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着茶的男人抬起脸看了他一眼,接着说:“我现在不就是在隐瞒这件事吗?”
“那被关在里面的员工怎么办?”男人说完这句话后,就看见同僚的眼神:“好好好,我烂好心,我不说了。”
“我们只是负责看门的看门狗,你管别人的死活干什么?”工作人员观看着监控,现在C区的暴动只是刚刚开始,当机立断将整片区域封锁才是最好的处理方法。有几片区域的监控已经看不见了,看着一片漆黑的影像,男人坐在椅子上又喝了口茶,选择在心里为他们祷告。
【请各位员工冷静下来,不要引起无意义的恐慌……】
舒莫听着头顶上传来的广播声,联想到今天收到的消息,沉默了。
“嗒、嗒……”
那清脆的脚步声再次传来,构筑师站在走廊的尽头,整张脸完全被叶片覆盖,他抬起头,做了一个“看”的举动后,说道:“他……在说……什么……”
真菌入侵了他的大脑,导致男人已经无法理解广播的话,侵入他体内的花朵正在尝试和对方共生,舒莫抬起脸看着他,有些愤怒,又像是在赌气一般嘲讽道:
“狗叫。”
构筑师沉默了,这短短的两个字,已经严重超出了他现在的理解范围。
男人索性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说道:
“我、我们、我、我们?”
“我们需要更多的……更多的同族……”
他的声音晦涩难懂,语气更是古怪极了,那种强烈的非人感传来,构筑师往前走了两步,对着舒莫说:“带我们去!”
“……你想要什么?”
舒莫退后了两步,构筑师沉默了一瞬后,低吼道:“带我们去!”
“好,你不要急!”舒莫做出了无奈的手势,他观察着面前的人,努力稳定局势,他已经大概意识到,面前的构筑师已经不算是人,更像是面前这片花海的一部分。
它们将他选为了宿主,操纵着昔日同僚的身体和舒莫对话,这种从根子里让人大脑发寒的诡异情况,让舒莫的大脑嗡嗡的。
但是他并不想成为下一个宿主,又或者是地上那些培养巢,男人竭力组织语言,强烈的求生欲让他在接下去的沟通中艰难地获得了对方的真正目的:它们需要更多宿主。
“……你们只要人类?”舒莫轻声说道,他的表情诚恳,看上去显得有股异常的温柔,连舒莫自己都不知道的是,随着舒莫的轻声细语,他身后那片已经有些隐隐作乱的花海仿佛被抚平了一般缓缓低伏下来,将自己伏在男人的脚边。
“只要是‘人类’,就可以吗?”
“人类……我们需要……更多的思想……”
“好。”舒莫说:“跟我来。”
男人微笑着说,如果忽视他隐隐抽动的眼角以及额头上的冷汗的话,他的这副样子看上去真的有股异样的温柔:在这片地狱前方透出的温柔。
构筑师沉默了,下一秒,舒莫的话似乎真的起到了作用一般,让对方缓缓地跟了上来。舒莫转过身,带着身后的人朝着前方的走廊走去,走出后方的监管室后,前方的花海一路向前延伸而去,宛如一条蓝色洪流,支撑它们前进的是一具具尸体,武装部队甚至有些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攻击?攻击这些花吗?但那只会造成更多污染,攻击被污染的员工,但他们只是被操纵的植物人。
但很快,他们就有了攻击的对象:因为随着事态的升级,更多的污染物从自己的监管室内逃了出来。
尖叫声时不时从远处传出,舒莫沉默地走着,终于来到了一个牢门前,他看了一眼大门上的编号后,确定了自己没有找错,就来到了门前,然后用自己的id卡打开了大门。
因为今天刚刚好轮到舒莫为“她”清洁。
舒莫站在门前,轻声说:
“嘿,好孩子。”
“我给你带来了一个新朋友。”
屋内传来了类似于嬉笑般的回应,舒莫对身后的构筑师让开路:“你要找的‘同类’就在里面。”
构筑师停下脚步,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但他“聪明”的大脑实在想不出来究竟哪里不对劲,更何况面前这个人身上的香味还如此的……
如此的……
舒莫回过头,对着构筑师轻声说:“你不进去吗?”
