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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反派,那我老婆(就九)


这目光看得殷云度心头一跳,恐惧立刻揪紧了他的心脏,岑丹溪拿这样陌生的眼神看他比捅他一刀更让他惊惶。
但好在岑丹溪马上就辨别出来了坐在那里的人是谁,冷漠的神情霎时便变得鲜活了起来。他露出小兔子受惊一般的表情,慌慌张张将手里的剑往身后藏却“咣”得一声将手甩到了门上,剑脱手掉到地上。
殷云度还看着他,岑丹溪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他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但就是心虚。
“阿圆。”殷云度的声音响起,很温柔:“这么晚,做什么去了?”
“没,我没做坏事……”岑丹溪做人都学得磕磕绊绊,更别说撒谎了。他底气不足小声道:“没杀人……”
方才岑丹溪那陌生的一眼带来的不安还盘桓在殷云度心头尚未散去,他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如常:“阿圆过来好不好?”
岑丹溪向前走了两步,意识到自己没换衣服身上可能还有沾的血,于是踟蹰着停下脚步。
殷云度在微笑,可那笑不是平日里看他时那种温和放松的笑,岑丹溪知道他生气了。
殷云度语气温和,举动却强硬。他径直抓着人手腕将人拽过来,抱到腿上细细检查有没有受伤。
殷云度无论是捏着他脸看,还是掀衣服查看身体,岑丹溪都乖乖不动,睁着那双圆眼睛无辜的看着他,一副任由搓扁揉圆的受气包样。
连一点擦伤也没有,殷云度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又涌上了些火气。
这会儿倒是又乖了,也不知道刚刚是谁招呼也不打就跑出去了。
想到这,殷云度故意撒气似的在岑丹溪腰间敏感处捏了把,岑丹溪没忍住闷哼了声。
“抱歉,手滑。”殷云度微笑,安抚似的抚摸他的脊背:“怎么也不说一声就跑出去了?”
“我没找到你……”岑丹溪正回答着,殷云度的手却游离到了其他地方,引得人一阵颤栗。
殷云度手继续往下,脸上却还正经:“然后呢?”
岑丹溪声音断断续续:“嗯……我想着……很快就能回来,应该不说也可以。”
殷云度嗯了声,声音不辨喜怒,凑近轻轻亲了下岑丹溪的脸颊。
这动作极其温柔,一对比,就显得另一边动作太粗暴了。
岑丹溪眼里沁着水光,咬着唇防止自己发出什么声音。
“好乖……真漂亮。”殷云度拉着他四处乱抓的手亲了亲:“老婆,出声,我想听。”
他大概还是有些生气,但又怕岑丹溪会害怕,所以他一直挂着笑。
岑丹溪坐在他怀里,拉拉他的手:“你在生气吗?”
殷云度立刻否认:“没有。”
相处这么久,岑丹溪自然能察觉他的情绪。于是又道:“我没有做坏事……”
“阿圆,你做什么都没关系,我相信你有自己的原因,但不要对我撒谎。”殷云度有些无奈,目光望向门口地上的剑:“你进门时剑还滴着血呢。”
岑丹溪不知道该回什么,于是心虚的转移话题,环着他的脖颈小心翼翼亲吻被自己咬过的地方:“还疼吗?对不起,我那时候不是故意的。”
“咬我没关系,不要骗我,不要让自己陷入危险。”殷云度将人抱紧,把脸埋在岑丹溪颈窝,小声问:“以后能不要突然离开吗?”
“我有必须要做的事,但我以后出去一定会告诉你。”岑丹溪回抱着他:“我没有做坏事,我杀的都是该死的。”
“好。”殷云度点头:“我信你。”
岑丹溪身上的衣服刚刚已经换过,殷云度起身将地上的衣物全都捡起来,拇指食指一擦,窜起一阵火苗将东西烧了个干净。
他又走到门口将剑捡回来,用绢布擦干净,随后将那绢布一并烧了。
殷云度将剑还给他,抵着他额头又亲了两下。然后温柔耐心的教他:“下次要记得马上把沾了痕迹的东西销毁掉,不然哪怕隔得很远,也仍旧有可能被人用追踪术找到……虽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会给自己添些不必要的麻烦,知道了吗?”
