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斥信息素(南枝榷)

姜策咬唇认真想了想：“就是之前，你跟李巽总不在公司，我也没什么事，然后偶然间看见佩妮自己在休息室吃饭，我就过去跟她说了两句话，之后就熟了起来，佩妮问我跟在你身边干活感觉怎么样，我就吐槽了两句。
后来也是，就是偶尔碰见了说几句话，后边那些话都是拼上去的……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那个时候正赶上咱俩还闹点别扭，我就是吐槽一下。
而且，佩妮之前还教过我怎么复印那个材料，我看着她也不像那种有心眼儿的人，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但不管怎么…顾景之，对不起…”
“好，我知道了。”
“你真不跟我发脾气吗？要不你还是骂我两句吧，你这样我更害怕…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没想到因为这话让你上热搜，还被人说那些乱七八糟的闲话。”
顾景之见他耷拉着耳朵，倒是乖了不少，无奈低笑着摇了摇头：“不需要，你当时也不知道自己的话会被那个佩妮利用不是吗。
而且，我很感谢你能鼓起勇气告诉我这些，已经帮我节省了寻找声源的时间。惹祸么。确实有点棘手，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最重要的是如何解决问题而不是大吼大叫发泄什么。你不是还有一些安娜交给你的工作吗，去忙吧。”
“不。我，要不我现在去澄清一下吧！跟他们说这个爆料是假的，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别。”顾景之赶忙按住要掏手机的姜策：“不用。”
“为什么啊？你看了没有，那个爆料下边说你什么的都有！”
“我没看，也不想去看。那些话，就算不一条一条去翻，我也能大概猜出来都有些什么，要么说我omega的身份，要么说我私生活混乱。要么说我是个有钱人，看不起人。但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不重要。我也没必要跟他们较劲去自证任何事情。”
顾景之伸手将姜策紧紧攥在手里的手机拿了出来放到了桌面上。
“先不说我的事，按照现在舆情正处于上升期的时间点来说，假设你现在去网上发个澄清声明，你知道最有可能发生的两种结果是什么吗？”
姜策开口道：“我说的都是事实，应该能帮你解释清楚的。”
顾景之却再次的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了，你笑什么啊？”
“你说的就是事实么？”顾景之反问。
“啊？”
顾景之此时身体向前略略倾了倾，挑眉看着姜策再次逼问道：“我问，你、说、的话，就是事实么？那我还说我说的才是真相呢。
即便你心中明知道你的一字一句皆为事实，哪怕你为了证明你自己没说谎，把心都剖出来给他们看，该不信的还是不会信，他们该说什么还是一样会说。
更何况，那群人里边，也不排除有些人就是被付费购买来骂我的，不骂我的话，怎么交差？
如果你现在不管不顾的就把声明发上去，那么，给你扣上个帽子，说你是被公司或者我逼得出来接锅，呼吁大家不要信，如果他们这么说，你又要怎么做呢？难不成真把心剖出来啊？
在公众危机事件发生时，公众享有知情权，也有权利表达自己的看法，而事发单位也有向社会公众回应质疑、公布事件处理结果的义务这没错。
但是，你不能忽略公布的内容和时机，这两点很重要。
因为如果你分析过一些舆情事件，你会发现，在这场舆论狂欢里，一部分原本合理表达诉求的人，会被其他因素利用、煽动，篡改原意，在不知不觉间就成了帮凶。
互联网，就是一锅浑水。在那浑水之下，还有不可计数的无数双操控的手在搅弄。我觉得从刚才的话里你也能听出来点门道。
