开始的茫然和略微的抵触以外,心中并无太大的感觉。
就像是希所说的那样:他一开始本来就是想要那么做的,命令污染物、又或是亲手杀人,其结果都没有太大区别。只是舒莫还是感觉自己有些略微的不太适应,他深呼吸了一瞬间,感到双手异常黏腻,难受。
但他终究是要去适应的,舒莫已经意识到了一件事,想要留在希的身边,他就不可能避开这种事,这一切只会是个开始。与其等到以后不得不去做,还不如现在先开始适应。
“你做得很好,乖孩子。”
希的声音传来,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点循循善诱、一点恰到好处的关怀,让舒莫心头有些压抑的情绪消散。男人伸出手,将舒莫拉起,接着带到水池边,带着他一起清洗了两个人手上的血水。
“这个给你。”希将刚刚的那把匕首递给他,这上面的血迹已经被擦干,上方镶嵌着一颗颗漂亮的宝石,在匕首的刀身上,印画着太阳的图案。匕首擦过空气时,都给人一种汗毛直立般的触感。
“它叫‘煦晖’。”希说,不知是不是舒莫的错觉,这把匕首从阴影处探出,照射到日光的那一部分,似乎显得更加鲜亮一些:“在有阳光照耀的地方,它会更加活跃。”
舒莫看着这把匕首,接着,青年伸手接过,然后对着希微笑起来:“我会好好使用它的。”
希看着他,眼中的神色显得异常柔和。他接下了这把匕首,仿佛接下了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知晓的暗号。伴随着这个过程,舒莫感觉自己离得希更近了一些。这是拉近距离的最快方式,例如吊桥效应、共同犯罪、彼此之间拥有一个秘密……又或者,互为同类。
但舒莫转过脸,看着眼前的尸体,脑中突然划过一个念头:希知道……加里躲在后面,听见了他们说的一切吗?
“我要送你的礼物,并不是这个。”
希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舒莫的思绪。他脸上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望着面前的人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接着,希伸出手,将它打开后,舒莫眼前一暗,却是在这一刻,仿佛他眼前的世界都暗了下来,天边的夕阳逐渐化为了星幕,空中点缀着无数繁星,但其中只有十二颗耀眼的星星最为夺目,在舒莫的眼前,其中一颗星星轻轻地摇晃了一下后,便在霎那间划过星幕,骤然坠落到了这个盒子里。
舒莫回过神,接着,他看着面前这颗悬在空中不断旋转的十六面晶体,第一次显得如此震惊起来。
“这是……?”
这颗漂浮在半空中的星星,对于高塔内的所有生灵都有着近乎恐怖的诱惑力,这就是星柱的本源,只要是获得了其认可的人,都可以直接继承上一位星柱的力量,掌握火焰的权柄。
但若是不能获得其认可,那本源便会直接消失,直到新的支柱诞生,一般情况下,顺位继承人将会是支柱的信使,但斐世的所有信使都已经被维斯屠杀,这颗本源也被始祖所捕获,接着再把希带走。
再到现在,它被放置在了盒子中,成为了希送给舒莫的礼物。
舒莫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宝物,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触碰到了那颗晶体,下一秒,一股灼热的温度传来,在烈火中将舒莫焚烧,他喜欢希身上的温度,但却厌恶过度的高温。青年避开了那道火焰,晶体内部燃烧着的烈狱停滞了一瞬,舒莫的手被其弹开。
青年回过神,就发现自己的指尖焦黑,却是他被星柱所排斥,他无法成为新的星柱·十二。
面前的晶体内部传来高傲的情绪,舒莫的相性与它不符,下一秒,希伸出手,将他指尖的焦黑擦拭干净,男人低垂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伸出手按住这颗晶体,晶体在持续不断地疯狂挣扎,却逃不脱希的束缚,被他硬生生在指尖碾压成一颗漂亮的耳钉,接着,男人伸出手,示意舒莫凑过来。
“我……不能成为新的支柱。”
舒莫婉拒道,并突然想起了星柱十二听上去似乎有些耳熟,他的回忆中悄无声息地出现一张女人的面孔,对方说自己是星柱的信使,并斥责他是亵神者。
然后……舒莫就再也没有见过对方了。
现在,他却在这里见到了星柱十二的本源。
青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隐隐约约已经猜到了一些事。男人看着他,对方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但是舒莫就是感到有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传来,青年触及到了希性格中强硬的那一部分,他看着希,在那双白眸的注视下,只能选择靠近对方,并感受到希握住了他的耳朵,舒莫的耳朵隐藏在黑色的发丝之下,显得很白,耳垂有些软,希将耳钉对准,并按住舒莫的头,听见青年似乎有点痛,但却没有出声。
希将手移开,那颗星柱的本源便像是舒莫耳朵上的一个装饰一般嵌在那里,被他的发丝重新盖住。
希说:“这颗本源上被我下了限制,它之后若是遇到了继承者,那对方必须全身心地服从于你,才能获得这颗本源。”
他伸出手,看着自己指尖上的一抹血丝,接着很轻地舔舐掉了它。因为他的动作实在太过自然,以至于舒莫就算看见了,也没有感觉有哪里不对。
舒莫思考了一番希的话,然后倒吸了一口凉气,希的意思几乎就像是在对他说:未来的星柱十二要么不会出现,要么出现后,必定会服从舒莫。
这简直……
舒莫有些头皮发麻,他看着面前的人,说道:“这太贵重了。”
“不会,”男人笑着说:“高塔即将开始变革,舒莫,你得提前做好准备。”
“变革?”
