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斥信息素(南枝榷)

谁能拒绝？姜策想，他是拒绝不了的。不是因为那只猫，而是因为那只猫是顾景之。
喉结急促地上下乱滑，姜策只能硬是挤出来一个好字，起身抱着人回到卧室门口，姜策将人放下，转身自己也要回卧室，顾景之站在门口却不打算松手。
“不给我一个晚安吻吗？既然都是情人了，不跟我睡，亲一下，总不过分吧～”
姜策倾身吻住顾景之有些微凉的唇，慢慢的凉意被热气蒸腾干净，两个人的呼吸也愈发不稳。
说实话，姜策接吻，没有什么技巧，全靠感情。
但凡换个人，顾景之都会嫌弃地把对方推开，没了往下一步继续的兴致。
但他好像总是对姜策没办法。不但没有把人推开过，反倒享受起来这种毫无章法却热烈的赤诚的吻。
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先释放出了信息素，气氛立刻变得粘着起来，在信息素的推波助澜下，姜策身体前倾，伸手扣住顾景之的后脑，倾身用力将顾景之压抵在墙壁上。
两个人气息乱了套，从浅吻变深吻，从深吻变成纠缠，一直到顾景之微微哼唧出声，腿有些发起软来。
就在顾景之以为姜策的原则也不过如此，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紧接着顺势往床上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的时候，姜策结束了这个湿润的吻。
在顾景之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亲吻了他的额头，说着声“晚安”，然后真就没有然后了。
一直到姜策卧室的房门咔嗒一声关上，顾景之才从错愕中反应过来，人都不知道是怎么躺回床上的。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
顾景之腾的一下坐起来，恨恨地看了一眼门口，他简直难以置信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策的信誓旦旦，他并不怀疑。
但，不怀疑，并不等于相信。
毕竟不是什么小孩子了，随便给颗糖都能成最好的朋友。
世情薄，人情恶，说了做不到，这太常见了。而顾景之也懒得用“你当初如何如何”去追究、声讨什么。
根本就没必要，人，就是会变的，而他，也只会给自己留更多的退路。
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不曾拥有就不会失去。这两个简单公式确实很片面，但对顾景之来说，管用就行。
因此，姜策的承诺，顾景之可以听之任之，不真往心里去。
可那个姜策非要坚持得破原则，顾景之本心是觉得完全没必要的，他没法不在意。
情人这个title都接受了，那跟自己及时行乐有什么不行的？
又不是未成年早恋，这都什么年代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不是去做第三者，又没破坏别人什么金玉良缘，你情我愿的话，有什么不可以的？
姜策说不行，那他就偏要。
于是刚才他故意装困，故意让姜策抱他。
本想着，台阶已经给到大门口了，饭都喂到嘴里了，他也能清楚地感觉到姜策的躁动，可这个傻alpha偏偏就是不上道！
好、好、好……
顾景之又扑通一声窝进床里，要做忍者是吧？！他还真就不信邪，倒是要看看姜策究竟能忍到什么时候！！
想起以前对付的那些alpha，他想的都是怎么恰好把握双方之间的尺度，恰好达到暧昧的氛围，但事实上，大多数情况下，他们彼此心里都明白对方的目的，而故意营造的暧昧也只不过是互相试探而已。
他没跟姜策开玩笑，对付那些alpha，最多就是简单暧昧一下，约会吃个饭而已，从来没有因为商业目的而跟谁上床了的。
因为就算像傅聿行这种类型的人，也很分得清一码是一码，真到了谈钱的时候，没有不认真的，色令智昏这种事，不会出现在他们这个类型的人身上。
