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萝卜花兔子)

住员工宿舍更有利于休息，周筠主动跟她提让别来来回回跑，平时白天补够了觉，孙俏会偶尔回来几趟收拾家。
每次回来家里都干干净净，周筠把自己照顾的很好，她这个儿子一向省心。
“我今天回来听刘婶夸你选省三好了，有什么想要的吗，妈给你买。”
她拎着蔬菜水果回鹦鹉巷子，街坊邻居别说多羡慕她了，孩子优秀，孙俏心里也高兴。
周筠：“不用，我什么都不缺。”
“你再想想。”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有虚荣心，学校同龄人多难免在一起比较。
周筠摇头，还是没有。
“那你以后有什么想要的记得和妈说。”
“行。”
应羽泽给老太太煮了茶，又陪着看完一场新闻联播这才骑上摩托回家，夏日夜晚的风带着树叶味，星星缀在天空上，有一片被月光照得透亮的云挡住。
回家后他直接进了浴室洗澡，洗掉一身烟灰味整个人又活了，他沐浴露打得多，洗完后身上还是没周筠那股能留在身上的香气。
抬起胳膊狗一样闻了闻，确定浴室里写着持续留香的某沐浴露品牌虚假宣传。
想起周筠身上那股好闻的皂香味，不屑地扯了下嘴角，男人身上整那么香干嘛，就应该什么味都没有。
给自己设了六个八点的闹钟，应羽泽关灯入睡。
第二天早上六个闹钟连番轰炸，应羽泽才从大床上迷迷瞪瞪醒来，周六早起是对周末休息日的亵渎。
坐在床边冥想，等回过神来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拿起手机看时间。
“卧槽！”
应羽泽冲进洗手间快速洗漱，随便换身衣服拿着车钥匙出门。
临水初中是本市有名的私立学校，师资雄厚严格化管理，在这读书的学生都是寄宿没有例外，周六早晨校门口停靠着大量私家车，都是来接孩子回家过周末的。
应胜君穿着水蓝色连衣裙，乌亮的长发在脑后绑成利落的高马尾，肤色白皙眼睛明亮，表情不多，清清冷冷的，肩膀上背着双肩包等在校门口。
“小好，你哥哥什么时候来啊。”
小好是应胜君的小名，她周围站着几名学校里的小伙伴，听说她哥哥是个大帅哥，家里来人接了也不走，硬是要等应羽泽来。
应胜君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电子表盘跳跃到九点十分，望不到尽头的街角出现了一辆改装机车，因为周边靠近学校，行驶速度较平时慢很多，眨眼的功夫车停到了应胜君眼前。
“来了！来了！”
小伙伴激动地握住手。
应羽泽踢下撑顶，一条比命长的长腿支地，摘下头盔露出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没来晚吧。”
应胜君的小姐妹们脸红，小声在她耳边说，“小好，你哥哥真这么帅，是明星吗？”
应胜君心里大翻白眼，和伙伴们说了再见，接过应羽泽递过来的头盔上了车。
应羽泽笑着跟一群小姑娘拜拜，瞬间得到了热烈的欢送。
“哥哥拜拜！”
“哥哥再见！”
应羽泽抬手磕下头盔护目镜，载着人扬长而去，远了还能听见小姐妹们的尖叫，应胜君撇嘴，让他装到了。
兄妹俩走后没两分钟，开车过来接女儿的应衷扑了个空。
应羽泽的车停在机动车道等红绿灯，回头问，“想吃什么？”
应胜君左思右想，“来点牢饭。”
应羽泽手机锁定附近一家麦当劳，红灯结束向目的地驶去。

应羽泽带着应胜君到了麦当劳，手机浏览点餐页面，应羽泽问她，“在这吃还是外带。”
应胜君毫不犹豫，“外带，去奶奶家吃。”
应胜君去看老太太比应羽泽勤，每两周就会去一次，陪老人家聊聊天或是在小院里的槐树下写作业。
