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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转移(二十迷川)


陆闻川不是很想再听下去,跟江昀清待在一起总让他感觉到压抑,他说不清这种情绪从何而来,本能地觉得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于是,他抬脚准备要走,仓促地对江昀清说:“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江昀清挡着他的去路,微红的眼睛注视着他,眼里盛满了难过。
他说:“怎么会没有必要,你不喜欢我,可以忘了我,那这个呢?”
他转过身,将手里的画框放到一边,握住衣摆的时候,手指都还在颤抖。
他一边劝自己冷静,一边又不断冲动,此时此刻,对于他而言,留住陆闻川比什么都重要。
纹身师在江昀清腰侧纹了三只一模一样的火红色的蝴蝶,样式跟金鱼的风格很像,都没有大面积的铺色,只是单纯地用线条勾勒出来,从右后腰绕到前方,呈斜线往上,每一只张翅的幅度都比前一只大一些,色彩艳丽,看上去就像是同一只蝴蝶在围着腰身飞舞。
纹身的位置在腰部靠下,江昀清穿了一件针织衫,只能左右手并用,左手上撩固定住衣摆,右手勾住裤腰微微下拖,因为不确定纹身有没有全都露出来,江昀清动作幅度大了些,从陆闻川的角度,隐约可以看到他平坦的腹部,还有骨节突起的胯骨。
因为体型太瘦,江昀清的腰上基本没什么肉,很细的一圈,且因为缺乏锻炼,肌肉不发达,摸起来也软软的。他的皮肤很白,好像没什么血色,鲜艳的蝴蝶印在上面,有种妖异的美感。
兴许是太久没有触碰过,陆闻川愣愣地看着,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之前的某个时刻,他在江昀清的上方,两手握在他的腰间,动作的时候,一切都变得那么不堪一击。
江昀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时间变得好漫长。
在做纹身的时候,他没想过要让陆闻川知道,在来到南清,站到陆闻川面前,遭受他的冷漠和忽视时,他也没有想过让陆闻川知道。
但如今,他来到陆闻川面前,仅仅只是想陆闻川不要那么快离开,冲动之下,便将自己保守依旧的秘密袒露了出来。
朋友说,这可以当做他求复合的杀手锏,可对于陆闻川来说,应该并没有什么用。
他觉得陆闻川一定觉得他很麻烦,明明是他自己一厢情愿地做了纹身,又一厢情愿地拿给陆闻川看,却要陆闻川被动地承担结果。
更何况,陆闻川应该也并不喜欢,他对江昀清没什么美好的记忆,更不会因为对方身上有了跟自己有关的东西而欣慰分毫。
江昀清忽然觉得很尴尬和难堪,像是强迫别人同情自己,却换来一顿冷嘲热讽。在沉默而漫长的等待里,江昀清耗尽了所有的勇气,他想到了近几天努力做了却都没有结果的一切,觉得自己还不如变成一只乌龟,被陆闻川养在房间里,哪怕暗无天日,只是每天看着他,也足以继续苟延残喘下去。
他慢吞吞地放下自己的衣摆,动作不知所措,有些无地自容地转过身来。
他不敢去看陆闻川的表情,眼睛低低地垂着,有种做错了事,冒犯到了对方的感觉。
他怕在陆闻川嘴里听到什么让他难堪的话,因此只能先发制人,颤颤巍巍地对陆闻川说“对不起,是我自作主张,我没有别的意思……”
又说,“我会把它洗掉的”。
他没给陆闻川留说话的机会,逃也似地离开了书屋。

一直到陆闻川生日过后的第三天,江昀清都没有和陆闻川碰面。
因为投资的事,陆闻川忙了几天,白天基本不在民宿,晚上也回来得很晚,两人见面的几率大幅下降,江昀清也安静了一段时间,没再往陆闻川房间送过任何一支花朵。
不送花的江昀清在民宿待得有点无聊,他有些在意那天过后陆闻川的态度如何,摸准了陆闻川出门和回来的时间,经常会在清晨或车灯闪过的夜晚,透过窗户悄悄看一眼。
陆闻川毫无变化,除了眉宇间带着点因为睡眠不足显露出来的憔悴,和几天前江昀清见过的样子没有任何分别。
江昀清有些庆幸,因为陆闻川没有对他擅作主张的行为指责些什么,这代表着他还可以在民宿继续待下去。