如果说刚才那算是公事上的策略，私下里就更别提了。
他本来眼光就极其挑剔，能真的入得了自己眼的alpha，可以用屈指可数来形容。
加上他又对alpha信息素有排斥反应，而alpha又天生喜欢乱放信息素，合拍的就更少了。
再再加上，自己还有意疏远那些对生意上没有用处的那一批。
真正筛选下来，能真正有机会靠近自己的alpha，说是凤毛麟角也不为过。
这么多年，他头一次正式提出来这种事，就碰见姜策给他来这么一遭，顾景之心里多少有点咽不下这口气。
本来睡眠质量就差，因为脑子里不清净，这一晚上睡得更是不踏实。顾景之起床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这一觉不但没有缓解长时间出差的疲惫，反倒越睡越累。洗漱之后仍旧有些无精打采，但顾景之也不想再回去睡个回笼觉，于是出了卧室，抬眼就见姜策在厨房里忙活。
走进厨房，顾景之伸手，冰箱门还没拉开，姜策就把马克杯递到了他手里。
“喏。蜂蜜柚子茶。温的。”
顾景之已经习惯了，自从姜策住进来之后，每天早上他几乎都没机会拉开冰箱的门。
姜策对于早上刚起床不能喝冰水，有着几乎是刻进DNA里一般的执着。而顾景之并没有，他一年四季喝的都是凉水，像这样的夏天冰块比水还多都是常事。
刚开始因为这个，两个人其实没少闹不愉快，也不是吵架，就是有过几次小别扭，最后以某一天清晨，顾景之喝完之后在车上不凑巧的胃疼被姜策抓住了把柄，“剥夺了”这项“特权”。
今天这杯放温凉的，已经算是双方的让步。
顾景之坐到吧台上，喝了一口，味道其实还不错。这不是外边超市卖的那种，是姜策买了食材休息在家的时候做的。
“阿姨早上来过了，衣服也已经让人拿走了。”姜策一边说一边将口蘑切片，放进平底锅内煎了一下然后摆进白色瓷盘里。
“嗯。”顾景之捧着那杯蜂蜜柚子茶，又喝了两口，目光一直在姜策身上，看着姜策的背影，心里突然就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似乎情人这个title，在他们两个相处模式上并没有产生什么本质上的影响，什么都没有变，不管这件事发生与否，姜策每天早上都在这里，好像……
“想什么呢？”
姜策端着两盘做好的brunch放到吧台上，两面微煎的全麦切片欧包。
搭配上煎好的香肠、培根和口蘑片，又加了些金黄色的滑蛋，牛油果切片放在盘子边缘，最后用新鲜的蔬菜沙拉和樱桃点缀一下颜色，配上咖啡，看上去非常可口。
“没什么。”顾景之回过神，应了一句。
“那赶紧吃饭吧。”拿起刀叉，姜策开口道，“你今天还去公司吗？”
“去。怎么了？”
“没什么。后天不就是端午假期了吗。今天在家休息一下吧，也不差这一天半天的。”
“你可以不跟我去，对了，端午节你回家吧？”
姜策点头，“回，我妈妈说，今年端午节她自己包粽子，你…”，姜策一顿，莫名其妙地局促起来，“你端午节有什么安排吗？要不，跟我一起回家？”

顾景之正在看李巽发过来的早报，随口问了一句：“我？我跟你回去干什么？”
“就是……”姜策轻咳了一声，“我妈妈包的粽子特别好吃，比外面买的好。想…想让你尝尝。”
“哦…不了。我要回三江本家。”顾景之放下手机，喝了口咖啡，看向姜策，“粽子不都是一个样，有什么好吃不好吃的。而且我很讨厌过节。什么节都是。”
“为什么啊？过节又怎么惹着你了。”
“过节很麻烦。”顾景之嘴角微微翘起一边，但眉眼却是低垂的，“我很讨厌麻烦。但是再讨厌，该演的戏还是要继续唱下去。”
姜策还要说什么，自己的手机就响了。
顾景之瞄了一眼，姜策拿起来接通，嗯了几句，最后说了声好，挂了电话对顾景之道，“是江医生，他说下午让我去个地方。”
“今天下午？去哪儿？”
“喏，这里。”
姜策把自己手机递过去，“思科瑞新国际医疗中心30层，说是他同门师姐的实验室，工作人员都提前几天回家过节去了，江医生说要在那里进行信息素采集。”
“那下午一起过去吧。我节后再去公司。但是…你采集完可能会有些不舒服，后天回家的话能行吗？”
“没问题。我身体很好的。”