舒莫看着他,若是在之前,舒莫不会说这些话,但现在,他和希的关系发生了本质上的变化,所以舒莫认为自己现在可以多询问一些:
“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吗?”
“这些事和你有关?”
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耳垂,看着手中的匕首,感觉自己收到了希的太多馈赠,但他却没有办法给希他需要的东西。
青年想,他得为希做点什么。
“……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吗?”
舒莫说:“我会帮你,只要我能做到。”
他微微抬起头,眼中并没有其他,只有对希的关怀和对自己能力的自信,舒莫知道他能做些什么,也认为在这方面,没有人能够胜过他。
“等过段时间,我也想带给你一个礼物。”
舒莫说。希看着他,接着点了点头,他看着青年这副样子,心里的某个念头像是再也按捺不住,开始疯狂尖叫起来。
……很想。
“说起来,”希低沉的声音响起:“我确实有一件事,需要你来做。”
“真的吗。”舒莫抬起眼,自信地挑了挑眉:“我会尽力去——”
他的话说到一半,希却垂着眼睛望着他,接着向前走了一步,寂静的花园被一股力量笼罩,除了他们以外,就只有地面上的几具尸体,和不敢靠近这里的污染物们。希的身体靠近了些,他伸出手抓住了面前的舒莫,男人的唇角仍然带着淡淡的笑容,他的表情完美的毫无瑕疵,脸上的温色犹如一块润玉般,带着让人不由自主靠近的柔和,希浑身上下都没有任何不对劲,但是就是这样的男人,却让舒莫的身体一僵。
接着,舒莫就听见面前的人轻声说:
“舒莫,你想去一个足够安全、足够温暖的地方吗?”希说。
他的表情他的样子看上去都无比正常,脸上的笑容只有一股纯粹的温和,明丽得让人移不开眼,但是就是这样的希,却让人恐怖到汗毛直立。
“你在外面,实在太危险了。”希轻声说,眼神很软,要化成一汪水:“我想把你放到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去——这是为了你好。”
这种像是害怕珍贵的玻璃制品在外面被人搞得破碎开来,所以要把他放置进某个地方摆好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在希的嘴里,他几乎要变成一个珍贵的艺术品,舒莫看着他,恍惚间甚至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就仿佛他之前经历过这种情况,这种事:在贪婪、在夕、在所长的身边,那些人的样子逐渐重叠在一起,却给了他一种微妙的相同感。
但是……面前的这个人,是希。
舒莫眨了眨眼,他扭过脸,深吸了一口气,青年在希的手心里乖乖待着,看着面前的男人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而在那张完美的面孔中,却是有一道若有若无的裂缝即将从正中心裂开一般,让那种脸从中心分割。
“我……不想这样。”舒莫看着面前的人,眼中却没有畏惧,他伸出手,不是要拉开希的手,而是按住对方的手掌,眼神坚定。
他的语气坚定地几乎像是要入党,然而希却微笑着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舒莫真的有种毛骨悚然的错觉,仿佛有什么极其恐怖的、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凶兽正蹲在他的面前,时刻准备张开嘴,将他一口吞噬。
在他的身后,那些污染物们聚在一起,其中的一些怪物有些想要上前,但却在希的凝视下慢慢退开;有些则是被一道屏障挡在了外面,敲钟人的机械身体发出噼里啪啦的滋滋声,用力到要炸了,但是还是无法摆脱身上传来的重压。
“哦?为什么呢。”希仍然显得很温和:“去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不好吗?”