但同时他又有点可惜,因为被纹身师朋友奉为复合杀手锏的纹身没有对陆闻川产生丝毫影响,仿佛不管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言语是否激烈,行为是否越界,对方都不会再有任何的反应。
三月二十四日这天,江昀清接到了赵赫安的电话。自打上次他们在酒店分道扬镳后,就再没有过任何的联系,这让赵赫安的这通电话显得格外突然。
电话接通的时候,江昀清正坐在房间里,当时已经晚上九点多钟了,他看着窗户上有车灯一闪而过,慢吞吞地站起身,按照惯例,往窗边走去。
赵赫安还在电话里跟他扯闲篇,语气客气又疏离,他对江昀清说自己结束了所谓的假期,又重新找了一份工作,之后或许会在青城定居,如果有时间,等江昀清回去他们可以随时聚一聚。
江昀清简单应了一声,视线盯着院门口正往里走的那抹高大的身影,又听到赵赫安开始扯最近的就业情况,说江昀清以前的工作难找,待遇优厚,江昀清其实不太该那么轻易地放弃。
江昀清没心思跟他闲聊,觉得他无事不登三宝殿,在赵赫安开始打探他什么时候回青城,以及是否已经跟陆闻川和好如初时,开口打断了他。
他问赵赫安是不是有什么事,如果没有,自己要休息了。电话那头忽然沉默了下来,几秒后,赵赫安对他说:
“昀清,你听说了吗?上周六的时候,宋阿姨去世了。”
院子里的光线很暗,陆闻川摸出手机,低头敲击键盘,往廊檐这边走来。
以往这个时候,为了不让陆闻川看到自己,惹对方心烦,江昀清都会很识趣地躲开。因为他还算敏捷,陆闻川从未发现过他,他便肆无忌惮地偷窥了很长一段时间。
然而今天,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赵赫安前面费心铺垫的、很漫长的不安震慑住了,在赵赫安开口后,江昀清脑子里忽然空白一片,一时间竟忘了躲藏。
陆闻川抬头那一刻,视线不偏不倚刚好和他撞到一起。
那一瞬间,江昀清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很好地控制住脸上的表情,僵硬地握着手机立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他原以为陆闻川会像之前的很多次一样,对他视而不见,为避免他出来打扰,加快脚步回到自己房间。
但罕见的,陆闻川没有,他慢慢停下脚步站在院子里,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和江昀清对视。手机还没有息屏,被他握在手里,像是黑暗中一簇温暖却并不闪耀的荧光。
江昀清忘记了呼吸和感受,甚至忘了自己跟赵赫安说了什么,总之,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仓促地转身,挂断了电话。
他将窗帘拉紧,又回到床上,匆忙地关灯过后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洗澡。
但他却不想动,脑海里只剩下了刚才电话里赵赫安跟他说过的那句话。
三月二十七日这天下午,天气沉得厉害。江昀清走到镇口叫了辆车,去了附近的墓园。
距离他上次来这边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这一年里,墓园的部分区域进行了修缮,和上次来的时候已经有了不小的差别。
江昀清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那块墓碑,他将怀里的白玫瑰放下,从随身的包里拿了块布巾出来,抹了抹碑上的尘土。
宋淮之还跟他记忆里的样子一样,双目炯炯有神,微笑时卧蚕微微隆起,看起来温柔又深情。江昀清将墓碑一点一点完全擦拭干净,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始终没有想好下一步该干什么,因此总是拖拖拉拉。
但最终他还是擦完了,将布巾收回了包里,蹲在碑前,低着头呆了很久。
远处,有其他过来扫墓的市民在上香,低低的哭声模模糊糊传到江昀清的耳朵里,这才让他有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真实感。