在鹦鹉巷子写作业比在家里安静多了，她回家写应子叶还会随时烦她，一点没有小院里安逸清静。
看着应羽泽点完双人套餐就准备结账。
“诶！”
应羽泽被她吓一跳，“咋了？你叫什么？”
应胜君抢过他手机，“点双人套餐不够吃，你再给我点个全家桶。”
“猪？吃那么多？”
“叫你点你就点，哪那么多话。”
应羽泽动动手指把餐点好，“到时候拉肚子别说我下毒。”
应胜君平时吃快餐次数不多，不像应羽泽小时候雨后路边的泥趁人不注意都要往嘴里塞两口，有一颗铜墙铁胃。
带上外卖，兄妹家去了鹦鹉巷子，到时老太太正在院子里浇花，橡胶水管连着地下井水龙头，水柱涌出太阳光下形成片小彩虹。
应胜君跟奶奶打了招呼，把麦当劳放在院里槐树下的圆木桌上。
“奶奶，小筠哥哥在不在家？”
一来就问周筠，平时应胜君写作业周筠有空会过来和她一起写，不会的周筠还能教她。
老太太说：“应该在家，一早上没见他出去。”
应胜君转头就要飞出去被应羽泽一把拉住，“饭不吃了，几点了？”
“我叫小筠哥哥一起吃，分享懂不懂。”应胜君哼他，“我才不像你吃独食。”
“……”
小时候在路边吃泥巴，他就该揣兜里一把带回家给应胜君。
应羽泽被小筠哥哥四个字恶心的够呛，没听应胜君叫谁这么腻歪过。
应胜君去隔壁找周筠，应羽泽则看上了老太太手里的水管，正好拿来洗车。
“孙阿姨我来了。”
应胜君走进周家小院里，孙俏正拿被褥出来晒，肥嘟嘟的柯基犬绕在她脚边，今天阳光好，明媚的上午衬得天更蓝，看见小姑娘进来惊喜地叫道：“呀，小好来了。”
“嗯。”应胜君走到孙俏身边，“孙阿姨，好久没看见你了。”
“我这两天才休息，来找小筠啊？”
“嗯，小筠哥哥呢，我找他一起去我家写作业。”
“他在里面刷鞋呢，去吧，你要不来找他，他能在家里待一天。”
应胜君看着地上见人来就躲到孙俏腿后面的柯基，“孙阿姨，你家养小狗了？”
“小筠自己不知道从哪抱回来的，刚养一个月。”
见狗胆小，应胜君也没说要摸，蝴蝶一样飞进屋里找周筠去了，“小筠哥哥。”
周筠坐在小板凳上，红色的塑料水盆放在小腿中间，水面起了层白色的绵密泡沫，他撸着裤腿穿着短袖低头刷鞋，听见动静回头，“你好。”
应胜君点点头也跟着回一句，“你好。”
每次和周筠打招呼，对方都会先说你好。应胜君觉得他有礼貌，小丫头平时表情不多，看起来不好相处，跟熟悉的人在一起却十分活络。
“小筠哥哥，你去我家，咱们一起写作业吧，我这周作业可多了。”
周筠没思考，“行，等我刷完鞋就过去。”
“那我在这等你。”
应羽泽穿着黑色无袖上衣下身长裤，拿着老太太原先浇花的水管在院里洗车，地下水冰凉，冲在掌间像抓着柔缎一样舒服。
他伸头往对门望了望，应胜君去这么久也不见回来。
刚想完，对面走出两道人影，应胜君在前有说有笑的，周筠安静听她说话，不知聊到什么有趣话题笑了两下。
多稀罕，这不是会笑吗。
周筠走进隔壁小院，在看见院子里站着的应羽泽后笑容凝固，表情收敛也不笑了，嘴成一字状，眼底开始下暴雪。
应羽泽心中“啧”一声，不再看他，扭头继续洗他的车，两人就没有王八看绿豆的时候。
应胜君拉着周筠在圆桌旁坐下，把麦当劳从保温袋里拿出来，“小筠哥哥，咱们一起吃。”
小筠哥哥吃也不知道叫你亲哥吃。
应羽泽看周筠越看越不顺眼，吃着他买的麦当劳，还泡着她妹。
趁应胜君回屋拿小风扇的功夫，应羽泽拇指按住水管口用水花滋了他两下。
水珠弹到少年的脖颈和脸上，原本在认真写作业的周筠吓了一跳，抬头，应羽泽脖子上挂着银链，单手插兜看着他，“作业那么好写，怎么不说带我一个？”
周筠像站立瞭望的细尾獴，坐在那里僵直，半天没说一句话，仿佛打心眼里不想理他。
天热，周筠脸有点红，应羽泽刚想再滋他两下，应胜君出来了。
