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萝卜花兔子)

“没有。”应羽泽套上校服，拉好拉链，拿钥匙上了摩托。
陈妈在这工作二十年了，是看着应羽泽长大的，二十年时间早已成了家人，“你骑车慢点，现在社会上人都戾气重，我看有的开车横冲直撞的。”
应羽泽扣好头盔，“行，看见脑残我躲着点。”
“就你这张嘴呦！”陈妈手指狠狠点他，“你就不能学学人家小筠。”
“学他什么？”活三天冷三天脸，一天到晚跟个机器人似的，不是学习就是扣分，他还在周筠机械程序的黑名单里。
陈妈：“还能学啥，学习不提，说话你总得向人看齐吧，人家小筠可会哄人了。”
每次来，把老太太和她哄得有说有笑的。现在年轻人都不爱和她们这些上年纪的人待在一块，觉得有代沟没有共同话题，这些年周筠可没嫌弃过她们这些上年纪的老家伙，小时候啥样，长大后还啥样。
别的小孩青春期叛逆的爹愁妈哭，拿拖鞋追满巷子跑，反观周筠懂事上进，这孩子就没让人操心过。
“啥？”应羽泽以为自己年纪轻轻突患耳疾，周筠哄人？一千零一夜故事出第一千零二个了？
应羽泽抬头望天。
陈妈：“你看天干啥？”
“天上下红雨了。”
“又胡说八道什么呢。”
到底是谁胡说八道，陈妈年纪大也开始讲笑话了。应羽泽搓搓胳膊，还是冷笑话，他可想象不出来周筠哄人的画面。
又跟老太太打了招呼，应羽泽离开鹦鹉巷子去上学。
“哥，这学校校门可真气派。”
“里面更好看，还有喷泉呢。”季小明领着妹妹来到校门口，妹妹名叫季小惠，今天十六比季小明小两岁，上高一。
因为父母工作原因，一家搬来海京，季小明头搬家前转到一中，先适应这里生活，等季小惠转来好照顾。
季小惠明天办理入学手续，今天先跟来参观学校，手里攥着老师开的入校证明，头一次过来，她兴奋又紧张。
“哥，应羽泽是不是也在这学校。”
季小明眨眨眼，“你说应哥？在啊，怎么了？”
“我听说他长得巨帅，像明星，是不是真的。”
应羽泽的美貌确实远近闻名，可他俩之前一直在隔壁市生活，季小惠咋知道一中有应羽泽。
季小惠哼哼，“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人家在网上可火了，视频几十万点赞。”
掏手机扒拉出来给季小明看，是一段偷拍，人普普通通从小卖部出来，正好阳光洒在脸上，怎么就几十万赞了。
季小惠迫不及待见这号人物，转学前小姐妹听说她转来这学校，别提多羡慕，让她多拍点照片发群。
使命必达，她的摄像头已经准备好，只欠东风。
季小明刺她，“还想着拍照，手机拿出来被逮着等着扣分吧。”
“我不被逮到不就行了。”
季小明陪着她到保安室写入校登记，出来后往学校里走，季小惠班级已经定好，送她到班主任那，自会有老师带着参观校园。
刚从保安室出来，冷飕飕的嗓音就响在了他旁边，“校牌。”
一抬头，周筠！
季小明看见他小心脏就开始扑腾扑腾，一中的冷面阎王，一双瑞凤眼盯得人头重脚轻。
“你等下。”季小明赶紧摸口袋，没有！裤兜里也没有！
他记得就放兜里了，怎么不见了？周筠在旁边等，他就是什么也不做，站旁边，季小明也觉得不自在，害怕的跟小学时候没写作业，老师突击检查，六神无主。
“哥，你书包顶上的是啥？”
季小明脱下书包，校牌在上面别着呢，赶紧拿下来挂胸前。
周筠磕下眼，“可以了，走吧。”拿着纪律本转身离开。
季小明大喘气，劫后余生。
季小惠眼睛睁亮，“哥，他是谁啊？”
“我们，不对，咱们学校学生会长。”季小明抱怨，“一天到晚什么都管。”
“他好帅啊。”
季小明傻眼，“你说什么？”
“我说他长得帅。”
季小惠额头上多出一只手，“你发烧了吧。”