岑丹溪抱着剑,乖乖点头。
“我给你准备几身有防御效果的外袍,以后出去的时候记得穿。”殷云度垂眸扫过他消瘦的腰身:“怎样都好,不要受伤。”
岑丹溪放下剑去抱他:“不生气了吗?”
“我哪儿狠得下心来?”殷云度失笑:“况且,本也不是该生气的事。揪着不放,那就是我小心眼了。”
“你愿意全盘相信我,我自然也要信你。”

与修为倒退一同产生的变化, 是五感也变得迟钝了。
若是放在过去,单是靠感应天地灵气变化,岑寂便能大致知道现下约莫是个什么时辰。
可现在他醒来睁开眼, 看着在光影下浮动的细小尘埃,除了疲惫半点旁的感觉也没有。
似乎真的已经变成一个凡人了……
这天没到来时,整日数着算着这天什么时候到,心里因此压抑痛苦。但真到了这一天反而像是悬在头顶的刀终于砍了下来, 有种解脱了的松快。
岑寂在这房间里转了圈, 这屋内陈设简单却不单调,北茫这么冷的地方,却能在书案上,博古架上看到以小盆移栽的花。四处都是小型的聚灵阵, 以维持花木长荣。
既然有耐心好好生活,那应该也有耐心好好对待身边的人。
岑丹溪那样有点呆的性格,没耐心的人和他相处起来也不合适吧。
现在这样就刚刚好。
这样想着, 岑寂推门出去,就见殷云度穿了件极臃肿的披风站在廊下, 隐约能听到他嘟嘟囔囔不知道说着些什么。
大概是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殷云度转过头来跟他打招呼:“岑师伯早啊。”
岑丹溪也温温吞吞道:“父亲早。”
岑寂这才看清,原来不是殷云度的披风臃肿,而是他拿披风裹着岑丹溪呢。岑丹溪正好挨他一头, 被殷云度这么一挡,岑寂方才都没看到他。
“你俩这是……”岑寂牙酸,没忍住道:“老母鸡抱窝呢?”
“今早下雪, 天冷。”殷云度笑笑:“师伯不冷吗?”
岑寂这才发觉现在外面还飘着小雪, 托五感迟钝的福,他半点都没感觉到冷, 于是道:“我抗冻。”
殷云度点点头,笑道:“师伯比我更了解北茫,想来也不需我多言。师伯想去哪里自便就好,我们还有些事,便先失陪了。”
岑寂嗯了声:“你们忙你们的。”
殷云度和岑丹溪挤一把伞,不知做什么去了。
岑寂看着他们留在雪地上的脚印有些失神。
也不知是因为许多年没回来了还是因为他快死了,现在一见到这些故地旧景,过去的事就一股脑的全涌了上来,赶都赶不走。
他年少时也常在雪天和人一起四处去玩,雪地上大多时候留下的是三个人的脚印,有时热闹些,是四个人。
回来后便围在一起,煮酒观雪。
不必言明,只要下雪,便会有人备酒。这次是你,下次是他。应如许虽不是每场雪都会来找他们,但只要该轮到他备酒,他便一定会来。
玄玑七百六十六年后,四个人再没聚齐过。
最后一次备酒的人是殷桓,若几人没散,那下一个备酒的人就该是凤珏了。
雪地上多出行脚印,有人撑伞走来,在廊下站定,抖了抖衣袍上的雪,将伞撂到地上。
“北茫又落雪了。”殷桓语气随意,手中拎着酒坛子,如故交旧友闲话家常:“我备了酒,要同饮吗?”
“我都这样了还让我喝酒,嫌我死的不够快?”他语气实在自然,岑寂也随意起来:“带的什么酒?”
殷桓边往里走边道:“桑落酒。”
“怎么不带你的果子酒了?”岑寂道:“往常桑落酒都是……”
说到这,他一滞,不再继续说了。
“往常都是怿桐才会带的酒。”殷桓接着他的话,继续道:“原该轮到怿桐备酒了,他不在,我便替他带了。”
岑寂有些晃神,罕见的没有跟他对呛。
殷桓摆了四个人的酒盏,用灵力将酒烘热,又将酒盏都斟满。这才抬头看岑寂:“不拿一杯?”
