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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郎家的咸鱼翻身了(羽春)


刚清的场子,没那么快张罗好。
谢星珩摆规矩,进门就给人蒙上眼睛,进了屋,郎中能看也不敢看了。
药方开了,抓药就熬煮。
宋明晖让他给谢家下帖子,“今天匆忙,明儿我带着小鱼,你跟着一起,我们去你大哥大嫂那儿吃顿饭。正式见见。”
谢家情况他知道,两家已结亲,就无所谓谁高谁低。怎么方便怎么来。
别说谢家一家三口伤的伤,幼的幼。单说谢星珩目前还在为江家筹谋,他就能给十分面子。
又问:“你见过贺管事了?”
谢星珩隔着屏风,老实答话:“嗯,他让我跟小鱼和离,我把他骂走了。”
宋明晖赞了声:“无碍。老三要政绩,而且他换了五哥儿去当侍妾。”
谢星珩知道五哥儿,从小鱼嘴里听见过几次。
不知叫什么名字,听起来是经常欺负小鱼,让小鱼下意识较劲,五哥儿没有的,他有,他就开心。
对江老三的选择,谢星珩不做评价。
宋明晖简要说明江李两家的恩怨后,谢星珩脸色就跟吞了只苍蝇一样。
合着全是江老三造的孽。
先得罪李家,再去京城得罪个更狠的,回头两个对家联手,回旋镖打到了大房身上,冤不冤呐。
他是赘婿,府中家主不在,不好在爹爹房中久留,信息交换完,谢星珩就要告辞。
宋明晖问他:“今年乡试下场吗?”
谢星珩要考的。
不论如何,举人必须考上。
考上了举人,才好入仕。
否则就要大机缘,才能另走偏门。
宋明晖点头:“该去催办了,等致微回来,你俩一块儿去县衙,先把试卷买了。你户籍在枫江,要找常知县给个条子,你就能易籍去京都考。到京都,还得去衙门报备,得提早几天走。”
这么算下来,留给谢星珩处理家务事的时间不多了。
他今日不办,听来巧说,有人去农庄报信儿了,他就张罗了一桌席面,给两位家长接风洗尘,也给堂哥和小鱼吃顿好的补补。
农庄事务好交接,人心安定,都有活干,各司其职,就是人多,外来者多,要仔细盯着。
得知宋明晖跟姜楚英回来了,兄弟俩归心似箭,当即分头行动,把人都遣散了。
已经热闹了好久,该说的赈灾细节都说烂了,故事也都耳熟能详。地里要种豆子,小麦晒好要交税,佃户们也该分粮了,再在这里不合适。
书生们有应考的,该回家准备。
今年不下场的,也要趁着记忆热乎,回家默写下来,留待日后复习。
这边散场顺利,红榜不摘,每日收入支出一列列的加,哪怕枫江百姓说相信他们,没几个人来看,也都贴着。
夏日长,兄弟俩回到江府,天边刚现晚霞。
两个人都跑野了,江知与还没进家门,就姿态急躁,老远就喊“爹爹”。
江致微穿了一阵裋褐草鞋,再穿书生袍服,各处不习惯,感觉热、不方便,一路走着扯扯拽拽。
一家吃饭,就在堂屋大圆桌边,江知与进屋,乖乖叫了二婶,又甜甜叫了小谢,然后扑到爹爹怀里去。
都是一家人,他唯独在小谢面前会顾着几分面子,可小谢也看他哭过,这便不在意了,趴爹爹肩上掉眼泪。
“我让你担心了,也没把家看好……”
他瘦了一圈儿,下巴都尖了,皮肤底子好,久晒不黑。日头烈,有几处脱皮,脸上起了红斑,哭起来可疼。
宋明晖摸他头,又抚他背:“好了好了,爹爹不是回来了吗?都会没事的,你也做得很好,都成亲的人了,你夫君还在看着。”
被宠爱,才会纵着性子来。
江知与抱着他不撒手:“小谢不会介意的。”
宋明晖跟谢星珩相处不久,就看他在家逢变故时,能守着一家子人,就知道是个品性好的。
也就客气两句,他哄了小鱼好一会儿,才叫孩子洗洗脸再上桌吃饭。
江致微是个男人,对娘亲撒不出娇,母子见面,被衬得干巴巴的。
好在他农庄里打滚过,知道做儿子的,除了撒娇外,还能调皮。
他往常不会说什么俏皮话,尤其在娘亲面前,那叫一个端方,细细回想,母子相处很客气。
江致微黑了很多,瘦了,也壮实了。
他给姜楚英说:“娘,你看我好久了,不会没认出来我是你儿子吧?”