似乎是被他的话说服,已经犹如一具尸体般的构筑师,最终还是缓缓走进了这个房间,他进入监管室之后,没有关注房间内犹如儿童乐园一般的摆设和壁画,天花板上悬挂着类似于儿童玩具般的旋转木马挂件,地面上铺着柔软的地毯,让这个牢狱透出一股难言的温馨感。
构筑师不在乎这些,他脑中的真菌只意识到:前方,似乎有生物活动。
而所有生物,都是它需要的资源。
构筑师缓慢地朝前移动起来,舒莫缓缓退后,看着房间内的男人一步步地靠近坐在房间深处的小女孩,构筑师走到了一座玩具屋前,在那里,一个小女孩正用手中的画笔画着什么,它的身边还摆放着一个八音盒。
似乎是察觉到了构筑师的到来,小女孩抬起脸望向他,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看上去纯洁、可爱。
它真是一个看上去十分乖巧的孩子。
它放下手中的画笔,拿起那张画纸对构筑师说:“我画的好看吗?”
构筑师头部的花朵颤抖着,视线从那张画纸上移过,仅仅只是移过。
“叔叔,我是一个好孩子,对吗?”
下一秒,男人抬起手,一手转向了它漆黑的头发,门口的舒莫再次退后一步,房间内即将发生的暴行被一阵激烈的电锯声打断,构筑师伸出的手在下一秒突然断开,接着落到了地上。
“哈哈哈!”伴随着一声嬉笑,一个毛茸茸的身影,从监管室的大门上方跳下,从构筑师进门开始,这只泰迪熊就站在那里,站在监管室的大门上,拿着手中的电锯,望着这位“新朋友”。
“泰迪熊——来找你玩啦!”
略显滑稽的声音从这个四肢粗短可爱的泰迪熊内传出,它手中的电锯在空气中划破一道近乎刺耳的噪音,一跃而下的同时,就那样凶狠地将男人的手臂直接砍了下来!
构筑师低下头,身体僵硬地想要去捡起地面上的断手,胸膛却被狰狞的凶器直接贯穿,屋内发出的笑声和构筑师毫无反应被切割时的声响混杂在一起,舒莫脸上的血色更淡了些,清脆的脚步声传出,却是那个漂亮可爱的小女孩一步步地从黑暗中走出,露出它瓷白的面孔。
它的怀里抱着一个八音盒,手上拿着一张画。
它歪着头说:“我是一个好孩子吗?”
“……你是个乖孩子。”
女孩的眼睛弯了弯,这副可爱的表情,让见到它的所有人心中都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母爱,舒莫忍住自己心中的冲动,对它说:“我给你找了一个新朋友。”
“谢谢你,你真好。”女孩脆生生地说,屋内的狂笑声仍然在继续,不用去想,舒莫都知道那是一幅怎么样的场景:“……我希望你和你的新朋友玩得开心。”
“泰迪熊很喜欢它。”
伴随着它的声音,屋内传来一声字正腔圆的辱骂:“woc,你这该死的杂种!”
“……我要走了。”
舒莫退后几步,D-98-IK的情况很特殊,只要不靠近它,那么它就几乎没有威胁。舒莫并不想自己也变成泰迪熊电锯下的尸块,然而他刚刚转身,身体却突然僵住。
因为一只小手从身后伸出,抓住了他的衣角。
舒莫转过脸,就看见那个小女孩露着半张瓷白的脸,对他露出咯咯的笑:
“我很害怕。”它笑起来,手中还拿着那张刚刚画出的画:“哥哥,我很害怕。”
它的声音清脆,对着舒莫吐露:“我好想离开这里,我很害怕,哥哥。”
“在外面,来了一个很可怕、很可怕的怪物。”二级污染物-D-98-IK这么说道:“我很害怕,它会吃了我、吃了这里的所有人、那个大怪物……在前些天,来到了这里。”
“哥哥,你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
它对着舒莫说着,右手抬起,向他递上了那张刚刚画好的画卷。
污染物也会感到害怕?
