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刑侦(焚花煮锦)

“噼里啪啦”钮扣崩落的声音中，男人的上半身暴露了出来。
除了和双腿一样布满伤痕外，他的腹肌还有隐隐约约的轮廓。
但是叶锐一看就知道，腹肌的消失并不是因为长胖，而是消瘦，蛋白质摄取不足导致的肌肉退化。

第228章
“啪”又是一鞭落下，挥舞的鞭子和刚才的颜色明显不一样，材质也有区别，这次一鞭下去，皮肤上再添一道新的伤痕……
白色的肌肤上，一条新的伤口慢慢冒出了圆溜溜的血珠，犹如新生的嫩芽。
叶锐还没琢磨明白，镜头里一鞭鞭快速落下，身上顿时出现了无数条浅浅的血河。
叶锐吸了吸鼻孔，仿佛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他不落分毫，看完了这段时长不到五分钟的视频。
全程男人的脸都侧着看向地面，而鞭子落下的声音盖住了他的小声的哀嚎。
“这是哪来的视频？这个人是谁？这是在哪里？”
叶锐看完视频，摘下耳机看着顾添。
他最关心三个问题，还没得到解答，顾添叫他再次带上耳机。
他知道肯定还有后续，立刻带上了耳机，全神贯注盯着屏幕。
天色透亮的天空下，白色游艇漂浮在湛蓝的海面，一望无际的大海看不到岛屿，也看不到其他的船只。
空荡荡的甲板上从楼梯上入镜了一双长腿，稀疏的汗毛，每走一步，小腿大腿有力的肌肉块都表明这是一双男性的腿。
并且是相对年轻的男性……
一条紧身的黑色游泳裤包裹住了关键部位，上半身八块腹肌紧致有型。
带着墨镜的男人站在镜头前搔首弄姿，宽大的墨镜挡住了大半张脸。
玲珑口鼻和紧致的下颚线，淡淡的胡渣让叶锐忍不住往前又凑了几份。
“怎么？觉得好看？”顾添看他那样子忍不住揶揄了两句，语气不算太好。
叶锐一挥手：“好不好看，看不出来，就是觉得有点眼熟。”
“你让我看仔细，这墨镜摘不摘啊。”
“诶？这墨镜的倒影？？”
宽大的墨镜，加厚的深色镜片仿佛是一面暗色的镜子，若隐若现倒映出了视频里的人看到的影像。
快速滚动的字幕，轮廓相近的景色。
“直播？他好像是在做直播，前面的显示屏里展示的就是他自己。”
“这……”叶锐看到这样的画面，再联系到了直播。
“这肯定不是正经平台，我们国家监管内的正经平台，这样的直接被封掉了，还能让他在这蹦跶这么久？”
“你经验挺丰富啊？最近没少看吧？”顾添心中疑惑，这人刚醒来不到半年，对直播了解的太深入了吧？
叶锐盯着屏幕，根本顾不上不回答顾添的问题，他不敢错过任何一个可能见到男人真容的机会。
男人双手扶上镜腿往下一按，一双漂亮的眼睛刚刚露出一半，眼镜再次上升挡住了双眼。
叶锐右手操作鼠标，左手放在键盘上，回拉光标，敲下空格。
回拉光标，敲下空格……
噼里啪啦的声音连绵不绝，叶锐的耐心到了极致，忍不住骂骂咧咧。
“太快了，不好把握住机会。”
刚才同样尝试了无数遍，超过了十几分钟的反复尝试的顾添感同身受。
纵然他尝试了那么久，也只是勉强看清楚了一个轮廓。
“要不拿给忠明，用技术手段定位吧，我们这人眼人手靠不住……”
“不，我就要看看这张脸。”
“怎么？你有印象。”
“有！”叶锐斩钉截铁回答手上不停尝试，又过了好一会，他长舒一口气松开两只手，五指不断捏紧打开，缓解快要时抽筋的疲累。
“你看看，我这个角度卡得怎么样？”
顾添扫了一眼，比刚才他努力的结果清晰了很多，但是这个视频不知道被转了多少手，所以即使最佳角度配上渣像素，效果也一言难尽。
“还行，你看怎么样？看得清吗？”
叶锐一声冷笑：“你叫我进来看，就说明你也是这样想的呗。”
“要不然叫我来干嘛？不过我觉得有个人应该比我两更客观。”
“卓一鸣，进来。”叶锐说完不等顾添反问，立刻吆喝起了自己的徒弟……