姜策和顾景之按照江声发过来的地址开车到了地方，江声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们了。
“上去吧。”江声招了招手，“助手已经在上边准备好了。”
顾景之看着江声微微泛青的眼底开口问道：“怎么了？从没见你这么颓丧过。你这是熬了几天大夜。”
“唉……可别提了。”江声双手插兜，难得的生无可恋，“最近带了个研究新生，差点没气死我。培养基，配方写的一清二楚，他配的是一塌糊涂。基因跑不好，移液枪，摇床停了硬是眼瞎看不见，就连洗瓶子……哎呦，不行了，再说我心脏病要犯了。”
听江声抱怨的功夫，三个人已经坐电梯到了30层。
姜策看着这层的装修，脑子里突然就冲出来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这里好像《生化危机》里保护伞公司的实验室。
江声推开门，抬了抬下巴示意两个人随便坐，然后自己拿着平板也坐到了沙发上，“这是个渲染模型，看见这根采集针头了吗？这就是待会儿要刺入你腺体的东西。怕你紧张，先让你看一下，明白原理就没那么害怕了。”
顾景之看着模型，嘶了一声，“我觉得你不如不给他看。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知道手术操作的过程。”
见姜策似乎没明白，顾景之又开口补充了这句话的背景，“他拔牙的时候，让人家牙科医生分个屏，全程给他同步过程，亲眼看着自己的牙怎么被钻开，拔智齿的时候也是。”
江声白了一眼顾景之，“只有看他操作才不会害怕啊，你都知道自己哪里被捅了，大脑就不会瞎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同步过程要比放任瞎猜好得多吧。”
顾景之耸了耸肩，一副你说的有道理的样子。
姜策看着平板上360度缓慢转动的模型，对顾景之和江声道，“没事，我不紧张，这针看起来挺细的，没事儿。”
江声单挑眉，笑了笑，伸手轻点了一下屏幕，瞬间模型拆解开，采集针头部分被放大了无数倍，顾景之和姜策的脸色都稍稍变了变。
“这些微状突刺一共有一万三千根，都是信息素因子采集器，在采集针头刺入你腺体的瞬间就会按照定位被释放出来，通俗一点说，你的腺体会被刺成蜂窝煤。而且，为了保持腺体能正常分泌、释放信息素因子，不会局部麻醉，所以你最好别乱动，刺歪了就不好了。”
姜策舔了舔唇，做了个吞咽才道：“我不…会乱动的…”
“啧嘶！”顾景之瞪了一眼江声，一把将平板抢了过去，“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你别吓他！”
“这怎么能叫吓他？这叫术前警告。不过。”江声伸手拍了拍姜策的肩膀，“你放心吧，为了避免你乱动，肯定会给你绑上固定好的，就像做spa，你只要趴着就行了。到时候你就算想跑，门都没有。”
“谢…谢谢啊…”姜策伸手，手背贴了贴额头，“可是，如果要采集更多的信息素因子，那为什么不在易感期呢？那个时候信息素浓度不是更强吗？”
“这个么，解释起来很麻烦，所以我就简单点说，你在易感期的时候，腺体温度和活跃度都会达到峰值最高点，那个时候浓度是很高，但是在这么活跃的状态下，腺体压力也是几近于最大的。
这个时候把这么多针刺进去，就好比一个充满气的气球，你用针，哪怕是轻轻地一戳，气球也会瞬间炸开。除非你不想要你的腺体了。”说着江声起身，坐到姜策另外一边，将头凑近姜策，声音也变得又轻又低，“其实，我也好奇腺体炸开是什么样的，究竟会毁到什么程度，如果……”
“没有如果。”顾景之立刻打断，将姜策往自己这边拉了拉，瞪了一眼江声道，“我看你执照不想要了。”
江声大笑出声，“你急什么。我可是有医德的。就是逗逗你这个小alpha，看他明明紧张还逞强，绷着个小脸儿的样子挺可爱的。说正经的，那么浓的信息素，就算穿上隔离服，医护人员也有概率受到影响，所以必须在非易感期做。”
正说着，门被扣响，江声让人进来。
“江医生，都准备好了。现在可以带人过去了。”