“你才发烧了。”把头上的手打开，周筠过来第一眼，季小惠身上就跟浑身通电了一样，面无表情，高冷严肃，这也太酷了。
“帅吧，等过两天吃到苦头，你就不觉得帅了。”
“啥苦头。”
季小明把他对周筠的心中初印象说给她听，“拿皮鞭抽你。”
“在这上学还有这种福利。”
“……”
晨检结束，周筠回班上早自习，刚进班级就见何真率（shuai）正拿着数学书苦心专研。
周筠往窗外瞧一眼，没有下红雨。
“班长，你回来了，快快快，给我讲讲这道题。”
前桌的渔歌听见动静回头，“我没听错吧。”
“你。”指着何真率，“让会长。”指指周筠，“讲题。”
一班同桌参考一对一扶贫制度，全班第一的周筠和全班倒一的何真率一桌，平时他学他的，他玩他的，互不干扰。
两人关系何真率觉得挺好，别看周筠一天冷冰冰的，其实他对谁都那样，习惯就好，刚做同学时大气不敢喘，现在别提多放肆，上课吃零食还塞周筠嘴里两口，拉他下水做同谋。
销冠到哪都是销冠，跟周筠同桌一点不耽误他不务正业，但成绩确实提升了。
昨天数学小考，荣获60分，回家他妈高兴坏了，说下次考90及格给买套ps5，学习的心一下高涨了。
“就我，怎么了，你瞧不起人。”
何真率数学书比脸干净，渔歌：“收收心，等着过中秋吧。”
“……”
周筠坐下，给何真率讲过题，拿出套五三开始刷题，渔歌时不时回头跟他请教问题，两人都是学生会的，认识周筠那天起，渔歌就打定主意要跟他做朋友。
何真率这回四分钟热度，认真学习一上午，午休时约周筠和渔歌出去陪他买学习用品。
“让你们看看我这次的决心。”
渔歌吐槽：“差生文具多。”
周筠：“正好笔芯用没了，我买两盒笔芯。”
学校周边一步一个文具店，三步一个体育用品店，买东西不用出这条街。
季小明陪着妹妹买羽毛球拍，恍惚间瞧见周筠从门前路过。
“靠。”
“怎么了？”季小惠问。
“我看见周筠了，他不会来买跳绳当鞭子抽我吧。”
“不会的。”季小惠安抚他，“没有这种好事。”
“……”
季小明觉得季小惠脑子有一潭水，相当浑浊。
周筠三人来到文具店，何真率宛如一条跳进大海里的小鱼，滴咚一声，开始无限畅游。
店最里面有一面书包墙，双肩包、单肩包、帆布包，种类样式齐全，明码标价。
第二排第二个运动单肩包挺亮眼，何真率有要买的心思，伸手拿下，紧接着肩头一沉，一个大块头居高临大地看着他。
“不好意思，这包是我先看上的。”
要不是对方穿着校服，何真率以为他三十来岁，长得过于着急，气质也相当老成。
何真率：“啊？这不谁拿算谁的？”
先来后到，眼睛看跟手拿比，当然是后者在先，何真率没有让出去的道理，也不想让，逆来顺受？找错人了。
大块头不讲那些，他朋友站在旁边，三四个人，“这包我相中了，你让给我，等什么时候补货你再买。”
何真率：“凭什么？”
大块头点他肩膀，给他点腿几步，“你说凭什么？”
摆明欺负人，就你有人？
何真率嗷一嗓门，“班长！！！！！”
周筠拿着两盒笔芯从拐角走来，大块头几人他面熟，平时因为纪律没少打照面。
几人看见他嗤之以鼻，“这不咱们学生会长吗？”
周筠没搭理他们，看着何真率，“怎么了？”
“我先拿的书包，这家伙也看中了，仗着人多让我交出来。”
“不用给，直接去结账。”
何真率点头，想去门口结账，那几个人拦成堵人墙，不让走。
周筠没来之前，这个书包得不得到还没那么重要，现在周筠来了，这个书包就必须到手不可。
大块头一行人看周筠不爽很久了，最烦得就是周筠这样的好学生，“这书包我还真就看上了。”
周筠冷眼：“你想怎么样？”
“门口重锤机比一比，你要赢了，这包就让你们拿走。”
“不赢，这包也是我们的。”
大块头嗤笑，“怕了就是怕了，说那么好听干嘛。”
何真率知道他们针对周筠故意找茬，真闹出事来不好，“班长，这包我不要了。”
“走。”
