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刑侦(焚花煮锦)

每一辆汽车只有一张照片，机盖上立着标明了每天租金数字的立牌。
这么一张照片只能知道车型，品牌，车况如何一无所知。
不过翻了几页，看到同类车之间的数字差别，黄玲玲大概判断出了车况如何。
肯定越贵越好。
虽然瞧着相册挺厚，但是有的照片里塞了一个“×”标签。
黄玲玲估摸要么是租出去了，要么是拿来充数的。
她还没翻完两本很快定下了一辆价格不菲的豪华越野车。
对方立刻拿出了厚厚一个本子，上面是两种语言，本地文字和英语。
黄玲玲瞟了一眼，标题是租车合同。
在对方蹩脚的外语和连比带划的沟通中，黄玲玲毫不犹疑地跟着对方手指指点，签下了远超正常租车合同应该签署的名字次数。
从钱包里掏出了信用卡，两个男人的嘴笑得都要裂到了耳根，眼睛更亮了。
两个人一个和黄玲玲用蹩脚的外语继续闲聊，另一个人拿着卡背过去掏出了刷卡机。
黄玲玲表面敷衍着，内心冷笑。
这个地方果然处处是坑，负责了解交通信息的的干警提到过，嘉德达庚公共交通不发达。
交通工具是国内十几年前就彻底淘汰的柴油车。
排放高，污染重，车况破旧不堪，班次稀少。
搭配上嘉德达庚不佳的路面状况，不到一百公里的距离，破车能摇三小时。
机场距离市区只有三十公里，却要走将近一个小时。
而且从天黑开始，通往市区的公交车根本没有定点发车的概念。
什么时候发车根本没谱，工作人员也早早下班。
等候可以用遥遥无期来形容……
因为公共交通的落后，为了满足旅客的需求，当地租车行业异军突起。
但是，凡是来过两次的旅客，或者有朋友熟人来过这里，他们都会被告诫。
宁愿忍受午夜不靠谱的机场大巴，都千万不要在机场租车。
不是价格昂贵，而是机场租车点非常坑人。
他们利用旅客初来乍到不熟悉情况，价格行情的特点，租车价格不仅比市区贵，提供的车辆更是隐藏了各种外表不容易发现的损伤。
而这一切都在游客签下的合同中，用本地文字构造出了陷阱。
几乎所有人都会默认上下两行不同的文字，表达的意思是一样的，其实根本不一样。
上一行英语是正常格式表达，下一行全部都是陷阱。
游客在租车合同上签下的一个个名字，实际设置了各种不公平条款。
包含验车部分，承认收到的汽车外表完美无缺，车况良好。
更过分的是，他们还会趁游客不防备，偷偷复制旅客的信用卡信息。
旅客办完还车手续，他们会通过闲聊，以及机场里寥寥无几的航班推测旅客的出境时间。
可能飞机还没起飞，盗刷已经开始。
等到受害旅客收到信息，已经距离此地十万八千里。
隔空追查难上加难，反复投诉精疲力竭之后，大多数无奈不了了之。
黄玲玲如此不设防，不过是他们此次行动中的一环。
这个地方是对方选的，既然他们可以在网上无时无刻的监视叶锐的动向。
那么来到这个他们完全陌生的地方，以他们现在的条件根本无法判断哪些可能是对方的人。
所以从逸林上飞机的那一刻，他们就要全部进入演员状态。
落地此处必须给可能随时出现的对方营造出，他们很傻很天真，除了有钱，毫无防备心理。
黄玲玲开着刚租好的车回到了几步之外叶锐等候的地方。
徐懋森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高高的车门，刚想弯腰被叶锐阻止了。
“开后面的门，我能自己上去。”
三个人除了两个背包以外，只有一个行李箱，一个轮椅，不多的行李被收捡进后备箱，还有很多富裕的地方。
黄玲玲做司机，徐懋森坐在副驾驶，叶锐窝在了后排。
他掏出手机查看了下新装的几个特别软件，运转一切正常。
王玉珏依然没有回复。
他又打开直播软件，溜达了一圈，看到之前见过的账号，随便扯两句，确定王玉珏在这段时间也没有直播过。