江声看了一眼姜策，“你确定吗？”
姜策根本就没有犹豫过，点了点头，起身要跟那位护士走，顾景之伸手拉了一下子姜策，“你要是害怕的话，就下次……”
“我不害怕。”姜策的手心盖住顾景之的手背，轻轻拍了拍，倒好像是在安慰顾景之，“放心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等人走后，江声幽幽叹了一声，“他等会儿是回不来咯。”
顾景之立刻变了脸色，声音都跟着发起冷来问道：“你什么意思？”
江声没回顾景之的话，两只眼睛在顾景之脸上扫了两扫，随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咖啡？”
说着起身，往茶水角走去，按动胶囊咖啡机启动按钮，随手拿了两粒胶囊。
顾景之也跟着起身走了过去，“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江声把杯子放在下边，胶囊放进咖啡机里，用力气一按，针头刺破胶囊，咖啡的香气也蔓延开。
“在采集完成后，微状突刺在收回前会释放出一种特定的生物修复酶，这种东西会在一定程度上修复小范围的腺体创伤，同时带有类似安定的成分，让你的小alpha陷入睡眠状态，所以，他大概会在明天早上才能醒吧。
我说他回不来，意思就是他走不回来，而是被推出来。问题是，你听他回不来，这么紧张我的职业生涯，真让我感动啊。还是不加糖？”
顾景之白了一眼江声，嗯了一声，接过他递过来的咖啡，转移话题问道，“你师姐到底是研究什么的，这实验室看装修就不便宜。”
“当然是研究给有钱人续命的了。你也知道他们有多怕老怕死。为了能多活几年，很舍得花钱。这实验室，并不是她主要使用的，而是为了更好地进行数据采集的定点间。”
江声端着咖啡杯，喝了一口，接着道：“什么玻尿酸、射频、光子嫩肤、热玛吉，黄金面膜，对我们来说都是早就淘汰的玩儿意。
现在流行的是NAD+注射治疗、基因疗法，纳米技术和干细胞融合再造、血浆置换还有僵尸细胞清除术。而且跟beta不同，对于AO群体来说，除了上面这些，还需要额外加上一项——腺体抗衰。AO群体的腺体也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步入衰老阶段。怎么延缓腺体衰老，我师姐研究的就是这个。”
“然后呢？现在有什么成果了吗？”
江声点了点头，“简单来说类似于干细胞再造和血浆置换，通过提取年轻腺体信息素中的腺体素分离出进行细胞注射，来激活本体衰老细胞，目前已经进展到了第五临床阶段，效果还不错。
石峰集团董事长，就是这个思科瑞新国际医疗集团的最大股东，也是这个实验项目最大的资助方，我师姐前两天就是过去给他进行治疗去了。”
“这合规吗？提取年轻腺体？是不是有点越界了。”
“如果你在大街上随便绑架个年轻人过来做实验，那当然是了。可是，如果这个年轻人是自愿参与的呢？而且实验主体又不是发生在我们这，按照传统，法律这一块，律师团都研究的明明白白的了。
还有，怎么说呢，这东西就跟器官移植似的，得配型。这个实验其实对腺体要求格外高，目前排斥反应最低的就是血缘亲属间，比如亲父子。”
顾景之轻哼了一声，“所以，那位董事长的儿子…”
“岂止是儿子，孙子辈的也参与了。祖孙三代齐上阵。不过说实话，从数据上来看，确实效果不错。老爷子人已经奔六张，但他的心脏只有37岁，皮肤和身体状况则相当于30.5岁，看起来比同龄人年轻多了。”
顾景之轻呵了一声，“所以这钱，花的还是值得的。”
“其实这个项目算是我师姐从她父母手里承接下来的。她家可是科研世家。她自己是生物医学博士，诺德生物学研究新星奖获得者，这可是时隔50年之后再次颁发给女性omega研究员。
爸、妈生前，一个是生物学博士，一个是遗传学博士。爷爷是生物化学博士，奶奶不是博士但生在C国王室。她这个项目，其实在她爸妈那一代，甚至更早就启动了，我师姐是在他们的研究成果之上迭代升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