他很缓慢地开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
“好久不见,上回来也没见到你,我带了你最喜欢的花。”
顿了顿,他又道:“你跟阿姨见面了吗?她之前跟我讲,说怕你见了她会怪她。我跟她说不会的,因为我知道,你全都明白的,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宋淮之在世时,他很少会主动表达什么,因为不想让宋淮之觉得他是一个敏感多心的人,所以总在刻意地隐藏。甚至于宋淮之去世后,最开始的那段时间,他也不会主动地去说些什么,因为现实于他而言实在过于残酷,他站在宋淮之的墓前,就好像只要他不开口、不承认,一切就都还有办法挽回。
反倒是现在,不知道是时间长了,还是坦然了许多,他少了很多抵触的情绪,终于能像寻常宋淮之在时一样,跟对方聊天。
只不过内容很匮乏,他只能挑选一些自己尚还能记得清的,一一罗列。
他说:“今年我跟我爸妈关系缓和了不少,他们变了很多,已经不再劝我什么了,就是还是会经常因为我吵架。”
“我知道我对不起他们,也知道他们有我这样的儿子很倒霉,但我就是不想回家。”
“我之前住的那个房子退租了,房东儿子要结婚,他说可以补偿给我一定的费用,我没要……“
“结婚好啊,两个人走到一起不容易的。”
“你还不知道吧,我辞职了,那家公司每天都有很多琐事,好麻烦啊,我就说那份工作不适合我,你还非要我试试看……”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原来在宋淮之不在的日子里,身边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他像是有些遗憾,说:“你看,只是两年多的时间,变了好多吧,这些你都没有见到。“舌根泛起阵阵苦涩,江昀清止住了话头,忽然意识到,曾经他以为的“时间长了总会忘记”是句谬言,因为忘记实在太过理想也完全不可能实现。时间真正的作用,不是让他在安稳的日子里逐渐忘却,而是让他形单影只地度过每一场风雨,然后在风雨之中再生长出新的、没有对方陪伴的习惯。
就好比,在曾经的江昀清心里,南清是抽象化的,每一处记忆都与宋淮之有关。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再到南清已经不再是为了扫墓献花,不再是为了看宋淮之,他开始有了属于自己的生活,尽管过得并不如意,也还是因为他缓慢而又迟滞的脚步,开始被新的人和事填充得满满当当。
他说:“我没有跟你抱怨,我……挺好的,就是——“江昀清停了下来,有些说不太下去,片刻后,喉间尝到了点酸涩。
“你以前也没跟我说过我有这么多缺点啊。“乌云好像又密了不少,天色逐渐变暗,半道扬起的清风吹动了他的鬓发,发丝触碰到眼睛,有些酸胀。
江昀清吸了吸鼻子,觉得有点难过:“我看到你的许愿牌了,也没多结实,有人帮忙重新挂了一次,不然连丢了都不知道。”
他顿了顿,伸手碰到背包,又毫无由头地说:“我把戒指带来了。”
墓碑前的白玫瑰花瓣带着未蒸发的水珠,方才的啜泣声已经不见了,偌大的墓园只剩下了江昀清一个人。
他将绒盒摸进手里,轻轻打开,将里面的圈口较小的那枚戒指取了出来,第一次进行了试戴。
素圈戒指套进左手无名指,大小刚刚合适,有细密的雨滴开始摔落在地上,青石地上很快落满了潮湿的印记。
他抬起左手稍稍展示了一下,说“你看”,望着照片上的面孔很淡地笑了笑,认真端详了那枚戒指很久。
而后,在雨即将下大时,他又迟缓地将其取了下来,红着眼眶轻声呢喃了句“对不起”,随后便连同绒盒里的那枚一起,放在了鲜花遮蔽的碑前。
墓园离民宿有大概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回去的路上,雨势仍旧没有减缓的趋势,江昀清坐在后座,后知后觉到头好像很痛。
他有些胸闷,心脏跳得很快,觉得应该是天气的原因,等好不容易挨到民宿,雨才慢慢变小。
傍晚六点钟,他从计程车上下来,昏沉地付了款,慢吞吞地往院子里走。
他本想着回房间洗个澡好好睡一觉,进门时却看到院口停着的车。
陆闻川今天回来得很早,正站在屋檐下,带那只从买回来到现在就没露过几次面的乌龟透气。
他看到江昀清从外面回来,身上湿漉漉的,没有打伞。