“你干嘛呀！”应胜君像护犊子的鸡妈妈，看着周筠周边地上颜色变深的泥土，“你都把小筠哥哥弄湿了！”
周筠：……
应羽泽被妹妹吼了一通，犟嘴道：“给他降温还不行？”
“不用你降，小筠哥哥是恒温的。”
“……”
应羽泽鼻子发出哼音，“好心被当驴肝肺。”
应胜君才不理他的狡辩，当这么多年兄妹早知道应羽泽耍人的功夫一套一套的，“你就欺负小筠哥哥。”
“我哪欺负他了？”
他要欺负周筠，周筠现在就不会在圆桌旁坐着，而是单腿在树上掉着。
海京城要有座山，应羽泽就是山上最大的土匪头子。
“我欺负你了吗？”应羽泽双眼悠哉地轻眨，直直看着周筠，“小筠哥哥。”
周筠手里握着黑色中性笔，银光的笔尖点着试卷，被人盯着看了几秒，偏过头拒绝和人对视，“胜君，算了。”
应胜君张牙舞爪：“这是小筠哥哥不和你计较。”
不和他计较？应羽泽心中自嘲，他看是懒得和他计较。
平时在学校没别校牌都要冲过来扣他两分，今天倒是会算了，应羽泽不再理那边写作业的两人，哼着小调继续洗车。
一顿麦当劳让周筠和应胜君作业写到下午，应羽泽闲不住，不是被老太太指挥着满院子搬花，就是让他给修收音机。
他哪会修，把零件全拆了又重新按了一遍，按下播放按钮，还是刺啦刺啦的杂音。
孙俏过来叫周筠回家吃饭，“羽泽和小好也一起吧。”
老太太笑着摆摆手，“不用，一会他们爸过来这，到时候一起吃。”
“行。”
周筠拿起他的学习工具，应胜君跟他说，“小筠哥哥，我下次还能找你写作业吗？”
“可以。”
看着小姑娘依依不舍的样，应羽泽心里那叫一个酸，别当他妹了，直接找周筠当哥得了。
孙俏见了也跟着笑，“小好用功，我每回休息见着她都在学习，还得感谢她呢，她不来找，小筠就自个儿闷在家里。”
应胜君嘿嘿笑，“不客气，孙阿姨。”
“小好懂事长得漂亮，名字也好听，我要有这么个闺女指不定睡觉都要笑醒。”
应胜君越夸越美，和孙俏挥手道别。
应羽泽嫌弃，“瞧你那样。”
“嫉妒直说。”
“有什么可嫉妒的，咱俩一个妈生的，名字还是我给你起的呢。”
应羽泽和应胜君差四岁，在应胜君即将出生前的半年，家里就开始想名字，当时应羽泽就已经人小鬼大，十分有主意。
妹妹名字他也要参与，当时应衷和母亲向颜有些迷信拜神，有晚梦里被托了两个字，芙和桂，当即决定给还未出生的孩子取名叫芙桂。
应羽泽一听妹妹叫富贵儿，肝胆俱裂、悲痛欲绝，以头抢沙发绝望大哭，“妹妹这辈子都被你们毁了！！！”
小孩子都是有灵性的，更何况应羽泽小时候有些太灵，一再坚持后给妹妹改了名字叫“胜君”，比君子还要出类拔萃。
一中高三实行上双周休一个周末的制度，周日要回去上晚自习，在家疯玩两天回学校个个低头搭脑，仿佛遇到时间小偷被偷走了放假的快乐时光。
“难。”季小明仰天长啸，“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上学难，难于不爱学。”
周翼：“让你叫，你还吠上了。”
季小明摇头：“诗性大发，你不懂，你没品。”
“对了，应哥呢，今天想让他带我上上分，不然三节晚自习咋熬啊。”
周翼也没看见他，“还没来呢吧。”
两人往高三教学楼去，一中高三两栋楼，东楼和西楼，地理位置共同占据起跑去小卖部和食堂最佳路线，高三学子的优待。
高三十二班在西楼，周翼正琢磨着一会看哪科的睡前读物入睡，老远就瞧见西楼几十米远那排樱花树边围着些人。
“什么事，在那聚一小堆。”
有热闹看自然不会错过，周翼和季小明一个弹跳起跑冲向那边，迎面撞见周筠冷脸从人堆里走出来。
季小明：“卧槽！”
现在看见周筠他就发怵，生怕再找什么奇葩理由扣他分。
周翼和季小明脚下急刹车，应羽泽这帮人不待见周筠，周翼自然也不会给周筠好脸色。
