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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狗与恶犬(晏双笙)


抹了一把脸,梁慎言打开门拐进旁边的厨房。小灯开着,程殊正在那儿捣鼓一个橘子。
“快来尝尝你的毒方。”程殊用纸拿起放在灶台里烤的橘子,递给梁慎言。
梁慎言拿着手机,伸手去接,手心被橘子烫了下。
手里的橘子被开了个小洞,正在往外滋滋地冒水,还能闻到一点菜籽油的味道,橘子皮被烧得往外窜苦味。
“小时候我感冒了,咳嗽了,我爸嫌去医院麻烦,就弄这种土方,还挺管用。”
程殊擦擦手,担心他接受不了,“就有点苦,其实还行。”
梁慎言看着他,“嗯”了声,坐小凳子上,剥开橘子皮,尝了一瓣,是挺苦的。
挺甜的橘子不知道为什么,被这么烤过反而苦了。
程殊坐在他旁边,托着脸看他,跟平时比有些安静。
梁慎言吃完了,喉咙是舒服不少,擦了擦手指,转头看他,等着他开口。
“言哥,我觉得我爸最近有点怪。”程殊收回了目光,盯着地面,水泥地有些年头了,不少小坑落在上面。
梁慎言没出声,等着他往下说。
这俩人住一起多少年了,哪能看不出来人不对劲。
太能看得出来了,连他都觉得程三顺这段时间装得太正常,反而不对。
程殊捡起掉在旁边的筷子,一下一下在地面画着,“他肯定瞒着我什么事,别是在外面跟人赌钱欠了一屁股的债吧。”
才说完就自己否定了,“欠了好几百的时候他都不见这样,难道是好几千?还是上网被人骗钱了。”
梁慎言拿着手机,想到刚出来的检查结果,等程殊转过头来看他,脸上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在看到他的表情时,程殊眼里一闪而过的是慌乱。
程殊下意识地想避开他视线,捏着那根筷子,自顾自地说:“幸好过一阵要征地,那样还有钱还给人家,不然都没钱。”
梁慎言想过要在什么时机告诉程殊,但是没想到是在这个时候。
今天程殊回来,还那么开心地送他花,和他说春天到了,夏天还有很多惊喜。
这对程殊来说,太残忍了。
“好晚了,我都有点困了,回去睡觉吧。”程殊不等他开口,站起来往外走,“今天在学校题都写够了。”
梁慎言坐在那儿没动,开口叫住他,“程殊。”
程殊站在厨房门口,灯光正好落在他身上,显得背影单薄,垂在身侧的手轻轻在抖。
他很轻,极力控制住声音地喊他,“言哥。”
像是乞求,又像是依赖。
梁慎言不知道怎么说这件事才能让程殊好受点,但这事发生了,就没办法好受。
哪怕是一心求死的人,在面对突如其来的病发,第一反应都会是求救。
死,那是在本能之外的选择。
“明天我们一起去医院,医生会给出最佳治疗方案。”梁慎言说得很慢,甚至有一两秒他没去看程殊。
“这里不行,就去别的医院。”
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割在绳子上的一把刀。
等他说完,悬在程殊心上的那块石头,重重地砸下来。
疼得他弯了一下腰。
梁慎言站起来,凳子在地面刮出声音,走到程殊身后,牵住他的手,“检查结果不差,后续治疗虽然有点麻烦,但配合治疗就不会有大问题。”
程殊听到治疗、检查,心像是沉到水底,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梁慎言没有强行让他转过来,接着说:“明天去医院了解了治疗方案,就安排住院,我在联系北京那边的医院了,要是有床位就转过去。”
程殊心都乱成一团了,梁慎言说的话听了又像是没听,指甲快划破手心,憋红了眼圈,鼻子堵得不通气。
哽咽着问:“肺的问题?”