这就像是听见了非人的怪物述说自己的恐惧般,给人一种很难信任的滑稽感。舒莫看着面前浅笑盈盈的小女孩,退后了一步,挣开它的手后,伸出手接过了它手中的画卷。
在对方微微仰着脸的凝视下,舒莫低头看清了这张画:然后他沉默了。
因为这副画卷上画着的人……看着非常眼熟,眼熟到舒莫无法忽视的程度。
在纯白色的画布上,一道漆黑如墨,几乎牢牢霸占了画卷大半个页面的身影将背景的纯白完全吞没,角落里开着几朵湛蓝色的花朵,然而除了最中心的那抹白色以外,其他的一切颜色,几乎都被那抹漆黑的影子完全侵占、压迫、支配。
舒莫无法理解那种感觉,就像是在看见这张画的那一瞬间,就被画中那种难以形容的压迫感所震慑,他勉强从那些笔触中,认出那是一个难以形容的、长着触须、节肢、拥有数对眼睛的怪物,最让人难以理解的是,那道黑影就那样收拢在一个男人的身后,对方也同样是漆黑色,一眼望去,那就宛如对方的影子。
那道人影就站在画面的最中心,似乎是出于恐惧,D-98-IK没有画出他的脸,舒莫只能勉强辨认出那似乎是一个长得极高的男人,然而这一切都不是重点。
舒莫的眼神落在画面的最中心,手指伸出,按在漆黑中心,犹如被黑暗团团包裹的纯白色上。
那是一道被对方横抱在怀中的身影。
他闭着眼睛,右背上.如蝉般的厚重羽翼沉重地垂落,犹如折翼一般,四周的黑暗拱卫在他身边,像在守护,又像是在将其禁锢。
D-98-IK看着舒莫,突然咯咯地笑起来。
舒莫的声音有些发哑,良久,他才说道:“这是……我?”
黑发男人抬起脸看向面前的人,缓缓皱起眉。他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更不懂这代表着什么,但再怎么样,鉴于他的视力良好,舒莫仍然看得出来,画面最中心那个长着翅膀的人,是他。
“哥哥,”小女孩向他伸出手:“带我走吧。”
“……荒谬。”
舒莫的手指颤抖起来,但电锯声的靠近还是让他勉强回过了神,泰迪熊手中拎着什么,一蹦一跳地从监管室内跑了出来,随着一声轻响,构造师的脑袋就那样掉在地上,毛茸茸的泰迪熊身上满是蓝色的孢子,它拍了拍自己的脸,高兴的就像是刚刚只是在和朋友玩闹般说:“我和这位朋友玩得很开心!”
舒莫后退一步,他将手里的画卷收了起来。D-98-IK仍然在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拿着电锯的泰迪熊看了看它,又看了看舒莫,对它说:“现在,我要去找新朋友玩啦~”
舒莫眉头一跳,下意识以为泰迪熊接下去会举起电锯冲向他,但好在接下去发生的事让对方的注意力被转移。
走廊的尽头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某种机械运作时的声响以及几声痛苦的尖叫,这里可不是什么安全的保护区,随着事态的升级,越来越多的污染物从它们的监管室里逃了出来,舒莫转过头看去,就看见一伙武装部队从走廊的另一头冲出,其中一个男人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冲撞地倒在了地上,他刚发出一声哀嚎,就看见身边的人急忙越过他向前跑去,只有一个战友试图伸手拉起他,结果却眼睁睁看着他被一只突然出现的巨大飞蛾扑杀。
一个在墙壁上飞速攀爬的黑影靠近了舒莫,这个地方现在几乎已经变成了怪物们的乐园,血腥的狂欢在各处上演,机械运转时的声音停下,舒莫抬起脸,就看见一个木偶人正倒挂在天花板上,它硕大的瞳孔凝固在舒莫的身上,片刻后,那张脸在男人面前缓缓翻转,露出了背后藏着的另外一张面孔。
“要、一起、玩吗?”