匆匆脚步声到了门口自动停下，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
叶锐不耐烦地回应：“叫你进来就赶紧，敲什么门。”
门打开，卓一鸣一双眼睛在并排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两人身上扫了一遍。
“顾队，是你叫我吗？”
“你师父叫你呢。”
“过来，认个人。”
叶锐勾了勾手指，卓一鸣挤进了办公桌后面，看到大屏幕上的画面勾下了腰。
“像……”卓一鸣看清楚瞬间立刻蹦出了一个字。
“像什么，像谁，大胆说。”
“我不敢，我没看清，我怕看错……”卓一鸣难得的犹豫让叶锐非常不满。
“我们聊天的每个字你都记得，你敢说你没从后视镜看过脸？？”
卓一鸣眨了眨眼，叶锐这话的意思说明他们都想到了一起了吧？
“秦文轩，是吗？”卓一鸣站直身体看向顾添，顾添一摊手。
“我就是不敢确定，所以才叫叶锐来看，只有他。”
“哦，还有你，只有你们两见过活生生的人啊。”
顾添只见过系统里的照片，机场监控里的画面，真人根本没机会见……
他刚才看到的第一反应也认为像，但是怕自己看错了。
“不止这两个视频吧？？”叶锐斜眼看着顾添，这两个视频，第一个虽然血腥暴力，但是不至于让顾添脸色铁青。
第二个搔首弄姿，穿得少，但是他们什么样的没见过，这点不算什么。
那肯定就是有更离谱的了……
顾添没说话，捞过去鼠标又点开了一个，叶锐摘下一边耳机高举过头顶，卓一鸣自觉的接过去塞进了耳朵。
耳机的线长度有限，卓一鸣只得微微弯下身子，才能勉强塞进耳朵。
虽然距离叶锐的头顶还有一些距离，但是叶锐头发的洗发水味道，身上的沐浴露味道，混着被高温蒸发过的味道，一股股冲向卓一鸣的脑门。
洗发水他用过。
沐浴露他用过。
叶锐身上的汗味他闻过……
这三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味道，此刻混在一起，在逸林夏日的凌晨犹如一剂新型毒药，毒得他头晕脑胀，欲罢不能……
“呜……”
“天啦……”
“靠……”叶锐的惊呼密集的传来，犹如迷海瘴雾中的一道清明，生生把卓一鸣从一片混沌中拉了出来。
他看清屏幕上的画面时，下意识反应伸出右手盖在了面前这颗脑袋的眼睛位置。
一双大手握着他的手掌有力的扯下：“我不怕，我能看，我就是震惊……”
“算了算了，别看了。”
坐在旁边的顾添没有听到耳机里的声音，也刻意回避电脑屏幕上的画面，但是通过叶锐的惊呼，他脑海里立刻重播出了刚才他看过的画面……
看过一次足以印象深刻的画面，之后这些画面肯定还会反复看，直到形成免疫……
现在就先放过自己吧……
顾添说完立刻按掉了屏幕电源，拔掉了耳机。
黑乎乎的屏幕，没有音响的耳机，小隔间里重归平静，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死了吧？他死了吗？”叶锐胸膛剧烈的起伏，他承认这些视频对他的冲击实在不小。
顾添无奈的摇了摇头。
“没有？不知道？”叶锐着急的确认。
“不知道。”顾添给出了无奈的答案。
“他究竟死没死啊。”叶锐急切的想要一个确定的答案，但是目前没人能给他。
“为什么会这样……”
叶锐喃喃自语，这个经过他们三个人辨认，一致认为和秦文轩高度相似的人，是不是秦文轩没有定论。
是否还活着也没有定论……
在最后那一段视频里，从身后某个隐秘部位大量喷射出来的红色液体，还有视频里疯狂的欢呼大笑，那些叶锐听不懂的不知道源自哪里的叽里咕噜的语言都让他心中的不安一分分加剧……
他不懂医术，不知道刚才那个现象在医学上的准确定义是什么词。
但是他知道，人流血过多会死……
就算流血没有多到死人的地步，但是那些地方的伤口不及时认真处理，会感染会流脓，可能败血症，可能脓毒血症，每一种都能要人命……