不管是曼茵也好，还是我们也罢，或者是其他人、机构或者势力，只要肯花钱再有点权利，那在网络的世界，所谓的舆论，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可以被-操控的。
有些言论，看似是自发的，其实是被安排的。真真假假的互联网能把某个人捧到神坛上去，也能捂住那个人的嘴让其百口莫辩。”
姜策听到这里，默声不再说话了。他也不是傻子，网暴这个词，也不是第一次听说，所以顾景之在讲什么，他很明白。
“更何况，这件事其实…本质上并不怪你。你不觉得这个录音被曝出来的时间点很巧吗？
所以很明显，这一次的风波，是有人早就计划安排好的，这是一个连环计，针对的是公司，是我。而你，即便没有你的录音，也还会有其他别的什么出来。
即便没有，查不到，也可以造出来点猛料，不是吗？舆情一旦开始，就是一场娱乐至死的狂欢。而我真心不希望，你因为这个被舆论顶到风口浪尖上，影响到你的私人生活。”
“可是，祸是我惹的，我总得为你做点什么吧！”
“你已经做了呀。帮我节省了调查爆料人的时间。姜策。”
顾景之定定的看着姜策道：“我不想你因为我的事被卷进漩涡里。我的公司，我是老板，不管公司出了什么问题，都应该是我去主导解决。
就算这次被利用，套话录音的人不是你，是任何一个公司的员工，我都不会把人丢出去替我转移视线。不过，这次的事，也许是给你上了第一堂职场课，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你知道，图片是可以P的，视频是可以篡改的，就算是你觉得安全的聊天记录，对方也可以随手断章取义截出来一段抛到网上做所谓的曝光，吸引眼球，而随之而来的各种扭曲解读更有可能是跟发送人原本的意思相差百里。
特别是像我们这种，类公众人物，再加上有钱人、omega等等标签，就很可能上到热搜上去。
甚至有时候是对手、竞品们‘好心’帮我们上去的。所以你觉得我很谨慎、很累，但是有时候啊，是不得不谨慎。”
姜策听着顾景之的话，可能这是他第一次没觉得被顾景之说教，也是他第一次稍微体会到了顾景之为什么总是那么会演戏，为什么很多时候滴水不漏让他琢磨不透的原因。不得不谨慎。
“那我，真的没有能帮你做的事吗？”姜策还是不死心，他心里难受得很，就想替顾景之做点什么事，不，是任何事，只要顾景之开口，他都会去做。
“目前没有，但是。”
顾景之一顿，看透了姜策的愧疚心思，开口道：“如果中途想到什么需要你帮忙的话，我一定会找你的。另外那个佩妮，不要去找她对峙什么。这次，一定要听我的话。”
姜策认真点头答应。
“出去找安娜吧。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姜策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顾景之的屋子里终于只剩下了他自己。
靠在椅背上，顾景之合上眼，伸手捏了捏眉心。
桌子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顾景之睁眼看了一眼来电人，是江声，于是眼神变了变，以一种略轻松的语气开口道：“找我什么事？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江声在对面嗯了一声，回道：“整体结果出来了，是个好消息！姜策符合辅助治疗的要求。但是…”
“怎么了，犹豫什么？”
“总体来说是合适的，但是你知道他之前易感期，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抑制剂吗？”
顾景之想了想，这他还真不知道。
“不知道。抑制剂怎么了？”
“信息素检测报告里，姜策有两项指标数值不太正常，高得离谱，劣质信息素一般这两个数值不会这么高的。我怀疑跟抑制剂有些关系，如果真的是抑制剂的问题，给他换个牌子就行了。所以，你帮我问问？”