姜楚英心疼他吃苦了,眼里湿润,又被他逗笑。
“怎么会认不出?你也黑太多了。”
说笑一阵,正式入座。
宋明晖在主位,左侧是姜楚英,再左是江致微。
小鱼挨着爹爹,谢星珩挨着小鱼,坐在兄弟俩中间。
席间上酒,家里清存货,赶上好日子,把窖藏的琼酒都拿出来喝。
桌上就两个男人酒量好,其他人两杯下肚就不再喝。
家里没有旋转桌,江家人吃饭守礼,要留丫鬟布菜,否则就只夹得到面前的菜。
如今家里出事,好久没见,许多话要说,就把家仆都使唤得远远的。
谢星珩怕小鱼吃不饱,给小鱼夹菜。
小鱼脸红红的,被爹爹看得不好意思,反过来给爹爹夹菜。
江致微吃过几天大锅饭,站起来夹菜不觉有什么,一下给他娘碗里堆得冒尖尖。
是变了很多,可瞧着比从前更有个人样。姜楚英心里熨贴得很。
宋明晖问事情进展,才知道谢星珩入赘江家,还给了一份大礼。
那么多营生,二房也有留,姜楚英为之侧目。
江知与可劲儿给谢星珩拉好感:“他可厉害了,又体贴,又周到,农田的事懂,还会孵小鸡,我跟他对账,他连账目也懂的!”
宋明晖笑眯眯:“读书怎样?”
谢星珩:“……”
干嘛啊这是。
这次换江致微夸:“一等一的好,我才知道他是廪生,每个月能领钱粮的。”
谢星珩:“……还成,好久没看书,脑子有点木。”
他不再说他可能考不上,考上的人是万里挑一,家人有期待,却没给他压力。
江知与很想念爹爹,吃着饭,嘴里都咕噜咕噜,夸一阵小谢,又夸一阵哥哥。再把他怎么察觉不对劲,又有哪些不对劲,后边跟谢星珩怎么商量,具体做了什么,堂哥又补充了哪方面,现在进程在哪里,都细细说了。
一顿饭吃完,菜肴撤下,换上茶点,一家人转去小院乘凉继续说。
宋明晖不愧是一家主君,听完就补了一个缺口。
“以工赈灾是朝廷的事,朝廷出钱,灾民务工,是安置也是给朝廷服劳役。现在给我家务工,还是以工赈灾的话,我家依然占了便宜。挪用善款的罪名跑不掉。”
散尽家财又怎样?
农庄还在呢。
新盖的厂房在,新开的荒地在。
东西摆在那里,那就是别人捐钱,难民出力,江家得好。
这是流氓说法。
一开始是江家提供了地盘、活计,盘活了枫江百姓的经济,让他们快速安定。
这也是得到常知县同意的,遭灾的县不是丰州,丰州没有多余的活给枫江百姓做。
工钱实实在在发放了,账单都有,他们还能私吞不成?