殷桓将自己那杯饮尽,便将桌上余下两杯尽数浇到了地上。他叹了口气:“怿桐和小应都干了,你还磨磨蹭蹭的,不太礼貌了啊。”
岑寂仰头饮尽杯中酒,开口道:“怎么突然来找我喝酒?”
殷桓笑笑:“怕以后就没机会了。”
“这倒是。”岑寂眼前有些模糊,他心说五感消退得真快,这就要瞎了。他还有心情笑:“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和他们一起喝酒了,你就熬吧。”
“倒也未必。”殷桓缓缓道:“下次要么是你跟我一起喝酒,要么是我们四个一起喝酒。”
岑寂昏昏沉沉问了句什么便栽倒在了桌上。
没一会儿,有几人陆陆续续从外面回来。
“你说你这是干什么呀,你出了什么事,北茫怎么办?”殷云度和岑丹溪已经将青囊长老请来了,长老进门后一边转圈踱步一边拍手:“而且就算能吊着他一条命,他这一身修为也回不来了,这……”
“我的两个徒弟没那么差劲,我已经把事全都交待过了,就算我真出了什么问题,他们两个也能把一切都打理好。”殷桓不为所动:“修为的事,日后再想办法。当务之急是先把命保住。”
青囊长老犟不过他,只能唉唉的叹气。
“爹。”殷云度道:“我们去外面护法。”
殷桓点头:“好。”
岑丹溪躬身作了一揖,才跟殷云度走出门去。
此术法比起平常的道法,隐隐还有些诅咒的意思在里面。于是更要谨慎小心。
雪下了一日一夜,两人也在外面守了一日一夜。
雀啼一声,惊破天晓。殷云度恍然察觉已经是次日了。
先步出门来的是青囊长老,殷云度匆忙上前问道:“长老,如何?”
“唉,唉,光吓都吓死了……”青囊长老满脸抗拒只想快走:“这次成了,可别有下次了,就算有下次也别来找我……我就一行医治病的老头子,这要是把自家宗主治死了我以后还干不干了……”
殷云度松了口气,跟在他身旁追了两步:“多谢长老,长老辛苦,长老慢走,我来送送您……”
“不必不必,真想谢我以后遇上这种事别来找我。”
将青囊长老送走,殷云度折回来就见殷桓已经到了廊下,正弯腰去捡昨日留在这里的伞。
“爹。”殷云度小跑两步过去:“你怎么样?”
“我?我好得很,养两日大概就没事了。”殷桓除了脸色白了些,没什么异常。他嘴角挂着笑,似乎心情好了不止一点:“我就说人不能一直倒霉,总算也让我走运一遭了。”
只是这样一来,殷桓便分了一半的寿元给岑寂。
“你们无事的时候,帮我留意一下怎么才能在保留寿元的同时解开这个同生术。我查遍了典籍也没能找到法子。”殷桓叹气,摇头:“分一半给他,我也还得再活几百年,太久了。”
殷云度心头一跳,总觉得殷桓没想什么好事:“长生不好吗?”
殷桓抬眼看他,笑了笑,答得模棱两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可能很好吧。”
殷云度心头不详的预感更甚:“那长生对爹来说,是蜜糖还是砒霜?”
“谁知道呢。”殷桓语焉不详的答了句,随后眼尖的瞥见了岑丹溪腰间的剑,微微睁大眸子,对岑丹溪道:“小岑啊,能给伯父看看你的剑吗?”
岑丹溪点头,将剑递给他。
殷桓拿手拂过剑身,这剑便化为了一柄洁白如玉的伞。
“呦。”殷桓看向殷云度:“你娘的?”
殷云度点头。
殷桓又问:“他居然没把这剑丢了?”
殷云度蹙眉:“为什么要丢了?”