何真率放下包，手腕突然被一把抓住，周筠看着大块头，眼神森凉，“叫你呢。”
文具店门口放着一台重锤机，五块钱玩一次，用锤子砸感应台，显示屏会出现力量分，平时给学生解压用。
周围学生听见动静，伸脖子的伸脖子，围观的围观，买东西的季小明兄妹也被吸引过来。
季小惠：“诶，这不是早上那个……”她吱唔半天才发现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
季小明好信，跟别人打听，听说周筠要和眼前那个四边形大块头比力气，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这怎么比，周筠单方面被碾压摩擦？两人根本不是一个量级，不对，不是一个体积，就是十个周筠也赢不了对面。
大块头学过散打，重拳别人挨一下疼半个月，“我先来。”
拿起锤子，自信写在整个脑门，冲出天灵盖。
嗙——一锤子下去，整台机器抖三抖，巨大响声听得人从脚跟抖到脑袋尖。
“喔————”周围发出惊呼，大块头笑出八颗牙。
显示屏数字跳跃，力量值：7999。
“该你了。”
大块头挑衅地拍拍周筠的肩膀，瘦得跟棍似的，拿什么跟他比，当值日生时胳膊上别的三道杠？
周筠上前一步，站在重锤机前。
大块头一行人此时已经出现嚣张的嘴脸，胜负在周筠答应游戏时已经明了，现在周筠只不过是一条搁浅的鱼，濒死挣扎。就算再用劲也赢不了，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一切技巧都不堪一击。
大块头故意说，“会长，我让你两只手。”
周筠拎起锤子，“不用，一只就行。”
大块头嗤笑：“我这是为你好。”
嗙——，随着话尾音，周筠手臂伸展一锤砸下，发出惊天巨响。
红得数字快速刷新，每一格数都在不断跳跃。
9、9、9、9，到达上限停止，力量值：9999！
季小明：！
西伯利亚巨龙徒手捏爆小行星！

午休结束，季小明踩着预备铃声尾巴，浑浑噩噩进班，“哐当”往凳子上一坐。
同桌搭他一眼，发现他不对劲，“你咋了？”
季小明答非所问，说话朦胧，隔层纱，“我说了，你能懂吗？”
一切都是那么的魔幻。
“都说中文我有什么听不懂的，你还想来几句洋的？”
“还有你说话有点恶心。”同桌又加一句。
“你不懂。”同桌在校从不违规乱纪，没办法跟他共情，“你懂不了。”
同桌： “你魔怔了，我不懂谁懂？”
铃声响完，应羽泽迟到进班级，没赶上点，运气不错，一路上没被老师逮。
季小明伸手去指，“就得应哥这样的才能懂。”
翻来覆去说不到重点，比大学水课的老师还能讲废话，同桌头一转，不听了。
应羽泽刚坐下，季小明就从前桌扭过身，两只手拍在桌面，“应哥。”
惊天地泣鬼神，季小明双手贴在桌上隐隐发麻，没控制好力道，再过使劲。
“什么事？”
“你知道吗？”中午发生的事情震撼人心，季小明不知如何述说，书到用时方恨少，千言万语化成一句，“周筠他爱我。”
应羽泽脱口而出，“你有毛病？”
不用去医院就知道季小明病得不轻。
周翼伸脑袋过来，凑热闹问：“说啥呢。”
季小明一把捧住他的头，“周翼，周筠也爱你。”
“艹，你中午吃饭掺农药了！”周翼大惊失色。
季小明一把抛开他的头，再次看向应羽泽， “应哥，他也爱你！”
“不，他大爱！”季小明神智不清，“他爱所有人。”
应羽泽生理不适，上次季小明听人说话眼前一黑，他就劝人去看看，结果拖着不去，现在好了，病情转移到脑子，彻底没救了。
“你们知道周筠今天中午干什么了吗？”季小明抛出钩子，愿者上钩。
结果应羽泽根本不接茬，还把他的鱼竿给掰成两截，“他干什么，关我什么事。”
对于周筠，除了刚上高中的时候，应羽泽向来不关心，谁会没事关注有意无意找自己茬的人。