他还以为江昀清又跑去了哪个景区,待对方走近,摸着乌龟没什么好声地说:“陈淞走前给大伯传了很多民宿的照片,有一些合影,我帮忙洗了出来,你如果想要,可以去找大伯拿。”
说完,陆闻川便没再过多理会他,继续低头去看乌龟。
乌龟还是很胆小,在甲壳里蜷缩着身体,但比来时要好很多,会在食物凑近嘴边时,探出头来张口吃掉。
陆闻川没再说话,更没听到江昀清应声,只有余光里,对方的脚步在不断地朝他的方向靠近。陆闻川像是有所预感,又匆匆地抬头去看,这才发现江昀清的眼尾有些红,唇上连丝毫的血色都没有。
他稍愣了一下,皱了皱眉,想问江昀清干什么去了。
但江昀清没给他开口的机会,迈向他的脚步越来越快,穿过稀薄的雨幕,带着满身的潮湿,撞进了陆闻川怀抱。
小乌龟似乎被吓到了,趴在盒子里紧紧地缩紧了身体。陆闻川身体僵硬了一瞬,反应过来后有些生气,下意识想推开他,却听到江昀清哑着声音说:“陆闻川,我好难受啊,对不起,让我靠一会儿。”
又说:“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哪个小可爱给我投了七百多个海星,快出来让我亲死你!!!

第55章 怎么可能留得住别人
那天过后,因为南清倒春寒的来临,江昀清生了一场病,跟普通的感冒发烧不太一样,他总觉得疲劳气短,本就不怎么好的食欲变得更加缺乏。
他吃了退烧药,挨了一天,结果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在第三天他下床倒水时,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彻底将他击垮,不小心摔了杯子。
彼时,大伯刚好在外面路过,听到动静,过来敲门,问他出了什么事,是否需要帮忙。
江昀清许久没有进食,还发着烧,心慌得厉害,开门时,脸色都是苍白的。
他先对大伯说了声抱歉,又询问其工具在哪儿,自己待会儿会来打扫。
大伯觉得他脸色实在吓人,连声说不用,又略显担忧地问他:“怎么样了,烧还没有退吗?”
江昀清有气无力地摇摇头,顿了顿,又很不好意思地说:“还有退烧药吗?我昨晚把最后一颗吃光了。”
大伯觉得他这样不是办法,刚巧今天自己也要去医院检查,便跟陆闻川说了一声,悄悄问陆闻川能不能带江昀清一块去。
“他烧两天了,昨天一天都没出门,脸色看着怪吓人的……”
大伯征求似地望着陆闻川,他对江昀清没什么意见,只是碍于陆闻川的关系,总是觉得不自在。
陆闻川没说话,转头看向室内。
前台边放着专供房客等待用的长椅,江昀清裹着厚重的外套坐在上面,微长的头发柔顺地垂在额前,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只是在感受他的视线后,迟钝又缓慢地抬头看了过来。
大伯在旁边继续说:“当然,你要是不愿意,回头我再单独带他到附近的诊室去一趟……”
陆闻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收回视线,握着车钥匙转头就走。
他说:“快走吧,待会儿医院人就多了。”
在车上的时候,大伯和江昀清坐在后座。估计也是觉得气氛有些古怪,大伯数次开启话题,从年轻时的经历,聊到自己和妻子相识的过程。他骄傲地对江昀清说:“我跟你大婶是自由恋爱,在我们那个时候,自由恋爱的可不多,大都讲究门当户对,我当时一穷二白,能跟她结婚是几辈子修来的福。”
停了下,他又说:“哦对了,闻川的爸妈也是自由恋爱,还是来南清旅游的时候认识的,夫妻俩感情也很好。”
江昀清没出声,想到当初和陆闻川一块回青城的路上,对方聊起自己父母时温柔的神态。当时他就觉得,哪怕自己没有机会亲自见见陆闻川的父母,但是印象应该也差不多,因为陆闻川身上的宽容和温暖一定是来自于家人间的互相珍惜和爱护,而这些都是他无法企及的。
江昀清笑了笑,唇角弯起的弧度在他苍白的脸上并不怎么好看。他想说“我之前听说过了”,但话没说出口,忽然听到前面已经沉默了半路的陆闻川平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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