“我把他联系方式发给你吧。我现在有点忙，顾不上这个。”
另外一边江声沉默了几秒钟道：“热搜吗？”
顾景之嗯了一声。
“我看了，谁特么的瞎说。什么爆料人你抓出来了吗？”
“找出来了，没什么，是个误会。”
江声哼了一声：“我说你身边没什么利器吧，裁纸刀之类的…”
“有是有，不过，不至于。就这点事，我还不至于有那么大压力。我怎么着也是老板，做总裁就得有点压力才行。”
“你最好是没事。”江声又哼了一声：“我这边还有一点事情脱不开身，月底就带着团队过去，先采集第一批腺体素合成试剂，开始第一阶段的治疗。你这段时间给人家吃点好吃的，我给你开了一堆alpha专用补品，让李巽按照单子采买知道吧。”
“知道了知道了。”
顾景之挂了电话，给秦程鹏发了消息让他不用分析爆料录音了，先集中精力去分析第一个视频。又给李巽打了个电话，让他留意张潇的动向，必要的时候给蒋一凡提供帮助。
这一次，不管是曼茵联合博主在背后动的手脚，还是他们趁人之危，利用负面舆情落井下石，顾景之都决定利用这次机会让张潇出局。
之前刘伟只是个试探石，张潇投石问路，已经收敛了不少，但他跟刘伟不一样，刘伟是个饭桶且现在很听话，张潇不是，不但不听话，还伺机而动随时准备咬自己一口。
顾景之可不想把一个祸患养在身边，但一时之间又查不到他的把柄。
既然危机已经产生了，且出问题的是水中之月，正好是张潇以前管理过的产品，张潇又巴不得公司和自己出事，极小的可能性会认真差，他让蒋一凡跟着张潇，目的就是收集他怠工的证据，但蒋一凡能不能完成这个任务，顾景之不太清楚，所以又上了李巽这道保险去辅助。
等到危机结束，张潇至少调离中心岗位，降职是一定的，那个什么佩妮，开除，不，她那个岗位，不是高管，中层也不是，倒也不一定开除，顾景之沉眸，给安娜打了个电话让她调出来佩妮的入职档案。
“咚咚咚。”门被扣响。
“进来吧。”顾景之坐好，让人进来。
安娜进来之后先把文件放到了桌子上：“顾总，这是佩妮的档案。”

第82章
“顾总。刚才一层大堂的同事打电话过来，说大堂有几个人形迹可疑，在被安保和前台询问之后确认是记者。许总和李总已经知晓并处理了。”
顾景之嗯了一声：“谢谢。辛苦你们了。对了，姜策…这小子在你们办公室，情绪怎么样？”
“不太好。蔫了吧唧的。”安娜轻叹了口气：“巽哥让我多留意一下姜策，可我不明白，姜策他怎么能说出来那种……”
顾景之原本目光是落在佩妮的档案上的，听见安娜的话微微抬眸看向安娜，安娜立刻收了声。
“他不是故意的。”
顾景之的声音不大，听起来就好像是自顾自的低语，但在安娜耳朵里，这声音就连话边儿都带着冰碴，锋利无比，让她下意识就直接闭上了嘴不敢再言。
“人啊，通常会对生活不太容易的同类有一种误解，认为他们过得不容易，吃了很多苦，就一定比其他同龄人成熟。但其实不是。至少有一部分人不是。
那些人，他们光是努力活着就已经耗尽全部力气了，根本没时间、没精力去思考复盘什么人生经验。对他们来说，苦，就是苦。”
顾景之重新把目光落回到佩妮的档案上，慢声开口接上了刚才停顿的话：“成熟，不只是年龄往上长，真正意义上的成熟，更多的指的是心智。
姜策以前的生活，只有赚钱和还钱两件事。而他获得报酬的手段或者说方式，大多数都是靠东奔西跑的体力活和挨揍赚取的。
如果一个人时刻都处在疲于奔命、讨生活的状态里，他就不会有多少心思或者精力落在思考、复盘和谋划上。社会经历如果不经过思考和复盘，就没法沉淀下有用的经验，没有指导性经验的沉淀，心智就很难成长。
姜策就是上面的情况，看似经历了很多，但其实社会阅历没有多深，那些商业职场上的明枪暗箭，他没有涉及过，也没有与心思缜密的人有过多的牵扯纠缠。毕竟他的债主，只认钱，拿不出钱来说什么都没用。更何况，姜策本来也还是该上学的年纪。”
顾景之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再次抬眸看向安娜接着道：“不管以前生活怎么样，职场环境，对他来说，还很陌生。