木偶人对着舒莫笑起来,然而在看见它的第一眼,舒莫就选择直接闭上了眼睛,这导致木偶人的眼珠转动之后,最终选择锁定在了身后的小女孩身上,接着,它的面部来回翻动,直接从天花板上跳了下来,如果一只大蜘蛛般朝着D-98-IK扑了过去。
在它选择攻击D-98-IK的一瞬间,小女孩就发出了开心的嬉笑声,舒莫身后的泰迪熊举起手中的电锯,一步步地靠近了正在撕扯着D-98-IK的木偶人,舒莫感觉自己的额头上满是冷汗,他闭着眼睛往前走了两步后,再次回过头看了一眼,就看见那仿佛游戏一般的厮杀后方,一团缓缓扩散的花海从监管室内蔓延了出来,无声无息间将整个房间侵蚀。
尖叫声、厮杀声,以及不断传来的枪击声是响彻整栋楼的底调,同类的哀嚎声在耳边回响,舒莫行走在这片地狱之中,途中遇到了很多危险的污染物,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污染物并没有选择伤害他,或是无视了他,或是跟在他的身后,若有若无地跟随。
但即使如此,舒莫的身上也仍然出现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行走的过程中,舒莫还遇到了一些慌乱奔跑的同事,那些人不是在竭力逃命,就是因为陷入绝望,开始歇斯底里地发疯。
在这样的情况下,舒莫真的不想接触其他人。他竭力走到了楼层的尽头,却发现那里已经被牢牢封锁。
“……狗贼。”
舒莫一拳砸在了防护墙上,然而这道可以挡住三级污染物的大门却牢不可破。他咬着牙转了一圈,即使在几乎称得上绝境的情况下,也不愿意放弃。
他转过头,在走廊内四处观看,决定顺着通风管道爬出去,但碍于他的个人原因,男人的动作十分艰难,几次差点摔下来,舒莫就给自己加油打气:“加油,你能行的!”
身后的童谣声传来,却是一个穿着芭蕾舞裙的女人正在一边跳着天鹅舞,一边轻声唱着一首悦耳的歌谣,它的长发盖住了整张脸,胸前似乎戴着一朵猩红的花,等它靠近之后,女人一边旋转,一边才露出被掏空的胸膛。
“十二位神,许下了同一个愿望~筑起了十二座高塔~”
“十二位神~许下了不同的愿望~付出了不同的代价~”
“神在注视着我们~别再感到疑惑~也莫要再相信预言~”
舒莫踩在一个箱子上,努力地爬上去,却又直接摔了下来,他刚想扶着墙爬起来,那个女人却停在了他的身边:
“你有看见过我的心脏吗?”
女人的长发垂下,手中拿着一把染血的匕首:“你知道我的心脏在哪里吗?”
舒莫看着它,视线落在它胸口处的那一瞬间,男人缓缓闭上眼睛,只感觉吾命休矣。在这个时候,几声枪响传来,一位武装部队的成员从黑暗中走去,他手中的子弹跟不要钱一样疯狂地朝着舒莫身边的女人射击,像是已经陷入了某种癫狂,唱着童谣的污染物倒在地上,舒莫刚想道谢,却看见那个男人朝着他走了过来,眼中满是血丝。
……对方的精神状况,看上去很不对劲。
这是舒莫的直觉,他见过太多刚刚进入监管室的一瞬间就被吓到发狂的新人清洁工,所以更加熟悉那种几乎崩溃、只在疯狂边缘的样子。
“嘿,”舒莫缓缓抬起手,做的每一个举动都十分小心、缓慢:“我是清洁工Y-210,我是人类——”
“哈、哈哈哈!”男人低下头,踹了一脚地上的女人,接着抬起手中的枪:“你是人?你说你是人类?”
“人类怎么可能毫发无损地出现在这里?人类怎么会看见怪物,却没有一丝恐惧?!”
在众多污染物中行走却没有收到多少伤害的舒莫,被同为人类的同事对准了枪口。
“不管你是人类还是怪物,都证明给我看吧。”舒莫这时候才看见他的左眼似乎消失了,只剩下一个窟窿,右眼中则布满血丝,疯狂、绝望的情绪在那双瞳孔中扩张,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扣下了扳机:“无论你是什么东西,被射穿心脏之后,都只能死了呢。”
“住手!”
舒莫的话音落下,子弹就已经打穿了他的胸膛,他的声音在偌大的房间内回响,像是一场涟漪般引起了某种动荡,黑发青年倒在地上,绿色的眼睛像一片濒死的荒林般,像是倾泻了一整片碧海般的颜色。
他要死了?
“哈、哈哈哈,看来你真的是人呢——”
对方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从黑暗中钻出了一个又一个怪物,机械和齿轮运转的声音伴随着木偶爬行的声音传出,躺在地上的芭蕾舞女歪着脑袋缓缓爬起,花海从远处涌来,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里窜动起来,一层层地堆叠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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