梁慎言扫过他绷紧的下颌,“嗯”了声。
程殊心又往下沉了,心口发紧,只能用力地攥着梁慎言的手,哽咽变成了啜泣。
他没办法保持镇定,他很慌,脑子也很乱,想起了很多事,再也没办法,转身把脸埋在梁慎言怀里,眼泪洇湿了胸前一片衣服。
梁慎言抬手搂住他,手心贴在他后脑,把人按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
垂着眼,一遍遍说:“别怕,我在呢。”
怀里的啜泣声那么轻,连哭都是收敛的、沉闷的,不敢放肆发泄,却让梁慎言难过极了,他说不出“不会有事”这样安慰的话,他只能告诉程殊,不论发生什么,他都在。
这一夜程殊睡得很不安稳,几乎隔一会儿就会从梦里惊醒一次,醒了就盯着蚊帐顶看,或者拿手机在网上查,看累了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梁慎言把他搂在怀里,看他醒了,也不问,只是手掌摩挲着他的背,像哄小孩一样拍着,等他睡了就跟着眯一会儿。
天亮了,程殊睁开眼,扭头见梁慎言睡觉还皱着眉,伸出手轻轻给他抚平。
轻轻地挪了挪位置,靠到他怀里,寻到一个温暖的地方贴着。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全家人都起了。
程三顺和林秋云从堂屋出来,看见程殊身上穿的,就知道什么都瞒不住,但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沉默着吃了个早饭。
去医院的路上,车里气氛都是绷着的。
快到医院时,程三顺忽然开口,“我都四十多岁了,不年轻,要说活够没,其实也差不多,要是……你该什么样还什么样。”
程殊猛地一抬头,他没怎么坐过小车,下意识地回头去看,被安全带勒得一疼。
抿紧了嘴角,转回来时绷着脸,语气很急,“你烦不烦?能不能等医生说啊。”
气氛一点就着,但谁都没再说话。
医院里全是看病的人,什么样的都有,大家都匆匆忙忙的,谁都顾不上谁,更不会好奇地窥探别人来看什么病。
在一楼拿了检查报告,拿了复查号去门诊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关上,医生给他们分析着目前的病情发展,肺癌中期,属于小细胞,正常治疗的话至少有三五年的时间,恢复得好那就十几年二十几年都有可能。
后期治疗会考虑切除病变部分,需要化疗,会用到靶向药。
更多的就太专业了,他们也听不明白,最后总结下来就是还能治,不是晚期,效果好再活个十几年不成问题。
听完了,程三顺跟林秋云的脸色都好了很多,放宽了心。
得病了是糟心,但还能治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程殊坐在后面一点,一直绷着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习惯地转头去看梁慎言。
梁慎言冲着他笑了下,安抚地抚了抚他的背。
“医生,后续治疗、手术这些大概需要多少钱?”程三顺和林秋云一边装东西一边问:“那是不是现在就得住院?”
医生看了眼梁慎言,其实在他这里不存在什么打了招呼就多关照的事,病情的发展和控制,每个病人都不一样,关照了也不一定往好的发展。
只能说,他们都在尽力让病人康复。
“后续的治疗费用,包括用药住院这些,一年的花费大概是十万左右。”医生紧接着问:“你们有合作医疗,是可以报销的,要是买了医疗保险,那就能报更多。”
一年十万。
程三顺和林秋云一愣,对视了眼看向医生,想问什么又好像不用问。
治病这事,谁都知道,越严重花的越多。
这个数,治疗就不只是刚才听起来那么轻松。
程三顺那么一个脾气暴躁的人,这会儿看着局促,拿着袋子,手在旧外套上搓了搓,整个人在白炽灯下显得那么瘦。
他问:“医生,能保守治疗吗?就吃点药那种,稳住病情不变差就行。”
程殊坐在凳子那儿,没听医生回答,光是他看过来的眼神,就让他觉得窒息。
没去看梁慎言,他站起来,一个人先走了出去。
医院走廊全是人,叫号的声音不时响起,耳边传来机器操作提示,他靠在护栏那儿,茫然地看向四周,鼻尖忽然一阵发酸。
他们那儿的人,这辈子都没怎么到过外面的世界,一直都安安心心地生活在那个小地方。
对于他们来说,世界或许没那么大,一日三餐、几亩田地、左邻右舍,那就是一生几十年了,他们没觉得自己渺小。
可是在钱面前,他们显得这么渺小,又这么无能为力。

当天就给程三顺安排了住院,病房是单人的,多了张双人沙发跟小方桌。
程殊拿着他爸妈给的存折跟卡,在医院外跑了三家银行才取到现金,凑一起有两万多。