他不关心，这两个字偏往他耳朵进，早上出家门听一遭，现在又听一遭，等到晚上不用听了，他变人家狗，直接看去了。
应羽泽不想听他也得说，季小明绘声绘色描述：“今天中午周筠一锤子把校门口文具店的重锤机砸到顶了，上限分9999，一个四边形大块头才7999。”
“那大块头一个都顶周筠三了，周筠得多大劲啊。”
当时的场面别说多劲爆，周围呼声一片，周筠成为聚焦点，原先还胜券在握的大块头看见周筠打出来的数值后脸都绿了。
一开始别人都以为周筠和人比力气是被逼的，谁知道他是真的力气大，大块头耀武扬威踢到了钢板。
看着清瘦，实则每根骨头都是钢筋混混凝土，不容小视，要是上限分两万封顶，季小明毫不犹豫认为周筠能一锤子干到二万。
这劲要落他头上，他不得被锤地里去。有这力气，平时逮着人违规违纪、故意挑衅，还只是扣分，除了爱他爱他和爱他，季小明想不出来别的理由。
以前他觉得周筠臭脾气，放眼全中国臭脸冠军他当之无愧。现在，没有比周筠脾气更好的了，连那张常年冰封的脸，看久了都觉得是在对他微笑。
季小明神神叨叨，应羽泽不再理他，用手机点开绝地求生，他玩moba游戏很有一套，时常用来打发时间。
午休预备铃响完过十分钟，正式开始下午第一堂课。
“应哥，大魔王课，你好歹把书找出来意思一下。”
物理老师姓董，物理知识博大精深，确实很懂，一开始同学们叫他懂哥，后来尝到人民教师的威严和苦头，改叫物理大魔王。
季小明转来一个月，对他是又敬又怕，上课乖得像刚学会说话的小屁孩。
“要不然又该让你站着了。”
每堂物理课应羽泽都站着上，十二班老传统了，大魔王看不惯应羽泽一天不着五六，甭管你站着是给我睡觉还是溜号，都得给我站。
“不是不想应付。”应羽泽收起游戏没开局的手机，“我也得有啊。”
应羽泽不背书包，书桌堂里一本书没有，位置常年比狗舔还干净，学习气息一点没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至于书，周翼猜是这狗论斤卖了，
物理老师拿教案进十二班，应羽泽到后面站好，董老师看他一眼，鼻子里没好气哼一声，拿出根粉笔掰断，开始上课。
物理课过去，应羽泽趴桌子上睡觉，班级门口过来看他的小女生，他全然不知。
经过两晚变狗经历，应羽泽心中有猜想，每次和柯基互换身体都是在他睡觉的时候，可下午连睡两节课，睁开眼他好端端身在教室，没去到柯基身体里。
看着自己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变成狗爪，应羽泽懒得再想，在学校没什么可待，干脆翻墙逃学去校外。
晚自习前，周筠照例和学生会分工点查晚自习人数，见十二班后面靠窗位置空着，在纪律本上记下应羽泽的名字。
一笔一划，字体劲瘦有力，写的漂亮，像他这个人一样。
晚自习三堂课，周筠有详细的学习方案，何真率见他刷完数学五三，又拿出套化学卷子做。
“你说你这样过，有意思吗？”
何真率当周筠同桌以来，在座位上周筠除了学习就没干过其他别的事，别的同学学累了还趴桌子上小眯一会，周筠跟睡眠进化了一样，一天到晚眼睛都不待合。
笔珠滚动，黑墨流出，周筠埋头在题干空白处写方程式。
“班长。”
周筠小学生样，“再说话把你名写黑板上。”
何真率不说话了，他真说，周筠真写，认准的事必做不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晚自习枯燥乏味，到了最后一节，抬头看钟的同学越来越多，距放学还有二十分钟，已经有人早早开始收拾书包。
最后五分钟，学生们背后长出的翅膀羽翼丰满，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