但是视频里没有露脸的人，还有在镜头外围观的人，他们的欢呼雀跃根本没有一丝担忧和恐惧，他们就像在围观猫狗嬉戏。
视频在一片殷红的血海中结束。
叶锐知道，视频结束之后，那帮人可能不会把他送医……
也许视频结束之后，就是这个人生命的结束。
不管他是谁，是不是在逃杀人嫌疑犯秦文轩，都不应该遭受这样残暴的方式，以这种可能无人知晓的形式悄悄离开这个世界……

“你可别说你在网上闲逛无意间发现的！”
叶锐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后，想起刚才自己提的问题，顾添一个都没回答。
“帝城那边发过来叫我协查的，想查查有没有眉目……”
这几段视频在互联网上已经悄然流传了一天多，起初是一些能够翻墙的互联网用户在外网发现的，然后传回了国内。
昨天傍晚开始这些视频在各个公开的社交媒体，社交群，社交账号之间流传。
因为传播数量太大，网名的聊天频频触发关键字报警，被网警监控到后立刻上报了。
这些血腥的视频自然第一时间被查封，屏蔽。
帝城网警追查了一两个小时后，发现还有一段流传时间差不多，但是传播率低一些的视频。
就是那段男人在游艇上穿着泳裤搔首弄姿的视频。
不少网民言之凿凿说根据自己的对比分析，几段视频主角是同一人。
网警追查源头找到了最早从外网搬运这几段视频的人。
作为最早搬运回来的人，也不确定几段视频是不是同一个主角。
他在国外某个小众网站看到了最血腥的那段视频，其他的都是该账号下不同时间发布的。
他以为都是刺激的，所以搬运了不少。
但是当他提供网址后，网警打开发现网址失效了……
分析网址发现是一个短效网址，需要通过特别的路径进入，并且路径经常变化，为的就是不让更多人，特别是执法机关发现。
他们警告了搬运人，理性上网，合法传播正面积极的消息，不要沉迷血腥暴力色情，保护好个人信息后，这事表面就算了。
但是因为视频里出现的汉语，以及游艇男明显的我国面孔特征，他们发到了望北等几个海边城市，想要当地配合辨别下，这是不是在我国海域之上……
而拥有最漂亮大海的逸林自然成了重点排查对象。
“起初我想这如果是境外发生事一码事，如果是我国境内，性质又不一样了。”
顾添说完摇了摇头，这是他最初的想法，在看过所有视频后已经变了。
“这除了水就是天的背景，我是真看不出来，其他地方的兄弟们也没辨认出来。”
“但是我把视频一段段看完后，我就发现这人眼熟……”
顾添开始也没联想到秦文轩，他起疑源于他们临时工作群里，其他城市刑侦支队长的交谈。
“这几段视频，虽然没看到明确的脸，但是腹肌的轮廓是一点点消失的。”
“如果游艇上的视频也是他，他最开始应该是自由的。”
“拍这种视频肯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会不知道吗？”
“如果他知道了，在相对自由的时候为什么不跑？”
“让他安心在那里一步步坠入无边黑暗，从没想过逃跑的原因，是他跑不掉还是……”
“他本身可能就身背罪案。”叶锐不等顾添说完抢先说出了答案。
“为什么你们断定他没逃跑过？”
卓一鸣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明显他们和顾添提到的那些刑侦队长的看法一样，这个人从来没有想过逃跑……
如果他最初不知道自己面临的将是怎么样的苦难，为什么在第一次被虐打的时候不跑呢？
叶锐和顾添肯定认为这个人从没试图跑过，如果没逃跑过确实蹊跷。
叶锐按开电脑屏幕电源，刚才最血腥那一段播放完毕后，光标自动跳到了最开始，他点击鼠标重新开始播放，很快按下暂停。