办入院手续得在医院不同楼层跑来跑去,要交的费用有很多,一叠单子拿出去,又换回来另一叠单子。
等回到病房,程殊把剩下的钱跟着存折和卡一起给了林秋云。
程三顺换了病号服坐床上,那股颓然的劲儿散了,又跟平时一个样,“别丧着脸,趁着时间还早,你跟小梁回家去,你妈在这就行。”
捏着那一叠所剩无几的钱,林秋云抬起头,笑着附和,“你过几天要考试了,回家好好复习,等考完了再过来,离得又不远。”
程殊站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蜷,过了会儿才点头,“嗯”了声。
人冷静下来,脑子就明白了。
得病了就治疗,想些有的没的,那都没用。
“那我们回去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你个小孩子,好好念书就行。”
程殊懒得理程三顺的话,轻轻拍了拍林秋云的肩膀,“妈,有事要跟我讲,我十八了,不是小孩。”
闻言林秋云“哎”了声,抹抹眼泪,“是大人了,还很懂事。”
梁慎言站在旁边,很安静,连刚才陪程殊跑上跑下的时候都不怎么说话。
直到这会儿,才走上前,从口袋里拿出拿张准备好的卡。
“医院里要用钱的地方多,这卡你们是备着急用,不然等我们赶过来也要好几个小时。”
程殊猛地一怔,僵在那儿,不敢去看那张塞到程三顺手里的卡。
程三顺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连忙往外推,“这不能要你的了,你拿回去,前期的费用够了。”
梁慎言没有拿回卡,余光扫过程殊的侧脸,“叔,我在家里住这么久了,还跟我见外啊,只是备着急用,不是别的。”
程三顺和林秋云对视了眼,正要说什么,梁慎言手机恰好响了。
梁慎言看了眼屏幕,朝他们点了下头,“我出去接个电话。”
他拿着手机往外走的时候,从程殊后面经过,伸手在他后脑轻轻揉了一把,动作又轻又快,并不会让人多想。
太自然了,他们俩在家里也经常这样。
那张银行卡被程三顺拿着,一向财迷的他,都觉得这张卡烫手,不该要。
“征收土地的钱,多久能发,是不是得签个同意书之类的。”林秋云开口说:“要是那边的钱到的快,咱们就再凑一凑,撑到那时候。”
程三顺靠在床头,抹了抹脸,“才刚通知,钱发下来起码得一年半载。”
其实林秋云也知道,钱到不了这么快,“那再想想办法。”
程三顺想了想,商量道:“要不问建国跟树苗他爸借点,等土地的钱到了再还人家。”
林秋云点头,“那打电话问问,要是能行,我回去一趟当面借。”
他们说话的时候,程殊一直站在那儿,留意着门外梁慎言的动静,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东借西借,不如就借言哥的,从一个人那儿借,以后好还。”
他一开口,他爸妈都愣了,转头看他。
房间陷入了安静,他们都心知肚明,跟梁慎言借是最方便的,不用东凑西凑,欠的人情少一点,好还。
“那打个欠条,人家也心安一点。”程三顺攥着那张卡,“你包里有纸跟笔吧,拿来我写张。”
程殊打开书包,笔记本翻到空白页跟笔一起递给他。
程三顺写得很快,字其实还挺好看,写完撕下来,“你回家了再给小梁,在这给他,他心里肯定觉得我们又见外。”
程殊接过来点点头,看了眼落款和日期,折了起来塞到书包里层的口袋。
“那里面用的每一笔都得记好了,还好医院都有票。”林秋云揣好存折跟卡,从现金里拿了二百出来,“乖,你好好上课,别多想。”
程殊接过钱,塞进衣服口袋,低着头闷声答应了。
梁慎言打完电话进来,那张卡已经被林秋云收起来,都是明白人,谁都没再提刚才的事。
住院还得买些东西,不过周边超市、便利店都有得卖,买起来方便。
他俩回家前,多跑了一趟,把日用品、换洗的贴身衣服买齐了,三点多钟才走的。
往返医院这一通折腾,到家的时候都已经七点了。
换了衣服,又简单收拾了下,八点多才进厨房弄点吃的填肚子。
平时这个点,家里是最热闹的。
电视声音在院子里都能听到主角的台词,小狗会追着飞来飞去的虫子跑,还有他爸妈总是争遥控器。
今天却安静得,连笔落在纸上的声音都格外清晰。
“跑了一天,写完这套就睡,明天再写。”梁慎言正在翻看资料,看了眼时间,往程殊那边瞥去,已经三个小时了,程殊一直没停过笔。
程殊“嗯”了声,没有抬头,还是在写。
梁慎言放下文件夹,起身走到他椅子后,看了一眼卷面,等他写完了才握住他的手腕。
“如果你要用这种方式来发泄,那我陪你,虽然效果事倍功半。”
程殊抿着唇暗自用力,想要挣脱他的手。
只是他一向拧不过梁慎言,挣扎未果后,就干脆不说话,僵持着跟自己较劲。
“才开始治疗你就受不了,那后续治疗,你打算怎么办?什么结果都有可能出现。”
梁慎言松了一些力道,摸了摸他的头,“睡一觉,好不好?”