谢星珩想过这个问题。
“厂房还没动工,可以说是粮仓。荒地也没撒草种,可以说单纯给他们找活干。”
所有款项名目都在,余额尽数上交。
营生要来年才见效,可以避开这阵子风头。
宋明晖摇头:“这件事坏就坏在常知县什么都不干。他但凡叫个人做监工,这些都好说。”
没人监工,又明确知道背后有人使坏。
他们连赈灾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别人已经上了眼药。
现在不能靠嘴说,要有实际行动。
散财就散得彻底一点。
拆了就太难看,枫江百姓心里会不好受,好像他们这阵子的操劳都是白拿钱。
留着就要分出去,让它从江家私有,变成百姓公有,或者县衙占股。这样子,这个“工”才是给公家做的。
县衙胃口太大。
常知县赈灾,不出人不出钱,也不出力。白捡政绩还想挨夸,吃相难看。跟他合作,营生迟早易主。
找百姓合作又太散,不确定他们会不会留在丰州。
再者,天降横财,更显心虚。
宋明晖还有个门路,可以挂卫所的名头。
丰州有小江南之称,每逢征战、演习,都会加赋税,商税更重,以充军饷。
江家根基在这里,江承海自闯荡江湖以来,去哪儿都打点,熟人密布。
宋明晖虽居内宅,也有人脉。
两头打点,不至于连银子都送不出去。
挂上卫所的名号,先把眼前难关过了再说。
铁打的卫所流水的兵。
跟给县衙比起来,只是易主的时间不同罢了。
谢星珩支持跟百姓合作。
“只要百姓向着我们,这件事就十拿九稳。理由很好说,我是枫江县人,与他们是乡亲。此番遭灾,乡里乡亲更应互帮互助。一时的活计能让他们挣到安家费,长久的活计才能让他们养家糊口。
“晒酱可以练练,榨油养鸡可以先动起来。地方大,养殖散着来,那就跟农户家养的鸡没两样,先把榨油的油料内循环,这样即使初期出油率不高,拿来喂鸡也不亏,吃不完就再养些猪。
“这厂子是给我们家盖的,也是给他们盖的。他们每个人都是厂里的一份子。”
谢星珩记得,早期民营工厂,甚至有工人的股份。
他们不是给老板干活,他们自己就是老板。
还有很多连锁店经营,为了留住骨干员工,也为了稳定性,同样会有“股份诱惑”。
有的是达到条件,直接签合同。比例不多。
有的是入资,比例有区间,看金额决定。
跟枫江百姓,不能用入资。
那就把股份稀释,每家能得一点。
股份制对他们来说太难懂,直接定奖金制度、年节双薪制度。
让他们知道达成什么条件,可以拿多少钱。
用他们通俗易懂的话,就是不种地了,找了个活干,拿月钱的。
初期要日结、周结,给人安全感。
最好学学改革开放时期的工厂,一个萝卜一个坑。
各家岗位可以“流传”,搞成铁饭碗。
这也是为自己干活。
场地名义上还是江家的,可主要工作人员是枫江百姓。
现在的人都有一个观点:能叫亲戚,就不叫外人。
江家有亲族,却愿意给机会他们,那这个场子就是给他们盖的。
姜楚英听得发愣,看看儿子,又看看谢星珩,不知道枫江县的书院都教些什么。
没记错的话,大哥信里是说谢星珩是农家子。
脑子怎么转这么快?
宋明晖侧目,又看小鱼,小鱼傻呵呵乐。
“这个好,油榨已经做好了,我让陈管事收购了些黄豆,可以开工。他们不会都留下的,很多人熟悉水乡,到了旱地不习惯,回头赈灾款到手,手里有了盘缠,还是会回乡。也有些人找陈管事打听哪里能买地,有田地才有根,单纯给人务工,总是没安全感。这样一来,干活的人不会很多。”
农庄吃得下。
江知与也不想再找族亲了。
江致微问:“那不在农庄务工的人,要给盘缠吗?”
宋明晖不吭声,看小鱼,想看看他家小鱼这段时间有没有长进。
谢星珩也闭上嘴巴,把高光给老婆。
江知与用钱大方,还是那句话,散都散了,不外乎那点。
账目都在他心里,稍作思索,便有了答案。
“若不在农庄务工,每家给三两盘缠。”
把孤老和失孤孩童排开,也就一百多户。
所有人全走,都给得起。
排除商户捐款,不要朝廷帮忙,他家都给得起。
这事儿便定下了。
二房今晚在江府住,熟门熟路,不用客气,姜楚英母子跟他们告辞。
留下大房一家三口,宋明晖吹了晚风,咳个不停,谢星珩叫小鱼先送爹爹回房。
“我去拿药,待会儿送来。”
江知与担心着,闻声应好。
主屋收拾好了,里边同样光秃秃的。
江知与扶爹爹进屋坐,给他倒茶,说:“花是不用收的,我怕被人砸坏,就转到农庄去了。”
农庄地大,官兵总不能见了什么都砸吧。
朝廷有明令的,有农苗的田地不可跑马过车,故意踩踏作物,要鞭五十,以儆效尤。
宋明晖不介意花,他就心疼孩子。
“吓坏了吧?”