视频里的人，身上的衣服勉强还算完整，除了暴露在外的皮肤上触目惊心的新伤，旧伤交叠，其他看上去没那么恐怖。
叶锐指着电脑，叫卓一鸣仔细看。
“挨过打，很长时间的虐打。”
“有的伤口成了褪不去的疤。”
“有的才结痂。”
“有的还没结痂……”
卓一鸣说了好几句，叶锐不满意的用手指点了点屏幕。
“看这里！”
笃笃笃的声音吸引卓一鸣的目光下移到了叶锐手指的位置。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被叶锐白皙修长的手指吸引。
指肚饱满，指甲光滑，里面没有一点污垢。
“叫你仔细看，愣着干嘛啊。”叶锐拔高音量表达不满。
“脚，脚……”
“脚什么，说啊。”叶锐急得不行，恨不得自己痛痛快快说出来，但是带徒弟，不让他自己成长永远都长不大。
“双脚脚掌没有侧翻，双腿长度一致，双脚靠拢没有缝隙，角度没有异常。”
卓一鸣战战兢兢说出了自己看到的，目光忍不住又飘到了圆圆的指肚上。
“这说明什么？”叶锐对于卓一鸣的回答很满意，至少观察仔细。
“双脚没有受过伤。”卓一鸣立刻回答。
“你记得你刚入职那会，有一个涉嫌非法组织卖//淫的案子吗？我怎么给你说的？”
“记得，那个组织者说自己是被斜坡的，如果不干就要被灭口，说她自己跑过很多次，但是都被抓回去挨了毒打。”
卓一鸣认真回答，其实他曾经经历过的案子很多都记不得了，记得的都是被叶锐骂过的笨的。
叶锐那会不想带徒弟，除了工作以外，对他很好，带他吃好吃的，给他衣服穿。
但是一碰到案子，他表现不好，叶锐就说太笨不想带徒弟，烦死了……
他怕叶锐不要他，胆战心惊努力表现，越想表现越错得多，那些日子形成的记忆犹如创伤后遗症一样留了下来……
这些年，他偶尔回头想起当初自己的表现，也要忍不住骂一句：太笨。
想想那些年叶锐带他也真的是吃了不少笨徒弟的苦。
“你记得你就说啊，怎么又傻了。”叶锐见他忽然沉思以为在回忆，谁知道半晌没开口，认为他走了神。
卓一鸣的确是在回忆，回忆的也是叶锐提到的案子，不过跟叶锐以为的还是有一点点不一样……
“生命受到威胁为了自保违法，和主观意识违法有一些区别，会影响最终的量刑，所以很多犯罪分子都会编这样的瞎话。”
当初嫌疑人编的瞎话，卓一鸣信以为真，叶锐直接给了判定瞎说。
为了给他深刻的上一课，叶锐带着嫌疑人去医院做了检查。
当卓一鸣拿着嫌疑人全身骨骼完好，皮肤没有明显伤口的报告依然不明就里。
叶锐一面骂他笨一面解释。
“如果逃跑的受害人被抓回去，第一时间会受到惩罚的部位会是双脚，双腿。”
轻则利刃划伤皮肤，重则挑断脚筋，打断骨头。
轻和重也视违法情节轻重而言。
受害人逃跑成功暴露的违法情节轻，遭受到的虐待报复相对轻。
如果重，自然遭受到的惩罚也重……
组织卖//淫这种事情，一层层的组织者量刑都不同，肯定不可能是划伤皮肤能解决的。
引申到视频里的事件和人，这样的虐打虐杀都敢拍成视频流传出来，可见背后的组织干着多少灭绝人性的勾当。
如果这个受害者逃跑过，回去一顿毒打很可能是打断双腿。
成年人的骨骼断了之后，在视频中这样的背景，可能并不能得到正规治疗，自然愈合必然留下骨痂，以及骨骼错位的后遗症。
那么视频里的双腿，双脚不可能看不出来……
而他现在看到的双脚除了皮肤上横七竖八的外伤，骨骼伤痕哪怕扭伤的肿胀都没有。
所以躺在地上的这个人不是没有逃跑成功，而是他连逃跑的念头都没有动过……
“也许最开始觉得待着是最安全的，后来发现不安全也没有办法逃走了。”
顾添发现这个人疑似秦文轩后，查找了很多关于这些视频的信息。
但是都没有具体的信息，经过多地刑警，网警辨别后，大家推测这个人应该是从事的非正当内容主播，然后吸引到一些人打赏从而获得收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