从昨天到现在,程殊看着正常,但整个人如同一根绷紧的弦,随时都有可能崩断。
程殊努力瞪着眼,感觉到梁慎言的手拿开了,心里一空,慌张地反手抓住他。
梁慎言被他的反应弄得一怔,很快握住他的手,“我不走。”
听到他的保证,程殊脸上的慌乱被藏了起来。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待着,梁慎言站在椅子旁边,伸手摸着他的头发,动作很轻。
程殊绷紧的情绪一点点软下来,过了很久,想到什么,自己先松了手,翻出书包里装着的欠条。
“那张卡里的钱,是问你借的,这是欠条。”程殊声音很轻,手指捏得很用力,指尖泛了白,不敢看梁慎言的眼睛。
梁慎言心里那一点怒意,在升起来的瞬间被程殊的眼神浇灭,盯着那张欠条看了一会儿,才接过来。
下颌绷得很紧,控制着语气,“我俩的关系,你给我打欠条。”
到底是没有忍住,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他看了眼手里的欠条,觉得荒谬又可笑,程殊是真懂得怎么羞辱他,怎么在他心上剜刀。
程殊一听他的话,立即抓住他的手,“不是,我不是跟你生分,我只是——”
只是不想欠你太多了。
那么多,他要怎么才能还得了。
“你只是什么?只是不想欠我。”梁慎言语气冷静,眼神里的难过却一点没藏着,“他是你爸,那我是你什么人?外人,朋友还是别的?”
程殊慌了,他最怕梁慎言这样说话,也怕他跟着自己一块难过,声音有些哑地解释。
“不是外人,不是朋友,是爱人。”
梁慎言垂眼看他,伸手替他擦掉眼角的泪迹,指腹轻轻点了点他发红的眼尾,“你一直都会说。”
程殊眨了眨眼,另一只手也抓住了他的衣服,“我不跟你生分,不跟你见外,但那是治病的钱,不一样,言哥,那不一样……”
凭什么要让梁慎言跟他一块承担这些,跟他谈恋爱,却要被拖进这些事情里。
梁慎言语气变得温柔,问他,“有什么不一样?”
程殊内心的恐惧在这一刻得不到安抚,几乎要把他吞没,缓缓闭上眼,“我想要你好好的,什么都不用担心。”
梁慎言轻叹了一声,弯腰吻去他脸上的泪痕,把人抱到怀里,“如果跟你在一起只享受快乐,那不正常。”
“别哭了,好好睡一觉。”
躺到床上,程殊靠着梁慎言的肩膀,闭着眼,睫毛还是湿润的。
紧绷的神经卸下,疲惫席卷而来,困意变得汹涌,他来不及去想别的,整个人被梁慎言的气息包裹着,只能感受到这一方安全的巢。
程殊一直握着梁慎言的手,一夜都没松开,第二天醒来时,眼皮还肿的,人倒是好些了。
人醒了也不着急起床,赖在床上,盯着身边的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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