有些话，有些事，我这个身份也不方便多说什么，所以，安娜啊，我想拜托你、你们，你、李巽还有总裁办的所有同事，多看顾一下姜策，他很需要你们这些前辈的帮助。”
顾景之的话点在这里，安娜怎么可能听不明白，于是点头应道：“知道了顾总。”
安娜出去之后，顾景之打开了佩妮的档案，目光停留在刚才看的地方，还没看两眼，许曼和李巽就前后脚进了屋子。
“顾总。”
许曼先开口道：“引导话术已经准备好了，第一批发布的账号也已经筛选完毕，我过了一遍修改了部分内容，修改后的版本以及发布节奏等细节，以方案的形式发到您邮箱里了。同时还有初步的公关声明稿，也一起发给了您。”
顾景之点头，同时已经点开了邮箱查看。一边看一边问李巽：“联系上那个博主了没有？”
李巽有些自责，沉声道：“我们通过私信等方式给其留言，但对方已读未回。后来通过一些方式查到其真名叫陈佳佳，签约在闪耀星辰MCN公司。
许曼有认识的人在那边工作，协助我从其公司获得了陈佳佳的电话，但对方多次挂断，最后接听时拒绝跟我们有任何沟通，同时也拒绝提供相关的诊断证明，并警告我们不要再给她打电话。”
顾景之听到这里，暗压了压眉问道：“录音了吗？”
“录了。”李巽答。
“嗯。不跟我们沟通也挺好的。”
“好？”许曼蹙眉问道：“当事人不想沟通，我们要了解具体情况就更难了。怎么会好呢？”
顾景之看向许曼，解释道：“能跟当事人沟通协商，在私下解决这当然是最好的方法，但这一次是对方直接抛到了网上去，私下解决并消除负面舆情的选择其实直接被毙掉了。
但是我还是安排李巽他们去联系那个陈佳佳，如果能联系到，那自然好，可如果联系不上，在某种程度上，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这是一种反向合理印证。”
“反向合理印证？”许曼目光闪了闪，突然间豁然开朗，道：“我明白了！因为如果我是陈佳佳，即便一时气愤录了视频抛到了网上，但依旧会客服投诉这件事。让对方解决，或道歉或赔偿我的损失，才是我的心理诉求。
而对方看了视频，知道了这件事，派工作人员跟进解决，是很正常的工作流程，如果心里没鬼，根本不需要躲躲闪闪。
现在，客服那边并没有接到过类似的投诉，而她本人甚至连回复私信都不愿意，这明显反常，要么是被某人告知不理会，要么是有些心虚不敢，怕我们问得太细，来来回回对不上口供。”
顾景之唇边微微翘起，点头认同许曼的推测。
“这个推测虽然不是百分百准确的，但就像你说的那样，这很反常。如果我们换个角度来看，我们产品出问题的可能性就会再降低几成。那个MCN机构，你们了解过了吧。”
李巽答道：“是，它的母公司，就是星跃娱乐。我跟许曼的意思是，也许从上层施压更好一些。”
顾景之的目光微微闪了闪对李巽道：“我知道了。必要的时候我会联系傅聿行。但目前……”
顾景之的话还没说完，许曼的电话就响了起来，顾景之示意她先接电话。
许曼从沙发上起身，接通之后稍稍走到了门边开口道：“喂，赵记者您好，目前我们也正在积极处理中，具体细节还不方便透露，还请您多多担待。真的不是忽悠您。”
许曼的语气露出了一些笑意：“我们认识了这么久，什么时候诓过您。再给我们点时间，您下周来宁江我请您吃饭。”
挂了电话，许曼重新坐回到沙发上对顾景之道：“目前传统媒体在观望，但社交媒体账号已经有不少官方号转发公司旧闻，甚至财信出了一篇文章，说的是两三年前，我们海外一家代工厂发生事故，上游原材料加工厂送检不合格的事，又被提了起来。”
顾景之却并不在意两年前的旧闻：“这是正常的，墙倒众人推，倒也不意外。这些都在可控范围内。”
“我晚上本来约了几个记者吃饭的，没想到就爆出来了这种事，看来晚上的饭局还得被追着问了。”许曼苦笑了一声道。
“这里，有两句需要微调，我已经标注好了。”顾景之已经看完了许曼的公关稿：“其余的没有问题，可以按照你的方案开始第一批次的舆论引导，执行吧。”