“我不认为那是什么好事。”舒莫沉吟了一瞬,最终还是选择坦诚相待。
“其实我认为,如果真的可以安全地待在一个地方,不用工作、也不用害怕遇到什么危险的话,那确实是我想要的米虫生活。”
舒莫耸了耸肩,看得出来,他说得是真心话。
“但是我很害怕在那样的情况下,我会不知道我到底应该做些什么。”舒莫说:“如果真的一直那样,我的脑子会变笨的。”
“那样我可能就什么东西都不记得了。”舒莫开玩笑似得说:“我还是更想记得你,我想待在你身边。”
希静静地看着他,片刻后,舒莫的手掌用力,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将希的手扯了下去。男人看上去似乎并没有被完全说服,甚至于,他的手指蠢蠢欲动,似乎还想要继续做他想要做的事。
但舒莫说……他想待在他的身边。
长久的沉默中,希突然弯起眼睛笑起来:“听上去真值得高兴呢,舒莫。”
“我希望你能记住你的话。”
他体贴又温和地将舒莫的衣服整理好,然后犹如叹息一般无奈地说:“我只是不想你受伤,你希望你能好好的。”
“我真的很不喜欢看见你被其他人伤害的样子。”希说:“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可能会控制不住我自己。”
“我会生气,可能会发很恐怖的脾气。”
男人嬉笑一般,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道:“到那个时候,我希望你不会讨厌我。”
“……我怎么会讨厌你呢。”舒莫说。希看着他,似乎因为他的这句话而显得高兴起来:“那可真是太好了。”
希轻轻摸着他的头发,刚刚那股缭绕在他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危险感悄无声息地消散了,此时站在这里的人,赫然是一个拥有温柔笑容的男人。舒莫突然打从心底里松了口气,简直就像是刚刚他也在畏惧希似得。
怎么可能。
舒莫想。
他怎么可能……会害怕希。
似乎是为了掩饰刚刚的那种微妙的气氛,男人伸出手,突然询问道:“我能再抱抱你吗?”
舒莫抬起脸看着他,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他没有拒绝的理由,两个人又抱在了一起,舒莫感受着从对方身上传来的那股暖意,心中的某种惊悸慢慢稳定下来,没关系的,他想,只要是希就可以了。
这一次的拥抱比起上一次持续了更久的时间,久到让舒莫感到自己的手都有些僵了,他微微一顿,然后退后了一步:“手有点麻了。”
希很轻地笑了起来。
男人将他松开,领着他走到了加里的尸体前,旁边围着的一圈污染物眼巴巴地看着他,舒莫其实已经有些回忆不起来刚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心中强烈的杀意无法按捺,然后,舒莫便发现那些污染物来到了他的身边。
也就是说,现在那些收容室内的污染物……消失了。
舒莫头皮发麻,一瞬间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现在让它们回去还来得及吗?
他看着面前聚在一起的污染物们,接着说道:“你们怎么还不回去?”
一群怪物们面面相觑地看着他,表情十分无辜。舒莫干咳了一声,身旁的希说道:“你到现在还是无法完全掌握你的力量吗?”
“舒莫。”男人说:“你需要知道你究竟能做些什么,我认为,你似乎缺少了某种关键的引导物,这种缺陷导致你无法控制你自己的能力。”
舒莫看向希,就看见希托着自己的下巴,宛如一个富有经验的前辈般引导着他:“你有没有感觉,你使用自己的能力时,似乎缺少了某些很关键的东西?”
“我不知道。”舒莫皱起眉,他直到前几天才知道自己是圣者,但同样的,他也在那一瞬间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像他一样,连自己做过什么都忘了的。
现在听希这么一说,舒莫就恍惚间也感到自己似乎缺少了什么东西……男人之所以会这么说,也是因为许多猎人有着和舒莫相同的情况,那些人或是有属于自己的武器;又或是有属于自己的伴生物。
就算是贪婪,也有属于自己的镰刀,那是和他一同诞生,最适合他的武器。如果失去了那把镰刀,无异于砍掉了贪婪的一条手脚。
希的手中出现了一根黄金权杖,暴君在他手中轻吟着,男人的眼眸垂下,接着说道:“我现在要命令你,去使用你的能力。”
“不要反抗我。”希轻声说:“你要在这个过程中,保持你的理智,并思考,你究竟缺失了什么。”
舒莫的眼神落到那把权杖的身上,就看见暴君身上光华流转,在听见希的话后,那道光华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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