黄玲玲开着车出了机场范围，看后视镜里黑漆漆的路面没有一个车灯，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下。
“应该没有人跟着咱们，我们去哪个酒店？”
“你们想去哪个就去哪个，反正定了好几个。”
“那肯定不能浪费最贵的。”黄玲玲笑嘻嘻的轻转方向盘，踩下油门驶向市区。
徐懋森心里有点焦急，但是不好意思追问，紧绷着一张脸，看着右后视镜里空空荡荡的马路。
最贵的酒店是这里最好的五星级酒店，国际连锁大牌位于热闹的市中心。
不宽的路上，三三两两走过手中提着酒瓶的男女。
远处的霓虹闪烁，映照着他们脸上的纸醉迷金。
酒吧里震耳发聩的音乐，时不时穿透车窗，彰显着角落里无处不在的欢愉。
车子刚靠近酒店门口，叶锐还没下车已经感到了远超机场的安保。
门口身材高大的保安整整齐齐站了一排，时至深夜，他们脸上却毫无倦意，个顶个精神抖擞。
车子停稳，徐懋森立刻下车提出来轮椅，机敏的服务生推着金灿灿的行李车奔了过来。
黄玲玲拿着小费裹着车钥匙交给了门口的服务生，随手从钱夹里抽出一张小面额纸币递给行李生，但是拒绝了他帮忙搬运行李。
叶锐坐在轮椅上，停留在大厅一角。
徐懋森努力扮演尽职尽责的保镖寸步不离。
黄玲玲办好入住后，三个人一起进入了十七层的豪华套房。
进了房间，门刚关上，叶锐蹭地站了起来，黄玲玲反手给他摁了回去。
“坐着，别着急。”
黄玲玲冲着徐懋森使了个颜色，两个人打开行李箱，拿出里面的探测仪，在房间里仔仔细细搜寻了两遍，确定没有监听监控装置后，又拿出一套防止开门的东西装了墙壁和门上。
“我还说一起呢，你们都干完了。”叶锐终于站了起来，走到了沙发边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一路上装残废，不能用自己腿的日子真的难熬。
“叮咚”叶锐手机一响，他掏出来看到了王玉珏回复的消息。
“你住哪间酒店？”
叶锐把手机扔在了一边，并不打算回复。
“不理吗？”徐懋森好奇地问。
“我们已经到了，反正跑不了了，这个时候如果回复，她现在要来怎么办？”
“我们这么几个人，措手不及啊。”
叶锐怕对方提出现在过来，他再拒绝就显得不正常了，不如装作疲惫不堪睡着了错过了消息。
顾添带领的大部队比他们晚出发，叶锐估计最快也要后半夜才能抵达这里。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现在都不是和对方正式接触的时机。
不管来的是不是王玉珏，都不利于他占据绝对主动。
三个人坐在客厅里大眼瞪小眼，在飞机上睡过一觉，说起来并没有多困。
他们此行的第一个任务是和王玉珏见面，在这件事情没有确定前所有计划都是白搭，所以目前他们也没有需要商量的事情。
徐懋森看了看一大一小的房间，小声问。
“要不，你们去睡一觉？”
“你们去，我守着。”叶锐的语气不容反驳，黄玲玲提着徐懋森肩膀的衣服把他拎了起来往大房间方向一推。
“你去睡那里，我去睡另外一间，不用调闹钟，好好睡，只要人能叫醒你就成。”
徐懋森战战兢兢回了一个“好”字。
两个人各自爬上了床，门开着，灯开着，厚厚的窗帘拉着。
叶锐掏出口袋里的手机，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看着楼下成片的霓虹闪烁。
这里是整个嘉德达庚的中心，是这个城市的不夜城，相邻的街区充斥着酒吧，色情产业。
在纵情声色之下，还隐藏着数不尽的黑暗，不仅有DU品，还有常人无法想象的罪恶。
他们一帮人来了就躲进房间，看起来实在有点不太正常。
叶锐不知道对方究竟有没有本事在机场或者酒店安插了眼线。