周翼脸色臭，奈何周筠脸色更臭。
注意到这边，周筠瞄了两人一眼，季小明瞬间抬头挺胸看向周翼，周翼打他一下，“你能不能不丢人，站方队呢还向右看齐。”
季小明：……
他看见周筠总觉得像看见会拿皮鞭抽他的魔鬼教官。
好在没过来找茬，周筠看见两人宛如看见空气，带上三道杠去校门口当值日生抓迟到，他走后人堆也散了，只见一个女生双手握着一把碎纸，在同伴的陪同下哭着进了东楼。
季小明实在好奇抓了个刚才在那边看热闹的，“同学，刚才发生啥事了？”
同学一句话概括，“五班班花给学生会长送情书，被学生会长给撕了。”
他来的时候周围还没人围观，就见周筠毫不留情地把承载心意的情书三两下撕得细碎。”
“我靠，这不是人，直接不收不就行了，给人撕了干什么。”
“还说不许再有下次，不然就给她扣分。”
季小明听得两眼一黑，就他也配班花追？！五班班花猪油蒙了心喜欢周筠。
“应哥，你说豌豆公主是不是心理变态，简直有病，不收就不收呗，说人家干什么。”
季小明反坐在椅子上和后桌的应羽泽控诉周筠的冷血无情。
应羽泽玩着消消乐，“你先别管他，自己先去趟医院看看，为什么听人说话会两眼一黑。”
“……”
“夸张手法，应哥你这学渣也太渣了。”
季小明嘀咕：“要是五班班花和我表白，我就算不喜欢也不会羞辱人家。”
同桌：“做你的春秋大美梦吧，还有人跟你表白？”
“想想不行啊！再说揍你！”
鼻子嗅到甜美的香气，季小明遁着香味回头，看见站在他位置几步远的漂亮女生，几步远的距离眨眼就站到他身边了。
女生是高二的，胸前的校牌写着高二三班，个子高长得美，一头黑发瀑布样披在肩上，她的眼睛含着羞怯和生涩，直勾勾看着应羽泽。
“应学长，这个……给你。”
应羽泽搭眼瞧了下，笑着接过学妹手里的情书，“谢了。”
女生心口碰碰乱跳，“学长，里面有我的联系方式，你可以联系我。”
说完就跑了，等在门口的同伴见她成功送出情书开心的和人击掌。
目睹全程的季小明那叫一个嫉妒，应羽泽收到的情书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每天早上来学校书桌堂里就一堆。
“应哥，这些女生你都联系？”
“我客服？还我都联系。”
季小明挠挠头，“只联系你喜欢的？”
“都不联系。”他把情书放进桌堂和那些情书大部队一起待着，人家小女生过来给他送情书就是来给他表明个心意，可能是有妹妹的缘故，应羽泽知道女孩心思，送情书过来他都不会拒绝，收下后就放着，也没后续。
季小明知道这是不下人女生面子，学校里人多眼杂，生活中到处都是观众，让人家小姑娘丢脸没意思。
怪不得应羽泽和周筠都是中考状元，应羽泽人气这么高，光收情书就高下立见。
季小明吹他时还不忘拉踩，“diao还是应哥你diao,周筠那小子成天一张死人脸，一看就不会疼人，别说恋爱了，要不是五班班花估计情书都没收到过。”
“查人数。”教室前门被敲响，周筠和学生会成员出现在十二班门口，点数晚自习有无缺席人数。
刚说完人坏话，季小明做贼心虚连忙把椅子转了回去。
草草草，没听见吧，这要是听见了，以后不得他左脚进校门就扣他一分。
周筠神情一如既往的冷硬，看不出刚才还惹女生哭过。
应羽泽看着前方那道清瘦的身影，话语嘲讽，“他，狗都不谈。”

放学铃声是医学上无形的肾上腺素，学生们纷纷从座位上起身，精神抖擞，都是展开翅膀飞翔的鸟，笼子关不住他们。
应羽泽作业不拿，书包也不背，季小明好歹还拿本书回去给妈一个交代，“应哥，你这有点过分了吧。”
应羽泽往外走，“哪过分了？”
“你不带书本回家啊，我还带本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