“怿桐刚走的时候,我一开始是跑到汤谷去跟他打架,后来有段时间我怎么闹他都不肯来见我,我就给他写信。”殷桓乐呵呵道:“我在信里跟他说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他给我回水流云散各西东。”
“我给他写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他给我回将你从前与我心,付与他人可。”殷桓摇头:“那副绝情的样子,我以为他不会留和我有关的东西在身边。想着他的伞都不在了,我的扇子也没必要留了,于是后来你来北茫后,就把惊霜给了你。”
殷桓在伞身拍了两下,伞又成了剑。他将剑还给岑丹溪,笑笑:“现在它们两个在你们两个手里,倒是正合适。”
“雪停了啊。”殷桓看看天色,对殷云度道:“天气不错,没什么事就带小岑四处去玩玩吧,自己家中不必拘谨。我有事先走了,不用送。”
殷云度垂眸,看着别在腰间的扇子有些出神。
殷桓心里怎么想的其实不难猜。
虽然太具体的不清楚,但殷云度大致知道殷桓似乎原不该是这里的人,哪怕在这里生活了近百年,他也仍然不能习惯这里。
他不喜欢杀人,不喜欢争斗,不喜欢这个修为高低决定一切的世界。所有在修真界似乎稀疏平常的东西,在他眼里都是难以理解的,他格格不入。
他不想接受这些东西,但单凭一己之力又更改不了这个世界的规则,于是煎熬。
殷桓跟他说岑寂过得不好,而他自己又比岑寂好到哪里去了呢。
或许从前还有二三知己好友,还有心爱之人陪伴身侧。他们志同道合,少年人最不缺的就是勇气,于是他产生了些“或许早晚有一日我能改变这一切”的错觉。
这几个人的存在是他精神上的支柱,是他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没有被这个世界的规则抹除掉自我的证明。
朋友离去,爱人离去,他看着还存活于世的自己,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心是否还如从前了。
虽然整日都在笑,但一日一日的熬对他来说无疑是痛苦更多,从前苦苦撑着是因为徒弟还不能撑起大局,因为孩子还不能让他放心。
而如今谢见隐和凌朔一内一外能把北茫打理的很好,殷云度也不是从前那副莽莽撞撞的样子了。
于是他想回家了。

有太多事需要去那里确认一下了。
岑丹溪对于去哪里没什么意见, 他在意的事实在不多,也因此更多时候都显得木木的,似乎没什么情绪。
殷云度不喜欢看他这样, 便会在这时候来逗逗他,岑丹溪就回神了。
这次也是一样。
岑丹溪回过神来,挨得离殷云度更近了些:“我有些事,想和你说。”
殷云度抬手轻轻掐了把他的脸, 没忍住笑:“小脸绷得, 什么事啊这么认真。”
岑丹溪喜欢和他接触,并没有拉开他的手,而是继续道:“之前,我想起了一些事……”
他又卡住了, 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慢慢想,不急。”殷云度改成了托着他的侧脸,拇指缓缓蹭动抚摸:“我在听。”
岑丹溪歪歪头贴着他的手, 想了会儿,才道:“我不是第一次醒来了。”
说完, 他又抬起头,一双眸子望着殷云度:“不是,不是第一次遇见你了。”
殷云度微怔:“你也记起前世了吗?”
岑丹溪点头,又摇头:“我觉得, 我们说的应该不是同一件事。”
“我是说,在玄玑元年的时候,就遇见过你了。”岑丹溪道:“那个时候, 你叫奚宴清, 是虞州奚氏的公子。那个你,很爱哭, 听说旁人家有丧事也要跟着哭一哭。”
殷云度心头一颤,他确实有一魄叫这个名字。他每一魄都有单独的名字,从前只觉得那一魄就该叫这个名字,却从未细究过原因。
“我破壳之后变成小蛇缠在树枝上,被你看到,你一摸我是凉的,以为我死了,在路边一直哭。”岑丹溪顿了顿,才道:“你一直哭吵得我睡不着,我就抬头看了你一眼,你看我还能动以为我还有救,就把我捡走了。”
“可是……蛇本来就是凉的啊。”岑丹溪似乎有些无奈:“然后我就莫名其妙被你捡走养着了。那个你总是哭,总是哭,一直哭。我冬日里冬眠你就以为我死了,在我旁边大哭。我被你哭醒过来,缠到你手腕上告诉你我还没死。你今年知道了,明年还是继续哭。”
殷云度抽抽嘴角,觉得似乎是自己那一魄能干出来的事。不由得问:“后来呢?”
“后来,你和其他几个家族里玩得好的朋友成立了个组织。一开始只是几个人一起玩,后来人越聚越多,就起了个名字,叫修仙者互助同盟。”岑丹溪缓缓道:“简称仙盟。”
殷云度觉得有些荒谬,眼皮直跳:“我记得书册记载的仙盟第一任盟主虽然在任时间短,但名字留存下来了,叫奚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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