但是在暴露行踪不正常和勉强维持表面逻辑之间。
当下他选择保命，最大程度保证他们三个人的安全。
对话框里，从他离开办公室开始，卓一鸣再没有发过一个字。
他拇指在屏幕上反复摩挲半晌，轻轻敲出了一句话。
“你们还顺利吗？”

选了最贵的一家入组，条件也就马马虎虎。
比不了逸林的蔚海蓝天一星半点，除了安保不错，其他一无是处。
不知道明天的自助早餐如何，不过他们是没机会下去吃了。
客房送餐的服务不是24小时的，餐牌看起来也没什么好好吃的。
等他们结束这个任务，如果不批假，他们就去逸林最好的酒店，住上半个月。
每天早上吃自助餐，晚上去酒店的游泳池游泳，去海边沙滩散步。
就算不休假，也要自己营造休假的氛围。
但是他一个字都不能说，不能扰乱军心，也不能让卓一鸣担心，误以为他目前情况危险，才会说这么多有的没的。
楼下的喧嚣穿不透17楼的玻璃窗，闪烁的霓虹却能直达眼眶。
赤橙红绿青蓝紫的颜色，不断交替，不知疲惫，直到凌晨依然明亮。
“到了，已经准备好了。”
再次收到卓一鸣发来的消息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
叶锐看着手机上短短几个字，听着屋里传出来若有似无得鼾声，嘴角微微上扬，心中又沉静了几分。
叶锐打开特别行动群，汇报了目前的状况。
“对方询问我是否抵达，我还没回复。”
“入住时，仔细观察过，和其他地区的该品牌酒店安保水平一致。”
“硬性方面该有的都有，软性服务可能比不上发达地区，不过对我们行动更好。”
软性的服务，更多体现在“人”上面。
酒店为了各方面兼顾，势必安排更多的工作人员，对于警方的行动来说，反而可能带来更多不利因素。
“如果约见面的话，我建议就约在酒店里，方便我们部署，也减少外界的不利因素。”
叶锐建议完，顾添在对话框里打了一串省略号后又删除了，咬牙回了一个“好”字。
心里吐槽叶锐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这里不比国内，怎么可能让他们随随便便部署，要部署只能真金白银订房。
还好，现在不算旅游旺季，这家酒店在旅游平台上还有一些特价房出售。
顾添咬牙麻溜定好几间房后，立刻反馈给了叶锐安好好了。
“那我就去回复了。”
“到了啊，刚才太累睡着了。”
叶锐发出消息不到一分钟收到了对方的回复。
“怎么这个点又醒了？是不适应这边的天气吗？”
“想你激动的睡不着。”
叶锐嘴巴上的胡言乱语已经非常熟练，不需要思考张嘴就来。
“那我现在过去找你好不好。”
“好啊！”叶锐嘟囔着果然怕什么来什么，幸好早有防备。
顾添听到王玉珏要现身的消息，立刻安排了几个人，装作不相识的模样，分别进入酒店办好了入住拿到了房卡。
几个人拿着房卡，在酒店有限的活动区域内转悠了一圈又一圈。
就算午夜人少，他们也不敢去更深入的地方探查。
表面粗浅的巡查了一遍，确实如叶锐所说，该有的都有，安保算及格。
他们走了这么久，没有碰到一个工作人员，看来软性服务确实有待提高，不过对于他们来说的确更有利。
叶锐发出定位后，再没有收到对方回复。
他不确定对方是已经出发，还是又有变数立刻进屋叫醒了两个正在做美梦的人、
听说王玉珏立刻要过来，本来还昏沉沉的脑袋瞬间清醒。
三个人坐在客厅里，盯着手机对话框，叶锐交代徐懋森一会怎么下去验人。
“一楼大厅角落有一个咖啡厅，这会半夜没营业，不过可以进去。”
叶锐计划王玉珏到了之后，让她在咖啡厅等，至少等个几分钟，便于顾添的人排查是否有同行的其他人。
来了几个人，带没带武器，躲在哪，方不方便抓。
一切计划好后，徐懋森再下去验明正身。
虽然大家都看过王玉珏的照片了，只要不是被折磨得太过脱像，应该都能认识。
但是徐懋森必须去进行认人这一步。