江知与眼圈又红了。
“刚知道的时候,心里可慌。后边小谢告诉我,李家是要在赈灾的事情上做手脚,我吓得发抖,夜里睡觉都在抖。”
先是亲事,再是家事。
还好招的赘婿是个好的,能做依靠,没内里添乱。
谢星珩送了药来,不过里间,交江知与手里后,他小声说:“你晚上就歇这边?也几个月没见面,吃个饭全聊公事,也跟爹爹撒撒娇?”
江知与脸色泛红。
爹爹说他撒娇,他就没感觉。
小谢说他撒娇,他就不好意思。
他确实想念爹爹,回头瞧一眼,还隔着屏风,就踮脚在谢星珩脸上亲了下。
“我明天再陪你!”
夜里聊天多,再哭一哭,情绪宣泄后,很容易感冒。
古代没有感冒药,谢星珩还带了壶热水来,让江知与晚上多喝点水。
里边放了两片姜,赶不上姜茶的浓度,就预防一下。
江知与心里暖暖的。
回里间,给爹爹喂药。
宋明晖看他样子,就知道跟夫婿说了甜话。
他不急,等着江知与泡澡完,父子二人夜聊时,才开口问:“你俩同房了吗?”
江知与闹个大红脸,扯被子蒙脸。
这也不用听了,一看就同房了。
宋明晖是过来人,这么些年,乱七八糟的事儿见多了,顾不上小鱼脸皮,就怕谢星珩外边人模人样,躲房里又有怪癖,平白糟蹋小鱼。
“是照着喜娘教的来还是他胡来?”
江知与支支吾吾。
“应该是喜娘教的吧?”
他喝醉了,闹情绪,喜娘教的小谢。
刚成亲,他脸皮薄,跟小谢也处得好,放下帐子,夫君教他,也是情趣,就没想着去找春图册子看。
后边一直忙,两人见面,有亲密,小谢也没胡来,都有问他喜欢什么。
“头几次有点疼,后边就不疼了。”他声气儿低。
宋明晖再是关心孩子,也不能直白问他们房事细节,差不多就行,又问谢星珩对他好不好。
说起好,江知与唇角带笑,眉眼弯弯,神情都软软的。
“嗯,对我很好。旁的体贴不说了,各处都合我心意。性子也好,我故意惹他,他都不生气,也会带我玩。”
“他还说,知道我家招婿前,他就想娶我了。所以他给的良方都是我的,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这回也是,他想娶我,刀山火海是他自愿来的,让我别想着牵累不牵累的,我们一起把眼下难关过了,就是过命的交情,情比金坚。”
宋明晖有想法。
他让谢星珩提前去京都,也叫小鱼去陪考。
家里真有事,他来扛着。
“你陪着一块儿上京吧?才成亲多久,乱糟糟一堆事,也没个空闲培养感情。”
江知与早前不好意思,心里是想去的。
现在也想去,心里却更加顾家。
他盼着父亲跟爹爹都早点回来,他很害怕。
小谢给他撑着了,熬到现在,万事俱备,就等大刀落下,才好知道有没有砍到脑袋。
他又想父亲跟爹爹晚点回来,家里安定了再说。
爹爹已经回来了,那也好。
有了主心骨,家里平安的希望更大。
他说:“小谢能明白我心意的,我若连家都不顾,没心没肺的把你丢在这里,那我不配为人子。”
宋明晖久久没有言语。
养的孩子太乖,让人喜欢让人忧。
“爹爹会护着你的。”

临近云台山的地界,晨间微凉,县内闷热着,像个巨大的蒸笼。
江知与累狠了,日出时分的燥热都没能把他热醒,翻个身,踢了被子,继续睡。
宋明晖起大早,洗漱时就让人去镖局问话,看诚哥儿找到没有。
又给二房那边传话,看要不要一起吃早饭。
最近事多,谢星珩也习惯了早睡早起,估摸着时辰差不多,就从听风轩出来。
宋明晖昨天问过小鱼,今天对他态度更加和善,见了他就笑。
“帖子下了吗?看中午还是晚上,两家吃个饭。早饭过后,你先别忙,和致微一起去县衙。这头妥当了,再忙其他。”
昨天就让人去递信儿了,他大哥大嫂面对江家人总是拘束,当天去拜访会吓坏,要提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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