“你别慌，你带着耳麦下去，我会在耳机里教你。”
“如果不是王玉珏，你也得当她是，然后和她多聊几句。”
“根据情况，我们看是把她错认为王玉珏带上房间，还是假装拆穿她让她滚。”
“两个都有风险。”
徐懋森刚说完，叶锐肯定的一点头：“对”
假的王玉珏带上来，如果是和王玉珏一样遭遇的人，想要求生，想要回去，对于警方来说是好事。
怕的就是，来的是同伙，或者是被严重洗脑的受害者。
她的目的是来探虚实，把他们的消息以无法预料的形式传了回去。
那么这一次行动不仅可能打水漂，甚至他们都会陷入未知的风险。
而拆穿的风险，对方可能会让真的王玉珏过来，也可能就此掐断这条线。
唯一的希望就是警方的人，能够成功跟上被拆穿者顺利摸到他们的巢穴。
看似简单的两个选择充满了各种不确定的因素。
此刻，他们在明，对方在暗，事情会怎样发展谁也不不能百分百预料。
在酒店里的人，埋伏在酒店外的人，脑子里的弦瞬间拉满，连个厕所都憋着不愿意去，生怕一不留神错过重要信息。
谁都没想到，说立刻来的人，直到天亮都没有出现。
而叶锐的对话框里也没有在收到新的消息。
隔壁街的霓虹灯终于熄灭，偶有几盏也被天边橘红色的朝霞光芒盖了过去。
“怎么不来了？”
“为什么没有出现？”
天光大白，大家终于确定，王玉珏爽约了。
“我们这里没有异常人员出现。”
“我们这一直没人经过。”
“我们这边没有异常。”
躲在酒店附近的干警，纷纷汇报自己周围的情况。
确认一整夜眼睛都没眨过，绝对不可能错过任何异样。
“是他们察觉了什么吗？”有人小心翼翼的发出了一句话，毕竟，这样的变化始料未及。
“不应该，我们在耐心等一等。”叶锐说完打了个哈欠。
“要不，你去睡会，我们盯着手机？”
徐懋森小心翼翼地说，他怕叶锐顶不住，但是也怕叶锐不理会自己的提议。
“行吧，有事叫我，要是你们不想叫我，就问问顾队怎么回。”
叶锐深知抓紧时间养精蓄锐非常重要，他交待了两句大大咧咧走进卧室爬上床，扯过被子一撘闭眼就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轻轻摇醒，徐懋森举着手机站床边。
“王玉珏说她半小时以后到楼下咖啡厅。”
叶锐闻言蹭一下坐了起来，正要下床去翻行李箱，发现徐懋森耳朵里已经塞上了耳机。
“我已经准备好了，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叶锐瞟了一眼手机，对话框里聊了很多，大概徐懋森怕自己说错，惜字如金。
这倒是和他昨晚被放鸽子后爱答不理的心态对应了。
对于昨晚的失约，对方只说了一句，有苦衷，见面仔细解释。
“如果是本人来的，不要激动，也不要慌张，一定要压着性子把该走程序的走完。”
此刻的已近中午，叶锐不用想都能猜到楼下的人来人往怕是比半夜多了不少。
对方究竟安排了多少人跟着过来，他们根本无法预判，只能力求小心谨慎每一步不能漏出破绽。
距离约定的半小时还有二十几分钟，屏幕一亮，徐懋森看到对话框里的文字惊住了。
“她怎么就到了！”
“不要慌。”叶锐安抚徐懋森，同时在工作群里发出了最新的情况。
“嗯，一个人出现的，带着墨镜。”
“看不到脸，但是耳朵上有红痣。”
“酒店外面多了几个无目的徘徊的年轻男人。”
“有一个男人进入了酒店，朝着咖啡厅去了。”
听到耳朵上的红痣，叶锐的心放下了一半。
“不着急，让她等，过十分钟在下去。”
叶锐说得轻飘飘，徐懋森仿佛浑身上下都抵在了刀尖上。
坐不得，站不得，走不得，动不得……
短短十分钟，叶锐过得悠游自在，手机常亮扔在沙发上，嘴里不自觉的哼起了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